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瞳年轻脾气急, 经常说错话，你千万别与她计较。”
白光的母亲白霞，拽住挡路的白狼, 顺势将斜跨在身上的皮包挂在白狼的手腕处, 用力揉搓眼睛，声音沙哑。
“我母亲向来格外心疼白光，只想去神山部落看一眼，今后与白光和灰瞳朝夕相处的兽人都是什么脾气。白树和白藤也是从小就与白光亲近，知道以后可能会再也见不到白光, 如今说什么都不肯松开搂着白光的手臂。”
“神山部落后天早上离开，我明天也打算去神山部落看看，正好将母亲和白树、白藤带回来。”
白狼紧绷的脸色稍缓，目光掠过挂在手腕处的皮包, 看在白光的母亲委实哭得可怜的份上, 没有计较，举着包, 恶声恶气的道, “只能带走行动不便的狼, 你们如果敢将亚成年兽人和幼崽也带走，我立刻去将这件事告诉首领！”
祭司同意又怎样？
不出意外，祭祀同意的事, 首领肯定不会同意。
始终默不作声的白光, 忽然开口, “白六，首领知道这件事, 神山部落即将迁徙，这是我和灰瞳随神山部落迁徙前, 最后一次回来。刚才我特意去与首领告别，感激他对我和灰瞳的宽容。”
不知不觉间白光的头越垂越深，声音沉闷嘶哑，像是格外的难受，“可惜我身无长物......只能用亲狼给我的东西，从神山部落换两筐盐，两箱成色和大小都普通的珍珠，送给首领。”
白六的脸上浮现惊讶。
他不仅去过神山部落，还亲眼见过在神山部落的兽人眼里成色和大小都普通的珍珠是什么样。
随便拿出一颗，放在黑石部落，几乎就是最漂亮的珍珠。
白六阴阳怪气的道，“你还真是命好，听说你的亲狼几乎将积攒的东西全都掏空，任由你带去神山部落。”
“对！”白光咬牙，竭尽全力的隐藏眼底的不耐烦和凶狠，终究还是没能彻底控制住脾气，反问道，“否则我怎么可能从神山部落换到两筐盐和两箱珍珠？”
白霞无可奈何的闭上眼睛，不愿意再看见不省心的白光。
她再次抓住白六的手臂，哑声道，“白光也不容易，因为怕他和灰瞳的事会影响我，差不多将手里所有的东西都换成那两筐盐和两箱珍珠。”
白六冷笑，不为所动，依旧站在原地。
白光不容易？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首领同意的事，只是代表首领不会阻止。
部落的一头狼、两头狼阻止白光带走亚成年兽人和幼崽，首领或许会看在那两筐盐和两箱珍珠的份上，训斥责怪阻止的狼。
如果他喊来更多的狼阻止白光，首领即使没有反而责怪白光，也不会再因此惩罚数量更多，声音更大的狼。
白六不知道他对白光究竟是什么心思。
当初灰瞳失踪，他是少数愿意去警告灰狼，不要太过分的兽人。
可是现在，只要看见白光即将达成目的，他就浑身难受！
愿意分享月光石的伴侣。
神山部落慷慨的帮助。
能为他付出所有的亲狼。
......
