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敏慧话语的真实性有法医来鉴定。
项荟给出了报告:“死者的胸腔处遭受过多处刀伤, 都是生前伤。”
这说明王敏慧的供述目前而言没有问题。
一行人站在王敏慧指出的案发现场。和她说的一样,他们确实在现场提取到了血迹,是不是庄合的血迹还得看鉴定报告。
凶器也被她藏在家里, 那天下午她打扫卫生就是为了处理凶器和她安装的一些窃听设备。
凶器上有她的指纹, 也有血迹反应。
她说的似乎是正确的。
但是傅松声还是觉得不对劲。因为那天他们上门的时候, 他告知她庄合的死讯时, 夏渔分明看到她在笑。
既然她以为自己杀了庄合, 为什么当时会做出那副表情?又为什么选择现在来自首?
对此, 王敏慧给出的理由是:“我当时太害怕了……我第一次杀人……但后来我又想到要是我不自首的话,警方抓错人了怎么办?我良心过不去。”
更说不通了。
但是王敏慧知道尹秀丽不是真心加入组织的,认为后者是警察——这一切的前提最好建立在王敏慧是好人身上。
假设王敏慧也是坏人,那尹秀丽不就暴露了吗?既然尹秀丽前不久才出事,说明王敏慧没有揭发她。
当然也有可能是王敏慧在诈他们, 这一切都是她编的,就是想知道尹秀丽是不是他们警方的人。
尹秀丽和聂子平保护的那个东西他们至今还不知道是什么。
听到傅队分析的夏渔:“啊?王敏慧说的不是真话吗?”
对于非列表人员, 她向来是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她觉得王敏慧的供述没有逻辑漏洞, 还由衷地唏嘘了一会儿。
原来有可能是编的吗?
……你能把对队友的怀疑移一半给别人就好了。
幸好还有聪明的队员, 姜兴生点头表示赞同:“不管怎么说, 王敏慧肯定是知道些什么。”
不然怎么会挑发现身体的这个时间节点来自首?
“我们需要找到王敏慧和其他人联系的证据。”
她不是一个人单打独斗,她的背后还有其他人。这个人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去调查庄合过往经历的陈寄书回来了, 他给队友分发了几张稿纸。
“庄合曾经是城中区的人, 清洗行动后他躲过一劫, 在永富村住下,来往于永富村与安定区。严打后他又回到郊外, 找了份工作, 就此沉寂下来。”
这些都是表面上的信息,不难获得。
“值得注意的是, 我在走访永富村的村民时,他们提到之前也有一个女人来问过庄合。”
“女人?什么时候?”
“五年前,庄合搬离永富村后。”
知道傅队要问什么,陈寄书摇头:“村民说那个女人戴着帽子和口罩,看不清脸,但听声音比较年轻,个子很高,一米七往上。”
这个范围有点大。首先排除夏渔,和平市局里除了她,其他女警几乎都有一米七,她是最矮的那个。
“那个女人自称是庄合的妹妹,来投奔庄合。但村民说女人的气质很突出,一看就不是庄家人。因为女人给了钱,他们就什么都说了。包括庄合曾经吹嘘自己在道上呼风唤雨,东家都万分信任他。”
反正给了钱,这个女人看起来又不是什么坏人,与其担心庄合,不如担心这个女人。
被排除的夏渔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个所谓的“大小姐”,但“大小姐”不需要这么做。除开警察,她熟悉的有气质的年轻女性就剩下三位,尹秀丽,江知春,兰归鹭。
她想了想,还是把室友兰归鹭划了进去,毕竟室友的立场不明。再把尹秀丽划出去,尹秀丽没必要去查庄合。
二选一,会是谁呢?
*
王敏慧身上还有许多疑点,傅松声打算先关一会儿,等他们找到更多的证据之后再继续审。
“等会儿我和陈寄书去验证一下王敏慧其他供述的真实性,你们几个先回去吧。”
目前的突破口只有王敏慧,他们只能从她入手。
夏渔准时下班。
路过柯队的办公室时,夏渔发现只有一个查资料的同事在,其他人全都出外勤去了。看来那两起案子比较复杂。
转去停车场的她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看看日志,该完成的任务她都做完了,没有未完成的事项。
她想起来了。
夏渔绕回去,发现傅队他们正在讨论“江边浮尸案”。
他们认为庄合或许参与了人口拐卖,但因为两个当事人都死了,也就无从得知当年拐卖孟清溪母子的人是谁。
“王敏慧是永富村的人,庄合在永富村居住的时候,会不会透露了什么?”
“我们先去查王敏慧的背景,看她是不是如她所说的那样只是饭馆帮工。”
“可惜夏渔对幕后之人没有印象,她这个记性真的令人担忧。”想起面前之人是夏渔的高中学长,傅松声问了一句,“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吗?”
