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哥，有寄给你的东西！”
沈季从一堆药里抬头看向康晓东，“寄给我的东西？”
“对，和这批物资一起来的。”
沈季指了指桌脚，“你先放这里，我一会儿看。”
“好嘞！”康晓东把东西放下后又跑出去搬东西了。
雪停后这里的路依旧没有通，大家冻的瑟瑟发抖等了三天才迎来雪停后的第一批物资，也就是现在。
防污染中心吸取了教训，生怕还会第二次降雪，所以在能运送物资的时候给这边送了三倍，争取下次出意外他们也能扛过去。
这可苦了这里的工作人员了。
他们也就几十个人，要在冰天雪地里搬三倍物资，还有些是专业器械，只能由专业的人来分类搬运放置，尤其是陈停和他的污染药，在整理到几乎崩溃后，陈停果断打电话把沈季call过来帮忙。
没办法，谁让沈季是唯一懂污染医生的人！
整理完最后一箱药，沈季终于松了口气，陈停已经躺在椅子上瘫着了。
“药是基本量的五倍。”
陈停的手指都在发软，他两眼空空声音发直，“虽然我知道是特殊时期，还担心发生意外，但给了十倍的污染抑制剂五倍的防污染药物，也太夸张了吧，他们还记得这里只有几十个人，只有我一个污染医生吗？”
沈季坐在他对面，“要分给我一点吗？”
“什么？”
“污染抑制剂。”
陈停猛地起身，“你又想去扎谁？”
“随身带点有安全感。”
“安全感是你可以随手掏出污染抑制剂给人扎针？”
“你觉得是那就是吧。”
于是陈停纠结的跑进药房，开始数污染抑制剂的数量，并思考该分给沈季多少支。
在如此有问题的对话后，陈停还是决定把污染抑制剂分给沈季，这是什么？这是大义！是善良！是盲目的信任！
趁着陈停去取污染抑制剂，沈季把刚才康晓东给他的包裹拆开。
那是一个很小的包装，被一个盒子装起来，盒子外壳是空的，白白的一片。
沈季拆开盒子，接着便看到了一包黑色的颗粒，袋子表面也很干净，没有什么标签。
但沈季认出了这是一袋种子。
种子？
他把种子取出，终于又看到了一张纸条，纸条上用笔写着几行字。
在看到字的瞬间，沈季就认出了字迹的主人，他的字依旧潇洒自如，沈季甚至能想到他写这张纸条时嘴角的弧度。
【这是我收集的最好看的花种，和你换。】
【下次见面记得给我送锦旗！】
黎知厌喜欢花草树木，喜欢自然中的一切，种花养花是他的兴趣，收集花种是里面最重要的流程。
‘去年的花会因为种子在今年延续，是一件非常伟大且美好的事情’。
这是他惯用的话。
现在，黎知厌把他珍贵的种子寄给了沈季，美名其曰‘和你换’。
【一包种子就把你哄住了。】系统恨铁不成钢。
“不是种子的问题。”沈季看着袋子里的种子，菌丝们顺着他的手腕一点点触碰着包装袋，好奇的盯着里面的黑点点。
“有些东西不能以价值来定义，钱财在这个时代一无所用，种子却承载着生命。”
“起码他是在意我的。”
陈停抱着几支污染抑制剂出来，他看到了沈季手里的东西，看了一会儿他好像发现了什么。
“卧槽！”
陈停把污染抑制剂堆在桌子上，接着眼睛亮亮的蹲在桌子旁看里面的种子。
“飞蛾花的种子！”陈停指着包装袋，“这玩意儿可珍贵了！”
沈季把包装袋收回去，“很珍贵？”
“当然珍贵了！”陈停声音都在颤抖，“飞蛾花长在飞蛾谷边缘，但飞蛾谷实在是太危险，里面的污染度极高，采集难度极大，但我们确实需要飞蛾花来做原料，所以对飞蛾花的研究和种植就成了一项需要攻克的难题。”
“我记得科学院根本就没有攻克飞蛾花，只是好不容易提取出种子正在试种，我去看过那场发布会，飞蛾花的种子就是和你包装里那样，带着一点黄色的羽毛形状，卧槽，哥你哪里来的种子？”
说着陈停又自言自语，“我记得除了科学院之外，只有一个人种好了飞蛾花，不过他是兴趣使然。”
“……等一下？”陈停卡壳，他眨眨眼睛，“黎知厌给你的？”
沈季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但陈停已经完全猜到了。
可恶啊！
他都忘了沈季来这里之前有一条极其夸张的谣言，S级异变者黎知厌当众宣布沈季对其始乱终弃！要求沈季为他负责，并试图把沈季拉入警卫队！
随手就能拿出飞蛾花的种子来利诱！
输了输了。
