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均是忙的不可开交。
诈骗案获得了关键性线索,这起涉案金额巨大、牵扯范围广的案件即将收网,三队几乎整晚灯火通明。
兰天顺利租到了附近的一间公寓,在李木子的帮助下逐渐了解法医科的工作内容。
周五下午,兰天协助一组完成了两例剖验,回到三队办公室时,时景舒还在会议室向局里领导做结案汇报。
租的房子这几天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昨晚他在客厅重点整理了大学期间和时景舒两人的旧物。
两大箱的皮卡丘小玩具、二人的合影、几本书籍、一些放过期的零食、还有他亲手制作但没用得上的毕业旅行计划册。
计划本的最后一页,夹着两张过期未登机的机票。
兰天伸手戳了戳时景舒的名字,心里乱糟糟的,他逃避般地的回到了卧室,背靠着门板,把自己缩成一团,看着外面陌生的夜色,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随后而来的,是一夜的噩梦。
梦醒的时候,具体的内容已经记不清了,只剩难过的情绪梗在胸口,四肢酸软,像是连夜进行了了十公里长跑。
兰天揉了揉犯困的眼睛,和唐莹莹打过招呼后下了班。警局不远处有一家小型超市,他准备去买一些生活用品。
时景舒做完汇报回来,办公室里只剩唐莹莹一个闲人。
没等时景舒开口,唐莹莹主动汇报:“兰法医说是要去超市买些东西,刚走没多久。”
说完给时景舒了一个不用谢我都懂的眼神。
时景舒啧了一声,无奈道:“行了,周末早点走吧,这段时间辛苦了。”
“得嘞。”唐莹莹迅速给文件收了尾,拾掇完准备下班。
只这几分钟功夫,外面天气突变,原本晴朗的天空迅速被乌云覆盖,风声大起,吹得门窗呜呜作响。
唐莹莹哀嚎:“这天变得也太快了,早知道就早点回了。”
时景舒放下手里的笔,看着外面突变的恶劣的天气,皱起了眉。
拿出手机,两分钟前气象局发来了天气预警,预报今晚有雷阵雨,沙尘黄色预警。
时景舒看表,问道:“兰天什么时候走的?”
唐莹莹:“七点左右,二十多分钟了。”
这附近只有一家超市,这个时间,人肯定是要被困在那儿的,雷雨天气,打车都十分困难。
时景舒眉头拧地更紧,抓起车钥匙,提着唐莹莹出了大门。
把唐莹莹顺路送到附近的地铁口时,豆大的雨点已经成片砸在了车窗上,时景舒内心少见的有些急躁。
兰天身体素质一般,免疫力也很有自己的风格,在病毒性感染上严防死守,但在受凉伤风上一挨一个准。
这会儿已经过去将近四十分钟,唯一让他稍感安慰的就是兰天在逛超市这件事上格外的较真,恐怕现在还不知道外面已经变了个样子。
他短促的笑了一声,发动了车子。
与此同时,兰天站在货架前,比较着两盒蓝莓的区别。
选择了泥点较少的那盒后,他又挑选了两包螺纹不同的薯片,心满意足地结账。
他买的东西很多,足足装了两大包,他拎着东西没走几步,就发现事情不太对劲。
超市门口挤满了躲雨的人,原本光洁的地面被踩出了无数的泥印子。
兰天费劲地拖着两包东西挤到门外顶檐下,不仅没有打到车,还被刮来的雨滴淋了一脸,他又吭哧吭哧挤了回去。
他在手机上下载注册了一个打车软件,然而等车时间久地让人心凉。
外面的雨丝毫没有停歇的趋势,天边一道巨大的闪电几乎要将夜晚撕开,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响彻天地的雷声。
不时有车辆停靠在路边,有接生意的出租车,也有前来接人的私家车。
兰天用纸巾在玻璃上擦出一小块视野,不远处有一个公交站台,他准备一会儿随便上一辆,再到就近的地铁站下车。
远处的公交车徐徐驶来,兰天提起两大包东西,正准备往外冲,却看到不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形,撑着一把黑色的伞,肩宽腿长,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
隔着老远,时景舒就看到玻璃上一个圆圆的“洞”,露出的半张脸他怎么也不会认错。
室内的雾气让整面玻璃具有了磨砂效果,只余下兰天刚才用纸巾擦去的一小片还能彼此通透。
两人透过那一小片明朗彼此看着,时景舒把伞怼在玻璃上,微微欠身,朝兰天弯了弯眼睛。
兰天透过玻璃,直愣愣地看着,手机一震,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时景舒:小哥哥,要不要搭便车?