陈寄书摇头:“我们并非同学,我和她熟起来也是因为她总是来我们年级找人。”
傅松声没有问她去高年级找谁,他本来也只是想试探一下陈寄书的态度。夏渔对他影响太深了,他现在看谁都觉得他有问题。
他们话题中的人物还扒着门沉思。
夏渔来也是想问庄合和“江边浮尸案”的关联,既然他们都有相同的想法,那她就没有疑问了。
剩下的交给两个队友吧,明天她来听他们汇报情况。
傅松声看到了她,以为她是来找人,给她指了路:“那个高中生在前厅等你。”
对哦,还有一个高中生!
她完全忘记了这回事,幸好有傅队提醒,不然她就会把他留在这里一个人跑了。
等夏渔走后,陈寄书皱眉:“哪个高中生?”
傅松声向陈寄书说明,并表示:“那个高中生也是可疑人物。”
父母和祖父母都被杀了,他还有心情打电话给不相关的警察,不管从哪方面来讲都很可疑。
听到夏渔会把高中生带回家,陈寄书又恢复回满不在乎的状态:“没事,谢执会处理。”
傅松声:“?”
哪种处理法?
另一边,夏渔在前厅找到了正在看书的司白筠,她心虚地问:“你吃饭了吗?”
司白筠还以为她把自己忘了,原来是才下班,他甜甜笑了:“那个警察叔叔带我去吃了。”
警察叔叔?应该指的是姜哥。
还好还好,没饿着年轻人就好。她又想起来上次连亦白来的时候,他也是被她晾了一天。
下次她一定记得。
开车的过程中,司白筠旁敲侧击地问:“姐姐,听其他警察姐姐说你有哥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些警察只说她有个哥哥,他问起的时候他们都一副难以言明的表情。
他有点担心。
“不知道诶。”
她不是很会给人打标签,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说:“等会你就能见到他了。”
司白筠:“?”
等会儿?见到他?
“姐姐,你们住在一起?”
夏渔理所当然地点头。幸好系统给她分配了个有钱的哥哥,不然让她和傅队一样忙碌几年才买个郊区的房子的话,她一定要去投诉游戏搞现实向。
这个信息量有点大。据他所知,夏渔的父母双亡,在孤儿院长大,她有个哥哥他都很意外了,更别提她还和她哥哥住在一起。
他继续打探:“姐姐和哥哥商量过吗?要是他不同意我进门怎么办呀?”
“不会,我哥很开明的,上次我带了两个人回去他都没说什么。”
“?”
这种迷惑一直持续到司白筠发现夏渔的哥哥是谢执,他转而震惊。
你们两个一看就没有血缘关系吧!
夏渔还在给谢执介绍:“他叫司白筠,因为家里人都没了,再加上害怕其他亲戚,所以来投奔我。”
今天心情本来就不好的谢执低头看这个毛都没长齐的高中生,目光冷凝:“看来他的亲缘很差,没有人愿意收留他。”
“这个我不清楚,但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你。你当初是不是也是这样?”夏渔感叹,“听我同事说,你当时过得很不容易。”
司白筠:“?”
原来她出神是在想他!
眸中的冰川融化,谢执的表情松动,声音柔了下来:“因为有你在,所以过去的事在我这里没有任何痕迹。”
原来她是因为想到他才会收留这个高中生。
司白筠再次打出问号,你们两个这是在干什么?
他及时出声:“姐姐,我今晚睡哪儿?”
夏渔指着谢执:“你听他安排。”
司白筠:“……”
趁着谢执去倒水,司白筠问:“姐姐,你们两个是亲兄妹?”
见她否认,他顾虑重重,吞吞吐吐地说:“那你们两个住在一起不太好吧?”
“啊?为什么不太好?”
一家人为什么不能住一起?
第一次有人跟夏渔说这件事,她挠了挠脸颊。
谢执把茶水放在司白筠的面前。
即使说小话被听见,司白筠也不在意,他扬起甜甜的微笑。
然后他就听到面前这个人说:“我们是未婚夫妻。”
谢执坐在夏渔的身侧,握住了她的手:“我们住在一起合情合理。”
司白筠的笑容僵住了:“?”
今天晚上扣的问号比他以往扣得还要多,他的心态有点炸:“你们是未婚夫妻?”
虽然没几个人记得,但夏渔还是认真点头:“是啊是啊,好几年了。”
嘶。
司白筠低下头,他需要梳理一下心情。
几分钟后,他得出结论:亏大发了。
谢执递给她牛奶,问:“裴晏初去找你了?”
“嗯,他看到我发的朋友圈了,就跑来给我送礼。”
回答完的夏渔想起来礼物被她放在门卫室,她还没拿走,算了不重要。
随即她“噫”了一声:“你认识他?”
“他是裴家的少爷,我知道他很正常。”谢执一句话带过这件事,“你觉得他怎么样?”
夏渔实话实说:“没什么印象。”
要不是他蹭到了案件,她都不会关注他。
没有印象就是最好的回答,谢执满意了:“朋友圈又是怎么回事?谁给你送礼了?”
“案件相关,不便透露。”
和案件相关,他更放心了。具体什么案件他就不问她了,等会儿他去问其他人。
司白筠整理好了心情,反正事情都发生了,那就继续下去吧。
区区未婚夫而已。
上次的客房还在,谢执让司白筠随便挑一间睡。
谁知这小子居然当着他的面说:“姐姐,我一个人睡害怕,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谢执任由这个高中生在那里茶言茶语,他靠墙抱胸,镇定自若地看后者表演。
“你这么大个人了还要人陪着才能睡啊?”夏渔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你怎么一点都不独立?”
