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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一句谎话

春酲沥雪 蔓荷桥影 3171 2025-02-20 18:33:15

“你说陆怀安这么殷勤是想干什么?”回去的路上,梁临砚一张嘴就没停下来过,“现在朝中许久没有人提云太妃的事情了,若是陆怀安他想要……”

“允执。”谢庭川打断了他,目光平淡,“这事不可声张,轻声些。”

这件事要是被有心人知道,陆家人怕是有麻烦了。

其实谢庭川很早之前就发现陆怀安有这方面的心思,本来他是想及时劝阻,但是在发现他姐姐也有意跟对方接触的时候,谢庭川犹豫了。

谢云染也愿意,那就意味着她这辈子还能有和爱人长相厮守的机会。

这对她来说太难得了。

所以谢庭川难得自私了一次。

若是有朝一日,这件事被揭发,那他愿意保住所有受牵连的陆家人,哪怕是豁出性命。

梁临砚立刻闭紧了嘴,他环顾四处,然后轻轻撞了一下谢庭川的手肘:“你同意这件事?”

谢庭川睨了他一眼:“嗯。”

梁临砚闻言,正了神色:“我不会传出去的。”

目前知道这些事情的人只有谢庭川的心腹和留在西北的谢家人,谢庭川不担心这些人会将这事儿传出去,只是担心陆怀安的动作会被人发现,毕竟现在整个西北营地都遍布着京城来的人。

那些人若是看见谢云染出现在西北……恐怕贺昭那边会更加麻烦。两年前的事情是不了了之,本来京城中人已经将云太妃一事忘得差不多了,谢庭川可不想节外生枝。

他叹了口气,道:“明日叫子谦收敛些吧……京城中的人在这儿,保不齐会被看见。”

梁临砚点头:“我去提醒他。”

二人在长廊间走着,倏然间,谢庭川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海棠香味儿。

有人在跟踪他们!

谢庭川的心猛地一跳,他迅速回头,将腰间的佩剑抽出了半截:“是谁!”他声音冷冽道。

梁临砚也注意到了这股陌生的气息,他的脸沉了下来,手掌覆上背后的箭篓。

大概过去了三息的功夫,一个修长的人影从阴影处走来,他挠着头,脸上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是本王……”

看到贺裕的脸,二人都愣了一下。

谢庭川拧眉:“王爷何故要跟在后面?”

贺裕的眼神扫过他的脸,慢慢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白玉瓶,咳了咳声道:“方才听闻谢将军受伤,本王特地朝太医要了瓶伤药。”

“那个……本王看见两位将军聊得起劲,便没有主动现身打断,吓着二位了。”

贺裕的眼神很诚恳。

梁临砚听到这些解释,嘴角抽了一下。

这位瑾王殿下连傍身的武功都没有,就更别说收敛气息了,他一出现,就被二人发现了。

“吓”这个字,用得重了。

谢庭川稳步走上前去,接过了贺裕手里的伤药,规规矩矩地行礼:“微臣谢过王爷。”

贺裕摆手:“将军客气了。”

谢庭川抬头,看见长廊间的灯火照亮了贺裕的半边脸,他才发现这人手上捧了东西,用棕灰色的油纸包了起来。

贺裕看看他,又看看远处的梁临砚,又清了清声道:“本王有事情想和将军单独聊聊。”

他拉着谢庭川的胳膊,冲着对方挤了一下眼睛。

此时风正盛,他身上的海棠花味儿更浓了。

谢庭川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犹豫什么,本来想回绝,但是看着贺裕拼命朝自己挤眉弄眼,还做出一副乞求的模样,无奈之下,只好颔首,支开了梁临砚:“允执,你先回营帐吧,我稍后就回来。”

梁临砚知道这二人是旧相识,以为他们有什么私话要聊,便识趣地离开了。

待人走后,贺裕将人扯到了别处,将手里用油纸包着的东西塞给了对方:“这是从京城中运过来的,都是切下来的枝杈,过不了多久就要彻底枯死了。”

油纸一角被轻轻吹起,露出了几节枝杈。稍稍动一下,就抖落了不少花瓣。

快入冬了,也难为这几支春花了,不知道是被谁用了什么手段,被迫在冬日绽开。

谢庭川没有接下这几支海棠花。

他垂眸道:“陛下送的?”这样大费周章却没有用的事情,只有贺昭会去做。

这束花,包括方才那瓶伤药,都是贺昭拜托贺裕送来的吧?

谢庭川眼神间划过了一抹嘲讽。

贺裕神色滞了片刻:“我偷的。”

谢庭川颇为不解:“偷的?”

“这花是皇兄带来的,”贺裕小声承认道,“但是被藏了起来,我看它们快枯了,就偷出来了。”

偷出来,然后送给他?

谢庭川顿时觉得对方手上抱了个烫手山芋,他不打算接这几支海棠,语气有些无可奈何:“王爷,既是陛下的东西,怎么能偷偷送给微臣?”

贺裕见对方不想要,有些急了:“这本来就是送给你的。”

这话一出,谢庭川的脸色瞬间变了。

这话的意思是……

“伤药也是皇兄送给将军的!”贺裕干脆破罐子破摔,将所有真相全都抖了出去,“皇兄知道将军身上也有伤,所以让太医送来了伤药,他不敢见你,就让我来找你。我走的时候 ,看那几支海棠快枯了,便趁他不注意将这些花偷走了。”

听到这些话,谢庭川的唇立刻褪了血色,白日打猎留在脸上的脏污,显得他整个人有些狼狈。

“王爷都知道了?”

