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 顾九黎选中轻薄却足够大的白石，顺着白石的边缘自下而上的固定金属夹，然后通过捏住金属夹的顶端, 控制白石悬在托着绿竹的狮爪旁边。
绿竹被突然出现的白石吓得竹根全都绷直, 很像狮虎豹猫炸毛的模样。
棕狮小声道，“他看见白石没反应。”
顾九黎单手支撑下颔，似笑非笑，“这还不算有发反应？”
话音未落，本该如同裙子般沿着竹节下方垂落的竹根终于又有变化。
纤细的竹根接连挥舞, 绿竹迫不及待的后退，在顾九黎和棕狮的注视下，如同倒栽葱似的落入浅灰色液体。
棕狮无意识的瞪大眼睛，满脸震惊, 收爪的动作却干净利落, 没有半点迟疑，不给被绿竹砸飞的浅灰色水花任何沾染狮爪的机会。
顾九黎面无表情的控制金属夹与白石分开, 任由白石沉......没落下去。
绿竹掉进浅灰色液体的方式虽然狼狈, 但是立即变得灵活很多。新长的竹叶快速摆动, 掀起阵阵涟漪，令绿竹轻而易举的飘到白石上方。
狮壮变成人形，依旧挡在顾九黎的前面, 哑声道, “它的竹根又细又短, 为什么能拖动白石？”
没等得到答案，他又道, “你看，总共有十二根纤细的竹根, 十条竹根只是贴着白石，就能让应该沉至花盆底部的白石停留在距离水面不远的地方。”
狮壮伸出手，拇指的指甲顶端停留在食指的第一个指节的缝隙处，“白石与水面的距离，最多只有这些。”
绿竹的竹叶继续摆动，很快就带着白石，飘至远离狮壮的位置。
顾九黎将已经没用的金属夹变成金属薄片。
即使知道狮壮不停的说话，只是想压下恐惧，他也没有敷衍对方，认真的解释，“绿竹的竹根抽你的爪子那么多次，你都没掉毛，单凭竹根的韧性，应该无法负担白石的重量。不过现在基本可以确定，白石和绿竹来自同个地方，绿竹对白石，可能有兽人暂时无法理解的控制方式。”
狮壮立即点头，“对！当初你和哥哥是在白石形成的山洞深处发现绿竹。小灰树原本的模样与绿竹很像，白石放进小灰树的花盆，可以让小灰树花盆内的膏体快速变成液体。不仅绿竹和白石来自同个地方，小灰树、绿竹和白石，全都是来自同个地方。”
顾九黎莞尔，依次记录通过绿竹的变化得到的信息。
“绿竹可以感受声音，应该也会有视觉。”
“没错！”狮壮又一次马上应声，“小灰树还是红树的时候可以看见你和猁渔，树枝举着红叶，准确的送到你和猁渔的手边。”
“嗯。”顾九黎原本想试探如同绿竹这样的智慧生命，重伤未愈，视觉会不会受影响，可是想到绿竹险些‘跳盆自杀’的经历，他不仅没有伸手，反而退后半步，轻声道，“它很胆小。”
这不能怪绿竹。
亚成年兽人手腕粗，指节长的小竹子。
哪怕兽人只维持人形，绿竹现在的状态与兽人的差距，也远超兽人的人形与小型野兽的差距。
顾九黎扪心自问，如果他不能使用自然能力却必须以人形面对小型野兽，嗯，加个限定词，喜欢吃草，不吃兽人的小型野兽。
他绝对不会做出立刻逃跑之外的第二种选择。
况且绿竹既有被白石兽养着吃的经历，现在又不知道兽人会不会吃竹子。
