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黎知厌之前就发现了这一点。
在沈季还在Q市收容所的时候他们还会平和的聊聊天，那时候沈季就经常说出一些老年人的词汇，不管丧葬还是Cosplay，只是当时沈季很快反应过来并说是听老年患者说的。
当时黎知厌信了。
现在看来，这不是什么小事，而是大事。
所有高等级污染物大多诞生于污染裂缝内，尤其是S级污染物，它们由原始裂缝孕育，原始污染裂缝就是它们的地盘，目前已知的三个S级污染物都是如此。
但沈季拥有自己的名字，他亲口承认的父母给他起的名字。
他曾经是人类。
沈季拥有末日前的知识，对于快递这种词汇并不陌生，甚至不觉得这是什么远古词汇。
这说明他来自末日前，甚至可能是短期间从末日前过渡到现在，否则不可能会在口语认知中出现这么大的差异性。
好奇怪啊。
目前已知的五个原始裂缝中都没有符合沈季污染特征的污染区，恐怖植物园中的园丁已经毁灭，零号深渊大地震即将开始，时间密林极其神秘，到现在也没有具体的观测记录。
飞蛾谷内没有S级污染物诞生，周边的飞蛾花是污染毁灭的重要原料。
大西北的原始裂缝不止没有污染物诞生，连草都没有一根，防污染中心正在提议此原始裂缝起名为【死寂沙漠】。
所以，真的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养出一朵可爱的小蘑菇来。
沈季就像是一个突然冒出的高级污染物，没有痕迹也没有过去。
就这样空无一物的诞生了。
这么一想，还怪可爱的。
黎知厌挑了一筷子菠菜，看着绿油油已经死去的菠菜他没有丝毫食欲。
于是又把筷子放下了。
“队长，别挑食，你不是最喜欢植物了吗？”
“我喜欢活的，不喜欢死的。”黎知厌又夹起一筷子鸡肉，他试探着吃了一口。
这个还行。
“为了能让你吃，菠菜都为你死了。”江英指菠菜，“你再不吃它，它岂不是白死了。”
黎知厌瞥了江英一眼，又看了菠菜一眼。
最后还是没有吃，而是只挑了几块鸡肉，剩下的又和之前一样全浪费了。
江英把剩下的东西收拾了，她看着里面残余的食物比例轻轻叹口气。
总觉得黎知厌吃的越来越少了。
她刚加入特别行动队时黎知厌在队里聚餐还能吃下正常人的分量，后来他的食欲好像随着自己本身的等级呈现相反方向，等级越高吃的越少，到现在一整天不吃东西也是常事。
黎知厌还去检查过，最后也没查出什么问题。
异变者在身体产生变异的同时也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部分异变者在觉醒的不应期就是可以不吃不喝，所以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不吃东西而已。
只要黎知厌的身体不会因此出现问题就不需要干预。
江英收拾好东西朝黎知厌看过去，此时黎知厌正坐在窗台上望向窗外的风景，窗台的另一边摆放着一盆浅蓝色的花。
这盆花是他送给沈季的那一盆，沈季离开后他就去收容所把花拿了回去，虽然被温景玉指着鼻子骂了一顿。
但总之花还是取回来了。
就这么看了一会儿，黎知厌收回视线，他哼着歌对着花拍了张照片发给沈季。
【黎知厌：/图片/，看起来真的很好吃，想尝尝。】
/
对于黎知厌的异食癖沈季早就习惯了，他冷静的看着黎知厌又想吃花。
本来想回‘那你吃吧’，又仔细看图片发现这似乎是自己的那盆花，沈季沉默了。
把四个字全部删除，沈季重新回复。
【沈季：损坏他人财产将负法律责任。】
发完消息后沈季便不再理会他，而是继续吃午饭。
工作餐并不好吃，因为这边还没有完全配套，加上秋末冬初，蔬菜种类也少，但沈季自从成为秽后食欲就好的不得了，即使是不太好吃的工作餐也吃了两份，周围来吃饭的人都对他肃然起敬。
这个孩子能吃！吃了两盘！好胃口！真不错！
克制住自己没有再继续吃，他站起来去还餐盘。
明明吃了两份工作餐，但他的腹部却没有丝毫凸起，幸好他穿的外套足够大遮挡住了身体部分，这才没有显现出来。
沈季犹豫的想：看来以后还是得少吃，要缩减到正常人分量才行。
【那你也可以每次都穿宽松外套来吃，这样就可以不被发现，被人问你就说消化系统不好，干吃不胖。】
‘系统你说的对啊！’
亏待什么都不能亏待嘴！
沈季满意的带着餐盘来到回收处。
