婚礼的时间安排在下午五点, 避开了中海市最热的时候。
在婚礼还没开始之前，就已经有不少媒体在圣埃琳娜教堂前远远等候着了。
圣埃琳娜教堂*是中海市最古的一座教堂，经过了上百年来的历史风雨，仍然庄重威严地矗立在这个僻静的海湾。面向东方, 太阳升起的地方。
它的旁边就是一片深蓝色的广阔的海, 海边的礁石嶙峋, 朝着远处延伸而去。海鸥停在礁石上，白鸽站在雕像上, 隔着一条双车道的马路, 教堂的广场和海岸就被割成了两半。
平时这里常会有人来喂鸽子，多是游客, 来看海或是看教堂。教堂是不让靠近的，因为历史悠久需要定期维护, 所以一般只在礼拜日做弥撒时才会开启。
但闻归还是选在了这里。
圣埃琳娜，传说中象征永恒之爱的守护者的名字。*
为了能够在这里举行婚礼，闻归也颇费了一番功夫，不过好在最后还是按计划租用下了场地。
下午四点半，已经陆陆续续地有不少参加婚礼的宾客来到了教堂。一辆又一辆的车子在教堂门前停下又开走，不少娱乐圈里叫得出名字的演员和导演从车上下来, 几乎涵盖了大半个演艺圈, 群星璀璨得让人一时恍惚以为是在参加什么电影节红毯。
因为今天没有对外开放圣埃琳娜教堂这一片的景区，所以除了他们和提前来蹲守的记者以外并没有其他的游客, 就算来的人再多流量再大也不用担心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闻归坐在车上，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现在是四点三十八。
他看着手表上的秒针一格一格地走动着, 一时间也说不上来自己现在的心情。他抬手隔着衣服放在了胸口上, 能明显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一下一下有力地搏动着。
很高兴。或者说，很迫不及待。
闻归抬起视线望向了车顶, 隔着半透明的玻璃，不再刺眼的阳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徐时跟他坐在一辆车里，从后视镜看见了他的样子，管不住自己的嘴非要凑上去揶揄他说：“闻归你现在真的好像那个待嫁的大姑娘。”
结果闻归只是懒懒地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弯起嘴角故作可怜的语气感慨着说：“是啊，好歹我这已经待嫁了，唉……那不要你猜猜现在是谁连未来伴侣的影子都还没见到？”
直接把徐时堵了个哑口无言，过了好半天才苍白无力地辩解道：“我这只是志不在此……咳！”
再说了他又不是没试着谈过，这不是谈着谈着就谈没了嘛……徐时在心里默默反驳了一句。
闻归附和地点点头，笑眯眯地看着他，看得徐时莫名心里有点没底。
他扭过头去连忙转移了话题：“啊呀！好像马上就要到了！”
*
婚礼现场，闻乡作为负责人员来往迎宾。
此时距离婚礼开始只剩下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闻归和裴知故也已经到达了圣埃琳娜教堂。
教堂内布置上了洁白的花束，红毯也镶着金色的滚边。圣埃琳娜教堂的内部和它的外观一样庄严。守护者的雕像位列两旁，天使吹起号角，正中立着圣埃琳娜的塑像。她的背后就是一圈彩色的玻璃窗，隐隐约约拼凑出了救赎的圣光。天使的号角对准了圣埃琳娜的肩膀，她微微低首，双手合十在胸前，两手之间垂下了象征着三性命运的银链。
圣埃琳娜代表着命运之爱、永恒之爱以及平等之爱。
此时的太阳缓缓移动到了彩窗的后方，金灿灿的阳光穿透进来，在地面上映满了五彩的光。
这场婚礼没有司仪，没有过于吵闹的表演，只有一位年长的牧师站在宣誓台后静静地等待着。包括台下坐着的宾客，也都不过是这场盛大又简洁的婚礼中，微不足道的见证者。
