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寂静无声,时间仿佛静止。
宾客们表情空白,佛千淼瞳孔紧缩,过了一分钟脸上才没了血色。
佛千回也愣住了,好像有一瞬间的耳鸣,仰头看向被温婉女人抱在怀里的顾途。
佛父震了震,身形摇摇欲坠。
邢清昭……的孩子。
那个帮佛千回说话的小孩怎么就成了一直被邢家护着不露面的小太子?
佛父乱糟糟的大脑里浮现了顾途对佛千回的维护,画面一转,是过去十年他对佛千回的折磨。
不知不觉,他的内衬被冷汗打湿。
佛父张口,想挽回,舌头却打结磕磕绊绊。
邢清昭根本不需要给佛家机会,他平稳对管家道:“带佛先生一家去换衣服。”
管家说“是”。
说是换衣服,一群是从拉扯着除佛千回之外的佛家人离开宴会厅。
冰冷的庄园铁门,佛家人被扔了出去。
冷风呼啸。
佛千淼看向灯火通明的庄园,着急对佛父道:“爸,佛千回他——”
“啪”一声,佛千淼向后退步,脸上浮现重重的巴掌印。
佛千淼捂脸,心生惧意。
佛父却不解气,死死盯着佛千淼,又是一巴掌,将佛千淼抡倒在地上。
而邢家庄园。
佛家人被驱赶后,邢清昭看着佛千回身上的血迹,让管家带佛千回下去检查。
佛千回垂眸,双唇紧抿,任由管家“摆布”。
他安静不吭声,全然不见刚才打架时的狠劲。
衣服褪下,管家看着佛千回遍布全身的伤,眉头拧死。
洗澡水已经放好了,佛千回刚准备迈入浴缸,却被管家拦住。
佛千回低头,管家手臂在他胸前一寸之地,显然是怕碰到他的伤,没有贴住他。
管家叹息,语气复杂道:“佛少爷,洗澡就不必了,我让人找来一把医用座椅,我为您将身体擦洗一遍。”
佛千回眼皮动了动,局促道:“我、我自己可以……”
管家坚定道:“您最好不要乱动,手术室快准备好,主治医生也马上就到了。”
棉布避开伤口,轻轻擦去他身上的污痕。
佛千回从未被人这么温柔地擦洗过。
他换了一套防护服,被推入检验室拍片。
经过一道又一道的流程,佛千回被推入手术室,手术灯打开。
护士为他消毒,医生戴着口罩拿起缝合伤口的工具。
宴会不知何时结束了,佛千回谢过管家与所有工作人员。
他看向四周,寻找着自己来时的衣物。
管家猜到佛千回所想,微笑让佛千回跟着他来。
他们来到了邢家庄园偏后的一栋楼宇,大厅色调偏暖,地面干净反光。
佛千回跟着管家来到了寂静的三楼。
其中有一间房门色彩卡通,门把手是一只小兔子。
房门总体风格看似青春,但材质贵重,房门也要比寻常的门更宽一些。
佛千回多看了房间几眼,管家将他领到了隔壁的门前。
“这是属于您的。”
管家双手捧着一把钥匙,见佛千回惊愣,亲切道:“这是夫人在很早以前便让人为您准备的,你应该猜到了,隔壁就是少爷的房间。”
佛千回转头,房门并非邢家客房样式。
门虽偏暗,若仔细看,会在上面发现点点星光,房门从上往下为白黑渐变,如明月映照。
门上、墙壁无一粒灰尘,足以看出邢家对入住之人的重视。
佛千回双眼模糊,喃喃想说什么。
管家:“这间屋子永远属于您。”
管家离去,钥匙转动,门被打开。
流动的空气携带着草木香吹过佛千回的发梢。
他借着走廊的灯找到了门边的开关。
“砰”一声,屋内大亮。
主卧室约60平,对面有两扇窗户,其中一扇窗户前摆放着书桌书架,另外一扇落地窗在床左侧。
佛千回转头,墙壁上有一个屏幕,显示温度为23℃,他可以通过开关调整温度湿度等。
与房间相连的还有三个隔间,一个为30平的衣帽间,一个是20平的卫生间,还有一个40平的储物室。
他进入衣帽间,整整两排深色衣柜,其中一排为透明衣柜。
只见衣柜里摆满了当季服饰,有品牌流行款,也有手工定制,内衬、外套,下面的抽屉里也整整齐齐摆着贴身衣物。
佛千回心里酸涩与温暖交融,他推开门,来到床边。
床有三米宽,床垫柔软,床单是新换的,被褥有种阳光的暖香。
床隙间铺着一层毛绒地毯,地毯上堆满了玩偶。
书桌上放着全新的书包,书架上有六年级的所有课本资料。
佛千回心脏酸涩鼓胀,似乎被温暖一点点填满。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佛千回开门,门外的顾途穿着睡衣,抱着垂耳兔玩偶,桃花眼亮晶晶仰视着他。
佛千回让顾途进来,顺便检查顾途的双脚,见顾途穿着棉拖鞋放下了心。
顾途知道佛千回住在自己隔壁后喜出望外,抛弃自己住了三年多的卧室,晚上非要和佛千回一起睡。