顾九黎再次后退，无声叹气，“发现花盆内的白石消失就再选个大些的白石放进去，平时先尽量不要靠近绿竹，等绿竹熟悉兽人的存在，表达想要与兽人交流的意思......不着急。”
狮壮已经彻底恢复冷静，“绿竹有任何变化，我都会立刻告诉你。”
顾九黎看向不远处的小灰树，发自内心的认为，期盼绿竹接纳兽人，愿意与兽人交流，不如指望小灰树快点醒过来。
当初红树跑去神山部落的临时营地寻求帮助，干净利落的碰瓷，看着就像胆大的模样，现在小灰树虽然远不如红树高大，但是至少与大部分兽人的人形同样高，应该不会被兽人吓得瑟瑟发抖。
他抬头看向天空，发现太阳马上就要移动到中央的位置，缓慢走向小灰树，寻找视野最好的角度，不眨眼的等待小灰树的变化。
狮壮亦步亦趋的跟在顾九黎身边，表情逐渐变得紧张，无意识的舔唇。
他确实看见小灰树的变化，没有说谎。
可是迄今为止，只有他看见小灰树的变化。
上次已经让猁渔失望，如果这次再让顾九黎失望，即使猁渔和顾九黎全都没有怪他，依旧愿意相信他，他也会很难过。
“看树根！”
“看树冠......根，根的位置！不是，树冠根的位置！”
顾九黎和狮壮同时瞪大眼睛，发出惊呼。
小灰树现在没有树叶，只有稀疏短小的树枝，很容易找到长出树枝的位置。大概有狮壮的拳头那么大的范围忽然由浅淡的灰色变成浅淡的红色，随即又变成浅淡的灰色。
与此同时，小灰树的根部也忽然变成浅淡的红色，由灰变红再由红变灰的频率，差不多与树冠下方的位置完全相同。
顾九黎哑声道，“有点像心跳动的感觉。”
“心？”狮壮下意识的抬起手放在胸前，忽然生出难以言喻的感动。
树冠下方和树根的浅淡红色最开始是交替出现，随着各自出现的次数变多，消失和出现逐渐变成彻底相同的频率。
第六次，红色非但没有像前几次那样立即消失，反而快速蔓延。
某个短暂的瞬间，小灰树完全变成小红树，然后又从边缘开始褪色，快速变回小灰树，不再有任何变化。
顾九黎和狮壮终于能分出心神，关注另一个花盆的动静。
绿竹不停的跳离浅灰色的液体又落下，掀起吵闹的水花。
不知道是发现兽人的目光，还是体力快速耗尽，绿竹跳至高处的频率越来越慢，另一个花盆很快就在顾九黎和狮壮的注视下彻底恢复安静。
“它是不是忽然感受到小灰树的存在？努力想要看见小灰树？”狮壮不知不觉的皱眉，如同自言自语似的道，“这么近的距离，它原本为什么感受不到小灰树的存在？”
他猜测道，“难道白石和白石兽骨头，不仅会让食草野兽感受不到绿竹的吸引力，也会导致绿竹没办法发现近在咫尺的小灰树？”
“不对啊！”狮壮抓住头发，表情疑惑，“绿竹忽然感受到小灰树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动花盆外侧的白石和白石兽骨头。”
他觉得答案就在嘴边，可惜还差一点灵光，如同遮挡浅淡的薄雾，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彻底看清。
顾九黎的目光在红色的花盆和绿色的花盆之间不停的移动，轻声道，“绿竹不仅原本感受不到小灰树的存在，现在也感受不到小灰树的存在。”
