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我刚从上面下来。”宫天雪一脸无辜地回答道。
虽然持羽叮嘱了他, 没事别bibi那么多废话,李护法何等聪明人,宫天雪稍微多说两句,人家就知道宫天雪是在装腔作势了。
但是这次李护法主动表现出对他的关系, 他情不自禁,不由自主, 就要多回答两句, 一共九个字, 嗯, 没上十个字, 不算很多吧。
李稠闭了闭眼睛,克制住自己的怒气,要知道,他现在就很想打宫天雪的脑袋一下。
明眼人看到宫天雪那么一扭一扭地从楼梯上下来, 再联系到这是什么地方,再联系到他包场这里能和花魁干点什么事,一切就一目了然了。
可是,对于李稠来说,这确实莫大的冲击与打击, 就好像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猪, 不求着他去拱白菜吧,没想到一个不留神,他被白菜拱了!
他心疼他的小猪,想把他揣进袖子里, 抱进怀里,带到一个没人惦记他美貌的地方,他也恨他的小猪,为什么这么傻,这么不通人情。
宫天雪看到李稠的脸色越来越坏,他想说点什么,嘴巴嗫嚅了一下,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我上去跟持羽说两句,你在这里等着。”李稠沉声道。
“唔……好吧。”宫天雪忍住好奇心,目送李稠上去。
李稠一上去,他立刻打开灵识,竖起耳朵,卯足力气想要听到隔音板上面的声音,谁知道是不是隔音效果太好,半天他连个脚步声都没听见。
持羽没有骗他,这楼下确实听不见楼上说什么。
李稠不是冲动的人,进门先看四周,再看人。
他发现持羽房里,就像是刚被洗劫过一般,床板开裂塌在地下,桌子碎成一片一片堆在墙角,持羽正一脸发愁地看着地板,小晏则拿着个笤帚把碎片拢在一起。
看见李稠进来,持羽立刻摆正了身形,一脸笑模样,瞅着李稠道:“这不是李护法么?来找我什么事呀?”
李稠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这人从头到脚都是妖孽气质,相貌虽然没有宫天雪那般美貌,但眼神流转间很是妖媚,身上穿一件大红的长衫,外罩红色纱绸,衬得肌肤更是如雪一般洁白耀眼。
持羽也在观察李稠,李稠一身黑衣,扣袢一直扣到最上面,领口紧紧束缚着修长的脖颈,脸颊时刻保持着紧绷的状态,一脸肃然容色,身材很好,一看就是常年习武之人,肌肉线条并不夸张,流畅而充满爆发力。
持羽不禁浅浅地勾起唇角,想到这位意乱。情迷的模样,一定很好看吧,怪不得宫天雪会如此执着于他。
李稠感觉到持羽审视的目光不怀好意,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天雪年纪尚小,不通人情世故,请你不要打他的主意,否则——”李稠按住剑柄,寒声道,“不要怪我剑下无情。”
持羽并不知道这几乎是李稠能说出来最重的警告的话了,他还以为经过宫天雪那么一闹,李稠会上来破口大骂,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就是白瞎的他准备的那些骂回去的话没派上用场。
“李护法,你是不是搞错了?宫天雪已经快三十了吧?这也能叫年纪尚小?搁在普通人家,三十都能抱孙子了。”持羽轻嗤一声,腰肢款摆,没有骨头的人儿一般,来到李稠身侧,伸手攀在他肩膀上,低声笑道,“我看你是要担心,宫天雪年老力衰,应付不了我了,可怎么办?”