“我们不能被贿赂啊！”陈停语重心长，“警卫队不适合我们，那边只招有战斗力的异变者，治愈系异变者在收容所才是真正的价值所在！”
“沈先生你可千万别想不开想去警卫队啊！”
沈季无奈，“我没想去警卫队。”
“那可太好了！”
“我是污染无害化处理中心的工作人员。”
“不，这个可以不是，我们收容所会给你留下最好的位置！”
沈季：……
双标的这么明显，真的可以吗？
和陈停道别，沈季先去食堂吃了午饭，打饭的阿姨看到他就高兴，可劲给他打，于是这次沈季只吃了一份工作餐就离开了。
这么大一份再吃第二份实在太夸张了。
回到宿舍，沈季把花种和信放在桌子上，他拍了一张照片发给黎知厌。
很快对面就回了消息。
【蝴蝶精：竟然真的收到了，看来程峰没有骗我。】
【沈季：你让程峰寄过来的？】
【蝴蝶精：对啊，只有程峰知道你去了哪里，我只能去找程峰寄，他这个中间商非常不乐意，并不准备给我寄。】
【蝴蝶精：直到我告诉他不寄就继续给防污染中心发投诉信，并立刻罢工。】
好一个只威逼不利诱。
【沈季：怎么没有蝴蝶？】
【蝴蝶精：蝴蝶不能离开我太远，没办法跟着飞过去，要不然你还是种花吧，等花开出来，我和蝴蝶就循着花去找你了。】
沈季笑了一下，他仰身躺在床上。
宿舍外大家还在组织着清理积雪，小蘑菇们缠绕在窗户上好奇的往外看，就像是好奇为什么这么冷那些人还要在雪里打滚。
人类好怪哦。
【蝴蝶精：对了，给你看我做好的锦旗！】
【蝴蝶精：/图片/】
沈季打开图片，下一刻便看到了现当代最传统的红底金字的锦旗，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四个金色大字【情深义重】。
沈季：……
他缓了口气，把锦旗上的字迹从头到尾看一遍。
【赠：防污染中心警卫队特别行动队六队队长黎知厌。】
【情深义重！】
靠，这家伙真不要脸啊！刚造谣完他始乱终弃，就想让他拿着‘情深义重’的锦旗送给自己。
也不对，最开始黎知厌想做个锦旗送给沈季，只是最后改变主意准备送给他自己。
换句话说：‘情深义重’这四个字本来是送给沈季的？
更难评了。
【蝴蝶精：我要把他挂在我办公室里最显眼的位置！】
【沈季：……扔垃圾桶里。】
【蝴蝶精：为什么？我都没有把你的名字打上去。】
【沈季：你还想把我的名字打上去？】
【蝴蝶精：知道你不会同意所以没有打上去，没关系，你不送也可以，我会当做你送了，还是会挂在办公室里最显眼的位置！】
【沈季：……】
这家伙很会给别人找麻烦，也很会给自己找麻烦。
很快沈季就收到了新的照片，照片里是黎知厌比了个耶的自拍，身后是挂在墙上的锦旗，在照片的背景沈季还看到了表情匪夷所思的周野，此猫对锦旗的流苏格外手贱，但看到上面的字又恐惧的不敢下手。
那表情好像是在说：黎知厌又在犯什么神经病？
除此之外，黎知厌和周野着装整齐，这并不是警卫队的常服，而是警卫队的远行服，周野还背着包，包鼓鼓囊囊一看就塞满了东西。
沈季翻了个身，他开始打字。
【沈季：你要出远门？】
【蝴蝶精：哎呀你发现了，是啊，我得出发去零号深渊了，那边出现了点意外状况。】
【沈季：什么状况？】
【蝴蝶精：死寂寒域的雪飘进了零号深渊，对污染物来说这不亚于另一个污染物试图侵占自己的地盘，所以零号深渊产生了细微的波动，周边检测到不对劲的起伏数据，今年的大地震可能会提前。】
【沈季：你和周野？】
【蝴蝶精：还有秦长夜，他还在收拾东西，等他集合后就出发。】
关于这些事沈季倒是知道一点。
防污染中心为了这次大地震做了相当多的准备，甚至他们准备让两个S级异变者带队进入零号深渊，在阻击污染物的同时试图找到污染物本体，也就是暴怒。
但没想到大地震没开始，西北先出了事。
死寂寒域先暴动，降下一场极端大雪，甚至雪花落进了零号深渊，导致向来稳定地震的零号深渊受到影响。
防污染中心不得不将准备好的两个S级异变者分开，其中一位去寻找死寂寒域附近失联的工作人员，另一位继续执行零号深渊的任务。
【黎知厌：那些种子很好种，大部分都是污染种，生命力顽强，有土就能生存。】
【黎知厌：如果把花种出来，记得拍给我看。】
【卓越菇：。】
“老大，我收拾好了！”挽着道士发髻的秦长夜背着包冲进来，“可以出发了！”
黎知厌最后看了一眼沈季的消息，他点点头。
“走吧。”
