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问出这句话后, 越想越觉得自己这聪明的小脑袋瓜子得出的结论有道理，于是又接连问道：“哎闻哥，那人是男是女，是Alpha还是Omega还是Beta？长得怎么样, 是咱学校的吗？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 我就说你大半夜的怎么突然call我起来打游戏, 原来兄弟我不过是抚慰你情伤的一块狗皮膏药罢了……”
说着，他还深深地叹了口气, 颇为受伤地来了一句：“为父甚是伤心。”
果不其然, 话才刚说出口就被闻归亲切友好地送了个“滚”。
沈行干咳两声，小声辩解道：“你要是不喜欢, 那你这么在意人家干什么，说不定人家就是单纯不想聊了也说不定嘛。”
闻归没有搭声, 鼠标一下一下地点击着他们身旁的一棵草。
沈行见他不说话，也不再继续追问，乐呵呵地想拉着闻归再打一个副本任务。反正游戏开都开了，打到凌晨两点和打到凌晨六点又没什么区别。
谁成想他这热情的邀请才刚发出去，就遭受到了闻归无情地拒绝：“不打，困了, 下线睡觉。”
“别啊！”沈行还等着闻归直接带他躺过副本拿材料呢, 于是十分痛心疾首地对他说道，“这才十二点, 闻归，你这个年纪, 你怎么睡得着啊！”
听得闻归一时没忍住, 轻笑了一声，反驳他说：“人家让你醒着是醒着学习, 不是让你醒着打游戏，你再叨叨我明天就往城里挂你的追杀令。”
沈行闻言立刻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然后下一秒，他就听见闻归下线前跟恶魔低语似的在这麦里又笑眯眯地和他说了一句：“哦对了，我前两天在商场碰见江寻了，和一个Alpha在一起。”
江寻是他们同年级隔壁班的一个Omega，沈行默默暗恋了人家两年，愣是没敢找人家表白。闻归问他为什么不说，结果沈行直接双手捧心来了句：“我要做默默守护他的天使。”
闻归言简意赅地送了他两个字——傻逼。
当时沈行还扒拉着椅子问他，要是他有喜欢的人了会怎么办。
闻归听完后想也没想就告诉他说：“表白呗，还能怎么办，等着七老八十快作别人世的时候再和别人说我曾经有一段触手可及的爱情吗？”
沈行默默给他竖起拇指，表达自己精神上的服气。
闻归只是满不在乎地笑了一下，说：“试一试，又死不了。”
他不像沈行，爱当什么阴影里的守护天使。
对于十几岁的闻归来说，喜欢这件事是一定要说出口的，两情相悦那皆大欢喜，但被拒绝也没关系。至少这样，他的喜欢也能够有始有终。
麦克风里，沈行还在哀嚎自己还未开花就已经凋零的爱情，他一边悲戚戚地感慨，一边声泪俱下地控诉着闻归：“闻归你不做人了，人家都是为兄弟两肋插刀，你是往兄弟的心上插两刀，我爱情的小鸟一去不回啊——！”
闻归随口“嗯嗯”两声，对沈行的控诉充耳不闻，心情愉悦地点了退出游戏，把鼠标键盘一推，准备下线睡觉。
只留下沈行一个人对着游戏里的一轮孤月长吁短叹。
*
睡前，闻归躺在床上顺手拿起手机又看了一眼。
他和裴知故的聊天记录依然停在那条问号上。
闻归翻了个身，从他的第一条消息开始看起。一边看，一边试图揣摩裴知故想表达的意思。
说起来他和裴知故也不过是才见过两次而已，第一次匆匆一眼，第二次勉强算是聊上了天。裴知故的话很少，除非必要，在交流的过程中他基本不会主动开口，可能他说十句裴知故才会回应一次。
那天在超市里的时候他和裴知故大概闲聊了十几分钟的时间，主要都是围绕着一中为话题来展开的，说到了一中的环境，说到了一中的学习氛围，说到了隔着一条马路周一升国旗时他们也能听见一中那边开早会的声音……
裴知故好像一直都只是听着，偶尔才会“嗯”一声或是顺着闻归的话往下再说一句。
没有不耐烦，也没有阻止他继续说。
想到这里，闻归大概明白了。
他看着聊天记录，再加上这两次见面对裴知故的第一印象，得出了裴知故应该只是单纯话少不知道该聊什么这一结论。
于是闻归也不打算对此再继续深究下去，转而给裴知故又发了一条新的消息。
[W：没什么，不用在意。早点休息吧，晚安，:)]
发完消息后闻归把手机往枕头旁边随手一放，然后关上了房间里的灯。
不算太大的卧室“啪”的一下就陷入了昏暗的夜色里。