“你不要胡说八道。”李稠侧身甩开持羽,厌恶地瞥了一眼肩膀,刚被某人碰过的地方。
“而且又不是我去招他的,是他一个月前,主动来我这,要出钱包我,我只是个小倌而已,虽然有花魁的名头,但说到底还不是身不由己,他要包我,我有什么办法?”持羽撇了撇嘴,一副无辜的样子,若是被老鸨子知道了持羽还有这点职业自觉,一定会喜极而泣,但凡稍微了解点有花楼的人都知道,持羽可是傲气扬到天上去的人,只有他挑客人,哪有客人挑他。
但是李稠没来过这种地方,上次接触有花楼,也是宫天雪在城门口堵他,手里拿着一盒有花楼助兴的香膏,反正不是什么正经东西,因此给李稠留下的印象也不是很好。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眼前重要的是,他必须要带宫天雪走。
他不知道宫天雪为什么会答应屈居人下——一想到宫天雪扭扭捏捏地从楼上走下来的样子,李稠的心就好像被锥子深深扎进去,他保护的最好的一个人,只知道练功,不通世事的一个人,就这么被烟花之地接。客为生的一个小倌给欺负了,一想到这一点,李稠就感觉,那扎在心里的锥子又搅了起来。
“我要带他走。”李稠冷声道。
“慢着。”持羽立刻绕上前来,拦住李稠的去路,“想走?可以,先把我这屋里的东西都赔了,这些都是被宫天雪折腾坏的,对了,还有他包我半年的钱还没付,你也一起替他付了?”
李稠哪里见过如此无耻之人,寒着脸道:“若不是你欺负他,他怎么会弄坏这些东西?!再者说,他只包了你一个月,哪里有半年?今天我就带他走,立刻,现在就走。”
持羽暗中撇嘴,看李护法这么激动,宫天雪还说李护法对他无情,宫天雪莫不是眼瞎?这两个人哎,他还没见过这么磨叽的,罢了罢了,他就替他们捅破这层窗户纸,做个好人吧。
“我欺负他?真的笑死人了,来来来,李护法,你跟我来。”持羽伸手去拉李稠的手,李稠立刻躲过,他无法,只好先走出房间,一边下楼,一边说,“咱们讲句公道话,去找宫天雪问问,我有没有欺负他,有没有强迫他,他来我这屋里,一举一动,是不是都是他自己的意思?李护法,我跟你说,你也太把他当小孩了,人家都已经奔三十了,你还把他当小孩,这不是很可笑吗?”
李稠被他一顿抢白,竟答不上话,不过,跟这种巧言令色的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他一门心思就想着,赶紧把宫天雪带离这鬼地方,便跟着持羽一起下楼——
宫天雪还乖乖地站在下一层楼梯口等着他,见他下来,便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眸,眼神亮晶晶地望着他。
刚才李稠说要带他走的话,他都听见了,心里蜜意泛滥,简直快要开心地溢出来。
持羽一下来就看见宫天雪一脸傻乐,亏得他长了一张聪明的脸,偏偏人是个傻子。
“咳咳。”持羽干咳两声,提醒宫天雪别忘了他们之间说好的事。
宫天雪急忙收起笑意,默不作声地垂首站在一旁。
“惜字如金”,是持羽送给他的四字真言,他不太懂什么意思,反正就是少说话就对了。
“跟你家李护法学学,”持羽当时是这么说的,“你看看人家,不该说的不说,该说的也不说,你是不是觉得他很神秘?很厉害?你一门心思扑在他身上,就祈求着他跟你说两句话,你知不知道,这样一来,他什么都没做,你就沦于被动了。”
“那我怎么办?”宫天雪问。
“惜字如金。”持羽干脆地回答,“你就和他一样,什么也别说,什么也不解释,最好连笑容也不要有,他问你什么,你就沉着脸,一副我有苦衷,我愁眉不展的样子,但是你就是什么都不说。”
“……那我可能会憋死呀。”宫天雪当时感到达成这个标准太困难了。
“那你可就去死吧,不要再拿你的李护法到底爱不爱你来烦我。”持羽“呸”地吐出一颗瓜子壳。
见宫天雪摆好了愁眉苦脸的架势,持羽来到他面前,一转身,看着李稠说道:“你来问问他,自从他进楼之后,我有没有欺负过他,有没有强迫过他?”
宫天雪感觉到李稠的目光带着关切落在了自己脸上,收拾好心情之后,他“垂头丧气”地说:“没有,全都是我自愿的。”
李稠皱起眉头,宫天雪一向肆无忌惮惯了,哪里见他这样霜打了茄子一般的模样。
“你……你知不知道……他对你,只是逢场作戏,并不是……”李稠想说点什么,然而他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有许多话生涩得难以说出口。
“我知道。”宫天雪回答。
李稠等着他再说点什么,或者反驳点什么,然而宫天雪说完那三个字之后,就又低下了头,不说话了。
这样一来,李稠更加怀疑,宫天雪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持羽手里,所以才这样寡言少语,他寒着一张脸,目光掠向持羽,继续向宫天雪说道:“天雪,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可以跟我说,现在我们回濯水桥去,好不好?”
