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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臣愿卸任

春酲沥雪 蔓荷桥影 2956 2025-02-20 18:33:15

大寒山,说是“山”,其实只是一座丘。

因为上山的路实在太陡峭,所以才让人觉得这个地方难以进入。

贺昭已经很久没有涉足过这个地方了。

“陛下。”一个侍卫跪了下来,“云太妃……真的不能走。”

他的脸色十分为难,他不敢得罪了贺昭,但是也要守着先帝留下来的规矩。

贺昭觉得这人是在山上待久了,心眼都长实了,说话做事,着实有些累人。

“朕说了,你只管放人。有什么后果,朕担着。”

贺昭懒懒地说道。

他坐在轿撵上,着一身玄黄相见的龙袍,单手倚靠在把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对面的这几个侍卫。

“陛下,先帝……”其中一个侍卫欲要开口,但是贺昭身后的禁军首领先他把话说完之前走了上来,亮出了自己腰侧的佩剑。

剑锋与剑鞘擦出了尖锐的磨砺声音。

那侍卫顿时流下了冷汗。

“陛下,先帝驾崩前的意思是,至少让云太妃在大寒山上守丧十年,如今才刚过三年……”

这话倒是新鲜,贺昭才知道原来先帝是这么安排谢云染的。

冷血,自私,最是无情帝王家。

一个花儿一般的闺阁小姐,嫁给这年过半百的老头子,没过两年富贵日子,便被放逐到这大寒山上守寡。

还是十年。

“朕已经说了,你们放人,权当是朕逼迫的。”贺昭不喜欢将一句话正反重复着说,语气已经有些不耐。

此时,身后几十个禁军身上的佩剑都离了刀鞘。

“朕不知道这大寒山上有多少先帝留下来的‘忠贞之士’,不过朕想着,就算你们人再多,也没有整个齐国的军队人多。”贺昭的语气已经有些威胁的意思,“你们自己掂量着,是忠贞要紧,还是命要紧。”

那几个侍卫没想到贺昭竟然如此坚决。

明明前几年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地就要将谢云染接下山。

“傍晚之前,将云太妃送到泰熙宫。”贺昭最后下了令,“过点不候。”

……

紫宸殿点了龙涎香,殿内弥漫着一股琥珀的气味儿。烛光明灭,黄帷轻曳。

屏风后隐约走进了一个人影,步态稳健:“陛下,云太妃到泰熙宫了。”

贺昭侧身,轻轻捻了一下茶盖,淡淡道:“宫中的宫女太监,都安排好了?”

“内务府早早地打点好了。”陈德宁恭敬道。

“让人在泰熙宫中将养几个月,等到这阵子动静过了,再把人送回将军府。”贺昭垂了眼眸,望向身侧的砚台。

陈德宁点头:“是。”

“过两日将军回西北,临走前宫中设宴款待。把这件事情吩咐下去,让礼部安排。”

“是……”陈德宁的语气有些犹疑,“陛下,这是哪位将军要回西北?”

贺昭抬了眼皮子,乌黑的眸子暗沉了几分:“回西北的能是哪位将军?”

陈德宁心中凛然,他连忙跪下:“是老奴愚钝了。只是……谢将军这个时候回去?”

西北最近并无战事,不是用人的时候。这个时候将谢庭川放回去,下次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陛下……竟也舍得?

贺昭心中本就不太舒服,听到对方这么问,胸口更是郁结了一股闷气。

陈德宁是他身边的老人了,哪怕贺昭的气息稍稍变化,他都能感觉到不对劲。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立刻颔首退下:“奴才这就嘱咐下去。”

夜色沉了。

偏殿院内的海棠树影婆娑,微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声音。

贺昭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将谢云染放回谢家,这步棋走得是对还是错。

其实他想要得到谢庭川,有无数种不费力气的法子。

他是皇帝,对方是臣子,臣子不得违逆于君主。

困住,锁住,关起来。

这些法子说起来很简单,做起来更简单。

但是这不是贺昭想要的结果。

他想要鲜活的谢庭川,想要会哭会笑的谢庭川,想要以前那个喜欢自己的谢庭川。

所以,就算是不想做的事情,不能做的事情,他也得做。

时至今日,贺昭心中还有几分希望——试图挽救他们早已经千疮百孔的关系。

云太妃走后,谢庭川再无掣肘。

谢家那一家老少不过十几口人,若是谢庭川想,他完全可以在不惊动自己的情况下悄悄撤走。

贺昭扶着窗棂的手紧了几分。

他想到了这种结果,但是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去接受这种结果。

他现在在赌,赌谢庭川放不下西北三军,放不下谢家在京城中的所有亲眷好友,放不下……

这个看起来比从前好一点了的贺昭。

会吗?

