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山洞里不可能再有第二只野兽, 但顾九黎和狮白还是先寻找干草和树枝,摩擦引火,然后才再次走进山洞。
“诶?原来这里不是山洞最深处。”顾九黎指向最开始看见中型野兽的地方。山洞里太黑, 他和狮白没发现, 中型野兽身后还有小路。
狮白单手举着燃烧的树枝,另一只手拉着顾九黎,沿着山壁缓慢行走,寻找能让那只中型野兽隐藏气息的东西。
可是这里委实太过......简单。
小路略显奇形怪状却浑然天成,别说是两个人猜测的奇怪植物, 连多余的碎石都没有。
“帮助中型野兽隐藏气息的东西还在深处。”狮白停在狭小的入口处,看着火光照不到尽头的小路,轻声道,“那头中型野兽想要钻入这里, 四肢必须蜷缩着, 很不舒服的行走。”
顾九黎立刻道,“这证明里面的东西, 对那头中型野兽有极大的吸引力。”
野兽既不会思考, 也无法理解先苦后甜, 只知道遵循本能行事。
哪怕是从小被兽人养大的秃秃,也不会因为兽人承诺的任何好处,放弃已经到嘴边的草叶, 经常因为贪吃误事。
第二段小路虽然变得狭窄, 但这是对中型野兽而言的狭窄, 山壁明显有剐蹭的痕迹,有些地方颜色偏深, 如同血迹,沿路的灰尘和碎石也是从无到有, 逐渐增多。
顾九黎和狮白保持人形,依旧觉得很宽敞。
他捡起块半个巴掌大的碎石,抬头看向明显比周围颜色暗沉的山壁,若有所思的道,“这应该是被非要挤到山洞深处的中型野兽,强行蹭下来的石头,平滑的地方呈现灰白的颜色,棱角明显的地方有点像棕色。”
狮白将燃烧的树枝递给顾九黎,变成兽形,两只前爪搭着山壁保持直立的姿势,近距离仔细观察颜色与周围不同的山壁,“这是和石头一样的棕色,不是血迹。”
“好奇怪。”顾九黎靠着白狮,陷入沉思,“这座山是灰白的颜色,山洞里面也是灰白的颜色,掉落的石头,内侧却是棕色......像不像这座山被什么东西染色?”
因为染色不彻底,所以掉落的石头内侧是棕色。
白狮不假思索的抬爪,连续拍下几块石头,告诉顾九黎,“这些石头内侧全都是棕色。”
两个人继续往里走,拐个弯,湿润的热气扑面而来。
“热水!”顾九黎露出笑容,“这里可能会有白石!”
狮白脚步停顿,拉着顾九黎退回拐弯的地方,特意伸直手臂将燃烧的树枝藏在身后,探头看向热水所在的位置。
顾九黎满脸茫然,下意识的做出与白狮相同的动作,瞳孔逐渐放大,语气迟疑,“绿色的光?”
必须等眼睛彻底适应黑暗,才能发现的微弱光芒。
顾九黎自言自语似的道,“我怎么觉得,这种光有点眼熟?”
狮白思索片刻,提醒道,“红树。”
类似的荧光,他只见过两次。
顾九黎恍然大悟,脸色却瞬间变得难看,哑声道,“那只中型野兽......好像是食草野兽?”
因为他们只差直接踩在对方脸上,所以对方才格外恼怒,非要攻击他们。
想到秃秃对红树的执着和红树对秃秃的畏惧,还有红树枝叶的各种牙印,狮白和顾九黎对视,不约而同的加快脚步,抵达下个拐角。
微弱的绿色浮于水面,照亮整滩清水,周围堆积大大小小,形状不规则的白色石头,看上去圆润通透,如同玉石。
顾九黎停在水边,遥望那点绿色,痛心疾首的道,“竹子!”
