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知厌在红雾事件时正好在蝴蝶谷，在现实里是飞蛾谷。”
“那是五大禁区之一，是污染初期就诞生的原始污染裂缝。”沈季看着黎知厌，“所以，他会是污染物吗？”
【我不确定。】
系统道：【因为在原著里，作者钦定‘污染物秽’为唯一拥有理智的S级污染物，除了秽之外的所有污染物拥有的都是本能以及刚刚诞生的智慧，还不足以和人类相比拟。】
【换句话说：就算是黎知厌是污染物，他也不应该这么像人。】
【再者，原著中所有S级污染物都是由原始污染裂缝诞生，但现在看来，黎知厌拥有自己作为人类的一生，有父母给他取名，有目标和梦想，他不是从污染裂缝里跳出来的原生污染物。】
沈季微妙的点点头，他想：黎知厌的身份背景是个问题，秽的存在形式也是个问题，他和系统到现在都不知道秽是从哪里诞生的。
这么一想：好像那个天生一对。
【……你俩！】
“沈季，红色的雾。”黎知厌转头问他，“明天会不会有抨击污染的报道出来？”
沈季想了想，他点头，“会有，最近这是个热点话题。”
有些媒体写报道就是这样，扩大对立再上升高度。
这种莫名其妙的红雾绝对会大书特书。
“那我们正好可以蹭热点。”黎知厌有点高兴，“红色的雾很难见到，我们在红色的雾里拍照片录视频，说不定还能上热门。”
“你会写报道吧？”
“你是在质疑我的专业能力吗？”
黎知厌失笑，“当然不会，二狗三花，我们要下山谷了！”
“文案和拍摄就交给我们的沈记者！”
沈季看着黎知厌穿着雨衣高高兴兴的回帐篷收拾东西就有点沉默。
如果这是一本恐怖小说，在发生怪异事件后还不赶紧跑而是跑去蹭热点，那死的确实很活该，但红雾事件是全球范围内的起始污染事件，没有人能躲藏的了，所有人都直面了这场污染。
甚至科学院的研究员提出了一个非常恐怖的说法。
只有对污染有抗性的人类活了下来，没有抗性的人类全部死在红雾事件里，有抗性的人类结合产生下一代，于是便产生了不同类型的异变者，但与此同时，污染也在进化。
它们也开始逐步攻克人类的抗性，使他们感染发病。
黎知厌三人收拾好东西就招呼沈季一起下山谷了，走的时候还问沈季穿成这样会不会走路不方便。
沈季这时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熟悉的黑色制服，熟悉到让沈季眼前一黑。
警卫队的制服。
黎知厌在梦里竟然暗搓搓给他穿上了警卫队制服，挖墙脚之心到现在还没停歇！
“不会不方便。”沈季眼神不善的盯着黎知厌，“我也没带其他衣服。”
被盯着的黎知厌：……
他为什么这么看我？
讨厌我？可是几分钟前他还说我一定会成功！喜欢我？可这更像是嫌弃的眼神吧？
好复杂，好喜欢。
然而山谷看着小，但意外的很陡峭。
尤其是现在淅淅沥沥下着小雨，这里人迹罕至属于乡村，仅有的小道也被杂草占据，踩上去就会滑倒，只能相互扶持着往下走，问就是要死就一起死！
果然沈季还是最讨厌黎知厌这样的人了。
整整花费了半个小时才挪到谷底，山谷里开满了白色的小花，但找不出一只蝴蝶的影子，沈季看向黎知厌，这才发现黎知厌的胸口别上了运动相机。
虽然拍照技术不行，但拍vlog不需要很多角度，懂剪辑就行。
“大黎，别说蝴蝶了，连毛毛虫都没有一根。”
“二狗，这里好像有蝴蝶茧。”
“是吗？”
二狗朝着三花的方向走去。
沈季对着黎知厌拍了张照片，黎知厌朝他看过去，然后露出一个笑容还比了个耶。
……好俗的拍照姿势。
与此同时，二狗和三花发现了大量的蝴蝶茧，蝴蝶茧里面都是空的，这说明蝴蝶都已经破茧而出，但这整片山谷里确实没有发现一只蝴蝶。
“躲起来了吗？”二狗说：“因为下雨跑去躲雨？我记得蝴蝶翅膀被淋湿就飞不起来了。”
三花点头，他看向黎知厌，“大黎，要不我们先回去吧？等雨停太阳出来蝴蝶大概就出来了。”
黎知厌转头面向他们，“你们两个要不要来拍张照片？沈记者拍照技术可好了。”
看他俩眼神嫌弃，黎知厌这才叹口气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一个检测器来。
沈季看着他手中的检测器，“这是什么？”
“大概类似于生命检测器？”黎知厌也不太确定，“发现这段时间都是阴天后，我就知道蝴蝶可能看不到了，所以就带上这东西，说不定能检测到蝴蝶在什么地方，拍几张雨中的蝴蝶。”
