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老东西, 说什么大话呢?
夏渔无所畏惧,她反问:“你不想知道你那些同伙的处境吗?”
她不是个爱当谜语人的坏人,不需要裴晁怀猜, 她就直接说出来:“你的接班人, 首领谢执已经被我策反啦。而且你的算盘落空, 港口的大家平安无事, 反而是你们的人, 全都被抓起来啦。”
很兴高采烈的语气, 很歹毒的话语。
裴晁怀一惊:“不可能,谢执怎么会被你策反?”
比起后面两个,他更在意的是这个。要说组织里谁最不可能被策反,除了陶玥,就只有谢执了, 这两人对组织很是忠诚,至于裴晏初, 这孩子心思很多。
谢执什么心思裴晁怀一清二楚:只要夏渔没和他一起死, 谢执就不会被策反,
“你别不信, 你看他们给你传情报了吗?没有是吧?”夏渔狠狠打击他,“你们的计划彻彻底底地失败了, 这次是我们的绝对胜利。”
虽然半场开香槟很容易出事, 但这不是有她在嘛, 她就开。
裴晁怀确实没想到这一点,如果谢执真反了的话, 肖韧和陶玥根本无法对抗, 毕竟这俩明面上还是警方的人,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
“是我高看他了。”
裴晁怀冷哼, 就为了这点小事就背叛他,给谢执再高再大的权利也是白费功夫。
不过问题不大,只要他离开这里,立马出国,过个几年他还能东山再起。
首先是离开这里,不能被当场抓住。
“事到如今只有这么做了。”裴晁怀露出慈悲的神色,“原本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但谁叫你们步步紧逼呢?”
“灯会上发生踩踏事故的话,届时会有多少人死伤,想必你们比我更清楚。”
到时候胡来和张秋山都会被问责,他们可以换一个更好掌控的人上位。
好恶毒!
“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你放我走,我会通知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说到这里,他补充一句:“这个计划,就连谢执也不知道。”
这个不是夏渔能够决定的事情,她回头看苏鸢。
苏鸢很果断地放下了武器:“或许你们还想要一个人质?”
裴晁怀又不是蠢货,在场的这两个人不管是谁当人质都不行,他绅士地弯腰:“这就不必了。”
接着他看向夏渔。
被盯着看的夏渔也只好缴械投降。
直升机下降到一定的高度,供裴晁怀爬上去。正在夏渔蠢蠢欲动之时,裴晁怀停了一下:“你退后。”
好吧,意图被发现了,夏渔遗憾地后退,退到了他满意的距离为止。
“砰——”
有人开枪。
裴晁怀捂着大腿倒下,他倒吸一口凉气。
夏渔举起双手,替自己辩白:“不是我!”
裴晁怀当然知道不是她,因为这枪是从斜后方来的,那边不是他下属所在的地方吗?
几人一同朝着发声地看过去,年轻的女人握着枪,在她的脚下是倒地的小弟。
“你们的这点小伎俩真是十年如一日,没有一点长进的你们以为我们就会在原地踏步?”
轻柔的嗓音,刻薄的语气。
兰归鹭在这里等候多时了,在看到裴晁怀想逃跑之后,她立马打伤警戒的小弟,夺走了他的武器。
面对紧张兮兮的同伴,兰归鹭安慰她们:“安心吧,灯会开始后我们就把游客划分成几部分,让他们分批次进入,同时也抓获了一些潜伏在其中的小人。”
早在之前,兰归鹭从雪山回来的时候,和江满衣碰过面。彼时因为他们不清楚她的立场,没有告知她相关行动。但她给他们提供了一些线索。
钟秋溪是被威胁的,兰归鹭在书信中发觉了这一点。以钟秋溪当时的身份地位,她身边不可能没有别人,再加上叶亦晴的前车之鉴,想杀钟秋溪比较困难。
但他们丧心病狂,以部分市民的性命为筹码,将钟秋溪骗出来,然后杀掉她。
好在他们还有点良心,没有出尔反尔。
他们能这么做一次,就能这么做第二次,更别提市长胡来还是他们的人,想在灯会上搞事情再容易不过了。
到时候张秋山恐怕也会落个顾荃的下场。
裴晁怀又是一惊:“怎么会?”