手腕粗,指节长,表面凹凸不平,齿痕叠着齿痕。
不难想象,这颗竹子,在这里遭遇过什么事。
狮白举着燃烧的树枝半蹲,手在水面抚过,微风随之而来,掀起涟漪。
水下层层叠叠的堆积白石再也无法掩盖水本身的颜色,这是淡白色的水,不是清水。
顾九黎深呼吸保持冷静,从小黄包里拿出金属板,拉成夹子的形状,哑声道,“我先将绿竹捞过来。”
狮白点头,随手捡起块白石,抛起又接住,然后借着火光观察手心的颜色,没有任何变化。
他思索片刻,特意将燃烧的树枝插入堆积的白石,空出两只手握住白石,用尽全力......无论是白石,还是他的手,全都没有任何变化。
手变成狮爪,白石依旧没被拍碎,表面甚至没留下划痕。
水潭很小,宽度大概与顾九黎张开双臂的长度相同。
顾九黎拉住狮白的手保持平衡,上半身几乎与水面平行,轻而易举的夹住绿竹,小心翼翼的向水潭边缘拖拽,忽然面露惊喜,“有根!”
可惜纤细的可怜。
红树的根虽然也不粗壮,起码能支撑红树移动。
绿竹的根看上去如同秃秃的毛发,数量却远远比不上。
顾九黎没有直接将绿竹带出水面,只是近距离的观察绿竹,尝试与对方交流。
然而无论他怎么做,绿竹都表现的像是随处可见的普通植物,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有点像小灰树。
可是小灰树不会发光,绿竹依旧在发光,显然处于不同的状态。
顾九黎叹气,暂时不再理会绿竹,看向正被狮白捧起的浅白热水。
真正触碰水潭,感受到的温度只是比兽人的体温略高,最多算是温水。
还没靠近这里的时候,顾九黎和狮白会感受到明显的热气,主要是因为山洞深处的温度越来越低。
狮白的目光从水潭移动到山壁,若有所思的道,“你看这个水潭,像不像是被白石染色成这样?”
顾九黎点头,“那头中型野兽也像是被白石染色。”
两人对视,继续思考,这座山与众不同的地方。
“水潭来得莫名其妙。”顾九黎皱眉,拿着特意搓长的金属棍拨弄水潭底部的白石,“没有源头。”
狮白面露迟疑,语气轻缓,“这里的草木,好像比周围的小山茂盛。”
虽然很多地方可以看见裸露的灰白色,但只要是生长草木的地方,各种植物就会很密集。
顾九黎及时抓住忽然闪过的灵光,没头没尾的道,“你还记得吗?小灰树花盆里的灰膏正在变成液体。”
从红树身上脱落的各种碎片,早就被花盆彻底吸收。
最初的泥土全都被灰膏取代,然后是最底层的灰膏变成液体,随着花盆的摇晃而流动。
因为红树的特殊和灰膏的作用,顾九黎和猁渔已经不会再随时将小灰树的变化,告诉各个小队的队长。只有少数几个兽人,知道灰膏的变化依旧在继续。
狮白愣住,神色诧异的看向脚边的白石和水潭,“你是说,这个水潭原来是白石?”
他顺着顾九黎之前拿金属杆拨弄白石的地方,捡起几块压在最下面的白石,立刻感受到柔软湿润的触感。
顾九黎伸长脖颈,眼底的诧异丝毫没比狮白少。
“确实有白色膏体。”
接连的发现让顾九黎和狮白改变主意,主动呼唤部落的兽人,带走小部分白石、白膏、白水和中型野兽、绿竹。
为避免看上去很脆弱的绿竹,因为忽然移动,彻底枯萎。
顾九黎不仅在新的花盆里铺满沾染白膏的白石,倒入白水填补缝隙,还让猁渔从小灰树的花盆里挖出指节大的灰膏,放进绿竹的花盆。
灰膏瞬间融入白水,轻而易举的将白水染成浅淡的灰色。
豹风习惯性的为证明他的眼睛没事努力,立刻道,“小灰树花盆里的灰水比绿竹花盆里的灰水明亮很多。”
顾九黎笑道,“一个是天然,一个是染色,不一样才正常。”
走出这座小山的范围,捧着花盆的顾九黎忽然停下脚步,表情迟疑的看向远处。
拖着中型野兽的白狮立刻看过去,“是不是不舒服?”
