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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还有100天

魔鬼的温存 芥野 3524 2025-05-02 08:18:34

温演想,他有的时候真的特别讨厌大人们这种喜欢对小辈的私人生活刨根究底的性格。

……因为往往他们挖掘到的不是宝藏,而是地雷。

凌存的目光并没有落在他身上,只是盯着碗里被烫成粉色的虾滑,用筷子轻轻撇掉了上面沾着的辣椒圈。

“等我追到他的那天,我再和你们说吧。”

温演最终放弃了在这样一个阖家欢乐的温馨场景点燃那枚岌岌可危的炸弹。从来没有这样一个时刻,让他无比庆幸在中文里“他”和“她”的发音是相同的。

“……反正喜欢了他那么多年,在他身后默默等了他那么久,早就习惯了,也不差多等这一会儿。”

他几乎是用气话一般的语调说出的。

温良作为温演的爸爸,虽然平日里因为工作繁忙,和儿子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毕竟是这家里唯一和温演保持着高频接触的人,自然立刻察觉到了他话里异样的情绪波动。

他下意识地终结了这个话题,和张云间说起了他公司里遇见的有意思的事情。

温演抬眼,看向坐在餐桌对面一言不发、默默咀嚼食物的凌存。视线从他被麻辣锅辣得发红的唇瓣上扫过,又很快挪开了。

不久之前,他送昏倒在雨中凌存回了家。那天,凌存为了不欠他人情,做了一顿简易的火锅请他吃。

现在与当时,同样艳红的、翻腾的汤底,汤水间袅袅升起的白雾,被辣椒刺激到发粉的面容。

然而,坐在锅两旁的人的心境,却和之前截然不同了。

晚饭过后,温良本想留张云间和凌存放烟花,却被两人婉拒了。

张云间的表情变得有些伤感,眼睛里蓄起一层薄薄的水雾,但还是强打精神地说:“不了不了。一会儿,我和小存得去给他爸爸点个灯,太晚去……不太好,也不安全。”

“我知道了。”温良也没强求,把收拾好的礼品塞进了张云间的手中,“替我带给凌峰吧,也算我的一点心意。”

张云间没有推脱,只是平静地接过。然后点了点头,便道别,带着凌存离去了。

*

天台上,温良把手持烟火塞进温演的手里,然后一下一下地按着手里的打火机。细碎的火苗不断从里面窜起,又迅速消失,再出现。

“儿子,”温良的面容被火光映成了暖橘色,“你今天是不是不太开心?”

温演想:这是温良从他出生开始第一次问这个问题。

“……没有不开心,只是不太习惯吧。”温演轻声回答,“我不习惯在长辈面前讲很多话,总觉得尴尬。”

“我是说,你和凌存最近是不是吵架了?”温良追问道,“今天餐桌上,你们一句话都没和对方交谈过。是发生什么了吗?难道,又发生陈靖那样的事情了?你完全可以和爸爸坦诚相待——就像之前一样。有什么问题,我都会想办法帮你解决的。”

……果然,做生意的人里怎么会有对情绪不敏感的、真正的傻瓜呢?

实际上,温良对关系变动的敏感程度,比他想象的要高得多。

“没有。没有人陷入危险。”

真的吗?温演自己也不是很确定——或许他的存在对凌存来说,本身就是一种微妙的威胁和模糊恐惧的化身。

但他还是像对佛像许下了虔诚愿望的信徒那般,仿佛强调裂缝根本不存在一般,如是说道:“只是小事引发的口角。没什么大问题,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温良没说话,只是用打火机点燃了温演手里攥着的手持烟火的引线。两人之间有限的范围里,火光恣意地迸溅着,在黑暗的空中划出一道道美丽的金色弧线。

“儿子,你不记得你小时候和凌存去那个会做烟花老爷爷家放烟火的事情?”

“去过很多次。爸你说的是哪一次?”