等到五点钟声的响起，教堂里的交谈声也渐渐低了下去。
然后教堂紧闭的大门缓缓开启，穿着一身银灰色礼服裴知故就站在门后，随着大门一点一点地被打开，他的身影也一点一点地落进了闻归的眼底。
裴知故像是站在了光里。
从容不迫地隔着一条红毯，隔着左右的人群，像隔着山海，遥遥相望。
Alpha绝佳的视力让他能够清楚地看到裴知故脸上的表情，和平时一样淡淡的，眼睛里的笑意也是淡淡的。
裴知故的身旁没有其他人，他的父母和闻归的父母一起坐在最前排的座位上。他的手里没有捧花，只是在胸口别了一朵洋桔梗，寓意真诚不变的爱。
按照婚礼的流程，他应该从门口走到教堂的中间，等着闻归来牵他的手，一起走上宣誓台。
但他还没来得及往前走，就看见闻归不顾流程地向他大步走了过来。
闻归走得很快，每一步都坚定而轻松，像是把过去五年的遗憾统统抛在了身后似的。
所有的阴差阳错、所有的爱而不得、所有说不出口的心意……和空气里翻飞的灰尘一样，被风吹散了。
他在无所顾忌地奔赴向他的光。
然后伸手把光抱进了怀里。
他笑了一下，低声对裴知故说道：“终于等到你了。”
裴知故被他紧紧地抱着，一时动弹不得。他明明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提醒闻归松手，可话在嘴边转了一圈，说出口时却又变成了：“抱歉。”
两侧的宾客转过头去看向了他们，起哄般的友善笑声从两边同时爆出，他们几乎是下意识地为这对“新人”送上了祝福的掌声。
他们其中不乏了解一些大概的人，在见证了圈内许许多多协议结婚最后一拍两散的伴侣之后，闻归和裴知故的这段爱情显得格外来之不易。
没有人点出闻归的举动不合婚礼的流程，只是静静地旁观着闻归挽起裴知故的手，和他十指交握。
原本应当一人走过的红毯此时变成了两人同行。
他们走过了台下一排排的座椅，走过了他们的朋友和人，最后走到了宣誓台前看着神情肃穆的牧师，听他对着誓词问道——
“你是否愿意与你身边的这位先生缔结伴侣的契约，承诺你的爱将永恒、将纯粹、将至死不渝；承诺你的灵魂将忠诚、将纯洁、将与之共享，无论是贫穷、疾病还是死亡。”
牧师的声音沧桑而庄重，像这座教堂一样。
圣埃琳娜的塑像半垂眼眸，在这温柔宁静的注视下，闻归握着裴知故的手，语气平静地回答了三个字。
他说：“我愿意。”
牧师的声音微顿，继而又将同样的问题问给了一旁的裴知故。
“你是否愿意与你身边的这位先生缔结伴侣的契约，承诺你的爱将永恒、将纯粹、将至死不渝；承诺你的灵魂将忠诚、将纯洁、将与之共享，无论是贫穷、疾病还是死亡。”
裴知故看着他，弯起一点嘴角，缓缓说道。
“我愿意。”
牧师将契约递交给他们，请他们在上面分别签上自己的名字。
他把契约合起，顿首道：“请交换你们的戒指。”
闻归从一旁的软垫上拿起一枚银环，牵起裴知故的左手，极为郑重地将它套进了裴知故的无名指上。
然后他低头在戒指上轻轻落下一吻，起身笑道：“我说过，这枚戒指是为你而做的。”
小小的戒指在裴知故的手上微微闪着光，戒面上光滑的线条一点一点地和另外一枚刻划粗糙的戒指重合起来，像是穿越了很多年之后，终于在裴知故的手上找到了归宿。
裴知故把另一枚戒指也套进了闻归的手指上。
闻归只是静静地看着，像是心甘情愿地低下头让裴知故为他戴上项圈。
裴知故抬头看了他一眼，接着伸手取出了自己胸前的那朵洋桔梗，轻轻地、轻轻地，放进了闻归胸前的口袋里。
他说：“我很喜欢。”
此时二楼的管弦乐队恰到好处地奏响了悠扬的提琴曲，唱诗班也合着音乐低低缓缓地歌唱。
教堂外忽然起了风，一片白鸽群从广场上扑棱棱地振着翅膀腾空飞起，飞过了圣埃琳娜教堂的彩窗玻璃，把影子留在了一对正在拥吻的伴侣的身上。
闻归吻得克制而深情。
他碰了碰裴知故的鼻尖，缱绻却坚定地对他说了句——
“裴知故，我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