兰天手指戳在屏幕上,删删减减,最后发了一个小熊点头的表情包。
他提起两包东西,超市门口的人少了一些,时景舒自然地把伞撑到两人头顶,接过兰天手里的其中一包。
头顶的伞面不停鼓动,雨点像是从四面八方往里钻,雨伞作用实在有限,短短的几十米,两人都淋的够呛。
终于坐到了车里,时景舒第一时间打开空调,温热的风瞬间抚慰了冰凉的皮肤,他找出一盒抽纸,让兰天先擦一擦身上的水。
兰天搓了搓冷得有些僵硬的双手,接过纸巾,把裸露在外的皮肤仔细地擦干。
“头发,还有耳朵后面,都擦一擦。”
兰天抽出两张纸,递到时景舒面前,道:“你也擦一下。”
“我没事,不像你。”时景舒发动车子,轻笑:“娇气。”
兰天自知理亏,扭身从后座超市塑料袋里翻出一包燕麦棒,问道:“要不要吃一点。”
时景舒眉毛一挑,对学会投喂的小学弟倍感意外,“是有点饿了。”
兰天闻言体贴地把塑料包装剥开,递到时景舒手边。
身下的车子小幅晃动了一下,时景舒紧了紧手上的方向盘,道:“雨天路滑,还是你吃吧。”
兰天从善如流,忙把燕麦棒递到他嘴边,道:“我喂你吃。”
时景舒眼底一片笑意,偏头叼走了燕麦棒。
兰天低头认真地把包装袋折好,给自己也拆了一根。
车厢里一时静谧,只有两人吃东西的声音。
兰天很享受这样私密的小空间,想多听听时景舒的声音。
他迅速过了一遍今天发生的事情,从四个话题中挑选了一个,“听小刘说,今早局长表扬你们了?”
时景舒点头,“这次案子大家配合的都很好,小刘做的数据比对很精准,向阳在外省对接工作也比较顺利,至于莹莹...”
时景舒顿住,偏头看了一眼兰天,神色揶揄。
“嗯?”兰天不明所以。
时景舒慢条斯理道:“莹莹说,她这周的主要任务是当好后勤和外交人员,负责案子的后勤工作和随行法医的接待工作。
“目标是让我们新来的法医能够顺利融入集体,和大家成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说到这儿,时景舒自己绷不住笑了,他伸手捋了一把兰天蹭乱的后脑勺,悠然道:“你觉得,她任务完成了吗?”
想起这几天唐莹莹有空就来找自己搭话,有时候还拉上热情的小刘和努力微笑的向阳。
兰天心虚地缩在车座里嗯了一声,替唐莹莹完成了任务。
“是么,那我可要好好表扬一下她。”
雨点闷声砸在车窗外的玻璃上,映着远处五彩斑斓的LED灯,光怪陆离的斑点像极了兰天昨晚的噩梦。
兰天神色恹恹,时景舒顿时警觉,“难受了?头晕不晕?”
“没...就是有点困。”说完兰天又往车门处靠了靠,整个人都快要贴在车窗上。
明显的说谎,时景舒没拆穿,只是说:“困了就眯一会儿,马上就到了。”
两人各怀心事,接下来一路无言。
到了楼下,时景舒以兰天提着东西不好打伞为由把人送到了家门口,顺便摸清了小学弟的门牌号。
兰天迷迷糊糊打开家门,看清客厅里排排坐的一堆皮卡丘和中间二人的合照,猛地转身抵住了门。
时景舒正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得寸进尺地进去坐一会儿,下一秒小学弟防狼一样的动作刺痛了他的一颗老心。
时景舒摸摸脸,暗道自己这几年刑警难道白当了,意图表现地这么明显,连小学弟都能看出来。
兰天站在屋内,在没礼貌和被看破之间果断选择了前者。
他不敢让时景舒看出,自己对他的爱慕。
五年前的不告而别和之后的疏远态度,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自己对他而言,和其他人也没什么不同。
“屋子...还没收拾好。”兰天心头酸涩,遮住眼底的黯然,“下次再请你进来坐。”
“成。”兰天显而易见的慌张让时大队长拉响了警报,他安慰自己不要心急,现在人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没有什么比这个认知更能让他舒心。
他按下电梯,不放心地嘱咐道:“一会儿冲个热水澡,擦干头发再睡。”
电梯一直停留在这层,门开得很快。
兰天眼看时景舒就要离开,自己身后,成片黄橙橙的皮卡丘是那么的温暖,他眼眶发热,声音高了几度:“时景舒。”
把人叫住之后又不知道说什么,时景舒一只手抵着电梯门,静静地看着他,兰天扯了扯嘴角,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笑脸,“周末愉快。”
时景舒低笑一声,温柔回道:“好好休息,周末愉快。”
望着时景舒的车子驶离小区,隔着玻璃上蜿蜒的水帘,天边的雷光不时乍现。
兰天冲过澡后,把两人的东西又封到了纸箱里,放到了阳台的最角落。
几分钟后又折返回来,从箱子里掏出一只做工很一般的皮卡丘玩偶,摆到了自己的床头。
*
周末清晨,兰天在睡梦中被床头的手机铃声吵醒,“时景舒”三个字在屏幕中央跳动。
时间还不到六点,兰天有种不祥的预感。
时景舒声音低沉,在嘈杂的背景中裹挟着平静。
“兰天,收拾一下起床,小刘一会儿到楼下接你,西郊发现一具男尸,需要立刻出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