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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朋友

塑料茧 释刀渌/遇丘勒 3614 2025-08-09 08:55:55

肖灼熟门熟路,带着陆橙站到乔振雨家门口。

陆橙短暂地想过肖灼是乔振雨女朋友或者前女友的可能性,肖灼却像能看透他想法似的在弯腰输开门密码时说:“我和乔振雨不是那种关系……”

“我只是,可怜他。”门解锁,肖灼拉开门,打开玄关的灯。

这是间极简的房子,非常现代,甚至带了点医院过分干净的特点。可是又非常违和,因为有臭味,像是什么垃圾堆久了散发出来的味道。

地板也仿佛很久没有人走过,积起一小层灰。

陆橙的第一反应是这里没有人住,所以厨房里乱七八糟的碗筷没有人管,卫生间的地板上掉了很多东西,没有一样东西在它该在的位置,包括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那儿的,摔碎的玻璃和药瓶,好像还有血迹;洗衣机上面和四周则全是没有洗过的衣物。

肖灼没有在意这一地狼藉,经过主卧时看了一眼,没有人,她径直走向最里面的房间。陆橙紧紧跟在她身后,居然听到了音乐从门缝传出来。

屋子里没开灯,但投影仪在放电影,幕布上出现一个少年的脸部特写,陆橙恰巧和他对视。

即使是在黑暗中,陆橙也意识到这是一间充满了主人用心的屋子,和外面简单到冷淡的装潢不同,这里的一切都显得紧凑,也正因为紧凑所以温暖。墙上贴满了海报和照片。陆橙突然觉得心颤,他的床头也贴着陈京迟的照片,很多照片,偷拍的、偷拿的。

他得看到他。

或许乔振雨也是这样。

陆橙突然惊悉,正在播放的不是一部电影,而是一段视频。

视频中的主角,刚刚和他对视的少年突然开口叫他:“乔振雨!”

镜头晃动起来,‘乔振雨’跑到他面前,他手里捧着东西举起来让他看……陆橙没有看到他的手心里究竟有什么,肖灼走向床铺的身影挡住了屏幕。

幕布上肖灼的黑影很大,甚至超过了立着的墙壁,头和颈子蔓延到天花板上。

陆橙收回注意力,发现乔振雨正俯卧在床上。他莫名生出害怕来,肖灼正蹲着去摸他的脉搏。他后退着,退到门边,手臂碰到开关,他打开灯。

肖灼回头看了陆橙一样,陆橙艰难地问:“他还活着吗?”

暖黄的光散落,屋里原本静谧的气氛被彻底打破,只偶尔听见视频里的男孩发出笑声。

很好听的笑声。

肖灼可能是被他表情吓到了,赶忙安抚道:“活着的活着的,别怕……”

陆橙这才敢靠近。

乔振雨像是睡过去了一样,似乎是突然开灯让他眉头紧锁。他浑身是汗,嘴唇干得起皮,肉眼可见手在发抖。

肖灼检查他床头的东西,万幸没有药瓶过少或者空了。柜子上和地上几瓶矿泉水东倒西歪,有喝完的和没喝完的,以及一些开袋即食的食物,但都没吃两口。

“肖医生,他这是怎么了?”陆橙有些不知所措,他终于看到了乔振雨没有戴手套的双手,和冬天太过干燥而皲裂的皮肤一样,但其实颜色要更深一点,盯久了才会发现好像褪了几层皮。

“抑郁发作,他应该几天没进食了……”肖灼翻起乔振雨的眼皮检查,不知道怎么给陆橙解释,也没空安慰陆橙,只能最简单明了地下达指令,“厨房里有热水壶,你去帮忙接点水来。”

陆橙走到厨房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屏息,他像是终于得到允许了一样大口喘气。原来这就是老医生说的“可能会出事”。他将水壶洗干净,从那堆脏碗碟中清出一个空地,插上插座。

他对抑郁完全不了解。在他的印象里,这只是一个形容情绪的词语。他没想到它会让人看起来像快死了一样。

他不希望乔振雨死,说真的,他现在完全不在意他之前说过的那些话了,他只希望能有机会和他再讲话。

陆橙又洗了一个杯子,拿着它和热水壶走回卧室。

投影的视频好像重新播了一遍,又或者是新的一条。陆橙听见乔振雨的声音,比现在青涩,却更冷一些,又更黏糊一点,他说,“你站好我拍一张。”