天知道宫天雪多么想欢呼一声然后扑进李稠怀里就跟着他走,随便去什么地方都好,然而,为了日后的幸福,他此刻还得继续把“垂头丧气”“惜字如金”演下去。
“我……并没有什么好说的。”宫天雪道。
持羽简直要给宫天雪一个大大的赞,随机应变就能达到这么高的说话艺术真是非常难得了,看来以前的宫天雪并不是傻,而是对上李护法的时候就方寸大乱。
这是李稠头一次有一种,他看不明白宫天雪心思的感觉。
明明以前的宫天雪,就算和他打别扭的时候,宫天雪的心思也像一张白纸一样向他敞开,他只要看一看宫天雪的表情,听一听他在说什么,就能知道宫天雪心里在想什么。
可是现在,事情却完全不同了。
宫天雪向他封闭了内心,原本干净简单的一张白纸,变成了一团阴暗潮湿天里的雾气,看不清楚里面藏着什么。
这一定是因为持羽。
“跟我出来。”李稠拉住宫天雪的手臂,警惕地看了一眼持羽。
持羽扬了扬眉毛,表示你们自便。
下楼梯的时候,宫天雪还故意增强了扭来扭去的幅度,以求激发李稠更多的同情心。
他并不知道李稠误会了什么,只当是持羽的某种让人吃醋的神秘技巧生效了,万年面瘫李稠终于主动一回,那他当然要把效果发挥到最大,占最大的便宜。
谁知,令他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李稠揽住他的肩膀,弯下腰,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宫天雪惊呼一声,虽然他看起来瘦,但身上练的都是实打实的肌肉,他的实际体重,比和他身高差不多的大胖子还要重。
宫天雪是舍不得李稠为了抱他而闪到腰的,立刻乖乖地保持不动,双手环住李稠的脖子,一副乖巧小媳妇的劲儿。
春天的夜晚,到处都是花草香气。
李稠来到庭院里,将宫天雪放下,低声问:“还难受么?”
宫天雪迟疑,遵守惜字如金的规则,说:“还行。”
一片白色的花瓣从树上飘下来,落在宫天雪头发上,李稠伸手将花瓣拿掉,扣在手心里,慢慢攥成拳头。
“你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李稠问,“不是说在闭关修炼么?”
“一个月前出的关。”宫天雪避重就轻地回答。
“你……”李稠想问什么,又没问出口。
寂静之中,远远传来有花楼里笙歌笑闹的声音,更显得庭院里安静。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宫天雪在发问,追问,在说个不停。
这会儿宫天雪不说话了,气氛便奇怪起来。
李稠犹豫了一会,问:“你喜欢他?”
这是李稠头一次问宫天雪这种话,之前,就算宫天雪胡闹到拉着左浪、拉着梁勉进房,李稠都没有问过他这样的话。
宫天雪心下一喜,脱口而出:“你在意么?”
李稠凝视着宫天雪的脸,良久,叹了口气。
宫天雪知道自己又莽撞了,糟糕糟糕,是不是又前功尽弃?他心里紧张了一阵,决定还是回到那个沉默是金的状态,干脆闭着嘴巴别说话了。
“如果……你是为了气我,”李稠继续说道,“大可不必这样,不要为了赌气做傻事。”
“我知道了。”宫天雪垂着脑袋。
李稠望着他,心里的难受却更加浓烈,他想摸了一摸宫天雪的脑袋,就像小时候那样,可是现在毕竟不是小时候,他们两人的关系也早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那就走吧,离开这里。”李稠说。
宫天雪诧异地抬起头,立刻说:“不行。”
“为什么不行?不是答应了不要赌气么?”李稠扬起声音。
“我必须留在这里。”宫天雪坚持说。
“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那个持羽手里?”李稠皱起眉头,他一直想问这个,“你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
“没有……”
“我不相信。”李稠贴近宫天雪,又追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真没有……”宫天雪心里扑扑直跳,想着阿稠又距离他近了一点,再近一点,他就可以在阿稠的眼睛里看到自己了。
“告诉我!”李稠情急,也顾不得什么,再次握住了宫天雪的手。
宫天雪发现,论穷追不舍,李稠比他好像还要执着几分,偏偏他对于李稠的追问最没有抵抗力,相信再来几个回合,他就要败下阵来,把真相和盘托出,不行,不能这样,一定要想一个办法,扭转现在被动挨打的局面。
对了,宫天雪灵机一动!