凭什么白光想要什么就能拥有什么？
白六凝视白光的眼睛，无法再掩饰兴奋。
平时脾气那么暴躁，怎么还不发火？
快发火！
只要白光做出任何令他不满意的举动，他就立刻叫更多的狼过来。
他要让对方知道，不尊敬他的下场。
白光敏锐的感受到白六的恶意，垂在身侧的手掌下意识的蜷缩，随即被另一个人的手握住。
汹涌的怒火瞬间停滞。
白霞提着早就被白六遗忘的皮包，往对方肩上挂，声音陡然压低，只有彼此才能听见，“如今白光手里只剩下这个皮包，里面有些盐和珍珠。”
白六的手掌因为这番动作，无意识的从皮包表面划过，触感柔软顺滑，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里面凹凸不平的轮廓。
耳边再次响起女兽人的声音，轻柔压抑，充满祈求。
“你收下这个皮包，告诉白光，愿意在白光随神山部落迁徙之后照顾我和白光的父亲，让他安心的离开，好不好？你放心，这只是你帮我个忙，我和白光的父亲绝对不会因此对你有任何要求。”
白六的手再次覆盖在皮毛表面，用力揉搓，感受里面的东西。
白霞垂下眼皮，挡住其中的笑意，提醒道，“你可以先看里面都有什么，珍珠的成色虽然比不上给首领的那些，但是至少不算随处可见。”
白六依言放下背包，迫不及待的拿出里面的东西。
两个巴掌大的木罐，装满细腻的盐粒，这种能够拧紧，严丝合缝的木罐，只有神山部落才有。光是单个木罐，就能在黑石部落换到可以吃两天的食物。
一个半个小臂长的木盒，里面铺着纯黑色的短绒兽皮，显得拳头大的青色珍珠，彩光更加明显。除此之外，这颗青色珍珠和木盒之间的空隙，填满各色小珍珠，最小也比草籽更大。
见白六的全部心神都被盐和珍珠吸引，白霞不得不做出提醒，“皮包所用的皮毛来自双翼紫皮兽。”
“大型野兽？！”白六难以置信的反问。
白霞点头，眼睛始终盯着棕色的皮包，“这是神山部落的祭司看白光和灰瞳可怜，特意送给他们......如果你看不上，我就留......”
“别动！”白光立刻将皮包团入怀中，警惕的凝视白霞。
白光无声嗤笑，眼底的轻蔑几乎无法再掩饰，忽然感受到大腿的剧痛。
他表情扭曲的低下头，按照耳边的提醒，哑声开口，“白六！你做什么？这是我给母亲准备的东西！”
白六依次将从皮包里拿出来的东西塞回去，眼角眉梢的喜悦几乎化为实质，语气难掩得意，“因为你要离开，你的母亲担心今后没狼照顾，特意将皮包和里面的东西送给我，希望我能可怜她和你的父亲，时不时的照顾他们。”
他拎着整理好的背包，转头与白光对视，意味深长的道，“你放心走，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他们。”
白光听懂白六的威胁，面无表情的脸上反而扬起真心实意的笑容，“谢谢。”
蠢货！
白六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山洞数珍珠，再也没有心思为难白光，拎着皮包，直接转身离开。
灰瞳放下背筐，掀起盖在上面的木板，拿出里面的棕色皮包，递给白霞。
如果白六原路返回，他会惊讶的发现，白霞的重新背在肩侧的皮包与已经送给他的皮包一模一样。
白霞有些紧张的问，“我刚才的表现怎么样？”
白光耸肩，小声嘟囔，“肯定比我强。”
“你也知道？”白霞抬手拍在白光头上，咬牙道，“别以为我没发现，要不是灰瞳及时拦着你，你的拳头早就挥到白六的脸上。”
白光眼中闪过心虚，闷声道，“快点走，这条路格外隐蔽，应该不会再遇见其他人。”
话音未落，他已经背着幼崽，拉着亚成年兽人大步往前走。
