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来的时候,秋又凉了些,院子里铺了一层的落叶,山中乳白色的雾气久久未散,一声白鹭的鸣叫,深谷空悠。
叶溪起来后,洗漱了一番,便去灶房烙了几张葱油饼,一锅白粥,熬粥的米是昨日从叶家带回来的新稻米,熬了一会儿,表层就浮了一层的米油。
坛子里的酸菜是吃的了,刚泡了三天,酸的口味不重,用辣油子拌上后,是下粥的好菜。
林将山将院子里的落叶扫了一遍,堆到院角里,等着太阳出来将雾气晒干后便能捞回来,做引火的干柴。
进灶房时,砂锅里的粥已经翻滚起来了,顶的盖子噗噗作响,氤氲雾气弥漫在屋内,倒是比外面要暖一些。
叶溪支开了灶房的窗户,让雾气散出去,“要吃泡辣椒么,我只捞了些酸白菜邦子,没泡几天,现在吃咬着微酸又脆呢。”
林将山是爱吃泡辣子的,点了点头,“捞两根吧,吃些辣子待会儿好干活,身上有力气。”
叶溪便从坛子里又捞了两根红生生的荆条辣椒出来,切成小段放进一个小碟子里递给林将山。
两个人坐在灶房的窗户前,借着外面熹微的晨光开始吃早饭。
林将山喝着熨帖胃的暖粥,陪着酸脆的辣椒小菜,边吃边道:“我今日就从院子里开始挖沟渠,挖好沟渠,好去山下的河边背些鹅卵石回来铺沟道。”
叶溪知道他是个闲不住,爱将事儿尽快做了的性子,便点头道:“你做就是,我今日闲着,要将院子边上的地慢慢垦出来,好种上些小菜,不然家里是没菜吃的。”
林将山将粥喝的呼噜响,“你不用急,若是垦地太累,便歇着慢慢做就是,我这边忙完了,我就来帮你。”
叶溪喝了口米粥,笑道:“我一个农家子还能不会垦地么,只盼着早早垦出来,施了肥好种菜苗下去呢。”
叶溪想了想,规计着那片菜地,“有一半儿得种上萝卜苗子,好收到冬日里去吃,能腌成萝卜丝儿,能炖锅子,还能凉拌水萝卜吃,可真不能少。”
“白菜还得种些,耐放,囤在地窖里,天气冷的时候可以炒酸辣白菜吃。”
林将山细细的听着夫郎对菜地的打算,夫郎说种什么,他自是就种什么的。
“鸡毛菜苗子也得来些,不然没有打汤的青叶子菜,沿着边儿上,就种排大葱,蒜苗,香菜,好做佐料。”
叶溪又忽地想起,“还要种些韭菜才是,到了过年的时候,我好给你包韭菜饺子吃,包鸡蛋韭菜馅儿的,又鲜又有味儿,我想你是喜欢的。”
林将山已经忘了有多久没有吃过饺子了,在北洲那边,饺子是一道家家户户会吃的主菜,逢年过节,家里来客都要包上一匾子吃的。
自从他漂泊在外,便没有吃过饺子了。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韭菜饺子?好好地,怎突然想起了这事儿。”林将山道。
叶溪浅浅笑了下:“听说北洲那边不似我们南川洲主食是稻米,你们那边爱种些麦子,平日吃面食馍馍,我念着你怕是也想这口的。”
林将山心里溢满,伸手去覆住叶溪的手背,紧紧的包裹着他的手,“你做的我都爱吃,不吃饺子都行,只要有夫郎就好。”
用过了饭,林将山便开始用凿子在院儿里挖了起来,他力气大,挖渠的时候整张背都张开,胳膊紧实的肌肉隆起。
叶溪给他泡了一壶青蒿凉茶叮嘱他多喝水,便拿上了锄头去了院子外的空地上。
空地多年未打理,长满了杂草,叶溪将空地四周都理了干净,然后用火石将地里的杂草点燃,一把火烧了干净。
烧出的草木灰正好用来锄进土里施肥,这块儿地沙石不多,叶溪挖一会儿便用篾兜捡出里面的小块儿石子。
两个人都各自做着自己手里的活计,山里的时间变得静谧闲长。
等太阳升到了头顶,雾气彻底散了,叶溪支起身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看见山下村子里冒出的袅袅炊烟,才发现已经到了晌午。
他便收了锄头回院儿里去了。
林将山已经在院子里凿好了一个大坑,用作蓄水的池子,连接着一条几寸宽的沟渠,旁边堆了小山似的泥堆。
叶溪洗了手,去屋檐下的桌子上倒了一碗青蒿水喝,苦凉中带着清甜,他解完了渴,又给林将山送了一碗过去。
这是个卖力的活儿,林将山身上出的汗跟水洗似的,叶溪用擦汗布给他细细的擦过了额头和脖颈上的汗,将水碗递到他嘴边。
“喝了水我便回屋里做饭去,今儿你卖了大力气,中午吃点油荤的。”
林将山点了点头,夫郎手艺好,每到了饭点,他心里就巴巴的盼着。
给林将山喂完了水,叶溪便回灶房里做饭去了。
家里还有一小块儿排骨,是回门子的时候,林将山买排骨时剔下来的边角骨,现下正好拿来做个肉菜。
他将排骨放在木盆里洗着,朝外喊道:“中午吃砂锅排骨煲行么?”
