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扶风一直在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当然不是因为养父母对她不好, 而是因为她并非是卫家父母从福利院领养的,她是被卫家父母从一个拐子手里救下来的。
那时候她才一岁。
卫家父母都是普通的农民工,两人过年返乡时, 在车站碰到了抱着女婴的拐子。
一般而言, 人贩子很少拐卖刚出生的小女孩, 毕竟健康的没人要的女孩到处都是, 买卖女婴完全没有市场。
所以卫家父母一开始没把拐子当拐子, 直到听见拐子和别人打电话。
“这个女娃怎么处理?卖又卖不脱。”
“我以为是双胞胎儿子, 谁知道是龙凤胎啊。男娃我已经找到了买家。”
“不能直接扔,保不齐留下了什么证据。”
“好,我一会儿把她扔和平江里。”
只消三言两语,拐子就定了一个婴儿的生死,他们没有把人命放在心上。
卫家父母震惊不已, 他们为人本分,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他们只能选择报警。
不想坐牢的拐子只好丢下女婴逃跑了。
通过卫家父母的讲述, 警方了解到被拐的还有女婴的兄弟。
和女婴不同, 身为男婴的他可能早就被明码标价卖出去了。
警方只好发布通告, 看有没有父母来认领孩子。
但几个月过去了, 无人认领。警方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一是女婴的亲生父母遭遇不幸, 二是他们觉得是个女儿, 不认回来也无所谓。
不管是哪种原因, 女婴的存在都很棘手。
卫家父母没有孩子,所以申请领养了女婴。说来奇怪, 这孩子似乎知道是他们救了她, 只有被他们抱着的时候才会变得听话。
“如果她的父母找上门来,是走是留让她自己决定。”他们这么说。
说实话, 一个健全的家庭比福利院好太多,再加上卫家父母救了女婴,他们的人品值得信任。
经过多方考察,卫家父母领养了女婴,并为她取名“扶风”。
扶风,意为疾风,卫家父母希望她能成为一个雷厉风行的强人。
他们爱着这个孩子。
即使一年后,卫胥出生,卫家父母也没有偏心,而是一碗水端平,不管是养女还是亲子他们都做到了一视同仁。
两个孩子也被他们培养得很好。
尽管如此,卫家父母还是在寻找着卫扶风的亲生父母。不管是抛弃还是意外,卫家父母都想要让她的亲生父母给卫扶风一个交代。
但这么多年过去,几乎没有寻女的,有也不是卫扶风的父母。
卫扶风本来不想要找亲生父母的,因为救了她把她好好抚养长大的是她的养父母。
但是卫家父母说:“儿女双双被拐,他们却没有任何反应,这很奇怪。找他们不仅是给你一个交代,也是为了得知他们的情况。”
试想,如果卫扶风的亲生父母并非抛弃她而是遭遇了不幸,不明真相的卫扶风却遗忘了他们,那他们该有多痛苦。
“扶风,我们想让你不留任何遗憾。”
于是卫扶风开始寻找亲生父母。
听说市局那边揪出了一些人贩子,她想到了和平市最近的风起云涌,卫扶风有种预感,或许她的机会来了。
“你们在查案的时候能不能帮我问问?”卫扶风恳求道,“被拐的女婴很少见,只要问起他们,知道的人一定能够想起我。”
“没问题!”
夏渔接收到了她的想法,她在记忆里扒拉一下,卫扶风被拐大概是在二十六年前,98年。
98年,那个叫甘遂的卧底就是死于这一年。
和拐卖案有关的人员目前有几位:庄合,佟济。庄合98年的时候大概8岁,不知道他有没有参与其中。
虽然他死了,但她也是可以问的。
夏渔再次遗憾,留影机就这点不好,必须得知道别人的真实姓名,不然她直接让卫扶风梦见她的父母,一切就都迎刃而解。
客服:【……】
和卫家姐弟交换了联系方式,夏渔表示有消息就告知他们。
夏渔刚打完备注,就听见卫扶风问她:“对了,夏警官你有没有对象?”