白霞还是有些担心，走到灰瞳身边问道，“白六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格外留意我和白水、还有大白、二白他们。”
灰瞳摇头，轻声安慰，“你放心，起码今晚，他不会想那么多。”
等到明天早上，白六发现白光的亲狼全都不在部落，只要没有突然变傻，他就不会主动提起曾经发现不对劲，试图阻拦白光，最后却因为收下白霞的东西，对异样视而不见的事。
即使白狼首领和灰狼祭司明天就发现，黑石部落突然有很多狼不见踪影也没关系。因为今天晚上，这些狼就会追着神山部落留下的痕迹逃离。
白霞点头，握住灰瞳的手，“还是你聪明。”
灰瞳苦笑，喃喃道，“神山部落的顾九黎祭司才是真正的聪明，我这只是......”灰狼与生俱来的狡猾。
因为经常想起神山部落首领的警告，她总是会在梦中惊醒，反复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在神山部落用类似的小聪明。
否则这么多狼近在咫尺的安定，会被她亲手毁掉。
行至两个部落的边缘，白霞总共送出去三个皮包，白光和灰瞳背的筐里还有两个皮包。
白光握住白霞的手，低声道，“送到这里就可以，等会见。”
白霞点头，朝灰瞳伸手，紧绷的脸色瞬间缓和，语气满含对未来的期望，“等会见！”
目送白霞单独返回黑石部落，白光和灰瞳同时变成巨兽形态。
虽然雨季结束，他们始终处于忙碌的状态，但是食物变得充足，原本瘦骨嶙峋的灰狼和白狼很快就恢复平时的健壮。
亚成年兽人和幼崽爬上白光的背。
缺半截前腿的白狼对趴在她面前的灰瞳摇头，变成巨兽形态，笑道，“我跑的不会比你们慢。”
三只巨兽形态的狼顺着神山部落的领地，向北行走，停在灰瞳和白光提前藏东西的地方。
这里有即将逃离黑石部落的兽人，准备带走的东西。
少量的水晶肉和金属，大量的炸肉。
白霞回到黑石部落，立刻找到伴侣白水，专门往狼多的地方走。
只要有狼愿意应声，白霞就会不厌其烦的告诉周围的兽人，白光即将随神山部落迁徙，不会再来黑石部落。后天早上，她打算去神山部落看着白光离开，顺便接回母亲和非要赖着白光的幼崽、亚成年兽人。
白霞的伴侣适时提出建议，“你在这里哭有什么用？比如叫上大白和二白去狩猎，尽量多给白光和灰瞳带些东西。”
四只白狼，两只灰狼因此光明正大的离开黑石部落。
不久之后，白光的叔叔听说这件事，立刻带着伴侣和儿女去野外帮忙，一只白狼，三只青狼离开黑石部落。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白狼首领和灰狼祭司耳中。
白狼首领正因为两筐野果和两箱月光石，对白光满心厌烦，厉声道，“不要再提起这个人！”
废狼！
因为灰瞳，白光竟然先背叛白狼，又背叛部落！
等神山部落彻底离开，看他怎么收拾叛徒。
既然白光已经离开，只能拿白光的父母和兄姐出气。
似乎有两个小崽子？
不能留！
谁知道是不是和白光一样的白眼狼。
提起这件事的兽人觑见白狼首领狰狞的表情，极怕被迁怒，连忙找借口离开。
灰狼祭司听见红狼的报信，更相信他的猜测。
神山部落不是在雨季之后的第十天早上迁徙，第九天早上，明天，神山部落就会迁徙。
看白光亲狼的行为，似乎不仅知道这件事，还试图为神山部落隐瞒？
灰狼祭司眼中浮现愤怒，沉声道，“走，去找首领！”
他咬牙切齿的道，“神山部落即将迁徙，为维护两个部落的友谊，黑石部落应该亲自去送。”
顺便带回白光的亲狼。
灰瞳和白光最好不要试图脱离他的掌控，否则......灰狼祭司冷笑，吓得周围的兽人不约而同的后退。
