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太好了……”程云从沾满鲜血的脸望向他，“你没事。”
“唔！”温亦欢汗津津的从噩梦中惊醒，他猛得直起身，冷汗顺着额头大滴大滴的往下流，车辆碰撞后的硝烟味仿佛还萦绕在他鼻间。
冷静下来环绕四周，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的消毒水味渐渐将他从幻觉中扯回现实。记忆模糊前的最后一个片段是他被救援队从车里救了出来，程云从呢？
他被困在挤压到变形的座位中生死未卜。想到这，温亦欢马上掀被下床，拔掉了手背上的留置针，针头被暴力取出的时候带出了一条血线，但温亦欢却仿佛全然不知。
他匆匆套上拖鞋推开病房门，拦住了一位路过的护士，抓着她的肩膀急迫的问：“刚刚车祸送来的患者在哪里！”
护士被他狰狞的表情吓得愣了一下，被他握住的肩膀也隐隐作痛，她缓缓开口：“刚刚隔壁院的专家也赶过来了，现在应该还在抢救。”
温亦欢看着她皱起的眉，松开了手，和她说了句抱歉，转而问她急救室在哪儿。
护士给他指了个方向，低头时看见了他手背上还在流血的针孔，说：“等一下，你的手出血了！”
温亦欢这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手背传来的密密麻麻的刺痛，他没有停留，很快又朝急救室跑过去。
“这位病人，医院内请不要奔跑！”
来不及等停留在上层的电梯，温亦欢冲进拐角的楼梯间三步跨两步的向上爬，等他喘着粗气跑到急救室在的楼层，隔着长长的走廊，都能看见尽头里手术室灯亮着，那警示牌上刺眼的红色——抢救中。
温亦欢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朝着手术室走去，门外的长椅上坐着程鹤妤，还有一对夫妻，应该是程云从的父母。
程鹤妤听到了渐近的脚步声，顺着停在面前的脚向上抬起头，她一脸疲惫的看清眼前的人，努力扯出一抹苦笑对他说：“你醒了啊小温。”
手术室外的时钟显示现在已经快八点半了，窗外漆黑一片，他们是早上去的机场，到现在已经过了多久了，算上从事故地赶到医院的路程，程云从在手术台上躺了多久了，九个小时还是十个小时？
温亦欢不敢想。
他的指尖深深陷进掌心，声音颤抖着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程鹤妤的眼神有些空洞，过了半晌她叹了口气，苍白的说：“我不知道。”
“对不起。”温亦欢垂着头。
程鹤妤柔声道：“我知道不是你的错，你不用抱歉。”温亦欢站在他面前，垂下来的手刚好落入程鹤妤的眼中，她说：“你的手受伤了；去找护士处理一下吧。”
温亦欢摇摇头：“不用。”
程鹤妤有些无奈的说：“你现在在这里和我们一起干等着也不是办法，他醒了之后看见你伤没好会心疼的。”闻言温亦欢这才被劝说住去处理伤口。
处理伤口的时候，护士发现他额头的伤口也在刚刚崩开了，等到一起处理完，温亦欢赶回急救室的时候，急救室外的灯已经熄灭了，长椅上也只剩下程鹤妤还留在原地。
程鹤妤像是特地在此等他，看到他处理完，从椅子上站起身，给他汇报着情况：“手术结束了。”
“很成功。”程鹤妤说，“你要去看看他吗？”
温亦欢终于松了口气，他点点头跟在程鹤妤身后走。程鹤妤将他带到ICU病房门外，隔着玻璃，程云从身上插满检测仪器，脸上被淡绿色的呼吸罩罩住看不清楚，他的双目紧闭，安详的沉睡着。
程鹤妤同旁边的老人聊了几句，重新走回温亦欢身侧：“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医生说再观察一天，如果没有什么问题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
温亦欢的视线从程云从身上收回落下了地上，很轻的说了一声：“对不起。他都是因为我才这样的。”