“你故意在凌存的锁骨下面烫了个小疤的那一次。”

温良口中吐露出的话语,仿佛流水一般进入温演的脑内,却又迅速渗出,不留痕迹。他苦思冥想,都想不起来这件事情到底发生在什么时候。

……不如说,他根本就不会伤害凌存。到目前为止,他都极力克制自己的行为,从不给凌存添麻烦,更不会让他因为自己而受伤。又怎么会“故意”伤害凌存呢?

这在逻辑上是行不通的。

“你不记得了吗?”温良表情迟疑,“我很确信是夏天。我记得那天白天还下了雨,而且是唯一一次三个孩子一起去老爷爷家——之前都只有你和凌存两个人。当天多了一个我不知道名字的小男孩和你们一起去的。”

“晚上雨停了,你们一起出去放烟花,也是玩的这种可以拿在手里点燃的种类……或许是起了什么争执,你毫无预兆地把燃尽了却还未来得及熄灭的烟花头按在了凌存的锁骨下面,直接烫出了一个通红的小圆点。我接到你的电话赶到现场去的时候都吓坏了。”

“……不可能。”温演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怎么会故意伤害凌存?从小到大,我甚至都没违反过他对我的要求——一次都没有。”

“我知道你小时候很喜欢和凌存一起玩,也把他当成你的老大。可就是因为那一次你的表现太反常了,我才会记了这么久啊。过去这么多年,或许凌存那孩子自己都不记得这件事情了。毕竟,小孩子不懂事,互相之间小打小闹有摩擦也是很正常的。”

温良继续缓缓陈述着。

“当时凌存忍着没哭,只是问那个老爷爷要了点清凉膏涂。回家以后也拉着领子,所以云间她压根不知道这件事情。是前几天我们聊天的时候说起放烟花这茬,我才回想起这件旧事的。”

温演盯着手里燃尽的、迅速从炸开的金花缩为一小点明亮红光的手持烟火,一时间愣怔住了。

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完全没有关于这件事情的记忆。

可温良没有理由骗他,也没必要。

难道是他自己忘了?

……不,不。温演想,他从小到大都是个记忆力很好的人,在某些比较阴暗的方面甚至算得上睚眦必报。不太可能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

更何况,以他对凌存的重视和珍惜程度,怎么会做出自己毁灭对方的行为呢?如果真的做了,更不可能忘掉!

因为他几乎把铭记一切与凌存相关的事情培养成了习惯。无论是他的获奖信息,还是生活里各类繁琐细小的习惯,全部都烙印在自己的脑海中,分外清晰。

……伤害凌存,这不符合他一贯的动机啊?

温良点燃了大桶的烟花。无数五颜六色的彩球冲破冰冷的空气,在墨蓝色的天幕之上炸裂开。无数碎火星淅淅沥沥如雨般落下,狠狠砸在地面上,然后迅速变黑冷却,化为不起眼的渣滓。

