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顾途最后一字毕,客厅鸦雀无声。
顾甘棠面沉如水,牵住顾途的小手,当着所有顾家人的面,冷声道:“我的一切财产全部归于小途,这一点我会请国内四大律所共同记录,录视频留多份文件,同时公开登报,且让十余人一同见证。”
顾家人错愕,顾甘棠这一出相当于将自己的财产归属直接钉死,不会有任何回旋。
心思阴暗者也无法再动任何手脚。
不少顾家人恨上了顾秋赐那一家,可归根结底,他们的子女也听了顾秋赐的撺掇,孤立了顾途。
顾甘棠的哥哥抬了抬唇又合上,眼里闪过羞愧与怒其不争。
顾老太爷挥了挥手让顾途过来,顾老太太抿唇将顾途搂在怀里安抚。
顾老太爷拄了拄拐杖,怒道:“我今天把话放这儿,我的财产你们兄弟姊妹无论男女平分。如果甘棠今后只有小途一个孩子,那么甘棠的那一份就都属于小途。”
顾老太太擦去故土眼泪,向来慈爱的她也在此刻严肃了起来:“我老婆子手头资产不多,但我要把我的1/3给小途!”
顾家众人眼皮一跳,朝着顾家两位老人那边看去。
邢清昭眯眼,身姿挺拔,沉默接受了岳父岳母的赠予。
今日聚会算是闹僵了,顾甘棠在临走之前对顾老太爷与顾老太太抱歉,说自己今年繁忙,不能到顾家拜年了,今后有一段时间她会一直忙碌。
佛千回也跟着离开,只是他还没有走出客厅,便听前面的邢清昭低声对他道:“千回,我很感谢你今天护住了小途。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如果是我,我下手不会比你轻。后面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参与的人会给咱们家一个说法。”
邢清昭声音虽不大,但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尤其是最后的“咱们”,足以看出邢清昭对佛千回的重视程度直逼养子。
他们不能报复佛千回,甚至还得与佛千回缓和关系,避免对方记恨。
邢清昭说得没错,那些跟着顾秋赐助纣为虐的小孩与其家人,在三日内皆来到邢家道歉。
有的小孩甚至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他们硬是被父母抬来。
男孩身上裹满了石膏,一双眼珠颤动着。
这一刻他们明白了自己与顾途的差距。
他们被顾秋赐骗了!
他们怎么敢嫌弃顾途,顾途的身份分明是他们仰望的存在!
若不是顾途姓“顾”,他们怕是不能通过顾家见到顾途。
从此近一年,顾途没有去过顾家。
有时顾途想念外公外婆了,妈妈会帮他给外公外婆打视频电话。
顾途隐约明白,妈妈是想给顾家一个教训。
新学期快要开始了,顾甘棠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听说顾甘棠的实验室也要开展新项目了。
就在顾甘棠再一次离家的前一天晚上,顾甘棠将其余三人叫到了书房。
暖黄色的灯光下,四人围着一张木质书桌,上面放着顾甘棠刚画好的画像。
顾途趴在桌子上,见画像上的男生有些眼熟,却怎么都记不起在哪儿见过。
邢清昭眼眸幽深,目光从画像移到顾甘棠脸上。
佛千回却出声,他笃定道:“这是小途!”
顾途:诶?
他眨了眨眼,又看着画像上的人影,对方看似20岁左右。
佛千回:“这是长大后的小途。”
顾途闻言,仰头好奇:“这是妈妈通过数据推算出来的吗?”
顾甘棠轻轻一笑:“嗯。”
邢清昭却没怎么说话。
佛千回也在看着这张画像,似乎想将画上的模样刻在脑子里。
他眼中多了些期待。
夜晚,卧房。
邢清昭转身将顾甘棠搂住,低声在顾甘棠耳边道:“你也见过他?”
顾甘棠挑眉:“也?”
