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
火葬场内的两名接应人员和皮卡车司机已经被警方完全控制了起来,面对着现场的一车尸体,三人根本无从辩驳,哆嗦着向警方交代了实情。
大约六七年前,原本快要倒闭的火葬场接待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在巨额的金钱诱惑下,他们几个嘴比较严的员工开始秘密地帮客人处理着一些无名尸体。
他们隐约知道自己这是在犯罪,但人又不是他们们杀的,况且,他们从来没有拿过这么轻松的钱。
白天多烧一个炉子,便能拿到好几万。
他们心照不宣地,从一开始的忐忑不安,到后来的不以为意...
最早,他们一个月只需要处理那么一两具尸体,但最近两年,尸体运送的频率和数量却越来越多,而且尸体的模样...简直让人触目惊心。
他们当中有人已经怕了,但事已至此,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老板给他们加了钱,甚至请他们每个人都到焚化炉里“感受”了一下...
今夜,突然被一群警察包围时候,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惊慌多一些,还是解脱多一些...
经几人交代,运送尸体的车基本上是夜里两点半出发,三点半返回,也就是说,在药厂有所察觉之前,留给警方的,只剩下了不到半个小时...
在时景舒和孟云赶到现场后,参与抓捕的小刘便将情况告诉了二人,“...事情就是这样,火葬场的老板和他们的另一个同伙,朱队长已经派人去抓了。”
“不过在药厂门口看守的兄弟们说,刚才并没有见到有车辆出来,所以今天这辆车,恐怕不是直接从厂子里出来的。”
“时队!”朱兴朝大半夜地依然精神十足,跑了过来,道:“事不宜迟,那咱们现在就出发去药厂?”
虽然很不得立马破了工厂的门,但时景舒还是道:“先等等,问清楚具体位置。”
通过他下午时的观察和小刘刚才所说的话,他怀疑,药厂当中一定存在着某个另有出口的隐蔽空间。
这个空间要么藏得很深,隐匿在他们今天看到的三栋建筑中,要么...甚至根本就不在厂区。
藏匿兰天的位置,和药厂藏匿这些尸体的位置,很有可能就在那里。
孟云快步走到皮卡车司机跟前,踹了他一脚,“说!尸体是从哪里运上车的?”
“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司机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看不清脸,“我每次去的时候都是在门口开的车,里面那些...都是厂子里的人装的,我只负责把车开过来啊,警察同志,车里、车里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我真的不知道!我是无辜的...”
司机拽着孟云的裤子,开始胡搅蛮缠起来。
时景舒没兴趣听孟云骂人,朝朱兴朝道:“走,带我去看一下尸体。”
“好。”朱兴朝连忙走在前面引路。
不远处,在火葬场院内的水泥路上,依次摆放着六具状貌诡异的尸体,黄龙区的法医正眉头紧锁,一脸严肃地蹲在一边。
来的路上,时景舒不是没有想过,一家制药工厂频频闹出人命,跃入他脑海的第一个词语就是试药...
但当他真正见到尸体的一瞬间,便彻底推翻了之前所有的想法。
这六具尸体四男两女,浑身赤裸,死状各不相同,但显然能看出生前曾遭受过虐待,甚至身上还被刻下了一些侮辱性质的话语。
时景舒一一掀开尸体身上盖着的白布,越看越觉得心惊,最后,在看到一具刚死亡没多久的男性尸体后,他明显感受到了心脏处传来的震动。
原因无他,这具尸体的样子实在让他无法不多想。
他看得出来,这具尸体曾经被恶意剖开过身体,但在此之后,又有人将那些原本不规整的刀口,尽量整齐地缝了起来...
会去做这件事情的,只有一个人。
或许是因为针线不合适,针脚不像他往常缝的那么漂亮,但是,时景舒还是一眼就认定,这是兰天所为。
只有兰天,才会在身处危险的情况下,依然努力地想要还死者一份尊严。
确定了兰天还活着,时景舒心里最大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但看着眼前这些死状可怖的尸体,他又逐渐忧心了起来。
如果可以的话,他这辈子都不想让兰天经历这些,但事已至此,目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尽快将人从药厂里救出来。
时景舒转向一旁的法医,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法医从朱队长的态度上大致猜出了时景舒的身份,配合答道:“不太好说,但是...”