即使两只小狼没有胆大包天到这种程度，他也必须趁着小狼还在眼前，给出足够深刻的惩罚，免得小狼忘记他的威严。
灰狼祭司和白狼首领达成共识之际，又有两只灰狼、三只青狼、两只红狼，悄无声息的离开黑石部落，径直前往约定的地点。
随着天色彻底昏暗，六只灰狼、八只白狼、六只青狼、两只红狼，终于全部陆续到达指定地点，沉默的找出属于自己的东西。
灰瞳大声道，“我已经找到神山部落离开的方向，随时都能出发。”
白光起身，语气坚定，“现在就走！早点追上神山部落才能彻底安心。”
其余兽人闻言，沉默的站起来，没有一个人肯回头张望黑石部落的方向。
灰瞳环顾四周，声音逐渐变得温和，“这是个既艰难又无法后悔的选择，此时此刻，只有少数兽人还有最后一个后悔的机会。我会默数五十个数，然后开始奔跑，后悔的兽人可以留在原地，悄无声息的返回黑石部落。”
“后悔什么？”红狼兽人嗤笑，低头拨弄颈间挂着的木瓶，喃喃自语，“神山部落的兽人真聪明，我带你离开这个地方。”
另一个红狼兽人抱住同伴，泪水悄无声息的顺着眼角落下。
数至五十，灰瞳的眼里只剩坚定，率先向前奔跑，“走！”
白光停在原地，沉默的与陷入犹豫，进退两难的两只灰狼对视。
他缓慢点头，转身追赶已经跑远的狼群。
两只灰狼看向彼此，烦躁的原地踱步。
“走不走？”
“走！祭司向来记仇，即使现在回去，将来也不能保证，祭司永远不会知道，我们曾经的动摇。”
雨季结束的第九天，阳光尚未洒向大地，狼嚎已经传遍整个黑石部落。
白狼首领和灰狼祭司挑出二百只狼，直奔神山部落。抵达两个部落的边缘地带，白狼和灰狼轮番嚎叫二十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首领，现在怎么办？”白狼问道。
灰狼见状，不甘示弱的低下头，“祭司，现在怎么办？”
白狼首领难得没有因为这么明目张胆的挑衅生气，利落挥爪，“走！”
灰狼祭司有些心慌，亦步亦趋的跟在白狼首领身边。
狼群整齐奔跑，很快就看见神山部落的公共山洞所在的山。
直至狼群整齐的停在山下，神山部落的兽人始终没有应声。
灰狼祭司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脸皮抽搐，愤怒的跺脚，“这是怎么回事？！”
白狼首领昂头，目光紧盯神山部落的公共山洞，嗤笑道，“你是不是瞎？我们来晚了，神山部落已经迁徙。”
“追！”灰狼祭司立刻转身，嘶吼道，“前天还有兽人来神山部落交换东西，现在追，肯定能追上！”
狼群几乎从未见过灰狼祭司这么气急败坏的模样，下意识的跟着灰狼祭司转身，等待接下来的命令。
白狼首领却面露不满，毫不犹豫的扑向灰狼祭司，直到彻底将对方压制在身下，他的怒火才退散，沉声道，“你好像忘记，我才是首领。”
短短的时间内，灰狼祭司已经想通前因后果，知道他被灰瞳和白光彻底戏耍，两只小狼原本就想带着所有亲狼逃跑！
这股火尚且没发出去，白狼首领又当众羞辱他。
灰狼祭司盯着白狼首领的脸，目光逐渐涣散，直接气昏。
白狼首领眼中浮现疑惑，贴在灰狼祭司颈边轻嗅，疑惑变成遗憾。
“你要对祭司做什么？！”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灰狼对上白狼首领的目光，立刻后退，垂落的尾巴几乎完全藏进双腿之间，声音越来越小，“首领、知道祭司是怎么回事吗？”
“不知道。”白狼首领冷笑，走向能够上山的路口，高声道，“白狼随我上山，灰狼留下照顾祭司。”
迁徙，必定会有带不走的东西！
跟在他身边的白狼，硬着头皮问道，“白光和灰瞳......”