顾九黎先点头又摇头,小声道,“能不能换个人端花盆?我现在很紧张,有点像同时被很多野兽盯上。”
“你先将花盆放下。”白狮马上变成人形走过去,拿起花盆,仔细体会顾九黎说的感受,紧绷的脸色逐渐松缓,“绿竹和红树一样,时刻吸引食草野兽......疯狂。”
顾九黎眼中浮现疑惑,“那只中型野兽为什么没疯?”
花盆里的绿竹只剩手腕粗,指节长,只够那只中型野兽吃半口。
可是绿竹附近有很多中型野兽留下的痕迹。
除非绿竹原本不是单株,还有兄弟姐妹,否则只有一个可能——那头中型野兽能明白,吃掉最后半口,它就再也没有绿竹吃。
于是那头中型野兽心甘情愿的守着绿竹,等待绿竹再次长大。
顾九黎无声颤抖,下意识的贴近狮白,语气满含懊恼,“不,那只中型野兽也很疯,只是疯狂的方式与秃秃不同而已。”
狮白单手抱住花盆,另一只手抱住顾九黎,正想安慰毛骨悚然的小猫,忽然眉头紧皱,“我又感受不到那头中型野兽的气息。”
他和顾九黎同时转头,看向中型野兽所在的位置。
驮着白石的豹风和豹力绕着中型野兽缓慢行走,寻找方便将这头中型野兽拖回临时营地的角度。
“豹风!”狮白大声道,“你和豹力将白石放在原地,然后跑过来。”
两只花豹对视,立刻完成狮白的要求。
狮白又道,“现在能感受到那头野兽的气息吗?”
“哪头?”豹力满头雾水,下意识的反问。
“不能!”豹风表情严肃,脸上浮现困惑。
顾九黎轻笑,阻止即将落在豹力头顶的豹爪,告诉豹力,应该感受哪头野兽的气息。
狮白端着绿竹的花盆,走向那头野兽。
豹力躲到顾九黎身后,缓慢摇头,“好奇怪,眼睛告诉我,那头中型野兽就在那里。鼻子却告诉我,那里什么都没有。”
顾九黎解释道,“我和狮白也是这样的感受,原本还以为山洞里没有危险,结果猝不及防的与这头中型野兽面对面。”
话音未落,远处的野兽吼声忽然变得急躁。
“白石和这头野兽在一起,可以遮挡气息!”狮白的声音传来,“我将绿竹的花盆放在这头野兽和白石旁边,原本盯上绿竹的食草野兽会失去目标。”
顾九黎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许愿,“希望这个办法也能防止,临时营地的食草野兽发疯。”
豹风和豹力见状,立刻想到临时营地的食草野兽,表情逐渐怪异。
秃秃、六瓣花部落送的没脾气兽、五只抓来的稀有野兽已经变成十二只、还有六瓣花部落喂养的六十五只野兽。
如果这些野兽同时因为绿竹发疯......
兽神保佑,顾九黎能心想事成。
返回临时营地的脚步越来越沉重,每个兽人都像是惊弓之鸟,只要听见野兽的声音,立刻停在原地,睁大眼睛,仔细感受周围的气息。
即使如此小心谨慎,顾九黎还是遇见三只不同的食草野兽。
豹风不敢当着狮白的面,违背顾九黎的医嘱,只能羡慕的看着豹力通过狩猎野兽发泄担忧,急得原地转圈。
顾九黎难得狠心,闭上眼睛,假装没发现豹风的难受。
眼皮总共就那么大,如果因为伤口被挣裂再次缝针,谁知道会不会因为缺肉,缝成奇形怪状的模样。
好在临时营地内的野兽还算老实,没有因为绿竹的靠近变得焦躁。
可是顾九黎运气不好,刚走进电网就看见迎面而来的秃秃。
“咩?”
秃秃看见熟悉的两脚兽,非常高兴,迫不及待的跑过来,清澈的眼睛好奇的凝望花盆里的绿竹,理所当然的将这当成两脚兽带给它的食物。
低头、张嘴......