夏渔想了想:“你是指哪一种?”
卫扶风:“?就是男朋友。”
“有的。”
“那就没办法了。”卫扶风叹气,“我本来还想向你推销我弟弟,你要是愿意的话,他的工资卡我立马给你。”
夏渔看了看突然站军姿的卫胥,学着她记下的拒绝的话说:“他是个好人。”
听到弟弟被发好人卡,卫扶风高兴地拍下弟弟的表情往家人群里发。
不过她本来也是随口一问,她现在更关心别的事情:“夏警官,等你学会了我们切磋看看,怎么样?”
比赛啊,她喜欢。
夏渔自信起来:“给我几天时间。”
卫扶风:“好,给你几个月的时间。”
夏渔:“?”
*
今天的行程结束,夏渔回办公室找傅队,想看他调查得怎么样了。
傅松声正在写东西,他列出了方不言进组后的所有行为,他在哪些地方见到过他。
夏渔也帮忙完善,她直接输入“方不言”三个字,系统自动弹出与他有关的剧情。
她挨着挨着看过去,在某个场景前停止滑动。
“傅队,我之前不是陪同宿游去过我哥推荐的心理医院吗?那个医生扰乱了宿游的记忆后失踪了,你还记得吗?”
也不管他记不记得,夏渔继续说:“当时我在那家医院碰到了方不言。”
傅松声皱眉:“方不言?”
“对,他说他去看病。”
因为方不言有嫌疑,所以她看什么都觉得和他有关:“你说,是不是他搞的鬼?”
傅松声重新扯了一张白纸,他在上面写下几个人的姓名。
“谢执是狂犬,方不言疑似苍鹰;医生催眠了宿游,让宿游看到了谢执。”
“——医生是方不言假扮的。”
“——医生是苍鹰的人。”
傅松声:“?”
“活跃一下气氛,傅队你继续。”夏渔拉开凳子,乖巧坐下。
傅松声看她一眼,继续说了下去:“医生是苍鹰的人。通过催眠,他发现了宿游内心的阴暗面,也许是在方不言的授意下,他选择让医生催生宿游的阴暗想法。”
“那他为什么要让宿游以为是我哥杀的人?”
“我目前有两个猜测。一是因为谢执是他的对家,搞点小动作让他不爽;二是因为他想通过这种方式让宿游更加坚定那些阴暗想法。”
“这种方式有用?”
“很有用。”
夏渔捏着下巴思考:“其实当时除了方不言,我还看到了段淞墨。”
段淞墨?傅松声对他印象不深:“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不知道啊,我没问。”夏渔拿出手机,“那我现在问问?”
“别问了。”
傅松声制止了她这种奇怪的举动,他又在白纸上写上“段淞墨”三个字。
段淞墨为“狂犬”的蔡刀辩护,段淞墨和庄合的妻子王敏慧有交集,段淞墨和兰归鹭有来往,段淞墨被拐,一个气质女人去永富村调查庄合,兰归鹭在调查狙击手……
傅松声不停地用笔尖敲击着桌面,声音清脆而有规律。
看着傅队写下的文字,夏渔按住了他的手:“傅队,你列一个时间线吧,你这密密麻麻的文字进不了我的脑子。”
傅松声冷漠拒绝:“那你换一个脑子。”
“换不了啊。”夏渔坐了过去,“傅队,我知道你很聪明,所以我才把这种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难道不是因为你的盟友只有我?”
谁说的傅队好骗!
夏渔没有办法,只能深深地叹气:“好吧,怪我不聪明,理不清时间线。”
她又挪走了。
几秒后,傅松声起身拿了新的白纸:“……等我写完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好诶!”
“以后少和那些人玩,你说话都变得怪里怪气了。”
“有吗?”