顾甘棠忘不了她在大学门口遇到的那名青年,青年第一眼看到她时双眼通红。
顾甘棠头一次抛弃理智,潜意识猜测对方的身份。
他是小途。
顾甘棠先猜测,再用线索佐证。
她与青年相处了一个月,在商场店铺外面,青年彻底消失,一顶毛绒帽子掉在地上,证明对方真的来过。
邢清昭紧紧搂住顾甘棠,面颊贴着顾甘棠的发丝,感受着对方的体温,脑海闪过了几个画面。
他在几年前遇到了一个青年,青年白白净净,像一块软糯的棉花糖。
邢清昭其实不太能见惯这种手不能提的男生的。
可当对方买东西没带钱时,他主动走了过去,帮其付款。
青年见到他明显怔愣,张了张嘴想称呼他,却叫不出声。
邢清昭多看了青年几眼,转身离开,哪知青年慢吞吞跟在了他的后面。
那日邢清昭比较闲,他只有一场会议要开。
开完会后他从大楼里出来,一群人拥簇着他,他转身却看到了门口石墩上,捧着奶茶的青年。
青年在等他。
邢清昭揉了揉太阳穴,改道走近青年,见对方面色惨白,显然是吹多了冷风。
于是他脱下外套,让青年披上,又问对方有没有吃晚饭?
就这样,他们坐到了餐厅里。
青年拿到菜单,刚点了一道湘菜。
邢清昭蹙眉,接过菜单,将湘菜删去,点了几道较为清淡的菜肴。
青年耷拉着脑袋。
邢清昭开门见山问:“你是谁?”
他没问青年为什么跟着他,因为从他第一次见到青年起,便对对方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他想弄清这种感觉的来源。
青年看向窗外:“我能预知未来。”
邢清昭嗤笑,他想说青年看多了哄骗孩子的动漫,但笑容却渐渐收敛,因为他信了八分。
服务生上菜。
邢清昭为青年夹了些菜肴,用闲聊的语气问:“你可以举个例子。”
青年说了几个新闻以及未来会疯涨的股票。
他们吃完饭便各自回家。
然而在之后的三天里,青年说的所有话全都应验了。
邢清昭逐渐严肃。
在之后的一个月里,他又与青年见了五六次,获得了二十多条信息,无一失败。
在他与青年相见的最后一天里,他问青年为什么要向他透露这么多?
青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对上他的双眼,接着预言。
“你将来会对一个女生一见钟情,但对方不一定会答应你。”
邢清昭笑了笑:“但是我已经有了联姻对象,你的意思是我会为了对方解除婚约?”
青年被逗笑了,靠在椅子上:“你最好如此。”
邢清昭眉毛压低:“如果我真的会喜欢到这种地步,那她答不答应我已经不重要了。”
青年笑容收敛,脸沉了下来。
“那你尽可以强迫,我的预言会像前二十多次一样继续应验。”
青年说,那个女生从始至终都不会接纳他,还会在与他婚后的第四年抑郁而亡,只给他留下了一个孩子。
邢清昭说不出是什么感受,他撇过头:“我会照顾好那个孩子。”
青年又笑:“不,他会憎恨你,在未来被囚禁到地牢,体弱多病,晕倒无数次,被做人体实验,骨瘦如柴,同样死于二十多岁,甚至他了以后,你都迟迟找不到他的尸体。”
邢清昭心里一紧,目光凛然,抬头时见青年起身离开。
从那时起,他便再也没有见过青年。
后来青年说的话应验了,他的确对一个女生一见钟情,私下解除已有婚约,去追求对方。
而女生也如青年所说那样,不是一个因权势妥协之人。
邢清昭脑子里出现了两种念头,一个是用尽手段,继续逼迫女生。
另一个是……尊重女生。
青年说的话如梦魇般笼罩着他,他竟因恐惧不敢顺着第一种念头想下去。
后来他答应了顾甘棠的所有要求,给予对方最大的自由。
不过他们都不想让小途顶一个私生子的身份,因此他们曾短暂结过一段时间的婚,等他们的户口落定后,他们又匆忙离婚。
他们各有一本结婚证一本离婚证,双方的婚姻状况为离异。
小途一点点长大,邢清昭几乎忘了青年的面容,直到他看到那张画像,听到佛千回一眼认出画像之人竟是长大后的小途。
邢清昭闭上了眼,曾经的困惑全都有了解释。
只是他越发不敢深想那道“预言”。
那不是预言……那是他另一个世界的孩子对过去的回忆。
如今小途刚过4岁生日,那么在另一个世界,他怀抱中的爱人即将离他而去,病因是他。
而那个曾经真实出现在他面前的青年却有着令他不敢想象的经历。
邢清昭拧眉,心脏绞痛。
顾甘棠察觉到了邢清昭的异常,连忙转身问邢清昭怎么了?
邢清昭搂着顾甘棠低喃:“幸好我没有选择那条错误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