饶是他再不想,也得面对这个现实——贺裕知道他和贺昭的事情了。

被那些伺候近身的宫女太监知道了就算了,可这位是贺昭的亲弟弟,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谢庭川顿时觉得难堪极了,眼神都不敢看向对方。

贺裕掰过了他的肩膀,点了点头,神色肃重:“我知道,但是这不是皇兄告诉我的,是我猜出来的。”

早在五年前,他就隐约觉得这二人有些不对劲。

直到两年前……他才确定了下来。

“将军来西北后不久,我就回了一趟京城。那时候我以为皇兄是真的弃了你,所以想回来劝劝他,我等了好几日,甚至都要长跪在紫宸殿内了,皇兄都不愿意跟我谈跟你有关的事情。”贺裕回想那段往事,眼神有些不忍,“当时皇兄受了伤,是他自己请的重罚。我一直不理解他为什么这样做,直到我发现了一封……被锁起来的罪己诏。”

贺昭在处理政事上从不犯浑,偶尔有些小纰漏,还不至于写在罪己诏中。

大家都不否认这位年轻帝王的能力。

所以他在提笔写这封罪己诏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呢?

估计上面都是谢庭川的名字,所以才让贺裕发现了二人的秘密吧……

贺裕没打算细说,他倏然换了个话头:“将军,你是否还记得皇兄刚登基的时候,朝中局势动荡,他给我安了个罪名流放到西疆,其实是想要保我暂时远离京城中的纷争?”

谢庭川在他热切的目光下轻轻点了点头。

“但是我在途中被流匪劫走,后来又被卖到乌夜国,消失了近大半年的时间。”贺裕娓娓道来,“等我回来之后,皇兄身边的人同我说,皇兄经常跪在母后的灵位前忏悔……当初为什么没有保护好我。那段时日,他很憔悴。”

这是一个秘闻,除了贺昭身边的人,几乎没有人知道。

“这话现在说起来可能有些矫情,”贺裕轻声道,“为了带大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他吃了不少苦头。我们兄弟二人在冷宫中长大,从小就见惯了世态炎凉。母后去得早,父皇恨不得亲手除了我们俩,我们身边没有人期待他变得更好,所有人都想将他拖入地狱。”

“他不善表达,性子也古怪,登基了之后,所有人都害怕他。”贺裕又叹了一声,“其实我也有些害怕他……小时候还好些,长大了之后更怕了。我发现皇兄不知道怎么对别人好,可能是……没见过吧。”

不知道怎么对别人好,是因为从来没有人对他好。

贺裕垂下头来,语气有些失落:“我一直都猜不透皇兄在想什么,我觉得他太固执。其实他不惩罚自己,不在母后灵位前忏悔,我也不会怪他……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他。”

听到这些话,谢庭川的指尖在寒风中抖了一下。

所以,主动请军罚也是在忏悔吗?

写罪己诏是在忏悔吗?

这两年来一直糟蹋自己的身子,都是在忏悔吗?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胸腔涌出了一些熟悉的情绪,他抬起头来,眼眶在夜风吹拂下微微发酸。

“我知道你们二人之间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皇兄那个性子,一定会把事情搞得一团糟。”贺裕还保持着抱着海棠花的姿势,“我不劝你,但是我还是想为皇兄争取一下。”

他将怀中的海棠花递了过去。

“你走后,宫里种了一大片海棠树。”

贺裕恍惚间想起了那个在树下醉倒的身影,那是他今生第一次看见他无所不能的哥哥流眼泪。

谢庭川还是怔在那儿,半天都没有接过花。

贺裕见状,咬了咬牙,又道:“皇兄今日那身伤是因为将军吧?将军收下这束花,还有这瓶伤药,就当是回报皇兄了。”

听到这话,谢庭川才伸出手将这花接过。

半晌之后,他轻启薄唇:“臣收下了,但如王爷所说,只是回报。”

贺裕忙不迭点头,就算对方这样想也很好了,只要能收下……

——

夜里,谢庭川又一次做噩梦了。

这是第几次做噩梦了……他早就数不清了。

原来被囚在紫宸殿的时候都没有做过几次噩梦,但是来到西北之后,他就一直在做噩梦。

他时常恨贺昭在梦中都不肯放过自己,可是这么想的同时,他又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若是老三登位,谢卿也不用受这等苦楚了。”

“一想到你还惦记那个死人,朕就觉得恶心。”

“不知贺徊可尝过这滋味……”

“朕不许……你伤了自己。”

“朕以后不说那样的话便是了。”

“谢庭川,你随朕去江南……这是你从前答应过朕的。”

“临舟,你身上好香。”

“你可知我的心意?”

“在你眼中,朕只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吗?”

“谢庭川……朕放你回西北。”

请你,别再折磨自己。

谢庭川猛地惊起,汗水打湿了他的衣衫。

他赫然抬头,看见孤月皎皎,琐碎的流光泄在那几支海棠花上。

谢庭川红了眼,像是发了疯,忽然抽起佩剑,将那些海棠花尽数斩了下来,几抹刀光之下,粉色的花瓣急促地扑簌落下,掉在了地上,沾了灰尘。

“砰”的清脆一声,他像是脱力了一般,将剑放了下来。

他跪在地上,呆呆地望着那些已经有了枯败痕迹的花瓣。

谢庭川颤抖着伸出手,又捡起了一片花瓣,揣在了怀中。

今日和贺昭重逢的回忆瞬间涌进了他的脑海中。

其实今天白日里,他和贺昭说的话几乎都是真的,只有一句说了谎。

他过得并不好。

或者说,没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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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天都在路上奔波,来晚了

作者感言

蔓荷桥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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