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和裴知故一起去过一次杯云山之后, 闻归和他发消息的频率也变得多了起来,每天多一点、每天多一点的,等到裴知故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两个的聊天框早就刷不到尽头了。
裴知故坐在书桌旁边, 看着他们两个今天早上的聊天记录。
因为钟毓和闻清擢工作的原因, 常常只有他和闻乡两个人在家, 闻归一早起来就和他吐槽说自家妹妹大早上的跑出去和大院里的小孩打架,结果又把他昨天才洗好的白裙子给摔脏了。然后又和他说今天煎鸡蛋运气不好, 一个不留神就把两个鸡蛋给煎成了一个, 还顺便给他发了张照片……
裴知故都有一一回复,实在不知道该回什么的就给他回了一个句号, 表示自己看到了。反正闻归是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翻完了聊天记录,最后一条是闻归和他说自己要去吃饭了, 晚点再聊。
裴知故放下手机,沉默了片刻,直到裴松青来叫他吃饭的时候才稍稍回神。
裴松青:“在想什么?”
裴知故摇摇头:“没什么。”
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刚刚在想什么。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脑袋里空空荡荡的,但大概是和闻归有关系就对了。
裴松青笑了笑, 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只是在吃饭的时候又提了一句:“你最近心情很好。”
他的语气很笃定,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虽然他平时很忙没有太多的时间来照顾裴知故, 但作为父亲,儿子的情绪变化他还是能看出一二的。
这两天裴知故看手机的频率明显上升不少, 帮他记录数据的时候也常常分心, 尤其是前不久他还说和朋友一起去爬山。
朋友。
当这个词从裴知故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裴松青甚至略略松下一口气。
可能是因为他和商意的原因,导致裴知故比同年龄段的孩子要成熟很多, 从小就不需要他们担心什么。裴知故不喜欢热闹也没什么朋友,冷静又懂事,反而让他们越发愧疚。
裴知故低头吃饭,随口“嗯”了一声。
心情很好吗?裴知故咀嚼的速度放慢了一些,在心里默默回答了一句,或许吧。
*
周一,市一中的高三年级提前开学。裴知故在假期里一直保持着良好的生物钟,所以早起对他来说并不困难。
他昨天晚上还特意和闻归解释过,因为第二天就开学了,所闻归如果再给他发消息他可能没有办法及时回复,闻归倒是无所谓,甚至还开玩笑似的给他回了句——
[W:你这样说的我好像望夫石啊]
裴知故下意识地往输入框里打了几个字,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合适,最后还是换成了中规中矩的“。”
中海市第一中学作为市重点一向以严格的纪律和高效的学习著称。在允许学生上学时携带手机的同时,又决不允许学生在非休息时间使用。
为了避免麻烦,裴知故一向都是在进学校之前就把手机关机扔进包里,等着下午放学之后再打开。只不过这一次他却破天荒地没有关机,而是开了静音和免打扰,等到课间休息的时候,一边做题,一边抽空给闻归回两句消息。
[W:下课了?]
[裴知故:嗯。]
[W:恭喜开启崭新的高三生活,感觉如何?]
[裴知故:没有什么感觉,换了新的教室,还有同桌。]
裴知故尽量多说几个字,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敷衍,虽然实际效果好像有些不尽人意,不过好在闻归并不介意。
[W:真好啊。新同桌感觉怎么样?]
裴知故手指顿了顿,思忖着回道。
[裴知故:还行。]
就是有些太吵了,比如——
“裴知故、裴知故,能不能借我卷子看一眼,我就看一眼,下节课就要交了我还有半面大题没做完呢,你要是能借我看看救我一命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诶?好难得,你居然在玩手机?”
虽然裴知故在班里没有什么朋友,但也算合群,尤其是在班里人写不完作业的时候,他甚至还能直接晋升成为救世主和赛华佗。
裴知故把英语卷子往旁边一挪,露出了底下已经写完的数学卷子,同桌看见后感激涕零:“谢谢爸爸!”