刚走到那里他就看到一个人正在往垃圾桶里倒食物。
餐盘里的东西应该是没有动几口，全部都倒进了垃圾箱，那人似乎注意到了沈季的视线，他回头和沈季对视一眼，接着把餐盘放回原位。
接着就和沈季擦肩而过走了。
“真浪费。”沈季看着他，“……而且，味道好怪。”
沈季微微皱眉，他看向旁边的垃圾桶，是剩饭剩菜腐烂了吗？
【不是垃圾桶的味道。】系统道：【在闻到怪味前，你要首先考虑你嗅到的是污染的味道，而不是腐烂的味道。】
“污染？”
【刚才走过去的那个人，污染度高达87，是一个准污染物了。】
沈季把餐盘放回原位，接着走出去，穿着工作人员制服的男人看上去没有丝毫异样，他正在收拾桌子上的器具，没有污染特征，也没有精神污染趋向。
【污染物无法食用人类的食物，化身为污染后，它们会以污染为食，低等级的污染物会吃人，因为它们只能从人类和污染物的身体中获取污染，但比起同级污染物，还是人类吃起来更简单一点。】
【换句话说：人类的食物在污染物口中相当难吃，它吃不下，所以把饭菜全倒了。】
“那我怎么可以吃这么多？”
【因为秽不一样啊，他是以吞噬诞生的污染，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东西都可以吞噬，区区人类食物而已。】
“原来我才是那个异类？”
【恭喜你，你终于发现了！】
沈季在远处对准他拍了张照片，最后他放大，确定这张照片把基本特征都拍下来了。
“咦？小季？你没有回宿舍睡觉吗？”
沈季抬头，是杨旭。
杨旭也是来吃午饭的，刚吃完一份难吃的工作餐，正在还餐盘。
“杨教授。”沈季问好，“睡到一半饿了，就来吃饭。”
“对了，您知道陈停的联系方式吗？”
“陈停？”杨旭记得在这里的每个人，当然也记得来支援的收容所污染医生陈停，下一刻杨旭又想起沈季的真实身份可能是收容所的前医生。
这样啊，医生和医生之间还是会心心相惜的。
“当然知道，你找陈医生有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沈季把刚才拍到的照片给杨旭看，“这个人，有些符合他正在寻找的污染病人，最好让陈停过来确认一下。”
“哦，是这样啊，污染病人……等一下？污染病人？！”
也没什么大事？？？
杨旭惊讶的看着沈季，他指着屏幕上的人睁大眼睛。
“污染病人？”
“对，可能病情还很严重。”
看着沈季随意又淡定的模样，杨旭手抖了几下都没反应过来，最后只能在内心赞叹：不愧是传奇污染医生！
不知道面对过多少污染病人的他当然不会在意一两个污染病人出现。
但这里是污染裂缝研究所！
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异变者，因为污染裂缝非常危险，普通人在这里很短时间就会被污染，但即使如此工作人员的安全率也不高，为此每个污染裂缝研究所都配置了最高等级的污染检测器。
现在污染检测器没有响，但沈季发现了污染病人。
这让杨旭想起了陈停正在研究的污染病例。
难道说陈停的最坏猜测真的灵验了？！
杨旭迅速冲出去，他开始给警卫队和陈停拨打电话，但不知道是不是提前预知到了危险，刚才还坐在餐桌前的人早就神秘消失不见了。
沈季看着这些人兵荒马乱的找人，他默默的打了个哈欠。
虽然刚吃了两份工作餐，但还是精神不佳，想睡觉。
回宿舍睡觉吧。
这个污染病人交给杨旭他们处理应该没问题。
一路回到宿舍，沈季开门的时候再次打了个哈欠，他感觉自己困的不同寻常。
连眼睛都睁不开了真的是他这种不吃不喝都可以的污染物能经历的事情吗？
【……嘶，沈季？】
沈季不说话，只是推开门一路奔向床。
【不是？我就知道污染裂缝不能来！你的小蘑菇又吃多了！】
【你一直在消化源源不断灌输进来的污染才会觉得这么困！】
【我的天，从你到达这个研究所，小蘑菇神秘失踪开始污染就灌输进来了，我说你怎么一直精神不好表现的很疲倦。】
【不要让小蘑菇继续吃了！】
沈季已经听不到系统的话了，他此时正窝在床上陷入沉睡中。
虽然污染裂缝研究所内的供暖还没有彻底做好，但宿舍的供暖已经很完善了，房间里暖烘烘的，更容易睡了。
反正今天休息，明天才正式工作，多睡一会儿吧。
菌丝从他的身下一点点蔓延出来，逸散出的污染长成一个个大蘑菇，蘑菇挤挤挨挨的凑成一堆，它们各个都想爬上床和主人挨在一起，于是一点点将沈季包裹成了一个白色的茧。