二狗和三花也走过来，他们冒着小雨看黎知厌打开生命检测器。
随着开启的音效，很快检测器上便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小点，小点遍布在整个山谷，还在缓慢的移动。
而定格在原地的是四个大点，位置恰好是他们四个人。
在场的人呼吸一滞。
他们看着检测器上的无数红点，又看着外面空荡荡的天空。
“……大黎，你这检测器坏了吧。”
黎知厌默默关掉检测器，“可能是吧。”
三花沉默了一会儿，“我们还是先上去吧，等雨停，蝴蝶就出来了。”
这下子没有人反对了。
他们顺着下来的路一路回去，下去的路虽然很滑但好歹是下坡，上坡要更难一点，路面湿滑，他们不得不找杂草踩着往上走，花费了比下谷更多的时间，等爬上去后沈季看了一眼红雾的位置，红雾已经蔓延到蝴蝶谷了。
红雾一点点侵蚀进蝴蝶谷，在红雾进入后，沈季看到了一些小小的东西在雾中飞舞。
如同指甲盖大小的东西，在空气中没有任何身影，却在红雾中显露身形，它们舞动在雾气里，犹如一场奇妙的表演。
“蝴蝶？”二狗也看到了这一幕，他惊讶的看着红雾中的画面，“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蝴蝶？”
这个场面不可谓不诡异，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能发现这里不对劲了。
黎知厌非常果断，“现在撤离这里，三花去开车！”
“东西呢？”
“不要了，先离开再说！”
三花狂奔去开车，但也就几秒钟的时间，红雾眨眼间蔓延了整个山谷，将所有人困在雾里。
【好机会，沈季赶紧离开。】系统道：【从现在开始就是黎知厌本人经历的一切，你在这里可能会影响事情发展，所以我们要尽量避免影响这段梦境的真实性。】
沈季一点点后退，最后藏身在一棵大树后。
虽然是黎知厌的梦境，但这是沈季第一次面对原著中的红雾事件。
那场将全世界污染的巨大污染事件开端。
黎知厌三人并没有发现沈季的消失，毕竟沈季本来就不在这段记忆里，他出现会被黎知厌接受，离开也不会被黎知厌疑惑。
无数蝴蝶将在场的三人包围，蝴蝶带着蓝色的尾翼，火焰燃烧着空气，三花在红雾中摸索着去开车，就在他打开车门的那一刻，空气中传来一声惨叫。
二狗痛苦的蜷缩在地上，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声。
黎知厌迅速单膝跪下，想把他拉起来。
“二狗，二狗？！”他从自己的背包里寻找提前准备好的各种特效药，但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能给二狗喂止疼药。
二狗惨叫着推开他的手，在地上疯狂的打着滚。
黎知厌根本无法摁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二狗在这场细雨中翻滚的满身是泥。
【他被污染了。】系统说：【污染程度非常高。】
在挣扎了几秒钟后，二狗张开嘴巴再也发不出声音，他的手指僵硬在原地，直到再也没有动静，黎知厌几乎算是强迫自己冷静着试探他的呼吸，想为他做胸外按压，但拉开他的外套那一瞬间震惊在原地。
他的胸膛在不断的起伏着，却不是在呼吸，而是有密密麻麻的小点一点点蠕动。
还没等黎知厌伸手，他的身体便直接爆开，血溅在黎知厌的脸上，密密麻麻的毛毛虫从二狗的胸膛里爬出来。
它们吞噬着二狗的血肉，又在瞬间化茧成蝶。
无数蝴蝶从他的胸口飞出。
【虫卵进他的眼睛了！】
正在准备开车的三花也听到了声音，但他正在专心开车没有下来，直到他发现车子根本就发动不起来，于是他抛下车子下来找黎知厌，结果便看到了地面上二狗凄惨的尸体和黎知厌脸上的血迹。
“卧槽！”三花控制不住的爆出国骂，“这是发生了什么？！”
“报警。”黎知厌说：“我们马上离开这里，让警察来，这里不对劲。”
三花也懂利害关系，他颤抖着摸出手机拨打110，却发现电话怎么都拨打不出去，这时候才发现来时还是满格的信号已经变成了红×，信号断了。
“打不出去！”三花忍痛看了一眼二狗的尸体，“大黎，我们出去后再报警。”
但还没等话说话，咔嚓一声，地面开始晃动。
