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云从尽职尽责的当着司机,每天风雨无阻的等在温亦欢楼下,看着他牵着皮蛋下楼,再自然而然的从他手中接过牵引绳,一起开车往公司走。
就好像是一对恩爱的情侣。
但情侣并不会分居两地,也不会一路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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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流会的举办的日期临近了。程云从原准备陪着温亦欢一起飞去临市参加,但有个项目临时出问题,他与高层和法务部开完紧急会议之后,决定在重新做好预案的两天后与合作方谈判沟通。
听到他不去,温亦欢反倒松了口气。
但出行的当天,程云从还是从繁忙的日程中挤出时间,驱车送温亦欢去机场。
程云从接过温亦欢手中的行李搬进后备箱时,温亦欢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了:“我听李助理说过你最近很忙,我可以自己打车去。”
“不忙。”程云从嘴上说得轻松,但他眼底熬出的一层淡淡的乌青还是出卖了他,“皮蛋我让李榆接到我家去住两天,不用担心。”
“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
程云从放好行李,将后备箱门关上:“嗯,我也知道你的意思。”
他声音很轻的说:“三年前我没能赶上那班飞机。温温,能给我个机会重新弥补吗?”
程云从望向温亦欢的眼神中甚至带上了一丝渴求。温亦欢被他盯着,又不合时宜的心软了,他别过脸:“走吧,快赶不上飞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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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程云从搭在方向盘的手不自觉的在上面一下下轻点,沉默片刻后他开口:“要放点音乐吗?你可以连自己的歌单。”
不似早晨去公司很短的路程,彼时车内过于静谧的氛围让温亦欢有些喘不过气,他很自然的顺着程云从的话轻声说:“好。”
温亦欢捣鼓了一阵,连上车载蓝牙,随便找了个歌单开始放,缱绻的歌声缓缓流淌出来,适时的打破了车内快要凝滞的气息。
程云从一打方向盘上了高速,温亦欢看着窗外的景色飞速的往后退,在眼前一闪而过。
温亦欢想到了皮蛋,他说:“皮蛋你带回去就不用再送回来了。”
程云从心头一紧:“为什么,你……不想养了吗?”
“不,我很爱它。”温亦欢摇了摇头,“程云从,我不知道你所谓的追求还能坚持多久,但是我累了,不想陪你再耗下去了。”
温亦欢目视前方,继续说:“之前的事也都过去了,你愧疚也好,后悔也罢,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我们的相遇本来就是一场错误,你也不用委曲求全的来讨好我,我们没有必要再这样不清不楚的纠缠,及时止损彼此都体面一点吧。”
程云从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手背上暴起的青筋肉眼可见,他有些语无伦次的说:“我没有委曲求全,都是我自愿的。”
温亦欢不想再多说什么,转过头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又撇向一旁。
“你不能将我赎罪的机会也剥夺了。”程云从消沉的开口,“有什么事等你回来再说,可以吗。”
温亦欢没有出声,当是默认了。
无论程云从自欺欺人的想要延迟多久,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究会落下,不容置疑的斩断他那丝遥不可及的幻想。
但在此时此刻,他还是愿意短暂的当位自欺欺人的胆小鬼。
程云从心中焦虑不安,不由自主的提高了车速,但没开多久,面前就被一辆装满钢管的货车堵住去路,程云从不得已跟在货车的身后,车速被迫压低。
他想要变道超车,但左车道不断有飞驰的车驶过。
温亦欢撑着手,视线漫散的落在前车上。突然他的右眼皮突然跳了一下,温亦欢皱着眉将手按在眼眶周围轻揉了一会儿。
可能是受那句广为人知的谚语影响,一种不好的预感笼罩上来。
温亦欢努力摒除那些不好的念头,心想应该是最近太累了没休息好,眼皮突然痉挛了。
他的视线重新汇聚,隔着挡风玻璃恍惚看见货车上原本绑得很紧的钢管,在最上面一层出现了松动。
程云从还在频繁的看向后视镜,想要找准机会变道。
昨晚刚下了一场暴雨,地面湿滑尚未干透,乌云还未散去,周遭灰蒙蒙一片,感觉连空气都变得粘稠不堪,压得温亦欢快要喘不过气来。
这条路经常有载满货物的大车通过,路面被来往的车辆压得有些崎岖不平。前车过减速带的时候,车身晃了晃。温亦欢这次终于看清了,原来不是他的错觉,那车上的货物真的快掉下来了。
“程云从!快变道!”温亦欢捏着胸前的安全带大声叫住程云从。
程云从视线从后视镜中收回,看到那根摇摇欲坠的钢管,瞳孔骤然缩小。
可是来不及了。他打着转向灯,旁边密集的车流让他无从插入。
钢管终于不堪重负,从车顶直挺挺的朝他们冲来。在千钧一发之际,程云从快速将方向盘向右打死,车身蹭过货车的车尾,在车轮和地面摩擦碾出车辙的剧烈引擎声中,带着车朝旁边的护栏飞速撞上去!
砰——
与此同时,钢管自后座破窗而入,从左而右整根贯通,死死嵌进车内。
车头在猛烈的撞击下变形,温亦欢被紧急弹出的安全气囊猛得一下震得失去了意识,眼前一片漆黑晕了过去。
有人在大声的喊叫,好像还有警笛的呜鸣声,无数的声音交杂在一起齐刷刷的涌进温亦欢的耳中,他头痛得快要炸了。
好吵。
温亦欢活动着身体想要他们停下来,却发现只有手指到小臂那一节可以活动,温亦欢费力的转过头看向程云从,想要开口呼喊他的名字,喉咙却好像被什么压迫住了,只能虚虚的张开嘴,发不出一丝声音。
程云从被挤压在车内,他的双手还搭载方向盘上,紧闭着眼,额头被破碎的玻璃划开了一道伤口,血涓涓的顺着额头往下流。
温亦欢听见有人在激动的大声惊呼:“有人醒了!快!快来人把门打开!”
“快来帮帮忙!”
周围的人马上蜂拥而至的围上来,撬动着已经变形的车门。
程云从好像被这些人吵醒了,他缓缓掀起眼,看清温亦欢正被破开门的人小心翼翼地准备运出车的时候,扯了一下嘴角,然后无声朝他说了一句话。
温亦欢依稀辨别着他微微龛动的嘴唇。
他说:“你没事,太好了。”
温亦欢想和周围营救他的人说“不要再管他了,先去救救程云从吧,他快死了”,却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转眼间天地都被染成了刺眼的红色,再然后他就什么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