他走向绿色的花盆，预料之中，看见绿竹靠在距离他和狮壮最远的地方。纤细的竹根尽数蜷缩，唯一的竹叶也是无精打采的萎靡模样，贴着竹身落入浅灰色的液体。
“我知道！”狮壮忽然醒悟，“小灰树变成红色，绿竹才能感受到小灰树？”
顾九黎没有应声，大步走到存放白石的地方，精挑细选，找到与刚才放进绿色花盆被绿竹抱住的白石形状差不多的白石，试探着放进绿竹的花盆。
白石入水带来涟漪，行至绿竹身边，狭窄纤细的竹叶立即翘起，绿竹也随之移动，飘向白石，如同不久之前那样以竹根抱住白石，拖向远离顾九黎和狮壮的位置。
顾九黎见状，缓慢勾起嘴角，然后变成兽形，爪垫悄无声息的落地，故意挨着绿竹的花盆走向与小灰树的花盆截然相反的位置。
为避免绿竹受到惊吓，森林猫特意与绿竹的花盆拉开适当的距离，保证绿竹在花盆内，只能看见毛绒绒的猫耳朵，不会有随时可能被猫狩猎的压力。
狮壮停在原地，好奇的看向绿竹的花盆。
水波荡漾的声音清晰的传入森林猫的耳朵。
即使没有亲眼看见，森林猫也能想象，绿竹唯一的竹叶快速挥舞，拽着白石不停的沿着花盆边缘移动，始终与猫保持最远的距离。
绿竹不仅有听觉，还有视觉。
顾九黎停在距离绿竹的花盆大概五步的地方，重新变成人形，原地坐下，调整位置和角度，体会绿竹的视野。
嗯......确实看不见小灰树。
顾九黎沉思片刻，凭借自然能力凝结长条金属杆和金属镜。
他依旧坐着，可以看见绿色花盆内恢复安静的绿竹。
绿竹只能看见如同树叶似的金属镜，没办法看见他。
顾九黎小声道，“狮壮，你举起小灰树的花盆，然后说句话。”
绿竹很快就被狮壮的声音吸引，身体微转。
可能是觉得狮壮与它的距离，不足以威胁它的安全，绿竹虽然立即摆动竹叶，前往距离狮壮最远的位置，但是动作明显不如前几次急切。
顾九黎挑起眉梢，绕开绿竹的花盆去找狮壮，“绿竹看见小灰树，没有特殊的反应。”
他猜测道，“这可能与小灰树现在的状态有关。”
狮壮捧住脑袋，沉思许久，终于理顺思路，低声道，“绿竹看不见小红树，可以感受到小红树的气息，认出小红树是它的同类。绿竹看见小灰树，无动于衷，认不出小灰树是它的同类。”
顾九黎点头，“绿竹看见小灰树，反应与看见附近的野草杂树没有区别。”
狮壮无意识的抚摸小灰树的花盆，得出结论，“红树变成小灰树，等于伪装成普通的树？”
“当初红树的树干有不少裂纹，树枝和树叶也有被野兽啃咬的痕迹。它变成小灰树，损坏的树叶和树干全都脱落，看上去反而像是变成健康，这应该是红树快速休养的办法。”顾九黎眉眼微弯，笑着道，“根据小灰树现在的变化，我猜测等小灰树变成红色，不再变灰，这颗树就会彻底醒过来。”
狮壮叹气，“这样也算快速休养？”
他忧心忡忡的看向绿竹的花盆，“那绿竹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虽然绿竹的根须逐渐变多，表面裂痕消失，长出竹叶，但是亚成年兽人手腕粗的竹子，只有指节高，无论如何也算不上恢复，最多只是好转。
如今距离红树变成小灰树，差不多超过三百五十天，小灰树才有明显即将变成红树的预兆。
绿竹......