秦长夜的视线却望向墙上，他奇怪的看着那面挂在显眼处的锦旗，“老大？这什么？谁送你的锦旗？”
“沈季给的。”
秦长夜：……
这一看就不像是沈医生的手笔，沈医生才没有那么不要脸。
估计是黎知厌自己做完自己挂上去，然后嫁祸沈医生的赃物。
/
黎知厌等人是第一批前往零号深渊的人。
一是为了防止意外发生，二是可以提前了解周围环境的状况。
除了黎知厌队伍里的人之外，还有一个特殊人员一起前往。
她的名字是贺临秋。
“你真的可以坚持住吗？”秦长夜询问她。
贺临秋认真点头，“我觉得自己没有问题，这次我必须来。”
从污染无害化处理中心离开后，贺临秋便被移送到收容所总部进行治疗，黄既宁全程接手，最后她在大雪中苏醒。
她忘记了自己在零号深渊里的一切经历，却觉得自己一定是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她必须再回到零号深渊一次才行。
秦长夜给她算了一卦，却没有看到她的未来，只看到了晦涩难懂的字迹。
在字迹后是永恒的安宁。
最后秦长夜亲自做保，决定带贺临秋参加这次零号深渊大地震的活动，他去求了黎知厌，黎知厌也没说什么，就让他带着人跟上。
在很多事情上，秦长夜非常高兴自己可以加入黎知厌的队伍。
黎知厌从来不像防污染中心高层一样考虑后果，他喜欢有事就做，只要秦长夜给出足够的理由，黎知厌就会同意他去干。
至于后果，黎知厌会承担。
来到零号深渊边缘，工作人员开始驻扎布置各类机器，黎知厌爬上高墙遥望前方。
高墙内是没有树叶的干枯枝干，树枝上叠了一层积雪，远远望去是一片的白。
零号深渊的范围极大，大到【高墙】的异变者用了好几个月才将这个污染区彻底围困起来，做完这个高墙他足足休息了三个月才能勉强进行下一个任务，就这样这高墙还是会在地震中损坏。
于是异变者苦哈哈的每三个月修一次，每两年重新建一次。
就在这时，黎知厌看到了一点嫩黄色。
他从高墙上翻越，落到雪中，接着蹲下将雪挖开，很快便看到了藏在里面的黄色菊花。
菊花是秋天的花，被突如其来的一场雪冻的蔫蔫巴巴，看上去不太好看，于是黎知厌将花很轻的拍打了几下抖掉雪，接着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沈季。
对面没有立刻显示已读，可能是在工作。
黎知厌也没多在意，他用随身携带的污染检测器测试了一下这朵花。
污染度只有6。
“菊花？”秦长夜站在黎知厌后面，他好奇的看着花，“为什么零号深渊周围有花？”
黎知厌又看了看周围，从旁边的雪中又挖出一朵菊花。
“上次零号深渊周围勘探时有没有发现这些花？”
“没有。”秦长夜翻出之前勘探的文件数据对比，“不管是上次的小地震还是一周前的临时勘探，都没有发现花。”
“花被埋在雪里，也就是说：这些花可能是雪前或者雪中生长出来的。”
黎知厌盯着花看了许久，苍蓝色的眸子里带着沉稳。
他好像在思考什么，表情严肃又认真。
就在秦长夜以为黎知厌要变得正常发布什么严肃命令的时候。
黎知厌突然感叹，“真好看啊，想送给沈季。”
秦长夜：……
“不对，不能送给沈季。”黎知厌自言自语，“给年轻人送菊花不太吉利，之前送高层还行，问就是我不知道送菊花的含义，但不能原样送给沈季。”
“沈季知道菊花的含义啊。”
秦长夜嘶了一声，“等一下？老大？你说菊花不能送沈医生？不太吉利？”
“那你去年送我的菊花是怎么回事？”
黎知厌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秦长夜沉默了。
他就知道黎知厌不会那么好心！怎么还批发性的给每个人送花了！
不能送给沈季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
沈季想去挖点土种花，但无奈外面真的很冷，土都变成了冻土，根本就挖不动。
陈停路过问他在干什么，一听到他要挖土种花便想起了那些飞蛾花种子，于是激动的跑去找铲子陪沈季一起挖土。
最后还是没能把土挖出来，在合计后他们盯上了旁边的高墙，不过他们没有挖高墙，而是捡了之前被雷劈开的高墙土堆。
就这么把土堆带回宿舍，在温度的融化下竟然真的变成了土。
非常好的高墙，下次还捡。