司白筠:“……”
这发展不对啊。
害怕一个人待着就算了,现在还害怕一个人睡觉,这到底是高中生还是小学生?
夏渔不理解。
“我不睡床,我睡地板。”司白筠露出湿漉漉的眼睛,“我只是不想一个人待着,求你了姐姐。”
谢执:“……”
这个高中生真的不要脸,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巧就巧在他这个年纪,说这种话不会被苛责,毕竟他还是个孩子。
幸好夏渔完全不吃这套,她的心肠硬得跟钢铁似的:“你完全不用担心有人迫害你,我会保护你,你死不了的。”
都在她家了,要是还让他死了简直是打她的脸。
司白筠还想说什么,就听见夏渔继续说:“对了,你也十七八岁了,连一个人待着都不敢,胆子也太小了吧。你不是还说想报考警校吗?”
夏渔表示怀疑:“你这样的状态……要不换个专业院校?”
一通输出下来,司白筠成功被她说得词穷了。
*
最终还是各睡各的。
但看到夏渔和谢执进同一间房间时,司白筠再次瞳孔地震。
他再次说服自己,沉没成本太大了,还是按照原本的想法进行吧。
区区未婚夫而已。
躺下的夏渔接到了柯忆的电话,后者问司白筠是不是和她在一块儿。
“在我家,怎么了?”
“在你旁边吗?”
“没。”
没有就好。柯忆让夏渔注意一下司白筠:“我问了他同学,他同桌说他案发前一天晚上的晚自习没在。”
“没在?”
“对,因为他成绩好,他跟同桌说班主任找他有事,同桌和科任老师都没有怀疑他的说辞。但我刚才问了班主任,她说那天晚上她去送一个学生去医院,不在学校。”
这意味着司白筠在说谎。
晚自习从七点到十点一共三个小时。从学校到司家打车只需要半小时的路程,来回一个小时,他下毒绰绰有余。
原本柯忆没把司白筠算在里面,但秉持着刨根问底的精神,再加上她最烦绿茶男,因而也验证了他的不在场证明。
司白筠的不在场证明不成立。
“司白筠没走正门。我问过其他同学,他们说东南口有一个狗洞,钻出去后就是网吧,一些不务正业的学生都知道那个地点。”
那段路没有监控,暂时不清楚司白筠到底出没出去。
夏渔问:“那要我把他带来警局吗?”
“暂时不用,他到底是学生,没有重大嫌疑就先不审他。”
这个阶段的学生三观不成熟,要是有学生被警察带走,他的同学肯定会说三道四。
流言蜚语不一定能够摧毁遭受过社会毒打的社畜,但对没出象牙塔的学生小孩来说一定是致命的打击。
就像当初谢执那样。
“你注意一下他,别让他单独行动。”
夏渔大受震撼。
高中生弟弟你怎么年纪轻轻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好的,我会注意他。”
听到那边的风声,她关切了一句:“柯队,你还在外面吗?”
“我现在要去验证司时景的不在场证明。”柯忆忍不住抱怨,“我一去他就咳个不停,搞得我都不好意思追问他,生怕他死我面前。”
这种话她只敢跟夏渔说,毕竟后者不过脑子,听了就听了。
“那需要我帮忙吗?他要是死我面前我还能搭救他。”
“不必了,听傅队说你们手头的案子陷入了瓶颈。”
“是有点,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
是啊,车到山前必有路。
柯忆笑了笑:“对了,有个消息你可能会想知道。龚昶的儿子提到他父亲有次喝醉酒,提到了一对被烧死的夫妻,说他们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被害的,并非是案情报告里说的违规操作。”
“不该看到的东西?”
“无非是偷税漏税和偷工减料。”这一点足够让当时的工厂老板韦圭坐牢了。
这个描述好耳熟。
“如果你想了解具体情况的话,我可以带你去龚家。”
啊,是她的父母。
她的父母死于违规操作引起的火灾,韦圭赔了一笔钱就完事了。
原来她父母是被害的。
夏渔还没见过游戏中的父母,不清楚他们是什么性格。但听谢执的描述,她到福利院的时候白白胖胖的很圆润,一看就是被爱的小孩。
虽然韦圭已经死了,但夏渔还是想了解一下,这可是谋杀。
就算是死人也得付出代价,毕竟他七年前才死。
而且游戏主角一般都会有复杂的家世背景,夏渔思忖着,难道她的家世背景也和主线有关系吗?
夏渔让柯队给她联系方式,她自己去找人了解情况。柯队手头上两起案子,还是不麻烦她了。
“不麻烦,也不是很难的案子——”
柯忆的话还没说完,另一边传来她队员的声音:“队长,又有钓鱼佬钓上来尸体了!”
柯忆:“……”
有完没完。
都说了和平江不能钓鱼!
这么紧凑,你们这群罪犯趁年末抢年度KPI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