白狼首领摆手，“心早就不再部落的叛徒，留下也没用。如果神山部落非要庇护他们，追上又如何？难道要与神山部落打得头破血流？万一神山部落因此，暂缓迁徙的打算或改变主意，不再迁徙，怎么办？”
相比神山部落主动离开这里，包括白光和灰瞳在内，所有的叛徒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这些叛徒最好日夜向兽神祈祷，今后不会再遇见黑石部路。
灰狼祭司虽然不参与狩猎，但毕竟是壮年灰狼，平时又不用忍饥挨饿，身体素质远超普通兽人，很快就睁开眼睛。
他目光呆滞的凝视周围的狼脸，闷声道，“我怎么在这？”
周围的灰狼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想起灰狼祭司失去意识前的愤怒，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敢回答这个问题。
“首领呢？”灰狼祭司脸色突变，猛地站起来，全靠身边的灰狼借力才没摔倒。
虽然难受的想吐，他的嘴却片刻不曾停歇，“是不是已经去追神山部落？我们也去，一定要将叛徒抓回来！”
“祭司别急。”
不幸被推到最前面的灰狼呐呐开口，“首领没去追神山部落，他带着白狼上山，让灰狼留下照顾你。”
善于思考的灰狼小声提醒，“神山部落迁徙，应该会有很多带不走的东西。”
灰狼祭司因为难以忍受的眩晕，只能闭上眼睛，咬牙切齿的道，“神山部落已经离开，留下的东西早晚都会属于黑石部落，急什么？”
周围的灰狼沉默的低下头。
白狼先挑或灰狼先挑，差别很大。
“没用的东西！”灰狼祭司终于彻底恢复清醒，昂首怒嚎，呼唤白狼首领。
如果再不动身去追神山部落，真的会追不上！
直至灰狼祭司的嗓子开始疼痛，耐心即将彻底耗尽，白狼首领才顺着公共山洞前的平台露头，敷衍道，“你先在下面休息，别因为爬山累着。”
虽然神山部落没留下什么格外有用的东西，但是非石非木非金的容器、各种打磨圆润的石器和木质容器，看上去全都比黑石部落现有的东西更好看。
灰狼祭司执着的想要抓回灰瞳和白光，怒吼道，“难道首领打算放任灰瞳和白光背叛部落？无动于衷！难道你不怕，今后还有别的兽人......”
“够了！灰粉！不要再无理取闹。”白狼首领耐心尽失，冷声道，“当初如果不是因为你特意阻拦，白光和灰瞳第一次回黑石部落就会受到惩罚，何以至于养出现在的胆子？”
灰狼祭司尽量延长呼吸，平复胸口的窒闷，语气因此变得平缓，“如果我没有阻止你违反黑石部落与神山部落的约定，你还怎么与神山部落的首领达成交易？”
他皮笑肉不笑的道，“首领至今都不愿意说出来，你与虎啸的交易，难道是在害怕什么事？”
话音落下，不仅白狼首领脸色大变，灰狼祭司也突然心慌。
激烈的争吵毫无预兆的结束，只剩诡异的沉默，陆续引来周围狼兽人好奇的目光。
灰狼祭司的目光变得深邃，哑声道，“白峰，你下来，我有很重要的事。”
白狼首领不知不觉间眉头紧皱，下意识的学虎啸的模样，沿着陡峭的山壁径直向下，没想到突然踩空，只能狼狈的团成球形......
众所周知，狼兽人的骨头没有类狮虎兽人软。
白狼首领一路跌撞，一路留毛，身上多出数不清的斑秃。吓得周围的狼兽人连忙转身，不敢将目光放在与白狼首领相同的方向。
灰狼祭司见状，勾起嘴角，尾巴无意识摆动，沉重的心情终于缓解。
这么蠢的狼，怎么可能与他从神山部落拿到的东西相同？
白狼首领撞得头晕眼花，趴地干呕，闷声道，“你有什么事想对我说？”
灰狼祭司已经改变主意，语气轻快的道，“我也想去山上看看，首领放心，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都没事，我只是被晒晕，更不会有事。”
白狼首领冷笑，动作轻缓的爬起来，沉声道，“告诉我，你从神山部落换到什么东西。”
没等灰狼祭司回答，他又道，“别骗我，除非你能永远骗我，否则......”