佛千回答应了。
夜晚佛千回醒来好几次,顾途一开始睡在佛千回旁边的枕头上,到后来缩进了佛千回怀里。
佛千回扯了扯被子,尽量让顾途睡在被子最中间。
佛千回自小警惕,按理说他换了一个居住环境应该失眠,然而等到第二天醒来时,他竟有些留恋被子的温暖。
怀中之人睡成一滩软泥,清甜的气味抚平佛千回混乱的神经。
他手臂不由收紧,想要抱住自己的“宝贝”,可又担心吵醒顾途,只能强迫自己放松。
他转头去看墙上的电子时钟,见已经5:40了,心头一紧,小心翼翼将手臂从顾途的脖颈处抽出。
佛千回去往衣帽间选了一套低调且衣柜中价格最低的衣服,换好后出来,发现顾途也已经醒来了。
顾途从床上爬起,揉着惺忪的睡眼,眼神茫然寻找自己的衣物。
佛千回低声让顾途再睡一会儿,顾途却摇头,说自己也该醒了。
佛千回担心外面冷,于是主动帮顾途拿衣服。
他刚一开门,正好撞上管家。
管家捧着一套衣物有些意外:“我刚好要给小少爷送来。”
顾途每天的衣服是管家选好主动放在顾途床边的。
管家与佛千回道谢,佛千回垂眸,没有应和管家的谢意。
管家朝房内瞥了一眼,轻笑道:“小少爷会主动穿衣服,您不必费心。”
佛千回点头,将衣服带了进去。
管家则顺手关上了门。
顾途拿到衣服,哼哧哼哧穿了起来,桃花眼总是清澈,专注穿上短袜。
佛千回顺手拿起外套,让顾途伸手,替顾途套了上去。
顾途忙着蹲下来穿鞋子,佛千回则替顾途打理衣领。
两人忙活完后,顾途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佛千回目光柔软,来到卫生间洗漱。
他刚刷完牙,便见顾途将自己的兔子牙具毛巾等洗漱用品抱来了。
佛千回担心顾途栽倒,连忙接过。
为了节约时间,顾途梳头发,佛千回给他挤牙膏。
两人匆忙洗漱过后,顾途伸手,佛千回将润肤霜为他们二人一人抹一些。
两人刚下楼,管家在楼梯口等着他们。
管家拎着顾途的兔子背包,笑盈盈问顾途:“少爷今日还要带早餐吗?”
顾途悄悄瞥了一眼佛千回,内敛道:“不带了。”
管家指了指餐厅,并对佛千回道:“千回少爷,餐厅在那边,先生夫人也都在,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可以随时叫我。”
早餐……
这个词语对于佛千回有种特殊的感觉,他同顾途一样,谢过管家伯伯,随着顾途来到餐厅。
邢清昭与顾甘棠已经入座,佛千回躬身与二人问好。
顾甘棠浅笑,语气随和:“不必客气,就当是在自己家,我反而要感谢你这半年来一直照顾小途。”
佛千回知道这是客气话,怎么能是他照顾顾途呢?分明是顾途照顾他。
至于当做自己家……佛千回心底悲凉、冷暖交织,自己家远不如邢家对自己1%好。
邢清昭让佛千回坐下,先吃饭。
佛千回坐在顾途旁边,顾途非要人帮忙,将他的凳子与佛千回贴近一些。
“这个、这个好吃!”
顾途凑近佛千回,小声嘀咕。
佛千回“嗯”了声,小心望向两名大人,抿唇,尽量减小动作幅度,先给顾途夹了两块,又给自己夹了一块。
佛千回虽什么都爱吃,但他的口味与顾途还是有细微差别的。
顾途能说好吃,说明顾途喜欢吃。
顾途乖巧扒饭,等将佛千回夹给他的两块糕点吃完后,又悄悄和佛千回说那个肉肉好吃。
佛千回默默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于是给顾途夹了两筷子蒸肉。
顾途盯着佛千回,直到佛千回也给自己夹了两筷子,顾途这才弯了弯眼睛。
邢清昭目睹全程,好几次抬唇,却被顾甘棠阻拦。
最后顾途吃到八九分饱,佛千回才用眼神示意顾途不能再吃了。
顾途意犹未尽,但听话靠在椅子上。
邢清昭这才道:“今天有朋友在,倒还乖乖吃饭,往常吃两口就跑去玩了,去年这会儿还因为营养不良生病。”
顾途桃花眼瞪圆,一边打量佛千回的侧脸,一边焦急辩解:“我没有挑食,我在家一直都有乖乖吃饭……”
顾途说到最后几字时显然有些中气不足。
佛千回不动声色看了顾途几眼,却诚恳对邢清昭与顾甘棠道:“叔叔阿姨,我从认识小途起,小途每天都在好好吃饭,从不挑食,在我的认知里,小途一直是一个好孩子。”
这话听得顾途有些心虚,他和佛千回一起吃饭时也挑食,剩菜全都被佛千回吃了。
佛千回显然是在睁眼说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