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亭那句话一说完,文钦愣了愣,旋即沉默了下来。
他的确是这么想的。这么多年以来,他竭力让兄弟二人在这个乱世站稳脚跟,活得体面,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了。
他对文亭有着超乎寻常的占有欲和掌控欲。迟钝如赵成玉都说他对文亭管束得太多了,没有哪个哥哥会这样对自己的弟弟,可他想,文亭不一样,文亭性子软,胆子又小,从小就巴巴地跟在他身后。他们相依为命,便是他为文亭多考虑几分,那也是理所当然。
如果文亭有朝一日,当真有了喜欢的人呢?
他亲手养大的弟弟,就这么跟着别人走了,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人或者女人取代自己——文钦只消一想,心里就生出一股想杀人的暴虐。
文钦喉结上下滚动着,踌躇难言,他说:“亭亭……这是大事,不能草率,你年纪还小,结婚成家还远得很。”
文亭看着文钦,突然皱了皱眉,说:“哥,我想吐。”
他脸上露出很难受的神色,文钦当即扶着他去浴室里吐,又打了水给他洗脸,来来回回折腾了许久,文亭躺在床上时整个人都似软了。
文钦眉毛紧皱,搂着他,一边拿了杯子让他喝点儿温水,口中道:“以后不许再喝酒了。”
文亭应了声,靠着文钦的肩膀,像极了黏人的小动物,他拿毛绒绒的脑袋蹭了蹭文钦的脖颈,叫他,“哥。”
文钦心软了软,声音也低了,“哥在呢。”
文亭很满足地笑了一下,伸手搂着文钦,含糊不清地又叫他,“哥哥。”
文钦心里说了句撒娇精,又好受用,下巴抵着他的额头蹭了下,说:“难受了知道叫哥,早干嘛去了。”
文亭又笑,说:“哥,你真好。”
文钦刚想说话,就听文亭说,“哥,不要别人,就我们两个好不好?过一辈子。”他声音含糊,像是在说醉话,文钦心口一跳,看着文亭,他果然已经闭上了眼睛。
文钦说不上自己心里是错愕还是失落,他抱着文亭坐了好一会儿,直到少年呼吸渐渐变得平稳,才慢慢让他躺了下去。
文钦低头看着文亭,文亭从小就长得漂亮,长大了,眉眼越发像母亲。
这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可在那一瞬间,文钦竟真的觉得就他们两个过一辈子,没有别人,好像也不错。
肖想自己的亲弟弟,文钦想,他一定会下十八层地狱的。
他轻轻捏了捏文亭的手指尖儿,文亭的手指细长,比女孩儿的还要柔软,食指和中指之间却交错着旧伤疤,细细浅浅的。
这是好几年前弄伤的,有几个小混混不敢当面寻文钦的麻烦,竟打起文亭的主意。那时文钦和赵成玉几人刚入帮派,正忙,一整天都不着家,直到有一日文钦在文亭手上发现了伤口,他的手指都是被刀片划伤的伤口,新的,旧的,伤势可怖。
文钦心疼坏了,也恨红了眼,后来直接将那几个混混的手指一根根碾碎了。
文钦将他的手放进了薄被里,他的目光落在文亭薄红的嘴唇,他鬼使神差地盯着,咽了咽,过了许久,低下头堪堪碰了一下。
一碰即分,文钦整个人腾地站直了,他仿佛听见了自己如雷的心跳声,一边是怒骂斥责他背德乱伦,一边竟泛上了一点扭曲的,偷偷的甜。
不要别人,就他们两个人,过一辈子——这个世界上,他们也只有彼此了。
脑子里一记声音在撺掇,文钦揉了揉眉心,他转头去收拾桌上那一碟已经冷却的排骨。
排骨冷透了,也凉透了,他看着,直接将排骨倒在了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