程鹤妤没有再说什么，只像是曾经安慰程云从一样拍了拍温亦欢的后背，摸着他的头说：“谁也不知道会这样。你们都没事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你也先回去休息吧，去养精蓄锐明天再来看他也可以的。”
温亦欢没有执拗的一定要留在ICU里，听话的回到了自己的病房中。
•
听到了程云从没事的消息，温亦欢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平稳的落回原地。侥幸般的死里逃生和情绪大起大落后，洪水般的疲倦涌上心头，他一觉睡到次日中午才醒。
他醒来后的第一时间，又跑到了ICU病房里，天遂人愿，万幸程云从没有什么问题，经医生诊断后准备转入普通病房。
程鹤妤还穿着昨天的衣服，衬衣皱巴巴的穿在身上，看样子是陪护了一整夜。看见他过来，程鹤妤约着他一起去吃饭。
吃饭的时候，程鹤妤到手机一直没停过，不断有电话打进来，她索性将手机关机了。吃完饭后，她带着歉意的对温亦欢说：“公司那边有事实在走不开，能麻烦你去照顾一下云从吗？”
温亦欢说好，陪着程鹤妤走出住院部大门。程鹤妤将病房号告诉了他，温亦欢在目送程鹤妤离开之后转身朝程云从的病房走去。
他搬了张凳子坐在病床旁，程云从还是没有醒，脖子上架着护具，一张脸苍白的如同一张薄纸，露在外面打着点滴的手冰凉。温亦欢避开针的位置，将手搭在他的手上，传递着热量。
有人敲门，温亦欢又立马将手抽回。医生进来检查，末了对温亦欢说：“各项指标都合格，病人没有什么大碍。”
温亦欢看着程云从问：“那他为什么还没醒过来呢？”
“通常来说，病人收到外部的剧烈撞击后都会昏迷一段时间，昏迷的时间长短不一，但按照他现在的状态来看，应该很快就能醒了。”
“好，谢谢医生。”
医生检查完后，记录完又很快的走出了病房。
温亦欢又重新牵回他的手，靠在他旁边默默注视着他。
连他什么时候看得睡过去了都不知道。
手被人轻轻的扯了一下，温亦欢从趴在病床边的姿势里抬起头，程云从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直起身坐了起来，垂头看着温亦欢在他身边酣睡。
看见他醒了，程云从轻声说：“我把你吵醒了吗？”
温亦欢发现他们的手还交叠在一起，急忙将手抽回：“没有。你醒了多久了？”他作势要去按床头的呼叫铃。
“我刚醒没多久。”程云从拦住了他的动作，有些受伤的说，“小温设计师好绝情啊，怎么我一醒就把手抽回去了。”
温亦欢解释道：“我是怕打点滴太冰了。”
“嗯，我都知道。”程云从费力的转着不太灵活的脖子看向他，“你怎么样？怎么额头受伤了。”
听完，温亦欢抬手摸了摸额头的纱布：“一些擦伤而已，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你没事就好。”程云从这下来劲了，冲温亦欢撒娇道：“我全身都疼。好疼啊，温温。”
温亦欢一时紧张起来，准备马上就要冲出病房去找护士。
“诶！你别走啊，我骗你的，我现在一点都不痛！”
温亦欢看着他身上裹满纱布，不疼是不可能的，但他也知道了程云从的意思，又重新做回椅子上：“好，我不走了。”
程云从突然说：“交流会赶不上了。”
温亦欢眉头抽了一下，心想现在是考虑交流会的时候吗。只听到程云从又说：“撞上护栏的那个瞬间，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我当时就想，你还没有接受我的道歉呢，我欠你的那些伤害都还没来得及弥补，我们甚至在临死前还在吵架，难道这辈子就这样草草了结了吗？”
他轻笑了一声：“但是好在，上帝很仁慈。我欠你的那条命，现在终于可以还给你了。”
温亦欢喉咙像被一双手无形扼制住了，张开嘴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程云从重新抓住他的手，用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掌心，一字一句开口：“温温，我的罪孽赎清了。”
“我们还能重新开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