灰狼祭司沉默半晌，轻声道，“我知道烧陶的办法，首领有没有在山上看见非石非木非金的器具。”
他即将因为兽神的指引，想到可以通过熬煮海水，得到盐的办法，这与神山部落有什么关系？
能通过与危险凶恶的海兽对话，获得海带，当然是因为他身为祭司，得到兽神的偏爱！
“好！我信！”白狼首领点头，昂首嚎叫。
听见动静的狼立刻放下正在做的事，跑到能被白狼首领看见的位置。
灰狼围着白狼首领和灰狼祭司或趴或坐，白狼整齐的蹲坐在山上的平台边缘。
白狼首领环顾四周，对灰狼祭司道，“当着所有狼的面，重复你的话，你通过与神山部落祭司顾九黎的交易，获得什么？”
灰狼祭司无惧无畏的与白狼首领对视，大声重复刚才那番解释，眉宇之间不见半分心虚。
白狼首领忽然道，“我希望你说的是真话。”
“我当然是在说真话。”灰狼祭司微笑，“现在我能不能问你，你与神山部落首领虎啸的交易，是否有培育巨叶止血草和杂叶止血草之外的内容。”
话音未落，他脸上忽然浮现恍然大悟的表情，“如果交易的是......那件事，你只需要点头，不用说得太详细，我能理解。”
白狼首领再次环顾四周，沉声道，“灰粉，你听好，我与神山部落的首领虎啸交易，不仅获得培育巨叶止血草和杂叶止血草的办法，还有将海水变成盐！”
灰狼祭司脸上的笑意陡然僵硬，瞬间破音，“怎么可能？”
白狼首领的目光逐渐冰冷，“为什么不可能？虎啸原本想用从海边获得海带的方式与我做交换，因为我坚定的拒绝他，他才愿意说出培育巨叶止血草和杂叶止血草的办法。”
灰狼祭司踉跄后退，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狼狈的模样已经说明一切。
白狼首领猛地抬头，目光精准锁定瑟瑟发抖的白照，轻声问道，“白照，你通过与神山部落的祭司猁渔交易，获得什么？”
山上的白狼立刻低头表示臣服，闷声道，“我换到能从海边获得海带的办法，哥哥。”
“我要去追神山部落！”灰狼祭司突然暴起，情绪彻底被愤怒主宰。“神山部落必须给我个交代！”
白狼首领冷眼看着灰狼祭司跑向北边，周边的灰狼犹豫片刻，差不多跟上去半数。
蠢货！
虽然灰狼祭司的损失更大，但是他完全没办法因此高兴。
神山部落！
虎啸、猁渔、顾九黎。
远处的白狼听见白狼首领的召唤，连忙跑过去，“首领？”
白狼首领道，“马上回部落问兽人各自从神山部落换到的东西，告诉他们，只有这一次坦诚的机会，主要目的是找会烧陶器的兽人。”
“是！”白狼点头，挑出两个同伴，立刻返回黑石部落。
白狼首领沉声道，“白照，滚下来！”
白照不敢有任何耽搁，顺着山壁滚到白狼首领身边，小心翼翼的道，“哥哥？”
白狼首领嗤笑，“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都从神山部落换到什么。”
“从海边获得海带的办法，还有......”白照翻身露出肚皮，绝望的闭上眼睛，“还有煮盐的办法。”
白狼首领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愤怒，狠狠的踩在白照的肚子上，质问道，“为什么瞒着我交换从海边得到盐的办法，你想做什么！”
白照不停的发出哀嚎，“别！哥哥！饶了我这次！我再也不敢了！哥哥！哥哥！母亲让你照顾我！这是我第一次犯错！”
白狼首领缓慢收爪，眼底只有冷漠，咬牙切齿的道，“你应该庆幸，你是我弟弟，知道从能海边获得海带的办法。”
“对对对！做你弟弟是我最幸运的事！”白照痛哭流涕。
“你是不是也能猜到灰粉为什么如此惊慌愤怒。”白狼首领冷笑，狠踢早就彻底瘫软的白照，“你现在就回部落，告诉所有狼，黑石部落的祭司做出什么蠢事！”
“用在雨季之前就开始积攒的金属，从神山部落换来我和你早就知道的事。”
黑石部落不需要这么没用的祭司。
希望年轻的灰狼会更听话。
不听话也没关系。
只要知道疼，早晚会听话。
白照颤抖着爬起来，不敢再做错任何事，忍着胆怯问道，“怎么说？当初我们好像是......”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同时去神山部落。”