傅松声想了想,她刚才的语气很像那个高中生,果然是近墨者黑。
如果他不清楚她的性格的话,单看她那张脸,搭配着刚才那句话其实是没有问题的。可惜就可惜在他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总而言之就是很怪。
花了一点时间,傅松声列出了时间线。从顾荃上台开始,所有他知道的大小事件他都标了出来。
“等等。”
夏渔看到了眼熟的时间节点。
98年,段淞墨被拐,卫扶风也被拐。
《亲爱的小孩》画的是一家五口,一对夫妻和三个孩子,三个孩子中有一个小女孩。
嘶。
“傅队,你说卫警官和段淞墨会不会是亲戚?”
“卫胥?”
“是他的姐姐卫扶风。”
夏渔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我要不要跟卫警官说一声?”
傅松声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等等吧,我们先把段淞墨的立场摸清楚。”
“我感觉我的室友知道的不少。”
夏渔想起来过几天她就要去雪山,到时候兰归鹭也在,她跃跃欲试:“我可以趁机从她嘴里套话。”
“你别被她套话就行了。”
通过夏渔的叙述,傅松声觉得兰归鹭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夏渔跟她当了四年室友都不是很了解她,可想而知她有多小心谨慎。
“这个暂且不提,你晚上回家吗?”
这是一个严峻的问题。
“回啊,我还要搜查家里,万一让我搜到了什么罪证呢?”
“我不觉得他会在家里犯罪。”傅松声有些担心,“方不言能知道我们的交谈对话,你觉得谢执会不会知道?”
“那我直接和他对质?”
“暂时先不要。”傅松声摇头,“狂犬的首领是谁你知道吗?”
各家的头目都已换代,苍鹰那边是许鹤泠,狂犬这边呢?裴晏初?还是裴晏初的兄弟姐妹?
“那我问他?”
“……你别什么都问。”
*
最终夏渔还是没有回家。
因为许燕洄大晚上地邀请她去学拆弹。
傅松声一看时间和地点:“你别去。”
大晚上的,荒郊野外的,许燕洄把夏渔约去那里到底是要做什么?真的是为了学技术?
夏渔把傅队的疑惑传达给了许燕洄。
【夏渔:为什么要大晚上?】
【纯黑的墨镜:因为白天我在被许鹤泠追杀。】
【夏渔:?你们关系不是很好吗?】
【纯黑的墨镜:因为我跟她说不言也来拆弹了。】
夏渔拿给盟友看:“傅队,你怎么看?”
傅松声这才反应过来,如果说方不言是许鹤泠的侄子的话,那他们不就是连同老大家的孩子都炸吗?
这么看来,方不言要么不知情,要么是事先知道有尸体出现。
反正不可能跟许燕洄一样,疯得跑来送死。
老实说,傅松声搞不懂许燕洄的立场。他到底是站哪边?很多事情都是由他透露给夏渔,但真涉及到关键,他又闭口不言。
“他单纯是为了好玩。”夏渔笃定,“他自己告诉我的,他想让和平市乱成一锅粥,他想看血流成河。”
沉默片刻,傅松声郑重告诫她:“你只学技术,别学其他。”
夏渔出发去学技术了。
许燕洄把地点设置在荒郊野外,据说那是组织的一个据点,不过被废弃了。
夏渔到的时候,许燕洄正在路灯下组装枪支。
看到她来,他很意外:“没想到你真敢来。”
夏渔:“?”
她退后一步,警惕地问:“你不是让我来学技术的吗?”
“是啊,学技术。”
许燕洄一步一步朝她走来:“荒郊野外的,只有我们两个,我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吧?就算赶过来也要很长的时间。”
夏渔放松了,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总之他是要教她技术的,那就没事了。
“我们先从哪儿开始?”夏渔给他汇报了一下自己的进度,“我已经掌握了各种炸弹的内部结构,可以直接让我上手。”
许燕洄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他取下墨镜,比夜色更浓的瞳孔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你不想学点别的吗?”