狮壮摇头，又一次叹气。
小灰树只是处于苏醒的阶段，绿竹只要发现风吹草动就怕得不行。
顾九黎很快就压下终于发现小灰树和绿竹发生变化的激动，寻找阳光充足的地方补觉。
等他再次睁眼，太阳已经彻底落山。
森林猫习惯性的寻找白狮，先是猫爪落空，然后目光也落空。
白狮不在。
棕狮专心舔舐前腿不存在的浮毛，低声道，“哥哥在喵山，陪孔雀挑珍珠。”
他解释道，“现在除了你和曦光可以比较顺畅的交流，只有哥哥和流光能明白彼此是什么意思。”
落空的猫爪拍在草地，留下深刻的痕迹。
森林猫哑声道，“为什么不叫醒我？”
棕狮抬起头，恰好在暗处的眼睛散发荧光，看上去格外明亮，“哥哥说你在草原经常睡不好，昨晚又没有睡，还要考虑很多事，如果今天再睡不好，必定会头疼，不允许首领叫醒你。”
“嗯？”森林猫原地打滚，眼尾上扬，语气变得轻快，“他来看过我？”
棕狮敏感的察觉到森林猫刚睡醒的烦躁彻底散去，终于愿意与森林猫对视，笑着道，“你刚睡着不久，哥哥就找过来，在你身边睡到太阳变得橙红，我才来叫醒他。”
如果非要说森林猫有脾气不好的时候，必定是刚睁开眼睛，无论有没有睡够，全都打不起精神的萎靡时刻。
虽然森林猫不会因此对身边的兽人发火，但是森林猫可能会在不经意间让身边的兽人明白，聪明与笨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棕狮已经无数次，经历相同的挫折。
发现森林猫说出新奇的事物或句子。
他听不懂，询问。
森林猫解释。
他依旧听不懂。
森林猫转头看他，清澈的猫眼可以让他轻而易举的发现森林猫的困惑，还有他同样充满困惑的蠢脸。
久而久之，神山部落的兽人发现森林猫刚睡醒，通常会立即躲远。
只有白狮例外。
可惜今天白狮不在。
棕狮只能硬着头皮守在这里。
好在他运气不错，恰好碰上森林猫很快就脱离萎靡的状态。
棕狮尾巴悄无声息的摇晃，脚步轻快的走向森林猫，“哥哥在草原找到许多小白果，甜，你多吃点。”
他将装着小白果的木桶推向森林猫，“这里还有煮肉，全都是红肉，即使凉透也不会腻。”
森林猫抬头看天，毛绒绒的耳朵缓慢抖动，“现在距离天亮还有多久，狮白有没有告诉你草原的事？”
他变成人形，挑选爱吃的食物，打算等填饱肚子再去喵山。
棕狮见状也变成人形，虽然不饿，但是他可以陪顾九黎吃点东西。
哥哥告诉他，有人陪顾九黎吃东西，顾九黎就能多吃些。
“大概还有五个三千六百秒才会天亮，你别着急，孔雀今晚不会离开这里。流光告诉哥哥，孔雀打算在明天的黑夜结束之前离开。”
狮壮小声道，“草原的事，我知道的不多，哥哥有点生气，虎猛非常生气，猁渔在天黑之前告诉月明部落的斑点鹿，神山部落不再需要临时工，要求月明部落的斑点鹿在半天之内离开神山部落的领地。”
顾九黎咬破小白果，当即被酸得皱眉，忘记原本想要说什么，狐疑的看向狮壮，“这也算甜？”
“甜啊。”狮壮接连往嘴里塞小白果，非但没有像顾九黎这样痛苦皱眉，反而愉悦的勾起嘴角，语重心长的道，“甜水粉瓜和甜甜果的味道其实已经不能算是甜，我觉得可以单独以美味称呼甜水粉瓜和甜甜果，这种小白果才是甜味。”
顾九黎摇头，无法接受这样的改变，掌心出现细长的金刀，挑选看得顺眼的煮肉。
小白果虽然有以酸充甜的嫌疑，但是口感不错。
每次以眼角余光发现小白果，他都会顺便插起一个，持续怀疑狮壮对于甜和酸是不是有误解。
前往喵山的途中，森林猫看见茶色卷毛狮，惊讶的瞪大眼睛，“这么晚，你还要去审狐狸？”
