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可钰彻底成了盛煊的小跟班。
他现在可不是一般的小跟班了, 是盛煊的弟弟,是和盛煊最亲近的人。
盛煊也对他越来越好,好到他每天睡觉前都会期待明天清晨的到来。
霍司承时常打趣他, 他也毫不在意。
他最怕的就是别人误以为他是霍司承的小跟班,每次遇到这种情况, 他就会急急忙忙地解释:“不是不是, 我是盛煊的弟弟。”
他在成为盛煊的弟弟这件事上十分执着, 甚至成为了一种执念。
霍司承有时候看着他, 思索片刻,对盛煊说:“看着也不傻啊,怎么说话这么傻气?”
盛煊会维护他:“哪里傻了?我们家小鱼期末考试考了双一百呢。”
盛煊说“我们家小鱼”。
每逢这时候,俞可钰就喜不自禁,嘴角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父亲离世和母亲精神失常带来的痛苦,因为盛煊的陪伴, 在日渐瓦解淡化。俞可钰很难想象,如果没有盛煊, 十岁到十四岁这段时间他该怎么熬?他会变成怎样的一个人?
盛煊对他真的很用心, 他们每天一起上下学, 一起做作业。俞可钰在学校里遇到任何事都可以去找盛煊, 盛煊会帮他解决,如果想爸爸妈妈了, 盛煊就会陪他睡觉。
那几年俞可钰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可怜。
他甚至忘了。
还有分化这么一回事。
在盛煊分化之前,分化这两个字对于俞可钰来说还有点陌生, 盛煊十四岁分化时, 他才十二岁, 身边的孩子也没有提前分化的, 他对分化知识的全部了解都来源于生理课。
他记得那天盛煊一整天的状态都不太好, 脸色惨白,有气无力。俞可钰伸手摸了摸盛煊的额头,紧张道:“哥哥,你发烧了。”
盛煊捏了捏他的手心,语气很淡定:“去找我妈,就说我可能是分化了。”
俞可钰懵了懵,旋即转身奔向主卧。
后来盛煊的父母、家庭医生和护士都围在盛煊的床边,俞可钰被挤到门口,他个子小,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大人的背影,在人缝中看盛煊,等待着结果。
盛煊分化成alpha是必然的。
盛夫人也没有很意外,只是听了听医生的嘱咐,一转身就看到门口的俞可钰。
她觉得俞可钰身形瘦高,有点像omega,也有可能是beta。
如果是前者,盛煊的信息素等级很高,和一个有可能即将分化成omega的孩子住在隔壁,对盛煊不好,也有可能会影响到俞可钰。
盛夫人想:两个孩子不能住这么近了。
当天晚上,俞可钰就从盛煊的隔壁搬到了楼下。
搬东西的时候,盛煊还没有醒,俞可钰一边收拾自己的衣服一边委屈,他想:如果哥哥醒着,一定会帮他说话。
怎么办,要和哥哥分开了。
虽然只是楼上楼下,对十二岁的俞可钰来说,简直是相隔千里不复相见。
他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但他还是得收拾,因为这是盛夫人的命令,即使盛煊醒着,也很难违抗父母的命令。
盛家是一个很传统的家庭,家族历史悠久,家族成员们非富即贵,很多甚至都是联盟办公厅里的核心成员,在如此家庭里出生的盛煊天生就带着几分克己复礼,他在家尊敬父母,在外爱护同学,甚至无私地关心着俞可钰这样寸步不离跟着他的小跟屁虫。
俞可钰那时候还没那么懂长辈们之间的暗流涌动,但他一直明白一件事:哥哥很听父母的话,哥哥不像霍司承那样叛逆。
怕哥哥为难,盛夫人让俞可钰搬走,俞可钰就立即搬走,一点不敢拖泥带水。
只是夜深的时候,他偷偷上楼,蹑手蹑脚地走到盛煊的卧室门口,从门缝里偷偷望向盛煊,没想到盛煊醒着,还问:“你是小鬼吗?”