“地震？”
“不是。”沈季站在原地注视着他们，“是污染裂缝。”
巨大的裂缝从他们脚下裂开，深不见底的峡谷将整个蝴蝶谷全部吞噬，黎知厌和三花连带着周围的一切全部坠入深谷，沈季犹豫了一下，他最后还是跳下山谷观测着这场梦发生的一切。
黎知厌是一个幸运E，但同样，他作为主角也有自己绝对幸运的地方。
比如：他落下时被一棵树挂住，又再次从其他地方坠落，摔到谷底时并没有直接死去。
他躺在地面很轻的喘着气，他的右手还能活动，但左臂和双腿已经毫无知觉。
“……三花。”他试图寻找和他一起跌落的人。
没有声音，没有人回答。
那么高的地方坠落下来，大多数人都会当场摔死。
黎知厌转头，他看到了自己掉落在旁边的背包，他努力伸手，用仅剩的力气拽住了背包的带子。
背包里有他提前备下的求救装置。
求救灯亮起的时候，沈季甚至想为他叫好。
该说不愧是经常在各种危险区域玩的人吗？黎知厌的一系列操作和准备都很标准。
他学了急救、备好了所有可能要用到的药物，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决定撤离，甚至还准备了求救装置。
但很可惜，这是红雾事件，是末日开端，不会有人来救他。
砰，旁边传来奇怪的声响，黎知厌恍然转头看去，看到了无数蝴蝶从草丛里钻出，它们在红雾里翩翩起舞，如同鲜血中的刀刃。
这是二狗，还是三花呢？
沈季后知后觉的发现：能使用这个天赋对黎知厌来说应该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因为就是这些蝴蝶杀死他的朋友，或许还是同事、同伙、志同道合的伙伴。
他开始咳嗽，咳出了大量的血。
他的瞳孔开始收缩，黑色的眸子里像是有蝴蝶在展翅，于是他痛苦的闭上眼睛，他的胸口也开始痛的撕心裂肺，胸膛像二狗那样有东西在蠕动，那些东西仿佛要破体而出。
黎知厌用力的攥紧了手边的书包带子，最后他在里面摸索着找出了一把工具刀。
他单手摘掉刀子的保护套，就这么果断的将刀捅进自己的胸膛。
刀刃没入，溢出鲜红的血，但很快，血从红色一点点变成了蓝色，蓝色的血从他的身体里涌出来。
【啊，我知道了！】
系统看完这一幕终于明白了黎知厌的设定。
【在原著早期作者交代过一个设定，在这个世界上拥有一种非常奇怪的异变者，他们不同于正常异变者，是在被深度污染时觉醒。】
“陈果？”
【不是陈果！首先这个人类拥有觉醒天赋的资质，比如C级污染对C级天赋，在被C级污染侵入体内污染时恰好异变者觉醒，那么就会造成一个后果，污染物将异变者污染，异变者觉醒天赋，同时吞噬这个污染物为原料。】
【如此，污染物会直接影响异变者的天赋，异变者也不再是纯粹的人类。】
【他们是介于污染物和人类中间的东西，更近似于污染物。】
【这种操作只有同等级之间的污染物和异变者才能达成，条件非常苛刻，所以全世界也没有几例。】
“但黎知厌，是S级对S级。”
“所以他才拥有堪比污染物的污染度，但同时拥有人类的理智，因为他不算污染物，也不算人类。”
与此同时，沈季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黎知厌几乎毫无保留的将他当做同类。
因为他是污染物，也同时是人类。
无数蝴蝶从黎知厌胸口涌出，但他没有喊叫也没有哭泣，不知道是因为这是梦境他已经不会疼了，还是因为他的感官也消失殆尽。
黎知厌只是注视着空中的蝴蝶，心想：我的生日还没到呢。
提前准备好的蛋糕已经和车子埋葬在裂缝里，旁边或许还有二狗和三花的尸体，他的梦想也要随着生命而逝去，只有这一片片无穷无尽的蝴蝶。
我不是在做梦吗？
为什么做梦也会这么难过。
蓝色的蝴蝶化为了茧，茧将黎知厌一点点包裹，红雾还在弥漫，旁边的报警器还在滴滴作响，直到电量耗尽再也发不出信号。
就这样，世界安静了，谁都不知道这里沉睡了一个人。
/
梦境里时间没有痕迹，沈季坐在裂谷边缘看着天空的颜色转换，黎知厌一方面是个抽象的人，但另一方面他的骨子里已经被自由浪漫主义浸透，所以天空都是按照他的心意来变幻四季。
沈季足足数了27圈，在27数完后，他看到裂谷里的茧终于动了。
【……原来原著第一章黎知厌根本就是从茧里爬出来没多久，别说第一章他显得那么别扭。】
【黎知厌在茧里沉睡了27年啊。】