茶色卷毛狮疑惑的歪头，不答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打算去审狐狸，不是想去山顶看热闹？”
森林猫原地蹲坐，不假思索的道，“如果是看热闹，你应该会比现在开心。”
茶色卷毛狮哂笑，表情不再紧绷，没等森林猫询问，他就将不开心的事尽数告诉对方。
因为白喜态度温和，非常愿意配合顾九黎的计划，所以另一个，可以在双尾部落说得上话的高级自然能力兽人红雨就彻底失去作用。
神山部落的兽人虽然在某些方面能称得上胆小，但是面对屡次让神山部落的兽人觉得麻烦的存在，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茶色卷毛狮亲自咬断红狐的喉咙，曾被红狐打伤的兽人也各自报仇，然后将红狐拖去草原，伪装野兽杀死红狐的痕迹。
这么做是想让红云部落的狐狸和月明部落的斑点鹿知道，哪怕是高级自然能力兽人进入神山部落的领地，也有死的可能。
至于红云部落的狐狸和月明部落的斑点鹿会不会发现，红雨不是被野兽杀死，神山部落的兽人根本就不在乎。
如果讲理，红雨擅自闯入神山部落的领地，打伤神山部落的兽人。即使被抓住也不老实，依旧多次打伤神山部落的兽人，神山部落杀死红雨，没有任何错处。
如果不讲理，无论神山部落做什么都会被抓住错处。
森林猫追问道，“红云部落狐狸和月明部落的斑点鹿看见红雨，有什么反应？”
他有预感，虎猛、狮蓝、猁渔和狮白全都是因为这件事生气。
茶色卷毛狮冷笑，脸色紧绷，目光陡然变得锐利，“没有反应。”
“什么？”森林猫愣住。
棕狮瞪大眼睛，“怎么会没有反应，难道月明部落的斑点鹿和红云部落的狐狸，很久没有发现红雨，让野兽先找到红雨，导致斑点鹿和狐狸认不出......”
不对，即使认不出红雨，也不会认不出红狐狸。
茶色卷毛狮先点头，又摇头，解释道，“斑点鹿先发现红雨，似乎认识这只狐狸，不仅故意往红雨身上倒吸引野兽的药粉，还没告诉红云部落的狐狸，发现红雨的事。”
等十二只狐狸和六只斑点鹿全都看见红雨，只能认出红雨是红狐狸，无法再判断已经失去原本模样的红狐狸究竟是谁。
经过短暂的犹豫，十二只狐狸和六只斑点鹿掩埋红雨，非但没有原路返回位于草原另一端的危林，反而以更快的速度前往神山部落。
森林猫叼住爪尖，若有所思的道，“红云部落的狐狸没认出红雨是谁，必定会猜测，这只倒霉的红狐狸是中级自然能力兽人。”
茶色卷毛狮愤怒的挥爪，拍碎身侧的石头。
森林猫叹气。
草原部落根深蒂固的观念认为，高级自然能力兽人对外侧部落是降维打击，红云部落的狐狸以为红雨还活着，压下惊怒恐惧继续前往神山部落，尚且能算得上正常。
可是月明部落的斑点鹿，行为委实诡异。
棕狮退后半步，小声问道，“现在怎么办？”
茶色卷毛狮转头看向草原，语气冷漠，“虎猛和豹美带着九十个狩猎队成员，守在月明部落的斑点鹿和红云部落的狐狸，走出草原的位置。”
既然吓不走，只能先抓起来。
“六只斑点鹿和十二只红狐狸，大概会在什么时候走出草原？”森林猫立即道，“我去帮忙！”
如今整个神山部落，只有他是中级自然能力兽人。
茶色卷毛狮的脸上终于浮现笑意，温声道，“一个中级自然能力兽人和十七个低级自然能力兽人，不用你亲自动爪。”
“好多人啊。”森林猫下意识的发出感慨，然后缓慢摇头，“不行，告诉虎猛，不要下爪太重，尤其是对那些低级自然能力兽人。”
他沉声道，“这次不能再像上次的十只狐狸那样，允许被抓来的兽人在神山部落白吃白喝白住。”
“嗯？”茶色卷毛狮的表情忽然变得呆滞。