狮白连忙端走花盆,顾九黎抓着,来不及分辨究竟是野草还是野菜的绿色植物,全部塞进秃秃的嘴里。
秃秃没发现任何异常,欣然接受两脚兽的投喂,眼尾弯起愉悦的弧度。
豹风和豹力趁着秃秃不注意,带着中型野兽和绿竹从侧边离开。
顾九黎和狮白紧绷的脸色同时松缓,相视而笑,带着秃秃走出电网,随机寻找小零食。
直到绿毛野兽的肚子彻底鼓起,白狮才露出凶相,强行逼迫秃秃回到临时营地,送去狮壮身边。
然后两个人径直去找猁渔,果然见到绿竹和野兽。
猁渔特意将小灰树和绿竹的花盆摆放在同处。
豹风语气迟疑,“小灰树好像始终没有任何变化,当初被种在花盆里的时候就是这样。”
豹力挨个掰手指,“今天是遇见小灰树的四十几天?”
顾九黎和猁渔全都看着小灰树和绿竹陷入沉思,没有给出准确的答案。
狮白缓慢摇头,查看野兽的情况,低声道,“来,先处理野兽,尽量留下完整的皮和骨头。”
豹力马上放弃数不清的手指,跑向野兽。
豹风面露迟疑,低声问道,“可以吗?会不会影响绿竹。”
部落不可能因为绿竹,放弃所有的食草野兽。
如果这头野兽和白石,无法再继续遮挡绿竹的气息,导致临时营地的食草野兽发疯,那就必须将绿竹送走。
神山部落的兽人,最多只能尽量寻找一个难以被食草野兽触碰到的地方,安置绿竹。
“不知道。”狮白摇头,扒开野兽的伤口给豹风看,“这只是头普通野兽,现在不处理,明天就会腐烂。”
两只豹,一只狮,全都是狩猎的好手。
拆分猎物,自然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狮白将野兽的头和四肢单独堆放,低声道,“先拿走肉,如果临时营地的野兽,反应不对劲,立刻再将肉搬回来。”
豹力怕惹出乱子,第一次没敢多搬,只将五分之一的肉装进干净的木桶。然后驮着木桶,缓慢的走远。
随即逐渐增加每次搬肉的重量,彻底将所有肉搬走。
狮白沉吟片刻,去找狮壮,牵着难掩困顿的秃秃站在距离小灰树和绿竹不远不近的地方,继续看豹风和豹力搬野兽的鲜血。
直到豹力驮着灰白的野兽皮,走向远处,安静趴在狮白身边的秃秃忽然睁开眼睛,抬头看向绿竹的位置。
狮白立刻按住秃秃的脖颈,高声道,“豹力,回来!”
野兽皮不能动。
豹力马上跑回堆积白石的地方。
秃秃却没立刻移开注视绿竹的目光,不知不觉的歪头,明亮的眼睛逐渐浮现困惑。
狮白轻揉秃秃的头,随手揪起地面的草叶,送到秃秃嘴边。
这种随处可见,只有指节长的草叶,通常是没脾气兽和稀有野兽的食物。
除非心情特别好或特别差,否则秃秃只会看着没脾气兽和稀有野兽吃这种草,从来不屑为不够塞牙缝的小草低头。
可是......两脚兽喂它。
虽然经常带它寻找鲜嫩的植物和树叶,但是很少喂它的两脚兽。
秃秃立刻低头,卷走草叶。
豹力瘫倒在地,夸张的喘息,自言自语似的道,“嗨,又不是我随时都有可能被秃秃咬一口,这么紧张做什么。”
豹风思索片刻,拖住野兽的头,时刻留意着秃秃的反应,缓慢走向远处。
秃秃吃完草叶,伸长脖子蹭两脚兽的肩膀。
继续!