那个少年又笑起来,说:“好吧,你拍。”

实际不知道乔振雨拍没有,因为这是个视频,少年就站在那里朝他比了一个射箭的手势,停了很多秒,直到肖灼关掉机器。

她从包里掏出两管玻璃装的葡萄糖,很小,几乎像是诊所里用来注射用的溶液。她拿钥匙敲断玻璃,示意陆橙拿杯子接住,将葡萄糖溶液倒进去,再冲冷水和热水。

“帮我把他扶起来,先喂他喝点水。”肖灼长得很高,也比一般女孩子壮,但两人还是花了些功夫才把乔振雨扶好靠在床头。

在陆橙热水期间,肖灼把乔振雨叫醒了,但说实话,乔振雨完全不清醒,眼神涣散,看半天也聚不上焦,腹部似乎有些难受,让他只想躺下蜷缩起来。

他拒绝喝水,倒不是反抗得有多激烈,而是像忘记了怎么吞咽,水流到喉咙都会被呛回来。

一杯水浪费掉,肖灼有些烦躁,她感觉回到了最开始见到乔振雨的时候,他完全丧失了求生的欲望,已经溺到最深处。但那时是因为有人限制他,她以为过了这么多年,至少,不会退化到那样糟糕的地步。

但她也知道,正因为到过那么糟糕的地步,下坠的时候才会更快,更无阻碍。

“肖医生,我们要不要打120?”陆橙真的被吓到了,乔振雨瘦得不成样子,不知道有多少天没吃东西,能活下来多半是还喝了点水。他没见过大活人能把自己饿死,吃的就在手边还能把自己弄得奄奄一息。

“我们离省医最近,出救护车的话会是他们最先出,乔振雨在省医上班,我觉得最好不要……”她没说完,陆橙便理解了。

“他以前在……”肖灼顿了一下,改了口,“在精神病院,现在的精神卫生中心接受过治疗,我认为还是带他去那里比较好。”

陆橙没什么异议。肖灼在乔振雨钱包里找到身份证,两人便计划着背他下楼。乔振雨不反抗也不配合,他只想留在原地,哪里也不想去,他太累了,胃也很难受,动一下天旋地转。

肖灼没辙了,看了一眼陆橙,突然想到什么,像哄小孩似的蹲到乔振雨面前,“乔振雨,你看他是谁?”

陆橙没懂她在干什么,直到她说:“方望招回来了。”

乔振雨的手抖得更厉害,汗也止不住地流,流到他的睫毛上,半天睁不开眼。陆橙在肖灼的眼神示意下也蹲在他面前,但他很紧张,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伸手握住乔振雨的手,那双伤痕满满的手仍在颤抖,冰冷的,让陆橙忍不住想包住它们,至少让他温暖起来。

过了很久,也可能只是一个呼吸之间,乔振雨用尽全力睁开眼睛和他对视。

那一瞬间,陆橙和他都清楚地知道,他们只是“陆橙和乔振雨”而不是“方望招和乔振雨”,但一滴眼泪还是从乔振雨干涩的眼眶里掉了下来。

乔振雨变得很配合,即使他也没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但他尽可能避免给他们造成负担。陆橙把他背上车,让他平躺在后座。肖灼很快将车开到精神卫生中心的急诊室。

晚上门诊不开,今晚只能将就睡在急诊大厅,明天才能办理住院。

肖灼和值班的医生认识,能商量着给乔振雨开药。今晚主要是输营养液和盐水,他的食道因为太久没进食而闭塞,全身上下每个器官也都经历了一场濒死体验,医生只能慢慢来,先恢复他的正常机能。

陆橙坐在乔振雨床边拿手机查抑郁的症状,认真看了几遍。

他觉得这样说可能有点太过肤浅了,但他很庆幸陈京迟出现在他的生命里,成为他活下去的动力。他不知道乔振雨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或许是失去了他的“陈京迟”?这让陆橙有些难过。

当他和肖灼终于给乔振雨办完手续,坐在医院门口嗦粉时,他还是没忍住问了。

“乔医生这样,是因为……方望招吗?感觉他的症状,和网上说的也不一样,他没有自杀……”说起那个名字时,陆橙不自觉放轻了声音,说到自杀时几乎没声了。

其实他还在害怕不会是自己造成的吧?