俞可钰呆住。
盛煊又说:“一点都不关心哥哥吗?你再不进来,我就要睡觉了。”
俞可钰立即推门进去,不顾一切跑到床边,急着为自己辩解:“关心的,医生来的时候我一直在门口。”
盛煊笑了笑,“逗你的,哥哥知道。”
盛煊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嘴唇没有之前那样毫无血色了,他朝俞可钰笑:“不要担心,分化当天大家都会发烧,你到时候也会的。”
俞可钰说:“我也想变成alpha。”
他还是执着于“和哥哥一样”。
盛煊弯起嘴角,“小鱼变成什么都好。”
俞可钰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维c糖,“哥哥,发烧要补充维c,你吃这个。”
“你怎么知道的?”盛煊有些惊讶。
“我同桌说的,他前几天也发烧了,剩了好多维c糖吃不完,就分给我们了。”
盛煊明明刷过牙了,但是俞可钰给他糖,他还是接过来,撕开包装,放进嘴里。
“好吃,很甜。”他说。
俞可钰咧嘴笑,“哥哥,那你早点睡。”
俞可钰离开之后,盛煊听到一阵下楼的碎步声,却迟迟听不到隔壁关门的声音。盛煊有些疑惑,他起身走出去,然后发现隔壁空空如也,空得就像俞可钰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心脏停了一拍。
那一刻盛煊竟然有些慌乱,有一瞬间他真的以为俞可钰从来没出现过。
他连忙下楼,在一楼常年空着的客房里看到了亮光。
他走过去,敲了敲门。
俞可钰刚穿上睡衣,头发乱糟糟的,他跑过来开门,看到盛煊时他很惊讶。
“哥哥?”
“你搬到楼下为什么不告诉我?”
俞可钰低下头。
俞可钰搬离原来房间的速度快到让盛煊陡然意识到,俞可钰很难真正成为他们家的一员。俞可钰之所以动作快,是因为他的东西很少,衣服在衣柜里,叠得整整齐齐。书桌上除了学习用品,就是从盛煊那里拿过来的书。
床头柜上只有盛煊送他的马克杯。
他来的时候只带了一只行李箱和一个装他父亲照片的袋子,所以搬走也很简单。
俞可钰总是让人心疼。
“你今晚先在这边睡,明天我跟我妈说一下,让你搬回去。”
盛煊顿了顿,又说:“哥哥帮你搬。”
俞可钰感动得不行。
第二天,盛煊去找盛夫人。
盛夫人一开始不同意,不知道盛煊说了什么,最后盛夫人勉强答应了。
盛煊一进客房就看到俞可钰把东西收拾成一只行李箱,一个小箱子。
他坐在箱子上眼巴巴地等盛煊。
盛煊说:“回楼上。”
俞可钰立即笑得眉眼弯弯。
盛煊也看着他笑。
俞可钰怔怔地望着盛煊。
那年盛煊十四岁,身体开始快速发育,比俞可钰高出很多,他穿着简单的米色毛衣和牛仔裤,看起来干净又温柔。
盛煊朝他伸出手,“箱子给我。”
这个画面的每一帧都深深地印在俞可钰的脑海里,经久不消,成为俞可钰独自漂泊的四年时光里唯一的精神支撑。
盛煊接过他的箱子,跟在盛煊身后,俞可钰又变回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了。
盛煊分化之后,生活恢复如初。
时间过得很快,一年四季如白驹过隙,窗外的西府海棠从花团锦簇到凋零如洗,再到冒出新芽,盛煊和俞可钰又大了两岁。
盛煊读高中了。
俞可钰以盛煊所在的联盟中学为目标,在初中学习得十分认真。
两个人虽然不在同一个学校,但学校相隔不远,所以盛煊一放学就会先往俞可钰的学校走,在校门口等俞可钰放学。
俞可钰主动请缨当了班干部,每天都是最后一个走,负责关灯关窗关门。他冲出学校的时候大多数学生都离开了,人群变得稀疏,他一眼就看到门口树下站着的盛煊。
他喊一声“哥哥”,盛煊就回头。
不管再兴奋,他都不会像盛鸣安那样扑进盛煊怀里,他只会加速跑到盛煊身边然后猛地站定,先傻兮兮地冲盛煊笑,再道歉:“对不起哥哥,又让你等很久。”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小鱼现在是小班长,小班长就应该最后一个出来。”
俞可钰的脸颊红扑扑的。
他告诉盛煊:“我的作文拿了全年级最高分。”
“好厉害。”
“老师说我肯定能上共和高中。”
盛煊朝他笑,“肯定能。”
他会先跑到车边帮盛煊开车门,盛煊哭笑不得,不让他这样,“你是门童吗?”