问科学院的支援同事要了个废弃小桶，沈季把土倒进桶里，又把种子埋进去，最后想了想，又把桶移到暖和的地方。
种子发芽的三大要素：营养、温度、水分。
但这是个污染种子，不知道遵不遵循这三大准则。
沈季对准花盆拍了张照片，刚点进黎知厌的聊天框就看到他给自己发了消息。
里面是一张照片，照片里是雪中的菊花。
菊花蔫蔫的，一看就是被冻的不轻，连花瓣都掉了不少。
【沈季：黄菊是高寿的象征，这花开的这么好，与其处理掉不如送给防污染中心高层吧。】
【蝴蝶精：你怎么知道我给他们送过菊花？】
【沈季：……？】
【蝴蝶精：不过我不是祝他们高寿，我给他们送的是白菊。】
沈季：……
白菊，一般只用来祭奠死人，真不愧是黎知厌。
刚打算回复消息，康晓东从旁边探出头来。
“沈哥，终于找到你了！”
“杨教授通知开会呢，结果联系不到你，就差你了。”
“哦，好。”沈季把桶留在原地，和康晓东一起前往研究所的会议室。
一边走沈季一边问：“开什么会？”
“我们明天要恢复工作了，这次有了新设备，准确度要比之前更高，上次污染裂缝里的污染异常降低我们还没找到原因呢。”
“沈哥你怎么不说话？”
沈季能说什么？说污染裂缝里的污染降低其实是因为他的小蘑菇？
不过因为大雪的问题，怕冷的小蘑菇们挤在他的宿舍里不愿意出去，几天没吃污染裂缝里的污染应该恢复了一些。
嗯，应该不会更糟糕。
来到会议室，果然就他是最后一个，沈季道歉后和康晓东想去后面，结果发现后面都坐满了，于是他们不得不做到第一排，杨旭笑眯眯的看着他们，接着进行明天恢复工作后的安排。
看上去这小老头已经从学生失踪的悲伤中走了出来。
毕竟他们身处末日，牺牲和失去才是常态。
这场会开了很长时间，等会议结束后天色都变晚了，沈季和康晓东结伴一起去吃了晚饭，沈季依旧得到了满满一盘子。
吃完晚饭沈季回到宿舍，结果刚推开宿舍门沈季就看到了光点。
桶里发着小小的晕黄色的光点，那是如同火一般的颜色，甚至靠近还能感知到温度。
沈季有些惊讶的看着它，没想到几个小时时间种子就发芽了。
他在黑暗中摸出手机，对着飞蛾花小小的芽拍了照片，确定自己拍出的照片非常完美后他才开灯。
小蘑菇们正挤挤挨挨的凑在桶旁边，像是一团团融化的棉花糖。
比起外面寒冷的环境，在小花旁边就像是在烤火。
它们喜欢！
沈季伸手捏捏小蘑菇，又坐在沙发上把拍下的照片发给黎知厌。
黎知厌就像是在等待他的消息一样，在收到消息的瞬间秒回了。
【蝴蝶精：飞蛾花很难生长，它得喜欢身边的人才会开花，看上去它们很喜欢你。】
沈季看着这段话，他漫不经心的回复。
【沈季：和你的蝴蝶一样？】
【蝴蝶精：不太一样。】
【蝴蝶精：我的蝴蝶就是我，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的蝴蝶才喜欢你，这样一想，还是不一样的。】
沈季的心里咯噔一声。
他盯着那句喜欢沉默了许久，思考这句话的深层意思。
当记者就是这样，总是要从一些简单的话语里判断出真正的意思，思考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暗示，或者是不是在引导他往某个方面想。
而且，黎知厌是GAY，他荤素不忌的。
【要我说你就应该拉黑他。】系统出馊主意，【我们再死遁一次，和他老死不相往来！】
沈季没有回答系统，他点开聊天框又退出去，又点开又退出去。
拉黑是不可能拉黑的，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很难这么轻而易举的断开，更何况，他并不想和黎知厌老死不相往来。
最后他点击输入，将消息回复过去。
【沈季：我也很喜欢你的蝴蝶。】
【蝴蝶精：那你也顺便喜欢我吧。】
沈季：……
这家伙真不懂委婉。
【沈季：那我现在不喜欢你的蝴蝶了。】
【蝴蝶精：QAQ。】
装可怜没有任何用处，只会让沈季变本加厉。
【沈季：你要不亲自在我面前哭？说不定我会改变主意。】
夜色里，黎知厌看着这条消息陷入沉思，许久之后他疑惑的抓了抓头发。
“他是这样的人设吗？”
黎知厌匪夷所思并自言自语，“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