狮白嗤笑,摸秃秃依旧鼓着的肚子。
秃秃没有等到下一次的投喂,无奈叹气,眼角眉梢的忧郁极像顾九黎,看得狮白愣住,手指下意识的蜷缩,难以抑制的心软。
然而没等狮白的手指触碰到草叶,秃秃已经重新趴下,安心的闭上眼睛。
狮白眼角眉梢的嘲讽散去,悄无声息的变成更柔和的弧度,原本捏着秃秃肚皮的手也移动到秃秃的头顶。
豹风返回堆积白石的地方,紧绷的脸色逐渐松缓,“只要搬走内脏和四肢,秃秃没有反应,暂时就不用再担心绿竹让临时营地的食草野兽发疯。”
骨头和皮毛,全都可以保存很久。
豹力点头,提起放野兽内脏的木桶。
另一边,顾九黎和猁渔沉思许久,依旧觉得小灰树和绿竹处于不同的状态。
猁渔面露迟疑,有些犹豫的道,“在我的感觉里,小灰树是死物,绿竹是活物。”
顾九黎伸手,力道轻柔的触碰,绿竹表面唯一能称得上完整的地方,叹息道,“可是小灰树的状态很稳定,绿竹却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彻底破碎。”
返回临时营地,又一次仔细的观察绿竹,他才发现,绿竹表面不仅有层层叠叠的齿痕,还有数不清的裂纹,看上去比当初红树表面的裂纹更触目惊心。
绿竹这副样子,依旧能散发荧光,有活着的气息。
当初的红树,不仅自身情况比现在的绿竹强,又能感受到兽人的善意,远不如绿竹绝望,没理由熬不过去。
顾九黎反而觉得小灰树的状态更好,迟早有再次发生变化的时候。
猁渔忽然道,“早知道会遇见绿竹,当初应该留几个红色碎片。”
不管是否对植物有用,起码能安慰兽人。
顾九黎愣住,眼睛陡然明亮,“还有红树送给的叶子!”
话音未落,他忽然觉得有些心虚,不动声色的改变姿势,背对小灰树。
“不知道能不能有用。”猁渔的眼中浮现不舍,动作却半点不曾犹豫,立刻从背包里拿出红树送给他的红叶,放进绿竹的花盆。
顾九黎的红叶没放在小黄包里,只能去金属球里找。
他气喘吁吁的跑回来,闷声道,“如果有用,红叶应该会像红色碎片那样,在花盆里融化。如果没用......至少红叶还在。”
猁渔缓慢点头,眼角眉梢皆是无奈。
电网附近忽然响起虎啸的吼声。
顾九黎和猁渔同时看过去,异口同声的道,“敌袭!”
话音未落,长毛猩猩捶胸的声音已经传到这里。
顾九黎捂住耳朵,大声道,“你帮我实验下,白石、白膏和白水,是不是与灰膏有相似的作用。”
哪怕长毛猩猩真的冲破电网,也不会有兽人同意他去与长毛猩猩搏斗,击退对方。
不如抓紧时间,做点有用的事。
如果白膏真的与灰膏作用相似,可以沿途尽量多收集些,既能给小灰树和绿竹补充营养,又能送去种植队当成天然化肥用。
顾九黎虽然去没电网附近,他的意见却被虎啸采纳。
虎啸让部落声音最洪亮的兽人,站在最显眼的地方,依次喊出与神山部落有交集的长毛猩猩和奴隶,全都是什么下场。
上次遇见神山部落迁徙队伍的两个长毛猩猩和六个奴隶,没有与神山部落的兽人发生肢体冲突,主动离开,神山部落的兽人没有追击。
上上次遇见神山部落迁徙队伍的十二个长毛猩猩和五十个奴隶,主动攻击神山部落的兽人,全都被神山部落抓住。
长毛猩猩被奴隶杀死。
奴隶获得自由。
上上上次遇见神山部落迁徙队伍的三个长毛猩猩和七个奴隶,主动攻击神山部落的兽人,全都被神山部落抓住。
长毛猩猩被奴隶杀死。
奴隶获得自由。
斑斓虎高声道,“神山部落从来没有主动伤害过任何一个白石部落的兽人!只要长毛猩猩立刻停止挑衅,神山部落就不会再干预白石部落的内部矛盾!”