俞可钰不懂门童是什么,还说:“哥哥,我将来给你开车吧。”
盛煊脸上的笑意有所收敛,他关上车门,语气添了几分严肃。
“小鱼,你的世界不是围着我转的。”
俞可钰有些无措。
“小鱼,你很聪明,你的成绩很好,你将来会有很好的工作,我们都是一样的,你不是为我服务的,我们是家人,你明不明白?”
俞可钰沉默许久,小声说:“明白。”
盛煊打开车门,抬手朝俞可钰示意:“应该是哥哥给弟弟开车门。”
俞可钰终于露出笑容。
他坐进车里,盛煊绕到另一边坐进来。
外套袖子碰到一起,发出摩擦声,俞可钰想了想,又往盛煊身边靠了靠。盛煊没有抗拒,反而伸手揽住俞可钰,摸了摸他的卷发。
夕阳西下,余辉渐黯。
俞可钰以为他和盛煊会这样一直开心快乐地长大,他一直做盛煊的小跟班。
直到他也面临分化。
俞可钰的分化来得比其他孩子晚,过完十五岁生日后的某天夜里,他突然开始发烧。
例行去他房间检查他有没有熬夜做作业的盛煊第一时间发现了俞可钰的异样。
盛煊立即通知了父母和医生。
盛煊和那晚的俞可钰一样,一直守着。唯一不同的是,他守在俞可钰的床边。
医生抽了俞可钰的血,放进检测仪器里。
盛煊一直看着沉睡中的俞可钰,眼里满是心疼,他洗了毛巾,重新放在俞可钰滚烫的额头上,俞可钰紧皱的眉头才有所缓和。
“这孩子身体不是很好,看着像个beta。”盛夫人猜测道。
医生看了看俞可钰的手腕,根据身高和骨骼推测:“也有可能是alpha。”
“那可如他愿了,从小就想和哥哥一样变成alpha,两个alpha也好,住在一起也方便。”
医生说:“确实,如果是omega,盛少爷的信息素等级太高,对可钰也不好。”
分化检验仪器在振动中运作,红色指示灯时不时亮起,发出滋啦啦的电流声。
二十分钟后,检查结果出来了。
盛煊抬起头。
医生说:“是alpha,不过信息素等级比较低,资料上显示他父亲是低等级的alpha,母亲是beta,这个结果也算是意料之外。”
盛夫人拍拍盛煊的肩膀,“这下不用担心弟弟搬走了吧。”
盛煊眼神晦暗不明。
医生留下很多药品,包括强效抑制贴、易感期阻隔剂、还有俞可钰的信息素提取液。
盛煊拿起来闻了一下,是白茶味。
淡淡的,有种疗愈感。
盛煊望向床上沉睡的俞可钰,心中无奈:不该是别人来疗愈他吗?傻小孩。
Alpha,应该庆幸他是alpha,易感期总归要比发情期好受一些,又不像beta被人忽略。
在盛家这样的家庭里,成为一个alpha,对将来的事业发展显然也是更具优势的。
可……盛煊此刻的心情竟有些复杂。
他坐在俞可钰的床边,握住了俞可钰的手,俞可钰的手比他小一些,掌心很干燥,手背上还有刚刚抽血时留下的淤青。
俞可钰缓缓醒过来,一看到盛煊,意识还没回笼,身体已经下意识地往盛煊的方向靠。
“哥哥,我分化了吗?”俞可钰咕哝道。
“分化了,是alpha。”
俞可钰眼睛一亮,惊喜到说不出话来,“我?我是alpha,和哥哥一样是alpha?”
盛煊勉强笑道:“是啊,你躺好了不要乱动。”
俞可钰美滋滋地钻进被窝里,
盛煊把分化报告拿给俞可钰看,还教他怎么使用抑制贴和阻隔剂。
俞可钰兴奋地合不拢嘴,盛煊顿感无奈,捏了捏他的脸颊,“你就这么想当alpha?”