主人！和主人一起睡觉！
系统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发出一声感叹。
【好可爱啊。】
【算了，反正只是睡一觉而已，应该不会出太大问题。】
【嗯，一定不会的。】
/
“我没有被污染。”
男人一边走一边打着哆嗦，他的姿势怪异，嘴里喃喃自语，眼睛也如同一片死灰。
他一边走，脚下便落了一层黄色的渣土。
“有人在害我。”
他自言自语，“明明我没有任何问题，明明我就没有被污染，为什么那些人都说我被污染了，他们是为了打压我，是为了把我赶出去。”
“是谁在害我？”
他想了许久，最后回忆定格在食堂里和他擦肩而过和他对视的年轻人身上。
那是今天才来这里的新人，据说程峰非常看重他，所以派他来这里历练，还特地给杨旭打了电话关照。
他一定是看自己不顺眼，所以随便找个由头诬陷自己。
不就是没有吃饭吗？不就是倒了一盘难吃的工作餐……
“对，我得找他报仇，都怪他，都是他在害我！”
男人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转身，污染裂缝研究所的人本来就少，避开并不算难，尤其是他现在根本就没有在研究所内。
绕了一圈成功到达宿舍，男人眼睛里死灰更加严重。
他裂开嘴笑了，碎渣落了一地。
另一边，杨旭已经和陈停汇合，他们带着警卫队成员开始搜索这个失踪的工作人员。
“监控里没有人！他现在一定不在研究所里。”陈停说。
杨旭皱眉，他此时正在看这个工作人员的资料。
何耀众，和宁鹏是研究搭档，在污染裂缝外围做数据测算工作。
污染裂缝研究所的检测机制森严，必须以小队的形式外出工作，工作时需要穿戴防护服，回来时也要进行检测后才能放行，但谁都没想到这次的污染竟然可以骗过污染检测器。
如果不是陈停发现了宁鹏的异状，沈季又发现何耀众有污染病，估计整个污染裂缝研究所全部被污染他们都毫无察觉。
“是我疏忽了。”陈停语气里带着后悔，“如果当时我多思考，就能想到要去调查宁鹏的搭档。”
“孩子，这不是你的错。”杨教授摇头，“现在察觉也为时不晚。”
“先找到何耀众，之后再进行全员污染检测，最好让小季全员观测一遍。”
陈停也猛地呼了口气，“这次真是要谢谢沈先生，他如果不来，我们根本发现不了。”
两人同时点头，继续寻找何耀众的痕迹。
也就在这时，一个监控镜头突然爆出警报，陈停看向监控，下一秒就看到他们正在寻找的人正在一步步走进宿舍楼里。
比起之前在食堂时，他终于呈现出污染特征。
死灰色的眼睛和脚下落了一地的黄土渣足以证明他现在的状况很不好，而且附近的污染监测器也终于实时汇报出他目前的污染度。
足足高达89！
“不好！他进了宿舍！”
“我记得宿舍里还有好几个人在。”
此时，何耀众已经走进了宿舍区。
他还记得今天哪两间宿舍新进了人，反正那两个新人就在里面，分辨不出来就把两个人全都杀了。
黄土渣铺满了一整条台阶。
陈停正在调取宿舍区的监控确定他的位置，杨旭带着警卫队成员赶过去。
“现在怎么样？”杨旭一边紧赶慢赶一边和陈停对话。
“他好像有目标。”陈停注视着监控摄像头，“他没有停，一直往前走，他这是准备去哪里？”
走着走着，何耀众停下脚步，他转头看向其中一间宿舍门，看了一会儿他露出一个笑容，在笑的时候黄土渣又扑朔朔落下来。
他攥住宿舍门的开关开始拧动。
“不好！”陈停尖叫，“他的目标是沈先生！他在开沈先生的门！”
杨旭更慌了。
宿舍里，沈季还在沉睡，大大小小的蘑菇占据了他整张床，甚至有一只肥厚的大蘑菇潜入沈季的怀里被他抱着睡，肥嘟嘟的大蘑菇被摁一下就陷进去一点，像一个软绵绵的大抱枕。
真正不需要睡觉的系统发现了外面的异状。
【沈季？】
系统喊他，【外面有一只污染物在撬你家的门。】
沈季没有回答，还在继续睡。
睡着的沈季闭着眼睛，缺少过于凌厉的视线，此时的沈季显得有些温柔，尤其是他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剪头发，原先略短的发已经长到可以遮到眉毛，将他整个人的气势修饰的更加温和。
实际上作为记者的沈季虽然不留长发但也不会让头发短到那种程度。
整个社会的刻板印象和审美都在说：板寸头的男人不好惹。
【沈季？】
伴随着门锁咔嚓咔嚓的声音，系统还在喊他。
