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天还没亮,小院儿屋里的油灯就亮起来了,叶溪和林将山今天要去镇上采买东西,因此得早早起来,免得误了开集的时辰,若是去的晚了,只能捡别人剩下的。
林将山先起来穿好了衣裳,看见叶溪还迷迷蒙蒙的半坐在床上打着瞌睡,眼睛都还未睁全呢。
昨晚他一时没控制住,又闹了叶溪好一会儿,现在想来自己确是不该,自己以前自控力很好,怎么成了亲,被窝里有了嫩滑可人的夫郎,就变得跟个毛头小子一般。
他愧疚的对叶溪道:“要不你再歇会儿,天还未亮,月亮都还没有沉下山去。”
叶溪知道他是心疼自己,但赶集的事儿关系着家里的养殖规计,哪能因为自己的瞌睡而耽误了。
“不了,我现在就起,稍用了早饭,去镇子的路远得走一个时辰,若是去晚了,怕卖苗儿的都被人挑光了。”
林将山只能嗯了一声,将床尾炕桌上的衣裳递给叶溪,道:“那我去将柴房的柴火挑出来捆上,待会儿能早点出发。”
叶溪穿着衣裳点了点头,“我去灶房做些早饭,肚子不填饱了待会儿走不动的。”
林将山便出去整理柴火了,他隔三差五便会去山上砍些好柴回来,劈好了在院儿里晾晒几日,干燥后就能存在柴房里,因着他力气大,砍柴手艺好,砍的柴火都是一等一的树干好柴,粗大规整,耐烧的很,这种柴在镇上能卖上二十文一捆。
叶溪也不再磨蹭,听到林将山在院儿里开始忙碌起来的动静后,连忙起来出了屋子。
入秋后山里的温度骤降,早晨天未亮时,晨风伴着晨雾冷的让人打哆嗦。
叶溪刚打开房门,就被迎面扑来的冷风浸的打了个寒噤,鼻子里吸进去的空气都是冰凉的,月亮果然还挂在山尖儿上没落下呢,黑夜与晨光交混在一块儿,天成了黑蓝色,鹧鸪哨在麻麻黑寂静的林子里啼叫了几声,更衬的山里幽冷了。
叶溪去了灶房,摸出火石将灶房的油灯点亮,豆大的火苗照亮了狭小的屋子,随后便就着光亮打开了橱柜,从里面端出了昨日剩的半盆子米饭。
家里没有其他能做的吃食,就只好用这剩饭随便熬成粥应付几口就是了。
叶溪坐在灶膛前将干柴点燃,灶膛的火逐渐燃了起来,橘红色的火苗跳跃在墙上,照的灶房都亮了起来,在锅里加了两瓜瓢的凉水等着烧开。
趁烧水的空隙,叶溪这才去用木盆从缸里打了半盆子凉水,搁到院儿里去洗漱,林将山家里没有井,用的是山上流下来的山泉水,清甜纯冽,比井水好喝多了。
就是麻烦,要自己挑着担子去外面的山溪处去打回来,念着林将山平日还要抽着空去挑水,叶溪平日里也节约着用水。
过了夜的山泉水格外冰人,叶溪浸在盆里的指尖都被凉的发红,掬了两捧水洗脸,脸也冰了起来,瞌睡瞬间都被惊散了。
林将山听到叶溪小声发出的嘶嘶声,捆好了一堆柴火后便走了过来,瞧见他的小脸儿被冷的泛红,伸手试了试水。
皱眉道:“山里的气温低的很,这山泉水冷的刺骨,你该用热水的,凉坏了身子怎么好。”
叶溪小声还嘴道:“我瞧着你也用凉水,我就省事儿没有烧水。”
林将山:“我糙人一个,就是寒冬腊月洗冷水澡都有过的,你不同,你身子娇弱,哪有我这般火气重,你若是嫌麻烦,日后我早上替你烧水就是了。”
叶溪知道他是个会疼人的汉子,可没想着竟能细心到这般地步,谁家相公愿意给夫郎做烧洗脸水的活计。
“你可别训我了,以后我会用热水的,相公,你就不要念我了。”
他一讨乖,林将山就板不下去脸了,只叮嘱道天气越来越冷了,不能再偷这个懒,若是冻坏了才是坏了身子又讨苦吃。
叶溪吐舌头的应着。
灶房锅里的水已经烧开了,氤氲热气散了出来,叶溪回灶房里掀开了锅盖,将半盆子剩饭戳散,然后倒进了锅里。
米饭被煮在水里,用灶火熬制了一会儿,渐渐的汤也变得乳白,米粒稀软被煮化了,熬出了米油,变成了一锅浓稠的白粥。
家里没有鸡蛋打进锅里做荤腥,叶溪便用筷子夹了一块儿猪油丢进米粥里,幸好林将山上次买的一瓦罐猪油还剩了些。
又去院子外面的墙根下摸黑掐了一把野油菜,这会儿还没到深秋,野油菜虽然开了花,叶子生老了,但尖尖上的几片嫩叶子还是能掐的。
墙根边上生满了野草,里面夹了好些荠菜,叶溪捡着嫩的掐了半篮子,打算拿来拌上做今早下饭的小菜。
回到灶房里,将野油菜切成碎末,扔进了锅里,搅拌了几圈,白粥便掺着翠绿的叶子成了一锅猪油青菜粥,最后撒下一些野葱末,油香夹着米香勾着人的胃,这种暖乎乎的流食最适合清晨吃了。
林将山在外面捆好柴火进来的时候,叶溪正用香油拌着荠菜呢,他搅动着筷子问林将山:“吃的酸吗?”