“你那位市长不堪大用,劝你下次换个人。”她顿了顿,“哦,你没有下次了,而且真有能力的也不屑与你们这种人为伍。”
裴晁怀反应过来:“是伏筠?她怎么会和你们合作?”
他分明记得伏筠是中立派,对他们的行为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接受过他们的示好。
“眼下这种局面,不选择现在我们这边的人算得上是又蠢又坏。”
兰归鹭的那些考虑是张秋山没有想到过的,但灯会不归他们管。兰归鹭是有备而来的,她提到有个副市长和她有旧,他们可以和那位合作。
这个副市长的名字就叫做伏筠,是钟秋溪曾经的同事。
胡来的能力并不强,真强的话又怎么会和狂犬狼狈为奸?所以很多事情都是由伏筠一手承包,赚着N把手的钱,操着一把手的心。再加上和平市的毒瘤还在,她不能偏向任何一方,否则她这个位置也坐不长久,只能先当个墙头草。
在兰归鹭找上她时,副市长在听完她们的计划后,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合作。
“你已经没有任何把柄可以威胁我们了。”
兰归鹭的枪没有放下,那双一直以来饱含暖意和温柔的眼睛里充斥着愤怒:“现在,轮到你为我妈妈偿命。”
她始终知道,虽然是裴晏初直接开的枪,但真正的凶手是裴晁怀,这个策划了一切的老不死的东西。
灯太昏暗,裴晁怀看不清对方的脸,兰归鹭长得和钟秋溪也不是很像,所以他没有认出对方是谁。
他不得不皱眉反问:“你的妈妈?”
“上任市长,钟秋溪。”
“原来是你。”
裴晁怀拄着拐杖站了起来,他用长辈的口吻说:“你的妈妈很聪明,早早地把你送走,还修改了你的信息,让我们怎么找也找不到。”
要是被他们找到,兰归鹭的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总之都是死路一条。
“不过她也愚蠢至极,要是答应与我们合作,她不会落到那种下场。”他装模作样地感叹,“但我对她保持了一定的敬意,没有像对待顾荃那样对待她,她得以备受尊敬,她应该感谢我。”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本就怒上心头的兰归鹭冷笑一声:“你也就只有现在能够得意了。”
她的手指动了动。
“你冷静一下。”
苏鸢赶紧甩开周边的几个人,她从上方翻身下来,想要制止兰归鹭。
兰归鹭不是和平市的公务人员,她的行为不受保护。再加上裴晁怀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要他没有威胁,她们就不能再进一步对他造成伤害。
这孩子还年轻,未来有无限可能,没必要把自己的前途毁在这种人身上。
但是……
苏鸢的脚步放缓了,杀母杀父仇人就在眼前,是谁都无法冷静下来。
她看了看周围的人,除了狂犬就只有她和夏渔,作假证的话,夏渔肯定不会揭穿她。
夏渔同样意识到必须阻止兰归鹭,但她能够看到兰归鹭气到颤抖的身体。
被杀的是兰归鹭的妈妈,在钟秋溪死后,兰归鹭整天都提心吊胆的生活,她不能称呼自己的妈妈为妈妈。父母的经历在她的心里埋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在这么多惨痛事件的浇灌下生根发芽。
裴晁怀害死了她的父母,也夺走了她的童年。让兰归鹭放弃的话怎么也无法说出口,任何劝解都显得轻飘飘。
那就先让她杀几次过过瘾吧。夏渔选择存档,然后站着不动。
没有人阻拦,兰归鹭很顺利地扣下扳机。
子弹射中裴晁怀的大腿,不算致命,但差一点就击中他的命根子,把他吓得够呛。
兰归鹭缓缓放下枪,她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再睁开眼,她又变回了那个沉稳的室友。
苏鸢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夏渔问:“你不打算杀他吗?”