“想啊,哥哥,我想保护你。”
暖色调的台灯灯光映在俞可钰的脸上,十五岁的俞可钰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他的五官轮廓变得清晰,婴儿肥也逐渐消失,侧着脸望向盛煊的时候眼里像是藏着星星。
盛煊说:“我有保镖保护,你只要——”
盛煊顿了顿,俞可钰等着盛煊的话。
“你只要好好长大,哥哥会一直陪着你。”
俞可钰感觉自己的整颗心脏都被哥哥牌甜水灌满淹没了,他又往盛煊的方向靠了靠,额头抵着盛煊的腿侧,小声说:“哥哥你真好。”
所有人都很满意俞可钰的检测结果,只有盛煊心情复杂,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从心底里抵触俞可钰的alpha身份。
好像这个身份,切断了某些东西。
他想不明白。
自从分化成alpha,俞可钰整个人都变得很开心,他都不会像以前那样总是怯生生地观察四周了,他会想:我是alpha,和哥哥一样的alpha,虽然alpha的身份没什么了不起的,但和哥哥一样,就代表将来我可以和哥哥做一样的选择,哥哥去军校我就去军校,哥哥去军队我就去军队,没有太多身份限制。
九月份,他考上共和高中。
他上高一的时候,盛煊上高三。
教学楼离得很近,俞可钰可以常常过去,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他是盛煊的弟弟。
他一出现在盛煊班级的后门口,就会有同学喊:“盛煊,你弟弟来了!”
只要俞可钰来,不管盛煊手上有什么事,他都会立即出来,笑着走向俞可钰。
高一的校服是蓝色衬衣加杏色的针织背心和黑色长裤,对于很多还没抽条的高一生来说,这套衣服穿着并不好看,但盛煊总觉得俞可钰穿什么都好看,尤其是这件杏色的针织背心,配上俞可钰的卷发,简直可爱坏了。
俞可钰问:“哥哥,你有排球吗?”
共同生活了六年,俞可钰终于放开自己,他慢慢地会主动提出要求,但也仅限于向盛煊借一只排球或者一本笔记。
盛煊没有带排球,但他立即回教室,借了朋友的排球交给俞可钰。
俞可钰笑着说“谢谢哥哥”。
他抱着排球离开,下楼时一不小心撞到一个男生的肩膀,他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
“你是盛煊的弟弟?”那人问。
俞可钰抬起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是盛夫人朋友家的孩子,常常出现在盛家的宴会上,他是一个五官极其精致明艳的omega,他在学校里不穿校服,他的衣服连纽扣都是复古漂亮的,俞可钰被他的玫瑰纽扣吸引住,一时忘了看他的脸。
许慕又问:“你是盛煊的弟弟吧,我都有点认不出来了。”
俞可钰恍然回过神,“是,我是。”
许慕朝他笑了笑,“你还记得我吗?我叫许慕,和盛煊也是从小到大的朋友。”
俞可钰呆呆地望着他。
许慕注意到俞可钰后脑勺的抑制贴,alpha的抑制贴和omega的抑制贴有区分,许慕有些惊讶:“你分化成alpha了?我还以为——”
许慕笑了笑,没接着说。
俞可钰除了个子高,其余看起来都像个beta,很多人都这样说。
俞可钰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讪讪地扬起嘴角,然后说:“你好。”
许慕没有介意俞可钰的木讷,“过几天是我生日,到时候你要跟着阿煊一起来哦。”
阿煊,很亲昵的称呼。
好奇怪,明明哥哥才是最最亲的称呼,是他最引以为豪的称呼,可是从许慕口中听到“阿煊”两个字,俞可钰竟然有些难过。
俞可钰慢半拍地点头,说:“好的。”
许慕转身上楼,俞可钰下楼。
错身而过。
回到教室,同桌凑过来问他:“你又去高三部了,你知不知道许慕?”
俞可钰一愣,怎么这么巧?
“……知道。”
“刚刚联盟电视台来我们学校做采访,他和校长一起接受采访的!他将来好像要做主持人,听说他家里和霍家盛家关系都很好,等等,哎呀!我怎么忘了,盛煊是你哥哥。”
同桌戏谑地撞了下俞可钰的肩膀,语气八卦地说:“说不定,他将来会成为你的嫂子呢!听说他俩的信息素匹配度很高!”
俞可钰翻书的手猛地停住。
“什么嫂子?”