“症状是不一样的,每个人躯体化,也就是身体上的反应也不一样。”肖灼解释道,“他患病的原因不完全是因为方望招,原因很复杂,和一般人也有区别,但这是他的隐私我不能说,抱歉。”

陆橙表示很理解,乖乖继续吃粉。

“他是我第一年工作时碰到的病人,他很努力,去对抗导致他变成这样的那些东西。他给人的印象很深,看到过的人很难忘记。”肖灼吃完了,点起烟来,看向急诊室,里面进了新的病人,大概是痛狠了一直在嚎叫。她抖了抖烟,“至少我很难忘记。”

“方望招,与其说是让他痛苦的原因,不如说是把他从这些痛苦里拯救出来的存在。”

肖灼也没想到自己能说出这种话,偏过头笑了一下,“其实蛮羡慕的,一辈子能碰到那样一个人。”

陆橙跟着小小地笑了一下。

或许他能理解这一点。

肖灼第二天要上班,陆橙主动留下来照顾乔振雨。急诊值班的医生护士都不多,乔振雨要输的液则很多,陆橙靠在床沿不敢睡死,隔一会儿就抬头看一眼,帮他去找护士换药。

乔振雨也没睡,他处在一种半昏半醒的状态,胃缩成一团让他很难受。

第二天刚坐到诊室里,肖灼便给乔振雨加了一个号,由陆橙去帮他办理入院手续。陆橙本来想联系乔振雨的家人,不过肖灼说这不是个好主意,他就不再多问了。

乔振雨似乎也没有什么朋友,至少肖灼找不到这时候能来照顾他的人。她开玩笑地说:“如果不是你来找他,恐怕乔振雨这会儿就一个人死在家里了,等邻居闻到臭味才报警被人发现。”

陆橙的假期余额告罄,老板像个火药桶一样打了四五次电话叫他快回去。他实在走不开,最后丢了饭碗和半个月工资。

没事,没事,工作总是能找到的。他安慰自己。

陆橙很会照顾人,即使他从来没干过这件事,他也有足够的耐心和温柔。肖灼夸了他两次,他没好意思回应。每当他帮乔振雨擦脸、擦手时都忍不住心惊,他的手臂和手腕上有很多竖着的伤疤,划破时应该都很深,所以才会留下痕迹。

住院第三天,乔振雨说话了,他的声音沙哑,很久没发声导致听起来很奇怪。

他对陆橙说对不起。

陆橙笑起来说没关系,“我都忘记了。”

等身体再好转一些后,乔振雨给陆橙看了他看过次数最多的一部电影。那是方望招第一次做主演的电影,他演一个漂泊多年的异乡客。

看完后,乔振雨告诉了陆橙有关于自己的一切以及患病的原因,他不希望陆橙自责,“这和你完全没有关系,相反我还应该感谢你。”

省略一些呼吸不过来的部分,他的过去像故事一样,陆橙偶尔觉得难过,偶尔又觉得有趣。他也告诉乔振雨自己的事,略过那些沉重的东西,大多落在陈京迟身上。

肖灼感到很惊喜,乔振雨的状态在和陆橙的交谈中变得好起来。事实上他很难通过心理咨询获得改善,因为这需要他和心理咨询师建立信任,并在此基础上重述经历和内心感受,但他很难做到这点。

而陆橙做到了,和他交谈、信任他、原谅他、理解他。

“那时候说那些话,我无法辩驳……但我是在厌恶自己,把你看成方望招,全是我的错……你们都是不可替代的人。”

乔振雨认真说:“陆橙,你的喜欢很珍贵,你值得任何人的爱。”

陆橙其实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自幼生长的自卑不是这么简单就能根除的,并不是一两句“任何人的贬低都不应该影响你”就能解决。但他确实很感动。

他没有失去他的第一个朋友。

作者感言

释刀渌/遇丘勒

释刀渌/遇丘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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