兰归鹭差点又被勾起杀心,但她很好地压下去了:“妈妈的遗愿我还没有完成,我不能有污点,不能让妈妈失望。”
她还要成为市长,要和夏渔成为最佳搭档,一同治理和平市,将和平市恢复成妈妈想让它成为的那个模样。在此之前,她要严格要求自己,就算再愤怒也不能做出太过出格的事情来。
夏渔当即表示:“我作证,他试图逃跑,幸亏你及时赶到,让他失去了行动能力。没有你的话,他肯定就跑掉了。”
她随即看向苏鸢。
“确实如此,我也能作证。”苏鸢无奈地笑了笑,反正她也不是一个爱守规矩的人。
三个不守规矩的凑在一起,那这里的人就有难了。
幸好在她们做出行动之前,其他同事及时。
走在最前面的卫扶风一看躺在地上的呻吟的人,就知道这边不需要她们的帮助了,她问:“裴晁怀在哪里?”
苏鸢指了指正在捆人的夏渔,后者一边捆一边骂:“你个老东西不是挺能叫的吗?怎么不继续了?我动不了别人还动不了你吗?”
卫扶风:“……”
为什么她能把这种坏人专用话语说得这么熟练且欠揍?
苏鸢按了按脑袋:“你们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圆满完成任务。”卫扶风所在的特警队全员出动,全力配合张局的行动,一举拿下了正在交易的双方,截获了一批物资。
“这些货给我们用都可以用上好几个月。”卫扶风忍不住开口,“狂犬真是财大气粗。”
苏鸢并不意外:“他们想在之后对我们发起进攻,只是情报被我们获悉,我们将行动提前了而已。有人员伤亡吗?”
“有些同事受伤了,等着救护车来拉人,现在有随行的医护人员在帮忙先处理伤口。”
江满衣曾经是护士,她工作了那么多年,人脉是有的,提前喊了一些老同事来。
老同事相信江满衣的人品,欣然前来,然后就被迫看了一场枪战。
江满衣安抚战战兢兢的老同事们:“别害怕,我们在房子里,就算我们的人输了,我们也能跑掉。”
老同事们:“……”
更可怕了啊!还得谢谢你没说“两军交战不斩医护”这种狗都不会信的话。
“真是辛苦他们了。”苏鸢听着也觉得好笑,“不过这得交给伏市长和张局处理。”
夏渔捆完人,走了过来,看到苏鸢,她想起来苏鸢之前对她说的话:“苏鸢姐姐,你不是说他们上头有人吗?要是他们被捞了怎么办?”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苏鸢指了指自己穿着的作战服,“张秋山可使唤不了我。”
夏渔眼睛一亮:“你上头的人比他们更厉害?”
“明明是很正常的话被你说出来怎么那么奇怪。”苏鸢腾出一只手按了按夏渔的脑袋,“我前段时间去找了我的老朋友,她如今发展得特别好。”
这位老朋友不是简单的人物,有她的帮忙,他们就能够轻松控制住裴晏初的二爷爷和外公,控制了这两人,就相当于控制住了裴晁怀的命脉,任由他蹦跶也无法翻天。
“就算是没有我的老朋友,有你们在,狂犬被摧毁是早晚的事情。”
“但有她在,我们少走了一些弯路,少牺牲一部分人。”
“小渔,你变得越来越会说话了。”
夏渔自信扬头:“我本来就很会说话。”
“好了,过去处理一下你的伤口。”苏鸢见她的身体一直在掉血,赶紧推她去找江满衣,“真亏你能忍那么久。”
被这么多人看着,夏渔只好被卫扶风带过去。
“没想到你也在诶。”
“我年年拿优,当然要奔赴在最前面。”卫扶风虽然在处理自己的身世,但队里有任务,她不可能不参加,“我弟弟在废弃港口那边,你见到他了吗?”