他向时景舒展示了几具尸体手臂上的针孔,又指了指那具无臂死者肩胛处黏着的动物毛发和一些碎肉组织,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看法,“凶手很有可能是在利用他们做某种研究。”
“能大致判断第一现场在哪儿吗?”时景舒道。
“这...”法医面露难色,“只能初步确定是在室内,其他的...”
“那你过来。”时景舒打断了他的支支吾吾,快速道:“看一下这具尸体,能不能看出什么?”
时景舒彻底掀开了那具被缝合的尸体上的白布,法医不敢怠慢,连忙换了双手套,蹲下仔细地看了起来。
可看了没两下,法医便长长地“嘶”了一声,随后脱口而出:“这个手法...完全就是同行啊!”
“不过缝合用的针和线都不对,中途断了好几次,都很好地补救回来了。”法医不禁感慨,“虽然用的方式是最简单的,但能看得出来,这人功底恐怕不是一般地扎实。”
“不对啊。”他感叹完才想起来,“这不是犯罪分子么,咋还有这本事呢?”
法医的话进一步证实了时景舒的猜测,他没有犹豫便坦白道:“罪犯那边绑架了我们队里的一名法医,所以,很有可能是他缝合了这具尸体。”
朱兴朝站在一旁,头一次听说这事,眼睛瞪得老大,心想怪不得东城那边要亲自派人来查,原来是被人得罪到了头上。
没去理会朱兴朝的诧异,时景舒看向法医,隐隐还有另一个想法,“我想请你重点看一下这具尸体,虽然不能确定,但我想,他既然能接触到这具尸体,就有可能为我们传递出什么信息,法医方面的事情我并不是很懂,还是要拜托你。”
“噢,好的,我明白了。”法医被时景舒突如其来的客气弄得不太自然,连忙到一旁拿出工具,小心地对尸体全身各部位进行查验。
时景舒替他把工具箱搬了过来,再一次道:“辛苦了。”
法医被客气地不行,迅速忙碌了起来,没两分钟,孟云便一脸晦气地找了过来。
皮卡车司机确实对尸体藏匿的地点一无所知,依孟云看来,现下只能先立即擒了药厂的负责人,再逼问兰天的下落。
虽然从效率和风险上来看,这么做只能算是中下之策,但迟迟不动手,待药厂那边察觉起来,恐怕事情会变得更加复杂。
时景舒将几具尸体的情况告诉了孟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又看了看正在忙碌的法医。
三点二十一分,距离皮卡车返程的时间仅剩下了不到十分钟。
时景舒深吸了一口气,下了决定。
再等十分钟,如果法医这边依然没有发现,他就和黄龙区警局一起赶赴药厂。
为了一条不确定存在的信息,从而冒险延误救人的时机,绝对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时景舒表面平静,内心早已焦急万分,他不止一次地想直接上车出发,但冥冥之中,他始终还是觉得,兰天所做的,不单单是缝合尸体这么简单。
受目前情况所限,法医只能对尸体表面进行检查,如果兰天是将什么线索藏在了尸体内部,恐怕...也只能等到回了警局才能将线索“取”出来。
时景舒神色紧绷地站在一旁,像是在赌一种可能。
三点已经过半,孟云毫不犹豫地拿起对讲机,叫小刘准备开车。
就在这时,法医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头也不抬地喊道:“给我一支笔,还有纸!”
没等时景舒发话,朱兴朝便立马派人去取。
法医匆忙起身,手套都没来得及摘,拿起笔和纸便立马开始涂画。
尸体的外部,只有那一条长长的、密密麻麻的黑色缝合线异常惹眼,用的是他们最最基本的一种缝合方式,只不过...
“以这种缝合方式来说,有五个地方的走线不太对,分别形成了特殊的形状,不是失误,应该是刻意这么下的针。”法医将写好的纸递给时景舒,道:“大概...是这个样子。”
纸上,从上到下依次画着几个图案:三角、竖道、叉号、竖道、尖角。
时景舒接过纸,将这几个图案拼到了一起,赫然发现这是一个拼音。
地下。
兰天在告诉他们,他被关在地下...
...
作者有话说:
太长了,拆两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