【污染物进来了后期会很麻烦的，你要不暂时先别睡了？解决完这个问题再睡？】
实在是太烦了，沈季闭着眼睛抓起蘑菇堵自己的耳朵。
小蘑菇们：……嘤！
然而蘑菇是蘑菇，蘑菇也是小季，拿小蘑菇堵耳朵的事情根本就做不到！
咔哒，门锁被撬开。
沈季猛地睁开眼睛，他从床上坐起来。
于是冷笑着的何耀众便看到坐在床上眼神冷漠和他对视在一起的沈季。
明明整张床上只有一个人，它却感觉到了扑山倒海一般的压力，它明明是想要报仇，却在看到沈季的瞬间立刻变成了求生。
在警报在脑子里嘶吼的瞬间，何耀众开始后退。
但沈季怎么可能放过它。
菌丝扯住了它试图离开的腿脚，沈季一步步走过来，就在宿舍门口，沈季单手扼住了它的脖子。
砰的一声，何耀众被狠狠的砸在地板上。
巨大的声响让对门正在睡觉的康晓东直接惊醒。
他惊魂未定地从宿舍床上坐起来，刚以为自己做噩梦了就听到外面走廊传来断断续续的惨叫声。
在意识没有彻底回归的茫然中，康晓东选择从床上下来打开了宿舍门，开门的瞬间他便看到了让他惊恐的一幕。
只见和他一起来到这里的沈季正把一个人摁在地上，沈季掐着那个人的脖子，手腕上青筋暴起，明显是在用力。
被掐着脖子的人脸色惨白，瞳孔里散发着死灰色，如同离水的鱼一样挣扎。
沈季还在用力，只听到咔嚓一声，身下人的脖子被扭断。
下一刻，那人竟然突然断裂成好几截，每一截都是土灰色的雕塑，雕塑在成型的几秒钟后又化为一摊飞沙，沙子无法成行，便散成了一摊。
康晓东虽然害怕，但他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那是一个污染物！
他克制住自己想要尖叫的冲动，连滚带爬的跑到旁边摁响警报按钮。
也就在这时，杨旭终于带着警卫队的人来了，数个人气喘吁吁的站在原地，每个人都惊讶的看着地上的一堆沙土，又看着消灭噪音后站起来的沈季。
沈季还在迷糊状态，他打了个哈欠，看了一圈站在那里的人。
好饿，好困。
是人，人不能吃。
不能吃饭，睡觉吧，睡觉。
沈季又打了个哈欠，施施然转身回了宿舍，咔嚓一声门被关闭，只留下房间外那一群目瞪口呆的人。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杨旭开了口。
“先处理现场！”
回到房间后，沈季再次躺回床上，他闭上眼睛，枕头边的手机却响了一声。
菌丝们托着手机把手机举到沈季面前，沈季瞄了一眼，只看到了【蝴蝶精】三个字。
唔，蝴蝶精，很好吃。
很好吃。
于是菌丝们随着沈季的心愿打开手机，开始敲击输入法将沈季的心愿发送出去。
【……天啊。】
系统震撼，【沈季，你明天苏醒一定会后悔的。】
然而沈季听不到系统的话，他只是在回复完消息后再次陷入沉睡。
就这样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在此期间，他没有在规定时间去上班，也没有请假，更没有联系杨旭，但没有一个人敢给他打电话问一问，更没有人想来敲门看看是什么情况。
所有人都在悄悄等待沈季从宿舍出来。
终于，沈季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他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用力的打了个哈欠。
“睡得好舒服啊。”沈季感叹，“好久没睡得这么好过了。”
【下午好。】系统小声和沈季打招呼，【那什么，我建议你今天不要打开手机哦。】
“为什么？”沈季疑惑。
【就是避免你破防。】
沈季疑惑的皱了下眉。
他向来都奉行一个原则：别人不让他干什么他就一定要干什么，系统不让他看手机，那他就一定要看手机确定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沈季打开手机就看到了黎知厌发来的消息。
【蝴蝶精：我这是合法继承的恋人财产，不算非法损坏。】
【沈季：想吃蝴蝶。】
【蝴蝶精：？】
【沈季：蝴蝶，好吃，好饿，想吃。】
【蝴蝶精：……？，总觉得我亏了，这样不好，我们应该等价交换才行。】
【蝴蝶精：下次我能尝尝你的蘑菇吗？】
沈季：……
草！这都什么鬼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