他挣脱李稠的手,从脖子上取下一个木牌,捧在手心里,给李稠看。
月光照耀下,木牌上刻着一个“李”字。
是宫天雪趁着李稠睡着,从他那里偷来的乌木令。
“你这是……”
宫天雪认认真真道:“阿稠,你不是想让我说真话吗,那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作为交换,你也必须告诉我一件事。”
乌木令能够从李稠那换取一个承诺,只要手握乌木令的人给予过李稠同等的帮助,这就是乌木令的规矩。
李稠万万没想到,宫天雪竟然开发出这种用法……?
偏偏好像还很有道理,让人挑不出差错。
他有些无奈了:“需要用到乌木令么?不过是几句话的事……”
“那我上去了。”宫天雪扭过头,扭着屁。股就往楼上走。
李稠拉住宫天雪,无奈地摸了摸鼻子:“你想问什么。”
“你先答应我。”宫天雪神采奕奕地盯着李稠。
李稠总觉得宫天雪在这挖了个坑给他跳,他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他心里埋藏了太多秘密,有些事根本不能拿出来说,否则会掀起江湖上的腥风血雨,就算是仅仅关于他和宫天雪的……也有不能说出口的事情。
“不就是几句话的事情么?”宫天雪用李稠说他的话,揶揄李稠道。
李稠发现宫天雪越来越聪明了,他开始怀疑宫天雪不通人情世故被人欺负的这种可能性,到底有没有。
“好吧,就一个问题,如果我不能回答,你就换个问题。”李稠说。
“嘿,这也太赖皮了吧?”宫天雪瞪他。
李稠沉默。
发现自己又沦于话多的劣势,宫天雪轻咳一声,道:“行吧,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不过呢,必须是真的,如果欺骗就没有意义了,也对不起你的乌木令,对不对?”
“……嗯。”李稠答应了。
宫天雪大喜过望,终于,他要接近李稠复杂深奥的内心世界了,而且还是李稠亲口告诉他的,这感觉实在是太爽太刺激。
你喜不喜欢我?
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你有没有考虑过和我在一起,哪怕一瞬间?
宫天雪脑袋里瞬间闪过三个问题候选。
“你到底有什么把柄在持羽手里?”李稠先把他的问题摆出来,一脸肃然地望着宫天雪,他自己先预设了一种可能,就是这个把柄非常严重,可能威胁到辰天教,所以宫天雪才不得不勉强自己屈居人下,并且也不能够离开持羽的掌控范围。
“其实……”宫天雪坦然道,“真没有,要说有的话,就是他知道我喜欢你啰~”
李稠怔住。
宫天雪一副奸计得逞的笑容,贴近李稠,双手拽住他的腰带,笑嘻嘻地问道:“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一瞬间?”
李稠打量着宫天雪,这时候他确定他是跳进了宫天雪的坑里,只是不知道这半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宫天雪的智商好像突然暴涨,每一次都能成功把宫天雪忽悠过去的那些伎俩,现在全都不顶用了。
李稠有种无力感,他慢慢地别开脸:
“换一个问题。”
宫天雪对这个回答非常满意,简直不能更满意,如果李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他,那么直接说不喜欢他就是了。
李稠没有回答,而是说“换一个问题”,也就代表着,李稠是对他有喜欢的。
宫天雪不仅得到了他希望的答案,而且还得到了再问一个问题的机会。
宫天雪笑得弯了眼睛,又凑近李稠耳边,问他:“你有没有想过和我在一起,哪怕一瞬间?”
