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下了场大雪,陈与桓深夜从警局大楼出来,只是走到停车位的短短几步路,大衣上就落了薄薄一层雪粒。
他钻进车里,打开顶灯,从钱包夹层里抽出一张照片,就着橙黄的灯光细细地看。
被剪过的全家福上只剩下两个人,五岁的陈最一,十五岁的陈与桓。
这张照片原先不是放在钱包里的,陈与桓办公室的抽屉里有个相框,放了一张陈最一十四岁时的照片,小孩穿着一条水洗蓝色的背带裤,对着镜头笑得阳光、漂亮,而这张全家福就压在它下面,陈与桓常常会拿出来看,看完又放回原处。
陈最一并不知道这张照片的存在,那时他太小了。
陈与桓看了很久,指腹一直在陈最一稚嫩的小脸上摩梭,似是想穿透什么,触碰到真实的他。半晌,他长舒了一口气,收起照片,关上顶灯,车内陷入黑暗,陈与桓肩头的雪早已尽数融成了水,湿凉一片。
回到家已经过了十二点,客厅的灯还亮着,陈最一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陈与桓脱下沾了风雪的外套,搓热掌心后,小心翼翼地抱起了陈最一,动作已经足够轻,但把人放在床上时,陈最一还是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抓着陈与桓的手,不让他走,被窝还没捂热,他整个人都往陈与桓身上贴,“哥哥……你最近好忙,每天都这么晚回来……”
“忙完这阵就好了,”陈与桓躺进被子里,让他趴在自己怀里,亲着耳朵说:“宝,元旦放假,我们出去一趟吧。”
陈最一在他怀里拱了拱,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懒懒地应着:“好啊,去哪里?”
“想带你回家看看。”
“……家?”陈最一眨眨眼,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好像是因为没睡醒,又好像是在消化“家”这个词的概念。
“是我们小时候住过的地方,还记得吗?”陈与桓像哄孩子一样轻拍着他的后背,柔声说:“你是在那儿出生的,我也是在那儿看着你长大的。宝宝,想回去看看吗?”
陈最一思索了一会儿,拽了拽陈与桓的衣角,抬起脸看他:“哥哥,我想回去。”
?
第二天,陈与桓驱车去了S市旁边的小县城。
在他高考之前,他和弟弟一直都住在这个小地方,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晃过去十几年了,陈与桓开着车,几乎认不得道路两边的街景,只在路过中心广场的时候放慢了车速。
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踩踏事故,在陈最一出生那晚。陈与桓能够和事故擦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陈最一救了他。
后面的司机渐渐不耐烦起来,摇下车窗,骂骂咧咧地探出头,鸣笛声惊醒了陈与桓,他打着方向盘,顺势从后视镜里撇了一眼广场。
车子驶入了一个老旧的小区,陈与桓坐在车里抽了一支烟,下车走上楼,用钥匙打开那扇尘封了十几年的门。
房子一直没卖,陈树峰死后,归属权就到了陈与桓手里。他既不想要,也不想卖,拿着卖房的钱会让他膈应一辈子,最后他想,干脆就当作与自己无关。但在扔掉钥匙的前一秒,他忽然想到了搬家那年,小小的陈最一和他一起窝在皮卡车上,问他:“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因为在陈最一眼里,这里是他和哥哥住了五年的家。
那几年,家里还没负债,陈树峰和沈兰芝对他还算过得去,更重要的是,那里有他和哥哥的房间,有哥哥帮他量身高时在门框上留下的印记,有和哥哥玩捉迷藏时经常躲进的衣柜。
陈与桓想着这些回忆,终究还是舍不得,将房子的钥匙收好了。
带陈最一来这里之前,他要做很多准备,购置家居用品,重新收拾一遍房间。好在当时为了尽快躲债,很多家具都带不走,只能留在这里,揭下防尘布还能勉强用。
推开卧室门,两张一米宽的小床拼在一起,是他和弟弟每晚睡觉的地方。
陈与桓站在窗边,看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点了一支烟,夹在指尖任它燃着。
这个城市太小了,没有川流不息,没有灯红酒绿,只有许多普通的人,出生在普通但温馨的家庭,拥有着普通但无忧无虑的童年,过着普通但还算不错的人生。这种“普通”对他和陈最一来说是奢侈的,他如今背负着罪,也撑着一份幸福,但如果就这样走下去,似乎也不会有什么遗憾。
窗台上有几道明显的圆珠笔划痕,仔细看,是个歪歪扭扭的“陈”字,陈与桓碾灭烟头,视线久久停在那个字上,轻轻笑了笑。
元旦,陈与桓多争取到了半天假期,12月31号下午就带陈最一到了县城。
陈最一被牵着进屋,看到明显布置过的房间,有一瞬间的惊讶,但很快平静下来,觉得哥哥能做到这些并不奇怪。
他潜意识里认为哥哥是无所不能的超级英雄,虽然很少说,但总是默不作声地为他做了很多。
时间还早,他们放下东西出门散步。一下午去了很多地方,陈与桓的中学、陈最一小时候最向往的儿童乐园、巷口买雪糕的报刊亭……最后买了一个生日蛋糕回家。
晚餐是简单的家常菜和两份长寿面,陈与桓本来担心重回旧地会勾起陈最一不好的回忆,一直观察着他的反应,但陈最一似乎兴致不错,埋头吸溜着面条,时不时谈起小时候的事,陈与桓总算放下心来。
当年的踩踏事故发生后,广场不允许再举办大型聚众活动,跨年烟火大会的入场人数卡得很严,因此两人只打算在家远远看。
临近十二点,第一簇烟花在夜空中绽开时,陈最一兴奋地捏住了哥哥的手。
陈与桓微微俯身,下巴靠在他肩膀上,两手在他身前交叉,“你小时候要踩着板凳才够得到窗台,还记得吗?”