裴知故的眼角无意识地抽动了一下,他果然还是理解不了这群人喜欢乱上户口簿的奇特爱好。
好在同桌拿了卷子后总算消停了,裴知故这才不紧不慢地又补上一句。
[裴知故:比较活泼。]
屏幕那头,闻归看着裴知故发过来的这四个字,愣是不知道戳中了自己的那个笑点,倒在沙发上笑个不停,笑的闻乡都特意跑过来看了他一眼,确定他是乐得而不是疯了。
这句话单拎出来看确实不好笑,但他忍不住在脑袋里想象出裴知故冷着一张脸,纠结又克制地斟酌了很久,然后缓缓地、十分礼貌性地认真评价说:比较活泼。
好可爱。
闻归半躺在沙发上,眼睛不自觉地微微弯起。
他坐起来,喝了两口凉白开缓了缓情绪,深呼吸过后和裴知故说起来另一件事。
[W:哦对了,你们今天下午几点放学?我正好要去一中那边一趟,来得及的话,顺便等你放学?]
消息发出去,可裴知故却没有回复。
闻归看了眼时间,估摸着他应该是开始上下一节课了,索性也没再继续追问,回到卧室把手机往旁边一放,开始写作业。
他和裴知故不一样,他一向是把作业拖到最后才做的那种学生。要不是今天鬼使神差地受到了裴知故开学的影响,他估计这堆卷子他要到八月底才能想起来去写。
没办法,deadline的魅力就是这么令人着迷……
闻归的成绩不差,真用心写起来,一个上午过去也完成了不少。只不过他写卷子写得有些入神,都忘了要看裴知故回没回他消息。
想起这件事后闻归顺手捞起手机,都不用解锁就看到了裴知故发来的消息。
[裴知故:五点四十五。]
闻归算了算时间,大不了就是找个地方蹲四十五分钟而已,于是干脆利索地给他回了个“没问题”。
*
下午,闻归去给闻清擢送文件,回来的路上经过一中。
现在才刚过五点,距离裴知故他们放学还早得很,他就近找了家冷饮店,点了份绿豆冰沙,一边吹着空调,一边开始无所事事地靠手机打发时间。
或许是因为还不到放学的时间,冷饮店里就只有闻归和店员两个人。空调嗡嗡地响着,制冷功能把房间里和房间外割裂成了两个世界。
这个时候裴知故还在上课,没人可找的闻归退而求其次地拉着沈行又打了两把游戏。
不知真相的沈行还在麦里深情地赞美闻归这让他一路躺赢的菩萨心肠,终于助他突破了宗师大关。
闻归也不解释,对他的赞美照单全收,甚至还故意打趣他说:“大恩不言谢,你直接给我转钱吧。”
一局游戏十几分钟,打了两三把之后就差不多五点四十多了,闻归一看时间已经到了,直接毫不留情地抛弃了沈行,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了最后两口冰沙,然后退出游戏,切回聊天软件给裴知故发了条消息。
[W:放学了吗?]
这次裴知故回得很快。
[裴知故:嗯。]
[W:那我在你们学校门口的那棵树下面等你。]
发完消息,闻归就往一中门口赶了过去。
在一中从学校往外走的红白校服海里,穿着白色短袖逆流而上的闻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站在树下,没有穿校服,整个人看起来随意又散漫。Alpha疯长的身高让他站在一众高中生里也没有多么突兀,反而还因为身上那种介于青涩和半成熟之间的少年气,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
闻归在树下等了一会儿,刚准备低头给闻乡回个消息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了裴知故的声音。
他抬头,正好看见裴知故站在他的身前,微垂着眼睛问他说:“等很久了吗?”
闻归垮着肩膀站着,看起来好像比裴知故还要矮上半个头。
他放下手机,笑着回道:“没有,我也是才刚从冰沙店出来。”
裴知故点点头,刚想说话,就被身旁路过的同学给出声打断了。
是裴知故的前桌,她走过来好奇地和他们打了声招呼:“裴知故,明天见……诶,这位是?”
裴知故还没来得及回答,闻归就笑吟吟地把话接了过去,伸手和她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裴知故的弟弟。”
那个同学略显惊讶地和他握了手:“原来裴知故还有弟弟吗?”
“邻居家的。”闻归笑着补充道。
同学了然地点点头,不再多做打扰,和他们说过再见后就离开了。留下闻归和裴知故面对面地站在原地,一时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裴知故略出声打破了沉默。
他语气平淡地提起个话头:“你刚刚……”
“嗯?”闻归笑眯眯地往前走了一步,问道,“刚刚怎么了,是我算错了吗?”
周围的人群喧闹的声音在一瞬间仿佛全都成了电影里不起眼的配乐,喧喧哗哗、嘈嘈杂杂的,裴知故听见闻归挑起一点尾音,用他一贯玩笑似的语调笑问道。
“你不是比我大三岁吗?”
闻归故意放缓了声音,戏谑地、咬字咬得不清不楚地对他说了句。
“裴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