“没有,但他应该没事。”
没事就好。卫扶风安心了:“我还以为张局不让你参与。”
“那必然不可能,我还指望着立功接替他的位置呢。”
明明是这么功利和现实的话,被夏渔说出来只会让卫扶风想笑:“我算是知道傅队为什么总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了。”
“他不是一直板着脸吗?”
“板着脸也分情绪,你看我弟弟不也经常板着脸?但我只会觉得他装怪。”
“原来如此。”夏渔点头,但她还是看不出来。
被带到治疗处,伤员不少,夏渔在后头排队。
一只手拍了拍她:“想插队吗?我也会处理伤口。”
“这不太好吧。”
夏渔瞅了瞅前头的几人,再看向拍她的人,想说的话被她咽下去,她持怀疑态度:“项姐,你真的会处理伤口吗?”
法医不是就验尸验伤吗?
项荟拿起绷带:“看来你们对我们法医有很大的误解,法医也是医。”
前头的人冲她摇头,表示不要轻信法医的话,不然会吃苦头。
但夏渔怀着对项荟的信任,再加上很久才轮到她,她就勉为其难地接受项姐的治疗。
项姐微微一笑。
*
傅松声没怎么受伤,其他人要么先去医院,要么留在原地看守,所以就由他负责前来汇报情况。
汇报完情况,苏鸢给他指了路,示意夏渔在那边处理伤口。
“她在这里?”
她刚才不是还在港口和许鹤泠打架吗?
“她来的时候就带了一身伤,刚才又和裴晁怀打了一阵子,身上的子弹应该数不清。”
梦回第一次见她时,她一人干碎银行抢劫犯。
这次应该也没事。
傅松声根据苏鸢的指示,找到了夏渔。
夏渔平躺在地上,双手放在腰腹位置。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她的脸色有些惨白,胸口也不见有呼吸的起伏。
项荟正拿出一个锤子,面色肃穆。
围在夏渔身边的人,一个个都低着头,肩膀不住地颤抖。
傅松声大脑一片空白,他朝着夏渔走去,单膝跪在她的旁边。
脖子以下的位置缠满了绷带,她的脸上也贴有各式各样的创口贴,即使是这样也有鲜血渗出,将绷带染红。
“我,我没想过会这样。”项荟的声音有些哽咽。
傅松声也没想过会这样,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夏渔,却担心碰到她的伤口,只能开口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会出事呢?苏女士不是说她离开的时候还活蹦乱跳吗?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项荟摇头,无法说出口。
傅松声只好看向其他人,可他们避开了他的目光,一个个地咬着牙,不让某种声音泄露出来。
傅松声双膝跪地,朝她挪动,他低下头想看她究竟伤哪儿了。
这时,死去的下属睁开眼,她猛地蹦起来,和他头贴头,听这清脆的响声就知道两个头都是好头。
“项姐,你骗我,你根本不会处理伤口。”夏渔抬起自己包得跟粽子似的手,“我明明是腹背受伤,你动我的脸和手做什么?”
紧接着她瞧见了项荟手里拿着的锤子,她震惊极了:“项姐你——!”
项荟放下锤子,替自己的业务能力解释:“我以前真的会,后来生疏了。”
“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夏渔被包得严严实实,无法翻身跳起来,只能在原地蠕动。
前一刻真的在担心她的傅松声闭眼,他现在觉得周围人的笑声不只是对夏渔友善的笑,也是对他嘲讽的笑。
但他还是没忍住伸出手按住了夏渔的肩膀,这下子她蠕动都没法蠕动了。
项荟躲开夏渔谴责的目光,她坐在夏渔旁边,问:“灯会进行到什么时候了?”
卫扶风回答:“要放气球了吧。”
随着她们的话音落下,千万个彩色的气球凌空,搭配着灯光,将漆黑的夜空渲染成七彩的星空。
悠扬的音乐声响起,隐隐约约,他们能够听到其他人随着音乐合唱的声音。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希望明天会是个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