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看守所出来, 许燕洄还想和夏渔说什么,余光瞥到挡在他们前方的小汽车,他停下车, 耸耸肩:“今天运势不太好。”
夏渔朝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看到了推车下来的许鹤泠。
许家基因很好, 许鹤泠不仅高, 气场还特别足。她一步一步地朝着夏渔走来, 像是在走秀似的, 姿态优雅端庄。
她只需一眼,许燕洄就自动退回到了黑暗处,亲姐弟也要明算账,许鹤泠的地位到底比他高,他被她压制住, 把现场留给她们两人。
“我这个愚不可及的弟弟让你知道了太多事情。”
许鹤泠的声音和她的长相一样华丽,只看外表, 这两姐弟一点都不像是干坏事的人, 倒像是即将登台演出的演奏家。
她无奈地扶额:“不言那孩子也是, 但凡靠谱点, 我们何至于走到这一步。”
许鹤泠是夏渔遇见过的最好看也最锋芒毕露的人,哪怕是在和她平和地交谈, 许鹤泠也不曾垂眸, 眉眼间飞舞的是她与生俱来的傲慢。
夏渔挑出自己最感兴趣的话题:“如果不是你们为非作歹, 我们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许鹤泠打了个响指,她的身后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人。在夏渔以为她要动手的时候, 那个人搬来一个座椅让许鹤泠坐下, 摆放着花瓶的小圆桌立在她的身前。
一站一坐,站着的那个人天然就低了一头。
……可恶啊, 开局气场就输了。之前怎么没发现许鹤泠这么装,怎么会有人随身携带道具啊!
许鹤泠双腿交叠,她靠着座椅,姿态拿捏得死死的:“与其说是为非作歹,不如说是优胜劣汰,只有强者才能存活。”
“或许你在心里反驳我,但你必须承认的是,人类之间的不平等是天经地义。就好比说,我出生就拥有无上的财富,而你,如果不是你的父母强硬一点,恐怕你出生后就被送人了。”
“你们的财富是踏着别人的血泪堆积而成的。”
“这只能怪他们技不如人,没有办法将我们作为他们的养料。”
“但我现在就在这里,和你面对面。”夏渔指了指自己,“而很多像你一样的人都已经去坐牢了。”
“是他们太愚蠢了,居然相信他们那样的人会得到一颗红心。”
许鹤泠像是真心实意地为他们感到遗憾似的,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事实上,会被感情冲昏头脑的人已经沦为了弱者。”
可、可恶,该说什么话来反驳她?夏渔真的一点都不擅长辩论。
夏渔只能想到许鹤泠意图玩游戏的行为:“但你没有处理掉我们。”
“你知道吗?猛禽天性爱玩,老鹰捉小鸡之前也是如此。物质条件如此富裕的情况下,我们追求精神的愉悦并不难理解。我那愚蠢的弟弟如此,我也是如此。”
许鹤泠将手放在小圆桌上,她把玩着自己的长发,神情漫不经心:“你要更加努力啊,夏渔警官,如果不能让我更开心一点的话,你所珍视的所有人都会——”
她轻轻地敲着桌面:“——死掉哦。”
夏渔想到了项姐婚礼上的炸弹:“你就不怕你们组织被一网打尽吗?”