“齐小伟他们说,许慕的妈妈上个学期来学校开家长会的时候,拉着盛煊和霍司承拉了好久的家常,哎呀,这明明是你们家的事儿,我怎么说的比你还起劲。你难道不知道吗?他们那些人里有很多大学的时候就会订婚的。”
“订婚?”
同桌说出的每一个字,俞可钰都知道,却听不懂,怎么就订婚了?
哥哥上大学就会订婚?
订婚……
也不是坏事。
俞可钰挠挠脑袋,思绪有些混乱,好像有很多事纠缠在一起,却摸不到源头。
他实在想不明白。
放学时他坐进车里,第一件事就是告诉盛煊:“哥哥,我今天遇到一个人,叫许慕,他说他过几天要过生日,让我和你一起去。”
“嗯,我知道。”
俞可钰怔然,哥哥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盛煊失笑:“我和他从小就认识,他过生日,我肯定要比你先知道啊。”
“可是以前都没有——”
盛煊解释道:“前几年他父亲去了清源基地工作,他们一家都搬过去了,去年年底回来的,之后应该会一直留在这里了。”
盛煊语气里的熟稔让俞可钰有些愣怔。
盛煊是个爱清静的人,俞可钰很少看到盛煊出去聚会玩乐,即使是这样,盛煊还是有很多俞可钰不知道的朋友。
他忽然意识到,哥哥的世界里有很多人,但他的世界里只有哥哥。
盛煊提醒过很多次:“小鱼,你的人生不要只围着我转。”
俞可钰很乖,很听劝,唯独这个毛病怎么也改不了,尽管他已经努力在遮掩他太关注哥哥这个事实。
俞可钰低着头,不说话。
“怎么了?”盛煊问。
俞可钰摇摇头。
心里闷闷的,说不清道不明。
许慕的生日宴会很快就到来了。
盛煊买了两份礼物,一份小的放在俞可钰的手上,以俞可钰的名义送出去。
俞可钰偷偷往盒子里看了一眼。
是一块手表。
他悄声问:“哥哥,你的那份是什么?”
盛煊说:“一个游戏机。”
“哥哥,”俞可钰说:“等我上大学了,我想兼职赚钱。”
盛煊倏然皱起眉头,“为什么?”
“我要花自己的钱给你买礼物。”
盛煊望着他,目光有些沉,“傻瓜,奖学金也是挣钱,到时候拿一点奖学金的零头出来请哥哥吃个饭,就可以了。”
“我给哥哥做饭。”
“你又不会。”
“我可以学!我一定可以学会!”
俞可钰眸子清亮,笑意盈盈,盛煊竟不敢多看,匆匆回过头,避开俞可钰的视线。
俞可钰还追问:“等我学会做饭了,哥哥一定要尝一尝,好不好?”
盛煊喉咙滑动,他说:“好。”
俞可钰一想到以后要给哥哥做饭,他的心情瞬间又冲上云霄。
他跟着盛煊来到许家,许慕家很漂亮,有庭院还有人造的小桥流水。
俞可钰探着头左瞧瞧右看看。
很快他就看到人群中央的许慕。
不管是俞可钰还是霍司承,亦或是他最近才认识的许慕,他们都有共同点,他们和俞可钰最不一样的地方除了家境带来的从容和自信,其实是他们很早就有成人的影子了。
就像俞可钰还在纠结作业要星期六做完还是推迟到星期日做,盛煊在传闻中已经是过几年就可以谈婚论嫁的大人了。
“阿煊!”
清脆透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俞可钰刚抬起头,就看到许慕朝他们跑过来。
“司承来了吗?”许慕熟络地拍了一下盛煊的手臂,“我怎么没看见他?”
“应该来了吧。”
许慕笑了笑,两手背在身后,“他来不来都无所谓了,反正礼物已经送到了,他不来,我还更放松呢,不然焦点就变成他了。”
盛煊给许慕介绍:“这是我弟弟,可钰,你上次来我家的时候,他正好在房间里做作业,没来得及给你们介绍。”
“我们已经见过啦。”许慕朝俞可钰眨了眨眼,对盛煊说:“还是这个弟弟好,你另外一个弟弟……救命救命,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盛鸣安了,他太吵了,简直是聒噪!”