长毛猩猩轻而易举的被这番话激怒,捶胸的声音变得更加激烈。
他们不仅憎恨神山部落,更恨杀死长毛猩猩的奴隶,因此对身边的奴隶生出前所未有的怀疑。
看着老实有什么用?
神山部落提起的那些奴隶,只有被带去新月部落的两只灰鼬依旧反骨难驯,只是肉兽。
结果呢?
即使有神山部落的兽人在,三只卷毛羊和两只马,没办法阻止两只灰鼬杀死三只长毛猩猩。三只卷毛羊和两只马为什么至今没有返回白石部落的领地?
还有外领地的五十只奴隶。
能够帮助主人守卫领地边缘,这是白石部落给奴隶的最大的信任!
只有三级以上的奴隶,才有获得信任的资格。
可是这些被信任的奴隶,不仅眼睁睁的看着主人被杀死,还在脱离神山部落的控制之后,跑向与白石部落截然相反的方向!
有只长毛猩猩想到被奴隶杀死的父亲,怒火中烧,失去理智,利爪如同倾盆大雨似的胡乱落在身边的奴隶头顶和脖侧。
“贱东西!听见这些话为什么不愤怒?是不是也想依靠神山部落,杀死你的主人?我先杀了你,绝对不给你这样的机会!”
为首的长毛猩猩眉头紧皱,沉声道,“等回到部落再教训奴隶,现在还有正事。”
怒不可遏的长毛猩猩非但没有听从劝阻,反而更加愤怒,不假思索的咬住奴隶的喉咙,用尽全力——突然被踹开,瘫软在地,没能爬起来。
遭受他毒打的奴隶是只身形高大的马。
附近的长毛猩猩见状,惊怒交加。
“你怎么敢?”
“原本我还有些可怜你,没想到真的被猩石说中你的念头!”
“抽出他的骨头!剥掉他的马皮!”
......
虎吼再次传来。
“我有个问题想问白石部落的主人和奴隶。”
“在白石部落,奴隶的数量是主人的几倍。”
“如果奴隶也能像主人那样团结,白石部落还会有奴隶和主人吗?”
狮吼代替虎吼。
“如果白石部落的主人全部消失,奴隶会不会也跟着消失?”
不知从何时起,长毛猩猩捶胸的声音彻底消失,白石部落的主人和奴隶,全都被难以言喻的寂静笼罩。
为首的长毛猩猩表情凝滞,看着喉咙持续流血的马,僵硬的扯起嘴角,“猩石的这些话只是无心之言,每次想起他的父亲,他都会情绪失控。等到返回部落,你来找我领止血的草药。”
“不!”爬不起来的长毛猩猩抬起头,表情狰狞,双眼赤红,“他打伤我,无论我有没有错,奴隶打伤主人,必须付出代价!我要找五个,不,十个马,轮番踩在他的身上,直到他彻底变成肉泥!”
“闭嘴!”为首的长毛猩猩忍无可忍的怒吼,“现在最重要的是赶走神山部落!”
站在角落的长毛猩猩提议道,“不如先将猩石送回部落。”
为首的长毛猩猩点头,目光掠过喉咙流血的马,看向猩石的其他奴隶。
喉咙流血的马却主动向前半步,温顺的低下头,哑声道,“我愿意保护主人回部落。”
为首的长毛猩猩皱眉,“不用你,我担心猩石又拿你发泄怒火。”
喉咙流血的马抬起头,黑色的眼睛在夜里看不见半分亮光,“尊敬的奴隶王,你究竟在担心什么?”
真的担心长毛猩猩继续用奴隶发泄怒火,还是担心奴隶因此不满,杀死已经无力反抗的长毛猩猩?