李稠简直要被宫天雪缠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很想拔足就走,但是乌木令的约定在那里,又是他亲口答应的,不管如何煎熬,都要把问题答完了。
“再换一个……”
宫天雪就差笑出声了,他双手揽住李稠的手臂,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瞅着他紧绷绷的脸颊直乐。
“快问。”李稠硬邦邦地迸出两个字。
“你为什么长生不老?”宫天雪问道。
李稠一怔,这个事情糊弄不过去,宫天雪早晚会问他,他也不奇怪,不过,也没什么不好答的,至少比前两个能说得出口。
“因为我服用过仙丹。”李稠道。
宫天雪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这世间竟然有仙丹?……等等,这个不是问题,你不要回答,回答了也不算在我们的约定里。”宫天雪急忙强调,“这只是一句感叹……但是,你竟然吃过仙丹?什么味的?脆吗?圆的吗?”
李稠:“……”
宫天雪一脸期待地看着李稠:“那你是神仙吗?”
李稠无奈:“这么多问题,你可以留在后面问。现在轮到我。”
宫天雪立刻乖巧地点头,他以为最多能玩一个来回就不错了,没想到李稠还有要问他的话啊。
“是不是你和持羽商量好了,要在我面前演戏?”李稠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眼睛打量着宫天雪。
宫天雪顿时一脸吃瘪的表情,什么问题啊,真的是……扫兴。
他生了一会闷气,说:“算是吧。”
李稠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用力在宫天雪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宫天雪“哎哟”一声,差点蹦起来,然后又娇。羞地往李稠身上爬了爬,支支吾吾地说:“但是腿筋拉伤是真的,不算演戏,只有少说话装可怜才是演戏。”
李稠无语:“你倒交待的清楚。”
宫天雪道:“当然了,你也要交待的和我一样清楚,要不然就是对不起乌木令。”
李稠才知道宫天雪这个坑货在这等着他呢。
宫天雪又得意洋洋地问他:“怎么样,我演戏演的不错吧?”
李稠微微一笑,道:“不错,把我蒙过去了,我当时真以为你傻不愣登被人欺负,很是心疼你。”
宫天雪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李稠什么时候会主动说心疼他了?什么时候会主动对他解释这么一大串了?
“这个问题不算……我现在说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李稠把宫天雪从自己身上扒拉下去,正色道,“你问完了,上楼吧。”
接着整个上楼过程中,宫天雪都扒着李稠,一边扒一边耍赖说他刚才那个问题不算数,是李稠回答得太快了不能怪他,李稠必须再给他一个问题的机会。
李稠不管他说什么,都装作没有听见,坚决地无视宫天雪的干扰,大步回到客房。
宫天雪十分哀怨地看了一眼李稠,想来听到全过程之后的持羽,也会大大地嘲笑他一番。
李稠把佩剑解下来,挂在柜子前面,一边对宫天雪道:“这么晚了,赶紧洗洗睡吧。”
“我不睡那么早的,我还能再玩一个时辰……”宫天雪垂头丧气地关上门,回到客房里。
这一晚上宫天雪都在盘算着,下次要用什么来换更多问题,兴奋得有点睡不着觉。
想来想去,都没想到什么好方法,李稠警惕性很强,上了一次当,应该就不容易再上第二次,这么想着想着,宫天雪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翌日一大早,宫天雪来到持羽房中,十分骄傲地向他讲述自己昨天的赫赫战功。
当然,经过他的过滤,筛掉了后面那个马失前蹄的问题。
持羽点了点头,颇为欣慰地夸赞道:“不错不错。”
宫天雪笑道:“看来,本教主凭自己的方法,也是可以取得成果的。”
言下之意,持羽的方法也没有那么神啊。
持羽将眉梢一扬,道:“你还真以为是你用乌木令换到的答案?宫天雪啊,你不懂得人心,假如没有之前你演戏的那一段,李护法不会关心则乱,就更不会中你的招数了。”
宫天雪将信将疑地看着持羽。
持羽懒洋洋道:“不信你再去试试,他会答应和你交换问题才怪。”
“那接下来怎么办?”宫天雪知道持羽是专业的,这事还是得给他参谋。
“你最近有没有和他亲近过?”持羽单刀直入地问。
“嗯?”宫天雪不太想回答自己和李稠的私人问题,“你问这干什么?”
“那就是有了?按照我跟你说的做了么?”