林将山是个从来不讲究挑剔的人,夫郎做什么他吃什么就是,“你尽着自己的口味去拌,我都能吃下去的。”
叶溪便往碗里面稍稍倒了些香醋,他是个爱吃酸的,拌菜不放醋,总觉得欠了点儿什么味。
一盆冒着热气的粥,一碟子香油拌荠菜便是两人清晨的早饭,虽简单了些,但对于一晚上没进食的胃却是暖贴的很。
叶溪手巧,熬的粥都香甜的很,引得林将山喝了满满三大碗,他似乎都记不得何时在清晨吃的这般舒坦过了,在军营的时候,早上是一张干饼子配一碗凉水,运气好的时候,伙夫会在里面夹上几根咸菜,硌牙又冷硬。
后来漂泊在外,早上便成了可吃也可不吃,若是上午便要卖苦力,那他便吃上一块儿隔夜的馒头,放置了一整晚的馒头变得掉渣又不软甜,只能说是填饱肚子。
哪有现在这般,热气腾腾又咸淡可口的米粥,夫郎还给他贴心的做道小菜下饭,他看着下口喝粥吃相斯文的夫郎,觉着这日子真是再好不过了,神仙也不换。
用过了早饭,林将山和叶溪便要出门儿了。
叶溪背着一个背篼,林将山挑着两大捆柴火,两人走在雾气未散的村道上,裤脚被路边野草上的晨露打湿。
起的早的不止是他们,还有早起去镇上卖菜的妇人,赶着牛车拉客赚钱的脚夫。
走了约半个时辰,月亮便沉入山背后去了,朝阳的霞光晕染了半片天,金色的光开始照射到大地,唤醒沉睡了一晚的万物生灵。
叶溪心疼自家相公挑着这两大捆柴火,“累不累?你若是累了,咱便坐路边歇歇。”
林将山额头出了些许细汗,脚步未慢半分,他笑道:“每隔几日我便要挑上一回去镇里,这条路我熟着闭眼都能走,累虽累却不得紧的,我肩膀上全是老茧子,磨上半日也是不会酸疼的。”
叶溪知道林将山的两侧肩膀全是老茧子,刚成亲的那晚,他无意间摸到的时候吓了一跳,怎咋这般硌手,就是他阿爹辛苦劳作几十载也没这般厚硬的茧子。
林将山解释道,他在军营打仗的时候,肩上的茧子还没这么厚,只是扛石头粮草磨出了一层薄茧而已,后来漂泊在外,靠出苦力谋饭钱,在码头上扛大包,别家建房时扛大梁,硬生生磨出来的。
叶溪红着眼睛问他:“磨的疼不疼。”
林将山有意使坏,想要夫郎心疼他,便道:“疼是定要疼的,一开始肩膀的皮肉都要磨烂的红肿裂口,还要流血,第二日还要继续在伤口上扛东西,等它结了痂,痂要磨掉,重新长出新痂,来回反复好几次,痂便生成了茧,越磨越厚,便不会再疼了,像是有了层盔甲般,扛东西只管使力就是了。”
他说的轻巧却惹的叶溪心疼的流眼泪,害得他大半夜哄了好久才把人哄好。
他自己受苦是没什么的,可夫郎不能跟着受苦,看着路上的牛车骡车,林将山念着昨晚叶溪被自己胡闹,指不定腿脚酸疼着呢,于是道:“你坐车去罢,横竖我脚程快,你到镇上后我隔会儿便能到,省的你总是跟不上我,累的气喘吁吁的。”
他脚步快,叶溪总是慢他半步子,因此几乎是小跑着跟上他,他看着叶溪额头的汗水,也是心疼。
叶溪摇头,舍不得花那几文钱,“家里正是攒钱的时候,你这般辛苦的去卖柴,我不能出力就算了,还要拖累着花几文钱,我又不是富户小姐哥儿,去镇上我也是从来不坐车的,你若是嫌我跟不上你的步子,你慢下半步等我就是了,我们夫妻二人总是能并肩一起走到镇上去的。”
夫郎体恤又肯吃苦,一点都不娇气,林将山笑了笑,将步子放慢了些,以后他也是有人在侧陪着走的了,可不能再那般快了,“是我的错,夫郎尽管跟着我,相公一定等你就是。”
叶溪握着肩上的背篓绳子,脚步轻盈的走在他的身侧,晨光照射在他清秀的脸上,镶上一层金边,“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林将山就要陪着他一起走。”
林将山:“一直吗?”
叶溪笑道:“嗯,往前走总是能过上好日子的。”
朝阳里,两人的身影在乡道上越拉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