“只要我不死,就可以重头再来。”许鹤泠毫不在意,“而且损失一点势力就能够看到有趣的东西,这笔买卖很划算。”
夏渔深刻反省自己,她一定要给前面的所有人包括许燕洄道歉,眼前这人才是真疯子。
她的手蠢蠢欲动。
许鹤泠看出了夏渔的想法,她开口:“在这里对我出手是一件不理智的行为——”
她还没说完,夏渔就冲了上来。比起打嘴仗,还是拳拳到位更适合她。
许鹤泠的身手不错,她避开了夏渔直击面门的一拳,站稳后她打了一个手势,示意手下不要插手。
如芒在背的感觉消失。
夏渔再次动手,这次她选择绕到背后攻击。许鹤泠自然不可能让她近身,她拉开距离,拔出手枪对准夏渔的腹部用力一击。
被下死手的夏渔没有任何感觉,她握住了许鹤泠的手,调转了手枪的方向,枪声响破整个郊区。
花瓶掉落,碎成一地的玻璃渣。
许鹤泠碰了碰肩膀处的擦伤,幸好她反应快,否则子弹就不是擦着她的肩膀,而是嵌入她的胸膛。
将血液抹在脸上,许鹤泠不气反笑:“挺有意思的,其实你也没有那么遵守规矩吧,不如加入我们,以你的能力,迟早会成为仅次于我的强者。”
“不要。”夏渔一口否决,“我不认同你的说法,也不会加入你们任何人。”
“你觉得你和那群人是平等的吗?我以为你看不上他们。”
“你的错觉,我一直觉得我和大家是平等互助的关系。”
虽然她是玩家,他们是NPC,但只要游戏存在,那么他们就是真实的。她为了自己的任务努力,他们为了自己的和平生活而奋斗,她和他们的灵魂是平等的。
她从不认为自己这个玩家的身份高于一切,她只是单纯地喜欢在作死的边缘来回横跳而已。退一万步讲,那些被她胖揍的NPC难道就没有一点错吗?就算她不是玩家,她都要动手揍人,她可不爱受气。
就像现在,哪怕有可能死,夏渔也要教训许鹤泠,后者的话令她非常不舒服。
没有存读档的能力,她也可以打出完美的he。
当然有就更好了,少走点弯路嘛。
枪声会吸引巡逻的人,许鹤泠不打算去警局一日游。
她一边示意手下收拾残局,一边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封请柬:“下周我要举办游轮派对,不知夏渔警官能否赏脸一来?”
打完一架后还这么有礼貌。
夏渔有话要问:“这个游轮派对,它正经吗?”
“这都要取决于你,夏渔警官。”
许鹤泠微微一笑:“我很期待你的到来。”
“我可以带人吗?”
“我比较怕生,如果带多了人的话,我会清理掉多余的人。”
这让夏渔歇了带同事包围他们的想法,许鹤泠的意思就是要和她1v1是吧?
等等,1v1?这莫不是决战申请?
但不太对劲,她线索还没收集完,与其说是决战申请,不如说是有去无回的死亡请柬。
很好,很有挑战性。
夏渔搜了一下地址,游轮的地点在某个公海,这意味着——
她可以彻底疯狂了!
仗着她不善言辞就对她一顿输出,许鹤泠你小子等着吧,迟早让你也进去和大家排排坐。
几分钟后,人全部走完。
“你真敢啊。”
许燕洄从暗处跳出来,“我都不敢触她的霉头,她比我可怕多了。”
夏渔怼了回去:“因为你废。”
“比起这个,我觉得你先处理伤口比较好。”许燕洄蹲在她面前戳了戳她的肚子,没有听到她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他仰头看她:“你都不痛吗?”
开玩笑,她拉到0的痛觉就是用在这时候的。不然刚才许鹤泠攻击她的时候,她肯定会因为抽痛而被她反攻。
“我比较能忍,这点小伤在我的忍耐范围内。”夏渔摸了一把肚子,成功地摸到一手血。
许鹤泠你……
夏渔捡起地上的子弹壳,在许燕洄无话可说的目光中坐上了副驾驶,她一脸深沉:“去医院吧。”
“许鹤泠的提议你可以考虑考虑哦。”许燕洄单手开车,“世界如此残酷,你没必要逆流而上。”
夏渔的心坚硬如铁:“不可能,我来到这里的唯一目的就是摧毁你们。”
“哎呀呀,虽然我不认同她的理念,可有件事需要你知道。只要有黑暗存在的地方,就一定会滋生邪恶,你是无法彻底将我们摧毁的。”
“但只要有人存在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光明,即使无法摧毁也可以将你们赶走,让光明永驻。”
从很久很久之前的顾荃开始,再到钟秋溪和叶亦晴,到现在的她和大家,最后到别人身上。
她非常笃定:“你们必输无疑。”
真是非常漂亮的发言,许燕洄难得感叹说:“那我拭目以待。”
*
许鹤泠嘴上说要和她玩游戏,但攻击她的时候一点都不手软,差点就直接把她打死了。
夏渔看着手里的子弹壳,她对比了一下之前的子弹,和沈陆亭和裴晏初使用的型号都不一样。
是许鹤泠耗弹量大还是她新进了一批货?
