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
他见顾途面色红润，气色罕见充盈，这才将饭盒递给保镖。
小少爷吃饱就好，至于如何处理食物，正如先生昨日说过，要给予小少爷自由。
中午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管家先让人去为顾途铺床，床在休息室旁边的隔间里。
那张小床一米二宽，今天的床单被褥是暖黄色的。
床上还有一扇向阳的窗户，阳光透过窗户在床上洒下金灿灿的光。
而在隔间外，管家拉开保温套，准备为顾途取出饭盒。
顾途手掌放在布包上，眼珠晃了晃，磕磕绊绊道：“伯伯先回去吧，我、我可以自己吃饭的。”
管家一顿，目光颇有深意点头。
顾途松了口气，又忧愁看着手掌下的布包，这些午餐根本就不够呀。
顾途看着转身的管家，连忙叫住，眸若含水：“伯伯，我想吃水果。”
顾途愿意主动吃水果，管家又怎会不答应？
他将顾途带出校门，只可惜校外只有一家小卖部，小少爷还得抓紧时间午睡。
管家先问老板有没有葡萄，老板摇头。
他又问老板有没有草莓，老板眼皮一跳：“这个季节哪有卖草莓的？”
管家问老板有什么水果，管家指着门口放着的两箱苹果道：“那个，两块一个。”
管家默了默，小少爷在水果方面倒不是很挑。
他挑了两个新鲜圆润的大苹果，付了款后，一边走一边取出小刀。
顾途阻拦：“先不削了，我有点困想睡觉。”
管家停住，俯视顾途，耐心道：“少爷您知道的，我们没提前准备您的幼儿削皮刀，而我手上的刀具很危险，最好让我当场为您消好……”
顾途抿了抿唇，揪着管家的衣角：“没关系，我可以用牙齿将皮啃掉。”
管家：……
好吧，看来小少爷是一心想将苹果留下来分享了。
管家将顾途送回储物室，两颗苹果和饭盒都塞进小柜子里。
六（四）班教室。
佛千回独自一人在教室自习，腹中的饥饿消磨着他的意识，他敛眸告诉自己再等三天。
三天后校园志愿者就有结果了。
校园志愿者是A大附属学校设立的勤工俭学岗位，每天利用课余时间工作一小时，每月工资500，中午管一顿饭。
佛千回没有对500元抱有希望，有佛家那群人在，500元不一定能全部到自己手里。
佛家当然不稀罕500，他们的目的仅是为了让他活得更艰难些。
中午的那顿饭才是他的真正目的，虽然份量是固定的，对于他而言仍是不够吃，但却可以维持他每日基本的能量所需。
笔尖“沙沙”在纸页上滑过，寂静的教室里响了“噔噔噔”的脚步声。
步伐频率快一般是孩童的特点，因为他们腿短精力旺盛，总是想追上大人。
佛千回刚一抬头，就看到朝他跑来的顾途。
顾途见到他后，眼睛弯如月牙。
佛千回又跟着顾途来到了熟悉的储物室。
这次他们只有一份午餐，纵使佛千回再饿，也不会去抢一个孩子的食物。
佛千回温和揉了揉顾途的脑袋，顾途头发浓密而蓬松。
双方坐在小凳子上，佛千回打开饭盒，食物的分量不少，足够两三个顾途吃得饱饱的。
佛千回将饭盒推到顾途面前，让顾途好好吃饭。
自己的从兜里拿出崭新的小刀，这是他为了防佛家人特意随身携带的，幸运的是这把刀目前还没用过。
佛千回将小刀清洗五六遍，坐在小凳子上，专注削苹果皮。
苹果皮卷起，垂下长条。
顾途吃煎蛋时，将蛋清咬下来，蛋黄放在盖子上。
他吃了两根酱汁拌面，佛千回已经给苹果切块了。
苹果块被干净的筷子夹着放到顾途嘴边。
顾途张口一咬，苹果汁蹦到了口腔里。
顾途睫毛抬起，又吃了一大口拌面，咬住佛千回再次递来的苹果块。
今日午餐意外飘香美味，顾途又吃撑了，耷拉着脑袋靠在椅子上让佛千回揉肚子。
佛千回也彻底掌握了顾途的食量，他明白顾途身体不好，想来不能再让顾途顿顿吃撑，最好吃八分饱多一些，既给胃留下空间，又能补充营养。
剩下的食物全都到了佛千回的胃里，饭盒依旧被清空，就连顾途咬剩下的蛋黄都被吃了。
顾途睫毛抖了抖，试探道：“……蛋黄不好吃。”
佛千回垂眸，对上桃花眼：“我不喜欢吃蛋清，喜欢蛋黄。”
顾途眼睛睁大，欣喜：“那今后你把蛋清给我，我把所有的蛋黄都给你。”
佛千回“嗯”了声，转头远离顾途的目光。
顾途只吃了1/5个苹果，剩下的苹果被佛千回吃了。
发育期的少年食量极大，午餐不够填胃的情况下，苹果成了充饥的救命稻草。
尽管苹果里大多是水，但也有糖分与维生素等，至少可以补充佛千回缺失的营养。
佛千回中途又给顾途削了两小口，奈何顾途实在吃不下了，偏偏还嘴馋，咬了半口放下。
最后顾途剩下的一口半苹果与苹果皮都被佛千回吃了。