贺昭自嘲一笑。

放不下应该不至于,但总归会有点不忍心吧。

这不像是赌,更像是期待,乞求对方的怜悯。

贺昭恍惚间想起了几年前在西北的一件事。

他和谢庭川一起走散了,遇到了涟国斥候的尸体。当时的峡谷中在下雪,这人身上的战铠被人扒走保暖了,脸上冻得灰紫,死不瞑目。

谢庭川不嫌他身上脏,还帮人合了眼,拾了些草叶枯枝盖在他的身上。

这个时候两个人已经隐隐有决裂的迹象,贺昭语气不是很好:“这人死前说不定杀了不少我们的人。”

“他身上没有伤口,是被活活冻死的,生前大概是个斥候,斥候负责勘探战地地形,有时候怕暴露行迹,会在一个地方待几十个时辰不挪动。”谢庭川的声音有些低沉,“即使走了,也该走得体面一些。”

谢庭川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战场上杀人不眨眼,战场外又能保持一颗悲天悯人的心。

他是真的……怜悯众生。

贺昭有些自暴自弃地想,若是实在没有爱,怜悯也好。

贺昭捂着自己的胸口,被太医换下来的纱布又染了血,桌上放着还冒热气的汤药,他一口都没喝。

这是夜行贾府那晚上留下来的伤,断断续续地化脓又发炎,到现在都没有好转。

——爱也好,恨也罢。怜悯、同情,全部都可以。

只要能够留在他身边。

……

次日,谢庭川进宫请安。

贺昭刚下朝,缓慢踏步走进紫宸殿,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兰花香味儿。

谢庭川身着武将官服,恭敬本分的模样,他微微颔首:“微臣叩见陛下。”

“起来吧。”贺昭想要伸手扶他,却被人一下子躲开。

贺昭的手滞在了半空中。

“谢陛下。”谢庭川不卑不亢地起身,语气神色并无异样。

贺昭强压下心中的情绪,他挥了一下袖袍,坐在龙椅上:“明晚朕为你设了宫宴。”

“微臣只是回西北巡军,并不是领兵出征,无需……设宴款待。”谢庭川自始至终都是垂着眼帘的,声色有些难以察觉的颤抖。

“就当朕想让你多陪一晚不可以吗?”贺昭目光落下了身边的砚台,“帮朕磨墨吧。”

谢庭川的步子有些沉重。

贺昭觉得有些古怪,但是并没有问什么,毕竟这人在自己面前总是这般,一副忍辱负重的模样。

“昨夜云太妃下山了,朕将她送到了泰熙宫。这事儿可听说了?”

贺昭问。

谢庭川的手顿了一下,随后点头道:“臣听说了。”

“今早上朝,那些大臣都在指责朕。”贺昭轻哧了一声,“就差指着朕说骂朕不孝了。”

云太妃是先帝临终前亲自下令,送去大寒山上守丧的。

按照他们理解的意思,这位云妃这辈子都得在大寒山上度过了。

……除非谢庭川造反,将这贺家的天下给翻了。

谢庭川沉着口气道:“三年丧期已满,云太妃只是出山,并未出宫。”

“自从她从大寒山下来的那一刻起,朕就注定要被千夫所指了。”贺昭拿起笔,然后蘸了墨水,在奏章上草草写了两行字,“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如此抵抗这件事吗?”

谢庭川翕动嘴唇:“微臣愚笨。”

“你不愚笨,你只是不敢说。”贺昭道,“云太妃是谢家唯一的掣肘了,待她出宫,你们谢家便再无顾忌了。那些老官们才过了几天太平日子,不想见血了。”

谢庭川磨墨的手指抓得青白一片,隐忍地阖上了眼睛:“谢臣无反贼。”

“朕信你。”贺昭伸出手,将他抓紧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然后慢慢握在了手心中,“他们担心朕宠你太过,朕也时常想自己是否色令智昏。”

谢庭川的气息乱了,他的胸脯剧烈地起伏了两下,忽然挣脱,后退了半步。

贺昭有些愕然地看着他:“怎么了?”

只见谢庭川直挺着身子跪了下来,叩首道:“臣愿卸任。”

这话一出,整个紫宸殿静得落针可闻。

贺昭的目光落在了他头顶官帽的翎羽上,僵着脸,问道:“卸任?”

“卸去西北三军主帅和谢家的十万兵权。”谢庭川将头垂得更低,但是声音更坚定,“微臣先父和长兄皆在战场上尽义,谢家屡遭重创,早有了归隐之心。如今西北无战事,四海皆平。现下云太妃也无恙,微臣只想带一家老小平安度日。”

“如此,陛下也不必为难了。”谢庭川的声音沙哑,带着一股软涩的腔调。

“朕什么时候说为难了?”贺昭想要钳他的下巴,但是想了想还是没忍心下重手,“你要带着谢家人走?”

谢庭川唇色灰白,眼眸也黯然无光:“臣不走。”

贺昭怔了一下:“什么?”

“待臣安排好云太妃和谢家老小之后,臣会回宫。”谢庭川的声音有些发苦,“陛下不是想立臣为后吗,臣答应了。但还请陛下保守臣的身份,臣不想以云麾将军的身份进宫。请陛下对外说……谢庭川已被调去了西北,永不召回。”

贺昭被这话激得站了起来,他赶忙将人拉进了自己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了对方:“你说的是真的?临舟,你再说一遍?”

谢庭川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只轻轻道:“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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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们,说件事。

之前有一章,贺昭和谢庭川在商船上遇到了一个长得像怀王的小侍,贺昭说他是“biao子”

现在想来,感觉用词不妥。

我查了相关资料,发现旧时京区习惯将这种男///妓称为“兔儿爷”,等会儿会改成这个。

作者每日更新都是现码的,有时候会大半夜修文(只是措辞和语病,不需要再看一遍)。

肯定还会有其他考虑不周全的地方,各位看到了可以指正,感谢大家。

作者感言

蔓荷桥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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