从茧里爬起来的黎知厌茫然的注视着周围的一切，他像是没有经历过时间的流逝，27年过去依旧是那么年轻，只是他的样貌已经化为沈季熟悉的模样，银色的长发披散在肩膀上，苍蓝色的眸子如同天空。
只不过沈季突然发现，比起天空，他的眼睛更像是那些蝴蝶的翅膀。
“这是哪里？”黎知厌茫然的摁着自己的太阳穴，下一刻他摸到了自己头发，拽着看了一会儿后才开口说话。
“白色？长的？”黎知厌惊讶，“二次元？Cosplay？”
“不不不，我不是二次元，二次元是三花。”
话出口的瞬间他愣了一下，记忆在复苏，他终于回忆起自己身在这里的一切。
“二狗？三花？！”
黎知厌呼喊着，山谷里到处都是燃烧着蓝色火焰的飞蛾花，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于是黎知厌淌着花一步步往前走，他边走边呼唤着自己的朋友，那沉睡的27年在他的记忆里并不存在。
所以他似乎也不知道他们早已死在了27年前的红雾事件里。
他找了很久，整座山谷像是一座坟墓，坟墓中只有那一片片的飞蛾花随风摇晃，黎知厌看着花，他伸出手来试图摘除，手碰上的瞬间，花朵化为一只燃烧的蓝色蝴蝶，蝴蝶围绕着他旋转。
“报警。”黎知厌自言自语，“警察比我专业，他们可以找到失踪的人。”
“我得离开这里，才能找到人。”
黎知厌开始寻找离开的方法。
但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峡谷，两边都是陡峭的崖壁，黎知厌以前玩过攀岩，即使如此他也不觉得自己可以爬上这万丈深渊。
【之后应该就是防污染中心的记录。】系统在自己的资料库中补充着数据，【楚烨带队来采集飞蛾花，与从飞蛾谷离开的黎知厌碰面，在记录中明确说明黎知厌有求助，但楚烨并没有去他所说的位置，而是在检测污染度后带他回了防污染中心。】
【看来楚烨判断出他所指的位置是飞蛾谷内部，以为他出现了幻觉。】
沈季注视着正在试图离开的黎知厌。
刚刚苏醒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不清楚末日的世界，也不知道自己突然有了神奇的能力，他还以为自己是那个玩玩极限运动的年轻人，从高处摔下去会死。
所以他小心翼翼又谨慎恐惧。
他应该早已明白二狗和三花已经死去，这个地方只有他自己生还，他只是不愿意相信，还是想要报警让更专业的人来做出判断。
“这个主角真不好当啊。”沈季说：“我甚至觉得他有点可怜。”
【主角就是这样，拥有悲惨的身世被读者可怜，在悲惨中的境遇又能塑造他的本性。】
沈季笑了一下，“和可怜不矛盾。”
“谁让我没办法的只想可怜他呢。”
说着沈季站起来，他站在黎知厌的身后，此时黎知厌正在试图自己制造一根坚固的绳子，他那双蓝色的眸子里满是焦虑，他没有表面上那么冷静和坚强。
于是沈季从背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黎知厌惊讶的转过身来，在和沈季对视上的那一瞬间，无数风景远去，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熟悉的味道萦绕在沈季的鼻尖。
那是春日的暖风、夏日的花香、秋日的丰果和冬日的寒冰，它们是自然中的一切，是黎知厌这个人本来的模样。
“既然这是个噩梦，就不要再做了。”沈季对他伸出手来，“醒过来吧。”
黎知厌犹疑的看着他，似乎在考虑他是谁。
但黎知厌实在是太孤独太害怕了，他在这里找不到一个熟悉的人，到处都是他不熟悉的东西，他只能把自己牢牢隐藏起来，连真名都不敢报出，只能装作失忆一点点摸索这个世界的一切。
末日？红雾？很多人死去了？红雾事件里全球失踪人数多达几亿。
那个让他觉得不自由的家，和给他起名的父母，也没有了。
黎知厌小心翼翼握住沈季的手，他声音迟疑又委屈。
“我被这个世界抛下了。”
“你不是还有我吗？”
沈季声音温和又轻松，“你看，我带你一起走。”
“我们是同类，是出生于二十一世纪的末日前，苏醒于污染暴动的末日后，以二十一世界的人生应对末日后的现在。”
“黎知厌，你还有我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