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藏后,可收藏每本书籍,个人中心收藏里查看

第8章 夜色晨昏

杀死野猫 夏六愚 2956 2024-06-17 00:25:30

火星在柴垛里跳跃着,照得人脸颊通红。

身旁同伴和苏莱曼说了句什么,他点头笑笑,丢开手里的非洲鼓,合着轻快而散漫的鼓点,随意地跳起了不知名的舞蹈。

苏莱曼用生涩的汉语,热诚邀请今夜来到沙漠的客人们。

范小西被气氛引诱,当即甩掉酒瓶,跟着站起身:“李哥,走啊。”

“自己疯去,我酒还没喝完呢。”李白嫌弃地推开他。

“当我瞎啊,你那酒瓶都空底了,”范小西大着舌头,不管不顾,拽起李白:“我教你跳探戈。”

李白拗不过这个酒鬼,半推半就地跟他进了沙漠舞池。

这里的空气放纵而自由,随性至极的舞步投射在沙地上形成巨大的剪影,音乐的调子变得缓慢,旋律包裹在一种厚重潮湿的氛围之下。

黄沙瓦解着城市构造,尘埃变成了一趟疾速的列车。

“野哥,一起跳啊,”范小西蹦得来劲,笑得露出虎牙,朝他招手。

任南野拒绝,“不了。”

范小西过来拉他,任南野说什么都不去,拉扯半天,范小西觉得没意思,又去烦李白了。

宋玉风和纪元赫在一旁商量事情,在座的除了任南野,所有人都被苏莱曼带入了舞池。

任南野站在远离火光的地方,看着欢快的人群,喝了口略泛酸味的德国黑啤。

他无意去适应这个世界的热闹。

“任南野。”

眼前伸来一只棱骨分明的手,打断了任南野的思绪,他视线上移,看见了宋玉风那张俊美的脸。

“赏个脸跳支舞吗?”

莫名其妙的,任南野笑起来,孤独感散尽,他说:“赏。”

乐曲转到了下一首,夏威夷风格,浮动在空气中的阴冷潮湿顿时被驱散,变成了明亮和轻快。

宋玉风搭他手,掐他腰,早他一步迈出左脚。

任南野被迫后退,转成了女步,他随即去揽宋玉风肩膀,想要占据主动权。

宋玉风侧身躲避,轻松化解他的攻势。

“宋主任,你步子错了。”任南野扬眉。

话音刚落,只觉得腰间一紧,他被宋玉风猛地带进怀里。

两人鼻息相闻,胸膛贴住心跳。

宋玉风与他对视:“哪错了?”

“你该退右脚,”任南野抓住他搭在腰间的手往下滑,顺势扣到他身后:“如果你不会的话,我可以教你。”

“不瞒你说,我幼儿园的时候拿过交际舞冠军,”宋玉风反手压住他的手背,又圈回他腰间:“我记得所有的舞步和规则。”

两人一来一回,不像跳舞,反倒像博弈。

任南野被这句话逗乐了:“幼儿园?”

“是啊,”宋玉风优雅地踏着舞步,一本正经地说:“读大班的时候。”

空气静默,任南野突然轻笑,接着就是一连串低沉笑声。

宋玉风面不改色,他带着任南野在黄沙里进退旋转,快三步慢三步。

“笑什么?”

“宋主任,”任南野眼底笑意未消:“原来你私底下这么可爱的吗?”

宋玉风:”……“

媒体圈是个大染缸,人情往来,逢迎斡旋,他身处其中,见过不少生死,也听过不少真真假假的客套奉承。说实话,他活了三十三年都没听过这样的评价。

见他蹙眉,任南野说:“你那什么表情?”

“你知道么,”宋玉风看着他,不疾不徐地说:“一般的男人都不喜欢被别人说可爱。”

任南野笑得露出嘴角的小括弧:“那请问男人一般喜欢什么?”

尘埃飞扬,合着火光缠绕交织。星子从头顶攀延,弥漫成一片又一片光点。

宋玉风双眸里倒映着流淌的群星,他俯身挨近,嘴唇到了任南野耳边,“你可以说我man,勇猛,聪明,什么都可以,但是别说我可爱。”

耳廓扑来潮湿的吐息,散发着无法抵抗的男性荷尔蒙。

夜间沙漠温度骤降,但任南野还是突感一阵燥热。

“哦,这样啊,”任南野拖长尾音。

宋玉风点点头,侧过耳朵,等着他说。

无形中,汗水沾湿了任南野的背脊。他说:“我觉得你很性感。”

“而且,”顿了顿,任南野扫了眼他的穿着,说:“你穿西装的样子更性感。”

宋玉风的视线懒洋洋搭在他脸上,眼尾上挑,表情很招人。

“再配上那条烟灰色的条纹领带,”任南野目光定在他微敞的领口处,薄唇吐出两个字:“完美。”

“烟灰色?”好像是酒吧初见那晚他佩戴的领带。宋玉风皱眉,烦恼似地说:“可是我不太喜欢那条的款式。”

“想改样式么。”

“成品还能改?”