困意渐渐卷土重来，就在他马上就要睡着的时候，闻归的手机屏幕蓦地在一片漆黑的房间里亮起来一小片白光。
闻归半梦半醒地抓起手机，看到了通知框里弹出来的一条发送于几秒钟前的聊天消息——
[裴知故：晚安。]
闻归的困意顿时消散不少。
他解开屏幕锁，反复确认了好几遍自己没有看错备注，的确是裴知故发过来的消息后，才莫名松下一口长气。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他和裴知故又不熟悉，出于礼貌加的好友就算不回复也很正常。
但裴知故还是回了。
闻归放下手机，心情大好地重新闭上了眼睛。
然后似睡非睡间，他忽然想起沈行说的那句话。
“你要是不喜欢，那你这么在意人家干什么？”
闻归的脑子稍微怔愣了一瞬。
他喜欢裴知故吗？好像并不是。
他只是毫无理由地想和裴知故多一点交集，仅此而已。
*
此时聊天框的另外一边，裴知故正在做一张生物卷子。
因为下个学期就要升入高三，于是一中只给他们留下了三个多周的暑假，不算太短也不算太长，让他们到时候提前开学适应一下高三的生活节奏。
闻归给他发消息的时候他正在做题。虽然要提前开学，但作业还是满打满算两个月的量。而他白天有时会去研究所帮裴松青的忙，所以只能尽量用空闲的时间把作业补上。
裴知故放下手里的卷子，视线垂在最后一道大题的最后一问上，稍稍分了一下神。
他想起来自己第一次看见闻归的时候。
那天天气很热，他们难得没有拖堂，五点多的时候就放了学。
他们学校旁边就是十三中，初中通常会比他们早放学一点。当时因为天太热，所以他就去学校旁边的小卖铺买了一瓶红茶。
闻归就站在小卖铺的门口，低头回着消息。
其实裴知故走进小卖铺外面搭的棚子时就注意到了闻归，穿着蓝白色的短袖，领口松开两颗，松松垮垮地站在哪里，露出了瘦而漂亮的手臂肌肉，很随意，也很自然，带着一点少年的成熟感。
像是每个夏天都会有的一杯加过冰的青柠气泡水，每个人的生命里也总会路过这样的一个人，他们天然具有一种可以打破边际感的能力，轻而易举地就会成为中心的焦点，聪明又受欢迎。
闻归给裴知故的第一印象就是这种人。
裴知故看了一眼后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站在冰柜前找到了想买的饮料。
可闻归站的位置刚好挡住了差不多一半的出口，他想要进去结账只能让闻归让一下。
闻归抬眼看他的时候他也在看闻归。
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闻归的样貌无疑是出挑的，但裴知故第一眼看见的不是他的整体五官，而是他的眼睛——沉默地看着他时，如同一把还未出鞘过的新刀，凛凛的、冷冷的。但回神后一笑，又骤然变得柔软了许多。
Alpha吗……
裴知故默默想道。
后来第二次见到就是在今天。
分化结束后的Alpha在三到四年的时间里会进入到高速成长的时期，身体在激素的影响下会慢慢适应Alpha的性征，体力、耐力、速度和压迫感等诸多方面都会得到大幅度的上升，直到十五岁左右激素达到峰值，Alpha会迎来第一次易感期，易感期过后才算是初步发育成熟。然后激素渐渐退回正常范围，Alpha的生长也逐渐趋于正常。
所以对于闻归外貌上的变化，裴知故并没有多么惊讶。
裴知故随意地转动着手里的这支中性笔，换了张卷子一边在正确答案上打勾，一边继续分心想别的事情。
裴知故的性子冷，又不爱热闹，虽然在学校里注意到他喜欢他的人并不少，但几乎没有人会像闻归一样这么自来熟到才堪堪见到两面就神色自若地和他闲谈。像是他们其实已经认识很久了一样。
这种感觉很奇特，但裴知故并不反感。
闻归身上仿佛天生就有这一种不会让人反感的气质，有点像下午三四点钟的太阳，足够温暖但又不会太过灼烫。
裴知故放下笔，低头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今天晚上好像一直在想这个比他要小三岁的Alpha。
为什么？裴知故一时也解释不清。
或许是因为有的人从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特别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