“你敢质问我!”为首的长毛猩猩彻底失去耐心,冷笑道,“看来猩石没有冤枉你,你确实是个不温顺的奴隶。”
话音未落,这只长毛猩猩身后马忽然直立,两只前蹄不留余力的踹在这只长毛猩猩的背心,马蹄深入皮肉,沾满血迹。
同样是亲眼见到长毛猩猩被奴隶攻击,这次周围的长毛猩猩非但没有立刻恼怒的跳出来,要求马上杀死这个攻击主人的奴隶,反而不约而同的后退,躲在各自的奴隶身后。
这匹马再次直立,当着所有兽人的面,跺碎长毛猩猩的脑袋,然后转身看向这只长毛猩猩的其他奴隶,“主人当着你们的面被杀,你们却没有任何反应,白石部落不需要这样的奴隶。返回部落,你们不仅要遭受惩罚,还会成为肉兽。”
“那还不是怪你!”卷毛羊痛苦尖叫,眼底满是惶恐,踉跄跪倒。
杀死主人的马缓慢摇头,冰冷的眼底依稀浮现嘲讽,没有继续在愚蠢的卷毛羊身上浪费时间,转而看向喉咙流血的马,“我们走吧,你回白石部落也活不下去。”
“谁允许你们离开!”缓过神的长毛猩猩大怒,挥舞手臂,嘶声呐喊,“抓住这两匹马!”
听见命令的奴隶下意识的走向两匹马,动作却越来越迟疑。
杀死主人的马跺脚,冷笑,“我已经没有活路,谁阻拦我,我就杀谁,不分主人和奴隶。”
喉咙流血的马踩着被遗忘的长毛猩猩,走到杀死主人的马身边,哑声道,“不仅是失去主人的奴隶和被主人讨厌的奴隶没有活路,如果哪天倒霉。碰上其他奴隶的主人心情不好,同样没有活路。”
长毛猩猩本就因为最近连续发生主人死亡,奴隶叛逃的事,对奴隶生出前所未有的怀疑。如今又亲眼目睹,其他长毛猩猩的奴隶打主人、其他长毛猩猩的奴隶杀主人、自己的奴隶不听话。
原本的三分恼怒和惧怕,立刻变成八分恼怒和惧怕。
聪明的长毛猩猩扑向并肩而立的两匹马,愚蠢的长毛猩猩扑向自己的奴隶。
看着主人被马杀死的卷毛羊见状,悄无声息的爬起来,跑向黑暗深处。
不能回白石部落。
趁现在,快跑!
两匹马身形高大,内心深处又没指望能继续活着,习惯性的用伤换命,虽然满身鲜血淋漓的伤口,但是又踢死个长毛猩猩。
长毛猩猩的心思却与两匹马截然不同。
身为主人,长毛猩猩早就习惯被奴隶保护,坚信只要身边有奴隶,没有任何危险能威胁他们的性命。
攻打新部落,有奴隶。
狩猎野兽,有奴隶。
遇见危险,有奴隶。
主人只需要在安全的地方,等待奴隶完成任务。
迄今为止,对付神山部落是白石部落的长毛猩猩印象中最危险的事。
可是......他们现在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神山部落的兽人长什么样!
两匹马立刻感受到长毛猩猩的退缩,长腿几乎踹出残影,找到空隙,头也不回的跑向黑暗深处。
因为不想被马踢死,没有立刻遵守主人命令,所以被长毛猩猩扑咬的兽人见状,绝望的脸上忽然浮现希望。
不反抗,只能被咬死。
如果反抗,说不定能像那两匹马一样!
这两匹马踹死两个长毛猩猩,踹伤一个长毛猩猩,还能逃跑。
什么都没做的奴隶,凭什么就这么被咬死?
长毛猩猩显然没想到向来温顺的奴隶,有胆子反抗,猝不及防的被击中要害,发出凄惨的痛呼。
因为变故没牵扯到自己,所以满脸麻木的奴隶,立刻被稀奇的声音吸引目光,灰暗的眼睛逐渐明亮。
平时只能听见奴隶痛苦的声音。
没想到,主人竟然也会痛苦?
长毛猩猩和奴隶的各种声音彻夜未停,神山部落的兽人却连根浮毛都没看见。
往常对什么都好奇的狮虎豹猫,在这个夜晚,前所未有的稳重,全都沉默的守着电网。
直到有满身鲜血的长毛猩猩,慌不择路的跑到神山部落的临时营地,寂静才被打破。
“有电网!”