棕狮也是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分别被关在喵山溶洞内的狐狸，始终都是在神山部落白吃白喝白住！
茶色卷毛狮怒上加怒，反而变得冷静，哑声问道，“怎么才能不让狐狸和斑点鹿在神山部落白吃白喝白住？”
话音未落，他就自问自答，“通知红云部落和月明部落，以神石为这些狐狸和斑点鹿赎身，顺便......支付！对，支付这些狐狸和斑点鹿在神山部落吃肉、喝水、睡溶洞的代价，必须也用神石。”
“不用这么麻烦。”森林猫摇头，冷静的道，“直接将这些狐狸和斑点鹿抓去溶洞，挖钟乳石、研磨粉末、运送原料下山、哪些工作格外辛苦就让这些狐狸和斑点鹿做什么事。”
关系到物尽其用，避免浪费，他很快就粗略的完善这个想法，“擅自进入神山部落的领地，先挨揍，然后罚款，无法还清罚款，不允许这些狐狸和斑点鹿离开神山部落的领地。”
为神山部落打工，可以得到还罚款的积分。
然而想要得到食物，必须先支付神山部落相应的积分，水暂时不算积分，如果不睡溶洞，睡觉同样暂时不用额外支付积分。
除此之外，如果这些狐狸和斑点鹿与神山部落的兽人做相同的工作，得到的积分不能超过神山部落的兽人。
平时表现好，工资少打折。
平时表现不好，工资加倍打折。
如果红云部落和月明部落，愿意为这些狐狸和斑点鹿交罚款，可以先扣除这些狐狸和斑点鹿通过劳动改造结余的工资。
这样的话，即使红云部落和月明部落不在乎神山部落的警告，非要赌，神山部落不敢真正对这些狐狸和斑点鹿落狠爪，神山部落也不至于亏得掉毛。
茶色卷毛狮安静倾听森林猫的决定，闪烁荧光的眼睛越来越明亮，愤怒焦躁的情绪彻底被安抚，迫不及待的道，“我这就去找虎猛！”
森林猫站在原地，凝望茶色卷毛狮顺着山壁最陡峭的地方快速跑远，转身继续上山，很快就看见坚持相互折磨的曦光和猁渔。
最先发现他出现在山顶的兽人却是站在远处的狮白。
顾九黎变成人形，笑着对狮白挥手。
随即惊讶的发现，曦光竟然可以流畅的喊他的名字，音调和节奏没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
猁渔沉默的抬起手，揉捏鼻梁上方的软肉，语气充满疲惫和庆幸，“你醒的很早。”
曦光有些沮丧，“说说，神鱼快，我不会。”
她指向自己，“笨！”
然后又指向猁渔，“聪明！”
顾九黎习惯性的咬住侧脸，忽然想到狮白就在附近，轻咳两声，若无其事的道，“你们在学习对方的语言？”
猁渔点头。
曦光也点头。
顾九黎眉眼微弯，表情认真，“曦光，不笨，昨天听不懂，现在可以。”
绿发女人思索片刻，缓慢摇头，“顾九黎和神鱼，聪明，多。曦光，聪明，少。”
“猁渔！”顾九黎试着纠正曦光的错误。
“嗯？”曦光满脸茫然，“这，是，什么？”
猁渔双手抱胸，语气冷漠，“原本她还能改过来，后来发现每次说神鱼，你都笑的很快心，她就坚定的认为神鱼才是我的名字。”
曦光理所当然的没听懂这么长的话，急得摇头，不停重复最熟悉的音调，希望能得到更多的提示，“神鱼？好！神鱼好。”
顾九黎缓慢眨眼，不动声色的挪动脚步，背对猁渔，竖起拇指，“曦光也好。”
曦光虽然总是强调她没有顾九黎和猁渔聪明，但是她学陆地兽人语言的速度，不仅没有比顾九黎和猁渔慢，反而比顾九黎和猁渔学习鸟兽人语言，发音更正确，很少有需要反复纠正的时候。
顾九黎有理由相信，曦光是彩韵紫霞特意选出来的那个，最有语言天赋的孔雀。