说起来,和平市这个地形真的很适合走私诶,环山环水,天然的犯罪温床。
难怪几大势力都在和平市起家,这么好的地理位置,不用可惜了。
那他们可以守株待兔,等他们运过来的时候逮捕他们,这样他们就少了武器装备,对决的时候就少了优势。
话说回来,张局说的有所动作到底是什么?是打击他们的人口买卖产业链还是打击走私?
反正很重要就对了,毕竟张局连她都不说,只告诉了傅队。
不过能理解,她现在只是一个入职半年都没有的新人。
开动完大脑,夏渔才发现段淞墨给她发了消息,邀请她见面。
她一个电话打过去,问鉴定结果怎么样了。
对面没想到她开口就是这个问题:“我还没有看。”
近乡情怯是吧?夏渔懂,毕竟人已经死了,如果不是还能期盼弟弟尚活在人世,如果是……虽然人找到了,但也是一个悲剧。
“我陪你吧。”夏渔很有同伴爱,“你是兰归鹭的同伴,也是我的同伴。”
兰归鹭还要处理安问心留下的隐患,她暂时脱不开身。
两人约好在鉴定中心见面。
等段淞墨赶到的时候,发现卫扶风也在。
夏渔:“你们都是当事人,要看一起看。”
段淞墨注意到卫扶风居然没有对他不耐烦,她低头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比起犹犹豫豫的段淞墨,卫扶风比较果断,她已经看了鉴定报告,确认了何盼就是她的兄弟。
“所以说,目前有亲缘关系的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卫扶风说,“何盼的尸体我还在找,至于父母的……”她顿了一下,“你努力想起来吧。”
“我托人调查了友爱村的情况。”
段淞墨在这行干了这么久,积累的人脉还是有的,虽然大家不屑与他为伍,但他提出请求后也是有人帮忙的。
“友爱村少有青壮年,所以即使我们的父母被杀,别人也只会认为是他们外出打工了。”
“不是有亲属关系吗?”
“那个村子里的大家都沾亲带故。”
“二十多年前,任凡资回过友爱村,名为炫耀,实际上有没有可能是在他物色小孩?”
夏渔想到了这一条线索:“他那会儿刚出头,还没有掌握拐孩子的技巧,但拐亲戚容易啊,了解你们的行程,把大人杀了,把小孩带走,正常人谁会想到有人会对自己亲戚下手?”
“既然这样,他应该知道我是女孩,为什么还要带走我?”
“都是亲戚了,被你们看到就不好了,他肯定是在后方指挥。万一你们跑走了,还能用亲戚的身份诱骗你跟着他走。”
“而且他才回友爱村多久,说不准不知道你的真实性别,你的父母这么多年无人问津,估计上头也没有老人。你的两个哥哥是男的,你是不是男的不重要,一并拐了就是。”
听着夏渔的话,卫扶风气得颤抖,同时她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那我的亲生父母有没有可能就被埋在友爱村?”
段淞墨不太认可:“我们是在公园被带走的,他们要埋也是埋公园附近?或者就近丢进和平江里。”
夏渔反而觉得卫扶风说的有道理:“万一任凡资觉得好歹亲戚一场,就把你们的父母送回老家安葬了呢?”
段淞墨拧眉思考。
杀亲拐子这种事情不常发生,任凡资再歹毒也不至于看到带孩子的父母就杀,他能得手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和死者是亲戚。
像这种坏事做尽的人反而会信一些神神鬼鬼,他或许会怀疑被他杀掉的亲戚找他索命,所以就把他们葬回老家,让他们入土为安。
如果是这样,他找不到父母的尸体很正常,因为他们根本不在所谓的公园。
既然有人认同,卫扶风就打算去友爱村看看,挖一个尸体是挖,挖三个也是挖。
“何盼是不是有个朋友来着?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她?”
夏渔不太好说:“她目前被收押,起码也要等审判之后,你才能申请探监。”
“没事,我可以等。”卫扶风不在意,和兄弟有关的人就那么一个,她想要了解他,起码不能让他白白活过。
收到傅队发来的消息,夏渔表示让他俩好好聊,她要去警局办事。
段淞墨叫住了她,他展开一副涂鸦:“你曾给我画过一幅画,你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