“暂时不想。”夏渔比较专注,“等我把拆弹学会了,再学其他。”
“好吧,你赢了~”
挑逗失败,许燕洄只好遵循他们之间的约定。
他搬出了他所制作的炸弹,数量不少,类型各不相同。
见夏渔正在打量这些小玩具,他慢条斯理地脱下手套,微笑着对她说:“别担心,威力很大,足够让我俩死无全尸,这样我和你的血肉就可以混合在一起哦。”
夏渔没搭理他,再大的威力也无所谓,她会读档。
先从最简单的定时炸弹开始,它的结构比较简单,最初级的只有两根线,一红一蓝,许燕洄问她要剪哪根。
夏渔很坚定:“蓝色。”
“因为不想剪断我和你的命运的红线?”
“因为炸了的话,我下次可以选红色。”
说完,夏渔眼也不眨地剪掉蓝线。
几秒后,读档的夏渔剪掉红线。
许燕洄失望不已:“看来你已经掌握了初级炸弹。”
他上了难度。
这枚炸弹的线很多,五颜六色的,夏渔无从下手,只好寻求帮助:“我剪哪个好?”
“按照你的直觉来。”
许燕洄这么说,夏渔就真的按照自己的感觉来。
剪刀触碰到红线,即将剪断时,她听见他说:“因为这是闭合路线,不管剪哪根都会爆炸。”
“……”
夏渔闭眼。
再次重开,夏渔听到他说让她按照直觉来:“但是剪哪根都会爆炸。”
“你居然知道?”他一脸“竟然没骗到你”的遗憾,“普遍的做法是把雷管抽出来。”
夏渔没有动作,她盯着他看:“然后呢?”
“你试试看。”
好吧,试试就试试,反正她可以读档。
夏渔小心地扯出雷管,然而雷管之下,还有一个雷管。
又一次读档,夏渔冷漠地起身,冷漠地对许燕洄说:“你被解雇了,我要去找别人教我。”
“开个玩笑~”许燕洄拉住了她,“这次我真的好好教。”
再信他一回。
夏渔又坐了回去。
他确实是个信守承诺的坏人,说好好教就没有再搞之前的幺蛾子。一圈下来,除了她个人的失误外,她没有再多死一次。
所以说他之前真的就是故意送死啊!
天已经亮了,夏渔埋头苦学了一晚上,卓有成效。毕竟天赋不够,读档来凑,只要她读得够多,她就是没有失误的天才!
“我们学完了最初级的炸弹装置,接下来学高级点的。”一晚上没睡,许燕洄精神抖擞,“我们接着来?”
也可以。
夏渔给傅队发了一个定位。
【夏渔:速来!捏一个私藏枪支的罪名,我们先把他关起来!】
【傅队:学完了?】
【夏渔:初级的够了,高级的我感觉我也学不会。所以你快来。】
【傅队:小心他狗急跳墙。】
夏渔抬头看向许燕洄,许燕洄也朝她看过来,他正拿着一包炸药,神色自若。
【夏渔:好的,你给我准备一下早餐吧,我回来就吃。】
【傅队:……他要教你你就继续学吧,目前队里没有什么事,我还得给张局汇报。】
【夏渔:那段淞墨和方不言那边你记得跟进哦。】
傅队没回了。
许燕洄见她发完消息,靠了过来:“我们来拍个大头照。”
夏渔随意地比了个“耶”,很是敷衍。
看到他群发图片,她好奇地问:“你给谁发?”
“给某些人发。”
许燕洄发完就跑:“来吧,我们接着学。”
几个小时后,正在紧张拆线的夏渔接到了司时景的电话,他说段淞墨去他那儿了,问她要不要来。
夏渔当即表示马上来。
能从段淞墨那里得到线索最好,得不到也可以拿到他的D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