顾途眼睛睁大，一愣一愣的。
佛千回吃完后，主动将餐盘清洗干净，又把顾途的储物室打扫了一遍，在亲眼看着顾途午睡后，又为顾途盖上被子，拉好窗帘。
他离开幼儿部，路上总是听到塑料纸“咔咔”声。
佛千回停下脚步，手伸进兜里，指尖停顿。
他掏出口袋里的东西，那里放着两颗糖，一包小饼干，一个果冻，还有掰剩下的半块巧克力。
佛千回将零食握在掌心，仰头看向他处，心脏酸涩，连带视野也有些模糊。
他担心把零食捏碎，不敢用力。
糖与巧克力对于顾途都是有限量的，昨天顾途才把这个周的巧克力给他，剩下的半块巧克力也是顾途上个周舍不得吃省下来的。
小饼干果冻包装简洁，应该是顾途家中自制零食，没有保质期，需当天吃完。
顾途饭量小，这些零食毋庸置疑是顾途今日的全部口粮。
佛千回胸口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翻涌，大脑瞬间涌现了太多画面。
他被辱骂过、殴打过、践踏过，但没有体验过真挚的情谊。
顾途对他的好是如此陌生，他只在那些欺凌他的母子身上看过，那些人盼望着他早死，却希望自己的孩子获得最大的利益。
可从前陌生的关切，却在今日真实发生在了他身上。
佛千回眨眼，睫毛有些湿润，他收紧手掌，低头匆匆回了教学楼。
放学后，顾途上了车。
他坐在后座，腿晃来晃去，时不时看向车窗外的小鸟。
管家看到顾途的表情后，笑容也浓了些。
小少爷自出生后也交过不少朋友，但都是相处了几天不了了之了。
小少爷与朋友玩耍时总有忧虑，并非真心在玩。
不过也是，小少爷自幼心思敏感，又怎会看不出那些朋友是因利益接近他的？
小少爷今天这般心满意足倒是头一次。
顾途今天心情不错，尤其是回家后发现顾甘棠竟然没有去上班，更是开心扑到了顾甘棠怀里。
顾甘棠一把将顾途抱起，亲吻顾途细腻的脸颊。
顾甘棠低头看着自己手臂，经常做实验的她对重量很敏感。
小途今天似乎有些重？
顾甘棠拍了拍顾途的背，又收手揉着顾途的肚子，发现顾途变成实心了。
顾甘棠笑问：“小途今天有好好吃饭吗？”
说到这儿，顾途腰杆都直了：“全都吃光了，妈妈不信可以问伯伯。”
顾甘棠挑眉，看向管家。
尽管她为顾途准备的是成年人的食量，两个顾途都不一定能吃完，但顾甘棠还是尽量让自己“相信”顾途。
管家对着顾甘棠点头。
顾甘棠收回目光，赞许道：“小途真棒，坚持下去，小途的身体会越来越好。”
顾途挺起胸脯，下巴也抬了起来。
顾甘棠揉着顾途的脑袋，接着夸赞：“小途也是一个乖孩子，按时吃饭已经胜过绝大多数小朋友了。”
顾途尽量克制住自己的骄傲，但下巴都快比额头还高了。
邢清昭见状转身，将管家叫到了花园。
邢清昭：“今天具体发生了什么？”
管家如实道来，包括顾途与佛千回见面的具体时间。
邢清昭垂眸，目光顺着木板看向花园的永康兰。
管家建议道：“那些食物显然不够两个人分，要不要……”
“不用了。”
邢清昭手指搭在墙壁上，指尖轻敲墙砖。
“这是他自己拓展出的友谊，我们最好不要插手，小途也不希望我们插手。以后除非小途主动开口，否则权当不知。”
管家抿唇应下。
第二天，天未亮。
顾途罕见早起，穿着厚厚的睡衣，悄悄摸摸打开了房门。
他拎着兔子背包，鬼鬼祟祟来到零食房间。
这里的零食都是现做的，保质期较短。一般情况下，零食只会在房间放不到一天，第二天就会被无偿捐赠出去。
顾途打开兔子背包，将抽掉真空的饼干、肉干塞进塞了进去。
果冻也来一些，水果面包也要！兔子背包满满当当。
顾途费尽力气，又把一些面包放回，这才勉强拉上拉链。
背包有些沉，顾途拎着包满头大汗，离开零食房间悄悄带上门，摸着黑又回到卧室。
顾途不知道的是，临时房间被重新打开。
仆人默默将顾途打乱的零食重新摆放整齐。
天亮了。
顾途早起洗漱，见管家让人为他收拾早餐，急忙跑了过来，再次恳求管家为他多准备一份早餐。
管家微笑同意。
顾途桃花眼亮光闪烁，纠结道：“伯伯，我的午餐也不够吃，能不能多带一份？”
管家：“当然可以。”
顾途眼睛弯弯。
要上学了，顾途背上沉重的兔子背包，包裹几乎要将他的腰压弯。
他咬了咬牙，擦去额头上的汗水。
下楼梯后，顾途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背习惯了，兔子背包好像没有那么沉了。
而在顾途身后，管家若无其事拎着兔子背包的装饰长耳，帮顾途减轻压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