林将山哎了一声,继续挖着沟渠。
叶溪便将排骨洗了,从灶房的墙角里捡了几个土豆出来,又挑了些豆角,玉米等蔬菜。
油大火烧开后,将裹了水淀粉的排骨扔进锅里来回煸炒,等排骨的表面变得焦黄,肉香味飘了出来,便丢了桂皮,八角,等香料,从瓦罐子里挖了一勺剁椒酱一起去炒。
辣椒混着排骨的肉香充斥着灶房,叶溪盖上了锅盖,坐到灶膛前往里送了些柴火,静静的烹煮着锅里的饭菜。
约摸过了一盏茶功夫,排骨已经闷的软烂入味,叶溪起身将排骨挪进砂锅里,切好的土豆,豆角等蔬菜丢进锅里,倒了些酱油,继续放在瓦炉上盖锅焖煮。
林将山将院子里的泥土都运出去撒在了叶溪早上垦过的田里,叶溪便去了院儿里帮着他将泥土铲到篾兜筐子里,等两人配合着一趟趟运完,都已经晌午过了。
干了一上午的活儿,早上的吃食早就消化了,两人洗了洗手,在院儿里摆了小方桌就吃饭了。
排骨烹的油汪汪的,一抿就脱了骨,被剁椒辣子的油汤浸泡的十分入味儿,骨髓都能吸出汁儿来,土豆,豆角都泡足了菜汤,耙软的烂乎乎,搅在米饭里十分好吃。
林将山是饿惨了,连吃了两碗米饭,这才缓过来,叶溪仅着给他夹排骨吃,看他吃的香,心里高兴。
林将山自然也不会只顾自己吃,瘦肉多,骨头好啃的便都夹进了叶溪的碗里,他自己去啃那些骨头重肉少的。
秋风拂过,凉爽的让人心里舒坦,用过了饭,叶溪和林将山并不急着去做下午的活计。
午饭后的小院儿,两人懒得有这闲暇的时光感受一下秋意的凉爽,横竖也是不急这一会儿子功夫的。
叶溪去泡了一壶蜂蜜菊花茶出来,菊花是前几天山上开的野生黄金菊,菊瓣千丝万缕,被开水一冲泡,便绽放在茶壶里,好看的很。
蜂蜜冲泡着菊花,甘甜清香,又泛着淡淡的菊花苦味,秋天喝能散风清热、平肝明目、清热解毒。
消食儿的时光是宁静安详的,坐看着院外的山雾缭绕,绿林山花,头顶是云卷云舒的湛蓝天空,好生惬意。
叶溪喝着喝着就午乏了,屋檐上飞来飞去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让他昏昏沉沉,倚着椅背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林将山便去屋里拿了一件自己的外衣裳出来,轻轻的给叶溪盖在身上,怕他着了凉。
安置好了夫郎,林将山便提起凿子继续去挖沟渠了,叶溪静谧的在椅子上午睡着,桌上的泥炉烹着一壶菊花甜茶,水汽氤氲,散在他的身侧。
这幅画面看的让人心里平和,林将山挖一会儿便抬头看自家夫郎几眼,心里是说不出的满足。
等他挖好了沟渠,夫郎都还没有醒,林将山便又提了锄头出去了,叶溪忙了一早上垦出了一半的菜地,另剩了一半还没垦。
林将山脱了外面的衣裳,只着一件短褂,举起锄头开始垦另一半地,夫郎想早点种上菜,那他得让夫郎高兴才是。
茶壶里的水被炭火煮剩至一半时,叶溪才悠悠醒了过来,环顾了一周,院子里的沟渠已经挖好了,不见林将山的身影。
听到院儿门外有动静,叶溪起身去寻他,才刚踏出院门儿,就见到林将山提着锄头回来了。
“我是不是忒懒了,竟然睡过去了,我菜园子还没垦完呢。”叶溪有些惭愧,急着要下种菜苗子的是他,耽误了时候的也是他。
林将山笑道:“你困了睡就是了,那点地我垦出来就行,还能累着你不成,横竖我也喜欢看你打瞌睡,巴不得把我夫郎养的白白胖胖才是。”
他喜欢看叶溪像个慵懒的小猫儿倚着椅子打瞌睡,会让他心里静下来,有一种无可言说的满足。
叶溪笑他:“哪有用白白胖胖形容人的,我又不是小猪。”
说到猪,他们倒是要抽空去秀水村买猪崽子回来才是,现在菜地也垦好了,菜苗也得去别人家里选一些。
“厘哥儿家的菜种的好,我要的菜苗子都有,我明儿去找他一趟让他筛些苗给我。”
林将山嗯了一声,像是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了一大丛的粉色野棉花出来,娇嫩鲜艳,好看的很。
叶溪看的眼睛弯弯,高兴的接了过来,“你这么挖了些这个回来?”
林将山道:“这野棉花开的好看,你上次说你喜欢,我便挖了些回来,回去种在咱们院儿里,看了也让你高兴。”
叶溪点头:“行,把咱们院子弄得漂漂亮亮的,住起来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