“平江路有一家西装订制的手工店,我和老板是朋友,他手艺不错,会裁缝也会设计,”任南野抬手,碰到宋玉风衣襟口,拨弄着那圈布料:“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当然了,如果你有兴趣的话。”

说话间带着小麦香的吐息不断扑在宋玉风脸庞上,轻微的痒。

“好啊,”宋玉风嗅着他的香,镇定自若地说:“麻烦你。”

视线在空中交汇,两人在平静表象下试探对方,像在无声中达到了某种默契,一招一式打得慢条斯理,却都能搔到彼此的要害。

任南野觉得有趣极了,他喜欢这个游戏,几乎有些沉迷。

“哎哎哎,你他妈抱谁呢?”不远处的李白托住东倒西歪的范小西,朝这边大喊:“老宋,范老师喝多了,过来搭把手。”

气氛中的暧昧被打破,两人的目光在冷风中相撞,熄灭了最后一点火花。

宋玉风停下脚步,任南野移开搭在他衣襟上的手。

“宋主任,”任南野叫住转身的宋玉风:“晚安。”

宋玉风回首,“晚安,早点休息。”

有人看着,他们就恢复成正人君子的模样,那些浪荡和挑逗碎散在沙漠的暗夜里,风一吹,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二天凌晨四点,天色昏暗。

新闻组的人都醒了,忙着准备拍摄工作。

“机子OK了,”范小西猛甩宿醉的脑袋,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再往后退一米,”宋玉风观测着拍摄位置,说:“机位降低点,角度用仰拍的。”

范小西照做。

李白左耳戴麦,举着一根吊杆话筒,在晨风中说:“收音也OK了。”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太阳升起。

任南野陪纪元赫站在最佳的观测点,风太大,吹得他的衣袖翻袂,像一只驻足在天地间的黑猫。

纪元赫背着腰包,里头放有一台小型收音机,他戴着连线耳机,低头调整相机参数,和跟任南野闲聊:“昨天睡得还好吗?”

“还成,”任南野说:“就是风大,有点吵。”

纪元赫将乱糟糟的头发往后梳:“沙漠的气候就是这样,昼夜温差悬殊,中午热得流汗,晚上就该添衣了。”

任南野注意到他腰包里露出的天线,问道:“您习惯听晨间新闻吗?”

“这个啊,不是新闻,”纪元赫低头看包里的收音机,“是录音,我听了十多年了。”

任南野刚要问,一抹光线划过脸颊,打了他的眼。

纪元赫举起相机:“来了。”

地平线处闪现了巨大的光芒,犹如一柄利刃破开团团层云,从橘红变幻为耀眼的金色,像一只展翅翱翔的凤凰,栖息在沙漠里的骆驼戴着驼铃,铃声被疾风敲响,回荡在流沙之海,光线画出了山丘起伏的轮廓,你可以凝望它,却永远无法走近它。

纪元赫拍下这一刻的日出,他动作熟练地调整参数,再去拍下一张。

今早取画面,李白负责收风沙的声音,所以这会儿两人谈论什么都可以。

看着纪元赫苍老的侧脸,任南野突然说:“纪前辈,我有个私人问题,能跟您聊聊吗?”

“当然可以。”

风吹乱了任南野的发梢,吹得他眼眸半眯:“您和裴前辈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语气淡然,不是猎奇式的探究,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这段记忆是纪元赫一个人的秘密,但他觉得和任南野聊天很舒服,所以并不介意告诉他。

“裴一进研究所就跟着我,我算是他师傅,新员工一开始接触不到核心项目,他的工作大部分是阅读学术材料和文献,做好摘要。”

纪元赫回忆着:“过了三个月,裴一向我提出加入项目小组的要求,我当时就觉得这个年轻人很上进,我们打了个赌,如果他能在三天内测出我要的数据,我就向领导申请,让他参加。”

任南野猜到结局,说:“裴前辈赢了?”

“嗯,”纪元赫望向远方,目光深沉:“我们负责同一个项目,但经常因为某些问题争吵,他说服不了我,我也说服不了他,”说到这里,纪元赫放缓声调:“做我们这一行的,或多或少都有些傲气。”

任南野没岔话,听他继续讲:“至于在一起,大概是两年后,自然而然就发生了,和一般情侣差不多。”

任南野采访时有个习惯,他会让自己变成聆听者,把话语权交到对方手里,给对方最大的舒适感。

听和看都显得极其认真。

“裴一读毛姆的书,喜欢辛波斯卡的诗,他每天都会挑其中一小段,用西班牙语念给我听,”纪元赫指着包里的收音机,里面全是裴一的录音:“他最忙的那段时间,我们见不了面,他就想了个办法,把每天要念的内容用磁带录下来,寄给我。”

纪元赫爱惜地抚摸着录音机老旧的外壳:“其实这些文绉绉的句子我听不太懂,只是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西班牙语,诗句,爱人,三个元素合在一起,任南野似乎明白了他所指的浪漫。

“您一定很想念他吧。”任南野问。

纪元赫浅笑,没说话。

这个笑容里夹杂着苦涩,像一壶冷却的铁观音。

任南野聪明的没再往下深谈,他不是很明白感情,却明白有些话题只适合夏然而止。

四周陷入静默,唯有大自然的回声。

起风了。

沙子吹得任南野睁不开眼,他回首想要躲过那阵风,却不经意间对上了宋玉风的眼睛。

这不是一场有预谋的对视。

天地混沌,晨昏和黎明交替,太阳的光线直射下来,在宋玉风身上分割成了两半,他站在天地间,站在明暗中,一半栖身黑暗,一半沐浴阳光。

黄沙在他身后恣意狂涌,野火般蔓延。

他是那样渺小,又那样瞩目。

看着他,任南野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异感觉,仿佛见识了另一个自己。

他认出了宋玉风的孤独。

作者感言

夏六愚

夏六愚

此作者暂时没有公告!

目录
目录
设置
阅读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阅读模式
反馈
反馈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