那么他就更有理由相信，既有天赋又努力的曦光，刚在喵山降落，自信且热情的打招呼，又是骂混球，又是询问神山部落的兽人怎么还没被野兽叼走，只有两个可能。
第一种可能，上一个与彩韵紫霞频繁交易的陆地兽人部落，铁拳部落，故意误导曦光，以如此下作的方式，增加孔雀与其他陆地兽人部落的矛盾，防止孔雀不再与铁拳部落交易。
第二种可能，铁拳部落的兽人不愿意教曦光陆地兽人的语言，曦光偷学意义不明的话，弄巧成拙。
无论怎么看，孔雀与铁拳部落的关系都算不上亲密。
接下来，顾九黎有意引导曦光，学会更多常用的字是如何发音，顺势询问孔雀与陆地兽人交易的经历。
“不好！低级部落！神山部落珍珠够，不去低级部落。”曦光皱眉，厌恶几乎化为实质，伸手轻拍肚子，“低级部落，这里有......东西？”
“袋！”顾九黎又捏出巴掌大的袋鼠雕像，刻意放缓语速，“袋鼠兽人，铁拳部落。”
猁渔变成兽形，两只前腿优雅交叠，“我，猫兽人。”
曦光很快就学会新的形容，表情又变得愉悦，“袋鼠兽人，坏。猫兽人，好。”
话毕，她看向远处，“狮兽人、虎兽人、豹兽人、全，好。”
顾九黎现状，脸上浮现犹豫。
他和猁渔学习鸟语言的速度，确实不如曦光学习陆地兽人的语言。
如果优先通过曦光学习鸟语言，今后再有不会说陆地兽人语言的鸟兽人在喵山降落，不至于出现双方无言以对的尴尬。
如果优先教曦光陆地兽人的语言，可以在短时间内，从各个方面快速熟悉鸟兽人。
顾九黎考虑许久，试探着问道，“彩韵紫霞想要多少珍珠？”
曦光小声重复这句话，展开双臂，“很多，非常多，全都要，留着，不给，不是彩韵紫霞的孔雀，行吗？”
顾九黎笑着追问，“彩韵紫霞的孔雀，下次，多久，来，神山部落？”
“来！”曦光点头。
猞猁以鸟语言补充顾九黎的话。
孔雀相隔多久再来神山部落？
曦光分辨顾九黎和猁渔说鸟语言的困难程度，远远超过分辨顾九黎和猁渔说陆地兽人的语言。
前者存在对方说错的可能，后者只是她能听懂或听不懂。
经过漫长的思考，她试探着道，“五十？”
顾九黎挑起眉梢，“五十天之后再来？”
这样的话，他可以优先教曦光陆地兽人的语言。
天边泛白，曦光再次呼唤高空盘旋的孔雀，带走已经属于彩韵紫霞的珍珠，这次她没有给天上的任何一只孔雀，趁机落地的机会。
两只贼心不死的雄孔雀，全都被啄掉不止一根尾羽，哀声求饶，狼狈飞走。
曦光变成人形，捡起五根尾羽，挑出最漂亮的那枚递给狮白，“谢谢，孔雀的朋友，送你。”
狮白沉默片刻，似是不想收，流光直接拿起羽毛塞进他手里，他也没拒绝，轻声道，“谢谢。”
曦光愉悦的点头，环顾四周，又送出两枚尾羽。
树上的狸狸和整晚跟在顾九黎身边的狮壮，全都收到惊喜的礼物。
曦光拿着仅剩的两枚尾羽，看向顾九黎，“虎，漂亮虎，昨天，孔雀的朋友。”
流光忽然道，“金神石，朋友。”
猁渔拿出金属薄片，指甲忽然变长，贴着金属薄片快速移动，没过多久，两只栩栩如生的威猛巨虎就彻底成形。
虎猛和虎啸。
曦光立即点头。
孔雀依旧在神山部落的第一个房子休息，猁渔没办法忽然将守在草原边缘的虎猛叫到这里，接受孔雀礼物，决定带孔雀去找虎啸。
看着山顶的兽人陆续离开，顾九黎鬼使神差的道，“流光的音调很准，你是不是教他很久？”
狮白摇头，“没教多久，流光学得少，只会你好和朋友。”
沉默片刻，他忽然道，“你是不是......不高兴？”
“没有！”顾九黎低头倚向熟悉的肩膀，恰到好处的遮挡表情。
虽然流光很好看，眉眼深邃，面容精致，但是他知道，狮白和流光，不可能有任何值得他担心的事。