“停在那!”
“别过来啊!”
......
长毛猩猩的脚步没有片刻的停顿,义无反顾的撞上电网。
安静整晚的蓝色电弧瞬间变得活跃,长毛猩猩全身抖动,踉跄后退,颓然倒下,背部的毛发无风自燃。
这番动静吓得追在长毛猩猩身后的兽人瞪大眼睛,愣在原地。
经过短暂的喧嚣,电网内外再次陷入难以言喻的寂静。
狮茂暗道晦气,提着装满水的木桶爬到高处,小心翼翼的避开电网,泼灭长毛猩猩身上的火焰,然后看向停在远处的兽人。
还没等他说话,察觉他目光的兽人就整齐后退,毫不犹豫的选择逃跑,没有任何一个兽人回头,像是完全忘记长毛猩猩的存在。
狮茂见状,脸色大变,“诶?这里有只长毛猩猩!带走啊!”
逃跑的兽人闻言,非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跑的更快。
闭着眼睛靠在狮白怀里的顾九黎被这番动静吵醒,茫然的睁开眼睛,下意识的道,“长毛猩猩?”
狮白面不改色的应声,“对,狮茂抓住一只长毛猩猩,等会我去问他,白石是怎么回事。”
顾九黎用力揉搓眼睛,终于彻底恢复清醒,看向测试白膏的草地。
因为想要最快的速度探究白膏的作用,所以昨晚的测试方式,全都比较粗暴。
第一个测试,薅秃小片草地,在草根的位置涂抹白膏,然后丢在原本的地方。
第二个测试,贴根削平小片草地,涂抹白膏。
只过去半个晚上,两个测试就已经有结果。
第一个测试,小草全都重新扎根泥土,草叶青翠挺拔,像是从来没有被薅出来过。
第二个测试,昨晚刚用金属刀削平草地,抚摸断口的位置,完全没有特殊的感觉。如今再次抚摸断口位置,触感明显变得毛躁。
白膏确实与灰膏有相似的作用,可以促进草木生长。
顾九黎重新拿起金属刀,贴着地面削做第二个测试的草地,看着刀刃处的绿色痕迹,低声道,“虽然白膏促进草木生长的效果,没有灰膏明显,但是看上去更符合自然规律。”
猁渔抛起巴掌大的白石,轻松接住,愉悦的扬起嘴角,“我刚才去看绿竹的花盆,两片红叶全都变成灰色,里面的白石也消失大半,它好像比小灰树能吃。”
顾九黎笑着点头,感慨道,“能吃是好事。”
狮白跑过来,说出他从长毛猩猩那里问出的话。
白石部落不知道白石的作用,只知道白石全都是被大风从别处吹到这里。
“大风?”顾九黎立刻发现不对劲,“如果白石是被大风吹来,应该到处都能看见白石,怎么会只能在白山的山洞深处找到白石?”
狮白随手捡起块白石,解释道,“这只是融化的白石,刚被吹来的白石非常大,有些直接落地成山。”
落在山上的白石会在降落的地点,缓慢的融入那座山。
这个过程白石变小,山上的其他石头变成白色,紧贴白石的地方逐渐凹陷,形成山洞。
顾九黎若有所思的道,“像是我们找到绿竹的那座白山?”
“差不多。”狮白继续解释,“白石变小到某种程度就会彻底变成碎石,然后形成水潭。”
白石部落曾经故意让奴隶只饮用白水,那个奴隶因此,头发、睫毛和眼睛全都变成白色,只要捧着白石就能完美的隐藏气息。
顾九黎和猁渔闻言,同时看向中型野兽的皮和骨头。
狮白也看向那边,轻声道,“白石部落原本想让那个奴隶,提前潜入下一个准备攻打的部落,没想到那个奴隶......”
“怎么?”猁渔忍不住追问。
狮白握住顾九黎的手,语气平波无澜,“那个奴隶没等到那天就在阳光下融化,不仅皮骨是白色,血肉也是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