“其实我们没有,只是纯盖棉被聊天。”宫天雪道。
“昨天晚上也没有??”持羽惊讶。
“没有啊……他不愿意睡床上。”宫天雪撇嘴。
“宫天雪,我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持羽怜悯地看了他一眼,“今晚你留在这,其他看我的吧。”
来到六角宝楼的第三夜。
宫天雪夜不归宿。
不知道宫天雪又在和那个持羽合计什么鬼主意。
李稠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前阵子失策,不小心透露了机密给宫天雪,宫天雪比他想象的聪明,假如再这样纠缠下去,早晚有一天,他身上最重要的秘密就会被挖掘出来。
长生不老药这种东西,连皇帝都愿意倾一国之力去获取,更何况是普通人呢,当年藏宝图之事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李稠也是因此落得家破人亡,只有他一个误打误撞得到了真正的长生不老药,然而对他一个普通人而言,这药是好是坏,也要两说。
给宫天雪挖掘出来倒不是很要紧,关键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秘密最好还是烂在他一个人肚子里,不要牵扯别人了吧。
这样想着,李稠闭上眼睛,进入睡眠之中。
翌日清晨,李稠起来,发现宫天雪一整夜都没有回来,他坐在地上,看着平平整整的床,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
想着宫天雪在时,总是问这问那,要和他挤在一起,睡前从来没有消停过,因此,晚上也睡得特别踏实,知道旁边就是宫天雪。
……
李稠歪过头,用手按着太阳穴,心中想:我这是怎么了?
李稠穿好衣服,从柜子上取下古剑寒湛,下楼去练功。
人生漫长,用来打发时间的,无非就是一些小爱好,以及修炼。
因此,李稠看起来比别人懂得多,比别人渊博,并且比别人低调。这只是因为,他有花不完的时间,不去做这个,就去做那个,倒不如把人类文化精髓的琴棋书画、油盐酱醋都体验一遍。
而李稠唯一没有天赋的,就是练武。
他修炼了这么长时间,照理来说,应当比辰天教长老之类的要厉害很多。
但是并没有。
李稠好像天生在修炼之事上开不了窍,他因此去搜集了许多修炼秘籍,一本本地看,充分地掌握了理论知识之后——依然是进境缓慢。
宫天雪就不同了,宫天雪和他正好相反,其他事情都不行,就是修炼之事特别擅长,可以说是天纵奇才,一点就通。
所以,李稠倾其所学,把他记下来的那些秘籍都灌输给宫天雪,宫天雪在短短二十多年的修炼生涯中,功力突飞猛进,竟是比李稠还要厉害许多。
有些事啊,就是羡慕不来的。
不过,至少宫天雪是他教出来的,是他最杰出的作品,这一点还是可以骄傲的。
李稠一边练剑,一边想着这些事。
忽然眼角余光,红影闪过。他立刻收剑回来,怕伤了路过的人。
“啪啪啪”,鼓掌声响起,李稠定睛看去,发现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持羽。
持羽照旧一身艳光照人的红绸纱衣,衬得肤白如雪,娇艳夺目。
“……何事?”李稠将剑推回剑鞘,问道。
“李护法,好功夫啊。”持羽一边鼓掌,一边笑着走过来,“我是来看看李护法,在此住的还舒服么?”
李稠瞥了他一眼,道:“你想说什么,请直说。”
持羽笑道:“李护法真是明白人,那我就直说了,既然李护法对小雪无意,那就不要再出现在小雪面前,小雪年纪尚小,分不清楚喜欢和依赖,李护法若是经常在他眼前晃,免不了让他误会,你说是不是,李护法?”
李稠沉下脸来,正要说什么,转念一想,又放缓了语气,道:“持羽公子,昨天晚上,你和他在屋里盘算了一晚上,就想出这么个花招么?”