盛煊笑道:“他啊。”
他们开始聊以前的事,俞可钰在旁边插不上嘴,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他一个人站在旁边,腿隐隐发酸。
“小鱼,去看看那里的花。”
盛煊指了一下花园,俞可钰得以解脱,立刻转身跑了过去。
结果他在那里遇到了霍司承。
霍司承远离人群,在花园里找到一只长椅,正安逸地晒着太阳。
余光里瞥到俞可钰,霍司承问:“你怎么跑这里了?你哥呢?”
“和许慕哥哥聊天。”
霍司承明明坐着,视线是上扬的,语气却充满了压迫感,他戏谑道:“都十六岁了,怎么还一口一个哥哥的,你是小孩吗?”
如果是以前,俞可钰会很害怕他,但相处久了,他明白霍司承只是天生气场强悍,本质上没什么坏心思。
“为什么不能喊哥哥?”他闷闷不乐。
“因为你和你哥都长大了。”
“长大了又怎么样?大人就没有哥哥吗?”
霍司承轻笑一声,懒洋洋地倚在长椅上,抬手遮了下太阳。
“司承哥,你上大学之后就会订婚吗?”
“你听谁说的?”
“学校里的人说的。”
霍司承一脸轻蔑,“我?我可不想结婚,除非遇到我真正喜欢的。”
“喜欢……”俞可钰开始揣摩这个词的含义。
这个词对他来说有些陌生。
“俞可钰,你现在还觉得当alpha很好吗?”
“当然好。”
霍司承弯起嘴角,“希望你一直这样想。”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宴会厅里传来一阵掌声,俞可钰好奇地走了回去。
许慕刚吹完蜡烛,所有人都围在他身边。
佣人把蛋糕推了上来。
俞可钰忽然想:接下来就该吃蛋糕了,他的第一块蛋糕会送给谁呢?
今天的蛋糕有九层,许慕接过蛋糕刀,在众人的小声中,对半切开第一层,放到盘子上。他的目光扫视过一周,然后定格在某处。
紧接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他,望向那一处,俞可钰也跟着看过去。
他看到了盛煊。
盛煊站在长桌边上,察觉到众人的目光,他放下手机,朝徐徐走来的许慕微笑。
许慕将第一块蛋糕送给他,“怎么样?可把我们这么多年的友谊放在第一位哦。”
“很感动。”盛煊笑着接过餐盘。
有好事者在人群中起哄,让他们进舞池跳一支舞,盛煊婉言拒绝。
俞可钰落寞地回到花园,霍司承已经不知所踪,他一个人坐在长椅上,情绪莫名低落。
——听说他俩的信息素匹配度很高。
耳边突然响起同桌的话。
生理课上说,alpha和omega在十八岁之后,标记与完全标记的欲,望会愈发强烈。
他的脑海中不自觉地出现了盛煊和许慕抱在一起跳舞的画面,尽管是想象中的画面,看着却那么真实,让他不知所措。
——十六岁了,怎么还一口一个哥哥的?
——因为你们都长大了。
俞可钰突然清醒过来。
原来这个世界不允许他和哥哥互相陪伴,永远在一起。盛煊对他太好,他都快忘了,他只是盛家收养的孤儿。
不管他出没出现,盛煊都是要结婚的。
“小鱼,回家了。”
俞可钰抬起头,看到盛煊站在他面前,盛煊发现俞可钰脸色不好,于是俯身靠近。
俞可钰却猛地往后仰。
用力的避让使得两个人同时愣住。
“怎么了?”
“司承哥说,只有小孩子才会一口一个哥哥,十六岁了就不能这样喊你了。”
盛煊帮俞可钰理了理衣领,闻言不满道:“别听他胡说,我永远是你哥哥,哪怕六十岁,你还可以这样喊我。”
回去的路上,俞可钰一直用各种各样的话题去逃避今天在许家看到的一切,他不问许慕为什么把第一块蛋糕分给盛煊?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起哄?为什么盛煊的眼神总是复杂?
他说许家的小桥流水,说小河里的鲤鱼,说花园里的月季花……他透过茶色的车窗,看到远方天际的月亮轮廓。
太阳和月亮正在轮班。
“哥哥,今天的月亮好圆啊,这样真好看,哥哥你不是说你最喜欢圆月的吗?”俞可钰百无聊赖地扒着车窗,喃喃自语。
话音落完,耳边忽然响起一声轻轻的:
“我喜欢,但月亮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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