几乎震耳欲聋的爆竹声中,温演依旧听见了自己错频的、越来越响的心跳声。

他的脑海里逐渐形成了另一个想法。

人的大脑是非常精密的仪器。而遗忘,是为了保护人免于琐碎的、雪片一般不断积累起的不快与绝望的困扰,不至于到达雪崩的程度。

如果伤害凌存会诱发他强烈的歉疚心,可能大脑为了保护他,会自动删掉那段回忆也说不定。既然魔鬼这样超自然的存在都可以寄居在他的脑内,更别提更加合理科学的“遗忘”了。

……他或许真的那么做过。

可能从温演很小的时候开始,在「想要默默守护凌存、做他的黑骑士」的这个想法诞生的那个瞬间,同时也诞生了针对同一对象的阴暗破坏欲。

强烈地想要保护什么东西或人的心情,和强烈地想要摧毁他们的欲望是同源的。

就像爱与恨的关系那般,看似对立,实则纠缠。

如果真是那样,也太可怕了。

*

寒假转瞬即逝,高三生返校比高一高二都早,因而春意料峭的时节,校园里也不免人员零散,显得空荡落寞。

对于高三生们来说,唯一的好处是:中午去食堂吃饭不用排队了,想吃一楼美味的咖喱猪排也不用一打铃就飞奔着跑离教室。

教室里,王率跷着二郎腿坐在李岩的桌子上,手上没个停,一下一下玩着李岩的钢笔。还特别手贱地把它给拆了,结果操作不慎,沾了满手的黑墨水。

“我实在太无聊了李岩——”用湿纸巾勉强擦干净手上的污渍后,王率拖腔拖调,止不住地抱怨道,“为什么凌存和周濛他们俩人都不见了啊?咱们不是都高三下学期了吗?大家难道不应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然后拼命刷题做卷王,争取考进理想的大学吗?怎么忽然都跑没人影了?搞得我连合适的聊天对象都找不到,好寂寞啊。”

李岩随即把他重要的生物笔记本往旁边挪了挪,以防沾到桌子上残余的墨水。

“你不知道吗?那两个人高一时就是竞赛进来的、排名很靠前的超级优等生。对于学校来说,他们那一批的学生是冲刺名校的绩优股。现在快高考了,整个高三学年最后一个蛮重要的竞赛也迫在眉睫了。那个竞赛出成绩特别快,如果他俩能拿奖,基本上可以试着去申请好学校的提前批次了。当然火力全开,专心准备竞赛了。现在,应该一开学就住在负责竞赛的老师那里了。”

“吓!居然要住校吗,这么卷?”

李岩默默地看着王率,有些无语:“……不是。那只是个比喻。总之,短期内——至少在竞赛结束之前,他俩是不会到班里来了。”

王率慌乱道:“啊?那我的数学怎么办啊?前几个学期我全靠考前凌存捞我啊?”

“那个凌存和我交代过,以后换我给你辅导。我每周去找他拿专门给你准备的资料,然后拆开来给你讲。”李岩耸耸肩,嘴角勾起,“……虽然我的成绩也只是一般好而已。但辅导你,绰绰有余。”

“哇你这个家伙——”王率从桌子上跳下来,用沾满墨水的手直接勒住了李岩的脖子,带着他往后一仰,两人险些一起栽倒进垃圾桶里,“什么意思,看不起我是吧!我王某人虽然成绩一般,但也是靠自己的本事考进咱们这所重点高中的好不好!看我墨水攻击!”

“真是的,饶了我吧……!”

温演有一下没一下、心不在焉地翻着眼前的数学错题本,耳朵却全神贯注地听着李王二人的对话。

就在那两人打打闹闹、嬉皮笑脸的时候,坐在不远处前排的一个平日里很文静温柔的女生忽然“刷”地一下起身,猛地转过头,朝着他俩怒吼道:“能不能安静一点!不要打扰我背书好吗!都到这样要紧的时候了,你们怎么还有心思玩闹啊!”

温演听得出来她出离愤怒,个别几个字甚至喊破音了。

王率本来正笑嘻嘻地,被她这样一吼,整个人都懵了,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对、对不起……但是现在是课间诶……”

“课间怎么了?你那么吵,不仅打扰我背书,也打扰别的要休息的同学睡觉吧!要聊天出去聊!”

“……”

王率欲言又止,手在脑袋上抓了两下,几番开口,最后还是咽回了肚子里。然后拉着李岩的胳膊,两个人逃命似的离开了教室。

现在距离高考还有还有100天。

果不其然,因为面临人生最重要的岔路口,堪称决定命运的一战,哪怕是平日里稳重淡定的同学,也因为过度的焦虑和恐慌感变得易怒且敏感。

温演转了转搭在虎口上的签字笔,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垃圾袋里被自己当作消遣和解压玩具撕碎的空白书页。

最终,他从口袋里掏出新买的口香糖塞进嘴里,缓慢地咀嚼了起来。

“滴答、滴答、滴答……”

他的身后,时钟无情地运转着。并不会为这偶然间发生在教室里的闹剧,和参与这场闹剧的任何一个人停留哪怕一秒。

作者感言

芥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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