“李护法见笑了,小雪年纪尚小,心性好玩,我却不同,好歹也算是有花楼的花魁,整日游走在各色人等之间,怎么会陪着他玩这种幼稚的把戏呢?更何况,我对小雪是真心的。”持羽正色道。
若是宫天雪在此,免不了又要被恶心出一身鸡皮疙瘩。
李稠顿了顿,显然也没信持羽的话。
“请公子明示,在下不是很明白公子的意思?”李稠道。
“一个月前,小雪找到我,当时他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解解闷,正好找到我,我想着,正好可以借着这个名义,回绝那些我不想见的达官贵人,只陪一个小孩聊聊天又算得了什么。”持羽这就一脸怀念地回忆起来了。
李稠忍不住提醒他:“公子,上次你跟我提起他的时候,可是说他将近三十的人了,普通人家都抱上孙子了,绝对算不上什么小孩。”
持羽登时有些尴尬,轻咳一声,道:“我那时不是为了让李护法你意识到,你不该再把他当做你的孩子来看待么?他也有自己的意志。但是,不管他现在年龄几何,他确实没有什么为人处世的经验,就像一张白纸一样简单纯粹。”
“……”李稠心里有些不舒服,因为持羽和他的感觉一样,这只有深入接触过宫天雪的人,才会了解这一点,至少,宫天雪在表面上看起来还是很聪明的,一般人无法看透他本质中的孩子气。
“李护法,我是个粗人,有话就直说了。”持羽道。
李稠见他认真,便也认真听他说什么:“请讲。”
“这些日子,我都在调。教小雪,因为他很笨,对于**十分生疏。”持羽面不改色地扯谎道。
“什么?!”李稠双眉紧锁。
“你先听我说,一开始,他是为了你,他知道自己技术很差,所以想跟我学点东西,取悦你,你也知道,我们烟花巷里的人,没别的本事,就是取悦客人这一点来说,还是颇有心得的。”持羽说着,便将他教给宫天雪的那些大大小小的事情挑着说了几个,一边说,一边观察李稠的神情变化,“比如说,他手脚笨拙,不懂得事前爱抚的重要性,我就教他,不管你以前的前戏做得有多长,以后统统延长五倍。”
李稠的脸色沉了下去,他想到,宫天雪夜。袭赵昶租住的院子那一晚,他不知道怎么的就被宫天雪弄到了床上,甚至注意到他脱衣服的手法,当时他脑子糊涂,没有注意到,现在想来,那确实不是宫天雪这种技巧生疏之辈该懂的事。
“说话呢也不能干巴巴地讲,要手到口到,不着痕迹地赞美对方,用触摸的方式把感观点燃,再用言语加强这一效果,当然,他以前的臭毛病是不少,比如,他很喜欢在床上自称爸爸,对么?”持羽掩口笑道。
李稠越听,心里越是不舒服,这种私密的事,若不是亲近之人,怎么可能会知道。
难道宫天雪还会为了算计他,故意把这些事说给持羽听?宫天雪也算是好面子之人,有他自己的骄傲,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告诉一个风尘中人呢?
眼见着李稠神色间已有动摇,持羽更加一把劲,说道:“这些天,小雪都没有和你同床吧?”
李稠有些烦躁,也不想和他谈这些事,便道:“公子如果没有别的事,容在下先告退了。”
持羽扭着柔弱无骨的水蛇腰,贴近李稠身侧,对着他的耳朵轻轻吹了口气,笑道:“因为我教他啊,男人不喜欢把真心放在嘴边上的,若是勾住了他身子,那么也就得到了他的真心,小雪天生貌美,却缺乏技巧,以至于常常投怀送抱,让人觉得理所应当,那么就没有什么吸引力了,所以我告诉他,若不是你主动要求,切切不可以与你同床,正所谓——‘活好不粘人’是也。”
不知怎么,李稠脑海中冒出那一晚,宫天雪抱着他睡觉时,絮絮叨叨说的话:
“阿稠,若是你以后不愿意,我就不会强迫你,我发誓。”
第二天早上,宫天雪很早就走了,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床边,让李稠怔忡了很久。
确实,确实不一样了,种种变化,并不是因为宫天雪长大,而是因为,宫天雪认识了持羽?
持羽始终盯着李稠的表情看,看着火候差不多了,他要放猛料。
持羽笑嘻嘻地说:“为了提高技术,他和我一起练了不少姿势,虽然说现在他对我没什么意思,不过,我相信努力出奇迹……对了,李护法若是不舍得放手的话,将来你也可以体验一把小雪的技术。”
李稠缓缓地回过头,冷森森的目光扫向持羽,持羽不由自主往后缩了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