然而每次眼角余光不经意的看见狮白凝视流光背影的模样，即使知道狮白是在看着流光挑珍珠，重点在于珍珠，不是流光，顾九黎也总是觉得小白果的酸涩依旧残留在唇齿之间最隐蔽的地方。
为什么会这样？
顾九黎不仅委屈，自责的情绪也不断翻涌。
他难道不应该理所当然的相信，狮白如果违背天性，不可能做出第二个选择？
况且狮白和流光，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不可能，他为什么还要介意。
顾九黎闭上眼睛，强行压下复杂翻涌的情绪。
可是导致他止不住胡思乱想的人非要添乱，光听声音，对方似乎比他还委屈，“可是我不高兴。”
顾九黎沉默的咬牙，清澈明亮的眼睛安静倒映狮白皱眉的脸。
不仅没有担心对方，反而生出难以言喻的欢喜。
凭什么他独自不高兴？
狮白陪他，这样很对！
“你还笑？”狮白抬手轻抚顾九黎上扬的嘴角，低声道，“你来到山顶，只在对我挥手的时候看向我，然后就只用眼角余光看我。”
顾九黎的笑意凝固片刻，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灿烂，语调轻快上扬，理直气壮，“你知道我用眼角余光看你？”
这岂不是代表，不仅他总是忍不住去看狮白，对方也在留意他？
狮白不答反问，“为什么我每次看过去，你都故意躲着我？”
他宁愿相信小猫是故意躲着他的目光，也不愿意相信小猫是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曦光的身上，没有发现他......
狮白终究还是没忍住，“曦光好看吗？”
顾九黎瞪大眼睛。
如果是在别的时候听见狮白突然问他这个问题，他必定会因此辗转反侧，担心难受，委屈生气。
可是恰逢狮白很不高兴的质问他。
顾九黎诚实点头，“好看。”
曦光的美丽与神山部落的女兽人不一样。
神山部落的女兽人矫捷沉稳，曦光轻盈空灵。
虽然美丽不分优劣，但是神山部落的兽人，无论雌雄，大多更喜欢曦光。
顾九黎觉得这很正常。
猫科动物喜欢鸟，不需要理由。
看着就赏心悦目。
没有下爪，足以证明神山部落的狮虎豹猫是有素质的兽人。
狮白得到预料之中的答案，若隐若现的兽瞳彻底显现，虽然没有推开顾九黎，但是转过头，不肯再与顾九黎对视。
顾九黎清晰的听见心跳加速的声音。
这是......等着他哄？
可爱！
因为不愿意离开熟悉的怀抱，所以顾九黎没有去追逐生气的目光，他抬手抱住近在咫尺的腰，语气不知不觉变得轻柔缓慢，如同似醒非醒的猫意识不清的撒娇。
“曦光确实好看，兔白、猫梨、虎跳、虎甜、豹美，全都好看，可是只有你最好看。”他忍住羞涩，想什么，说什么，没有半分隐瞒，“其他人好看，多看几次就不会再有惊艳的感觉，你、”
“你永远都会让我惊艳。”
无论狮白这张脸如何变化，只有狮白才能让他喜欢的心跳加速，患得患失，感情突破理智的枷锁彻底占据上风。
顾九黎昂起头，碧绿的猫眼逐渐沉淀期待。
这个时候应该有个吻。
如果很久之后，他和狮白依旧像现在这样，他就告诉狮白......最好看的脸重新出现在他眼前，急切的靠近，打断他的思路。
顾九黎在唇瓣被含住前看见狮白惊喜交加，蓝眼如星聚，浓眉似飞扬的模样，心满意足的合上眼皮。
.
很久之后，他会告诉狮白：
[很久之前。
部落成功迁徙的第一个旱历。
第一百二十五天。
他曾向狮白告白。
狮白虽然依旧不开窍，但是毫不犹豫的回应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