陈最一点头,他当然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那时候陈与桓也才十四五岁,每次他趴在窗台上看烟火,陈与桓都站在他身后护着他。
从小到大,陈与桓总是护着他,现在也是一样。
“宝,明年……这里就拆了,”陈与桓敞开外套,搂紧怀里的人,低头,嘴唇碰了碰他的耳朵,“所以我才想带你来看看,就当是看最后一眼。”
“嗯,我明白的。”
陈最一乖巧地点头,转身亲陈与桓的下巴,似乎并没有从中生出太多感慨,相比那些已经过去和即将过去的,他更在乎另一件事。
跨年的庆典达到高潮,每一秒,夜空中都有定格不住的美丽,陈最一的眼里映着烟火,只锁定眼前的人,“哥哥生日快乐。”
23:59即将跳到00:00,对于他们来说,刚刚好。
陈与桓低头笑了笑,贴着陈最一的嘴唇,声音低沉性感:“宝宝生日快乐。”
?
这里没有供暖,陈与桓在两层褥子之间铺了张电热毯,躺上去甚至会觉得热,陈最一脱得只剩下一件小吊带,钻进被子里。他今天穿的是最简单的款式,两条细细的带子挂在纤瘦的肩膀上,陈与桓进屋时,正好看到他半个身子探出被窝,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
陈与桓走到床边,脱了上衣,躺进被子,把人捞进怀里。
温热的大手顺着下摆探进去,捂在小腹上,“宝,怎么还穿这个来,故意的?”
陈最一蜷起腿,臀尖自然往后翘,碰到陈与桓勃起的下身,他抖了抖,红着脸色:“……要穿的,因为要庆祝。”
“庆祝什么?”陈与桓咬住他肩头的带子,语气和动作都透着十足的色气。
陈最一感受着身后人的体温,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庆祝新年,还有……我和哥哥的生日。”
小吊带被完整地留在身上,但胸前显然洇湿了两块,陈与桓隔着布料,在乳晕周围留下了牙印。陈最一的腿被并拢了,脚趾蜷着,架在陈与桓肩膀上,陈与桓偏过头,舔了一下小腿肚细嫩的皮肤,喘道:“怎么办……真想干死你。”
陈与桓说着放下他的腿,压了下来,陈最一勾住他的脖子,大腿内侧贴着腰侧,不自觉地夹紧了些。
他好喜欢听陈与桓在床上讲这种话。
躺在小时候和哥哥一起挤着睡的小床上,被哥哥操,腿缝里夹着哥哥的阴茎,这样的认知让陈最一觉得羞耻又兴奋。
今晚的陈与桓好像怎么也要不够,给他一次又一次的高潮,和无穷无尽的安全感,他的腿酸软无力,内侧的嫩肉都是陈与桓嘬出来的印子,一碰就沙得疼。最后一次做完,已经将近凌晨三点,陈与桓亲吻他的脚踝,问他要不要喝水,可他困得睁不开眼,只能攀着哥哥的肩膀,把所有都交给他。
他想,他可以忘掉所有的不愉快,只留下关于哥哥的一切。
房间里没有暖气,但陈与桓准备了电热毯和电暖炉,让小房间变得像个温室。那天晚上,陈最一睡在儿时的小床上,做了一个混乱的梦。
梦里他一会儿是四五岁的样子,坐在家里的窗台上,孤零零地抱着小熊;一会儿他又坐在一辆摇晃的皮卡车上,车身的油漆掉得斑斑驳驳;一会儿他又变成了中学生的模样,喜欢躲进柜子,每次一个人走在街上都怕得出冷汗。
截至这里,所有的场景都是噩梦的元素,但梦还没有结束。
他扔下小熊,趴在窗户上,看到穿着校服的哥哥出现在转角;他问哥哥什么时候回家,哥哥给他买了甜筒冰淇淋,一路上都抱着他;他回头,发现哥哥一直跟在后面,告诉他,勇敢一点,哥哥就是你的影子。
他问:“哥哥,我们去哪?”
陈与桓抱着他,吻了吻他的额头,克制而温柔,可以是给弟弟,可以是给爱人,甚至可以重新定义一类感情、一种关系。他牵住陈最一的手,笑着看他,“不怕,哥哥带你回家。”
陈最一微微转醒,往枕边人的怀里拱了拱,在梦里笑出了声。
原来不是噩梦,是一个很美很美的梦。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