“可是我比灰粉更早与神山部落完成交易。”白狼首领凝视白照，“你也比灰粉更早与神山部落完成交易，明白吗？”
白照闭嘴，不停的点头，“明、明白！”
白狼首领点头，看着白照踉跄走远，沉思片刻，再次招手，对走过来的白狼道，“你做好准备，三天之内出发，前往白石部落。”
“先准备，等灰粉回来，问清神山部落离开的方向，我再告诉你，去白石部落找谁，说什么。”白狼首领闭上眼睛，忽然转身朝山壁挥爪，速度快得只能看见残影，留下斑驳的痕迹。
因为挠山壁时过于用力，接连劈断几根指甲。
白狼首领从神山部落返回黑石部落的路上始终爪疼，即使特意放慢速度，最后也难以掩饰微瘸的姿态。
可是这没让他忘记正事。
趁灰狼祭司犯下大错，换个听话的祭司。
回到黑石部落，白狼首领不动声色的四处打量，惊讶的发现，兽人眼中不仅有愤怒，还有无法忽略的恐惧。
怕什么？
白狼首领脚步微顿，叫住因为与他对视满脸慌张的兽人，“红云！过来！”
倒霉的红狼立刻感受到周边同情的目光，她忍住想要不管不顾逃跑的冲动，在白狼首领的催促下，踉跄着加快速度。
行至白狼面前，红狼趴下，腹部和下巴紧贴地面。
既是臣服，也是畏惧。
白狼首领因为爪疼，比平时更缺耐心，开门见山的问道，“部落今天都发生什么事？你为什么看见我就想跑。”
红狼立刻道，“首领，我没想跑，我只是......刚好肚子疼！”
白狼首领冷笑，没说信或不信，烦躁的催促道，“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是，首领。”红狼闭上眼睛，不敢有任何隐瞒，语速越来越快，“白照说祭司瞒着你，用九百块金属与神山部落交换从海边获得盐的办法。实际上，你早就与神山部落的首领虎啸，完成相同的交易，相当于祭司白送给神山部落九百块金属。”
白狼首领眯起眼睛，呵斥道，“不止这些，还有其他事，说！”
红狼被吓得瑟缩，声音却越来越大，“这件事让部落的兽人很震惊，突然有狐兽人猜测，从海边获得盐的办法是不是熬煮海水。白照质问狐兽人，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狐兽人说这是灰瞳的梦境。”
灰瞳的梦境很简单。
黑石部落的兽人因为缺少盐，陷入绝境，兽神突然现身，教兽人熬煮海水，吸引亮圆兽。
从此兽人有吃不完的盐和源源不断的海带。
白狼首领的爪子不知不觉间深嵌泥土，逐渐散开浅淡的血腥味，他却浑然不觉，哑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狐兽人为什么早点说出来。”
“因为灰瞳说梦境的最后，帮助黑石部落度过绝境的兽神，特意给予她提醒。熬煮海水和吸引亮圆兽，全都是只有面临绝望才能用的办法。如果没到绝境，擅自使用这两个办法。非但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反而会导致这两个办法永远失效。”
只有灰瞳是兽神选定的使者，可以肆意挑选铭记兽神恩赐的兽人。
其余听见这个故事的兽人，必须保守秘密......至少不能在黑石部落彻底解决缺盐的困难前，提起有关于这个梦的任何内容，否则也会导致这两个源于兽神赐予的办法，永久失效。
提起这个梦的狐兽人，因为刚吃完有毒的野果，神志时而清醒时而昏沉，所以才会这么轻易的说出灰瞳的梦。
期间有很多兽人因此愤怒、惊恐，显然也听过这个梦，害怕狐兽人的行为会导致兽神对黑石部落不满，降下惩罚。
“首领？”
附近的狼见白狼首领忽然摔倒，立刻围过来。
白狼首领眼中却只有红狼兽人，眼睛表面的血丝无声跳动，哑声问道，“灰瞳的梦是在什么时候？”
红狼兽人哭着躲到身边的灰狼腹下，哽咽道，“应该是雨季还没结束。”
话音未落，白狼首领突然口吐鲜血，颓然倒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