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病房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非法人体实验。
这几乎是上个世纪才会听到的词语。
孟云一下就想到了那条在地下发现的“人鱼”...
原来那并不是什么超自然的“发现”,而是违背人性的“制造”。
“对了,咳咳,这次着火,除了我,还有没有别的人逃出来?”兰天紧张地看向几人。
孟云:“暂时还没有发现。”
“是么...”兰天茫然,“那...那些被用作实验的人,都被带走了吗?”
“他们很好认的,外表看起来就和正常的人不一样。”兰天伸手比划起来,“就在一排白色的屋子里,大概就是,嗯...”
兰天对地下的构造还是没太摸清,不知道该如何表述。
孟云连忙开口:“应该是都被带走了,除了一个可能带不走的人之外,其他没有发现你说的、不一样的人。”
兰天在时景舒的怀中逐渐安静了下来,刚才的一瞬间,他生怕听到那些人葬身火海的消息,但在知道他们都被带走以后,他的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对于那些人来说,不知道好的结果究竟是被留下、还是被带走...
孟云怕兰天不信,进一步道:“这次火灾不是意外,而是人为,我想,他们应该是知道自己暴露了,所以要先一步销毁证据,至于那些用作实验的人,应该也早早就被转移了。”
兰天呆呆地重复道:“人为?”他一直以为那是一场意外。
孟云点头道:“起火点的好几间屋子都被洒有特殊燃料,应该是他们提前就谋划好的。”
时景舒朝唐莹莹要了杯水,一点点地喂兰天喝了,他有个疑问,想和兰天确认。
“你还记不记得,火灾发生后,除了秦星阑,你在地下还有没有见到过别人?我是指,那些被用作实验的人,或者...是其他被困这里的人。”
兰天仔细地回忆了许久,随后摇了摇头,经时景舒这么一说,他才忽然发觉,他在逃跑过程中,在地下绕了很多圈子,但却没有见到其他被转移的人。
不然他也不会下意识地觉得那些人仍然被困,觉得他们会葬身火海。
“可能...我们是最后被转移的人吧。”兰天也不太确定。
时景舒的眼底划过一丝意味不明,他揉了揉兰天的手指,淡淡道:“可能吧。”
孟云将时景舒的一切反应收入眼底,碍于这么多人在场没说话。
唐莹莹来到床边,向兰天传达医生交代的注意事项。
孟云趁几人不注意,朝时景舒使了个眼色,指了指手机,时景舒明白孟云的意思,看了眼兰天,随后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孟云露出无奈的表情,没再说什么了。
没过多久,几人便商量着先走,让兰天好好休息。
时景舒将几人送到病房门外,等唐莹莹和于向阳走后,孟云想拉着时景舒去吸烟室,遭到了后者的婉拒。
“不是吧,连门也要守?”
时景舒没吭声,孟云胡乱地挠了挠头发,最后还是妥协了。
两人站在门口干聊,孟云没了兴致,上来就直奔主题,“刚刚那会儿,你在怀疑什么?”
时景舒低笑了一声,漫不经心道:“这你都看出来了?”
“少废话。”孟云啧了一声,“你不想当着兰天的面说,我看得出来,但我可提前告诉你,杜局派我过来,就是...”
“停停停。”时景舒这几天没少被局长的官威压迫,整个人头都大了。
面对孟云的询问,时景舒想了想兰天刚才说的话,沉吟道:“我只是觉得,那些人行动线有些奇怪。”
话一开头,就有些收不住,时景舒看了眼病房里乖乖吃水果的兰天,逐一给孟云分析着,“首先,既然他们提前转移了那些实验体,为什么要单独把兰天两人放到最后。”
着了火后,烟雾交加下,这简直是在给二人制造逃跑的机会。
并且,兰天的身手再怎么样也会比一个行动不便的瘸子强,秦星阑都可以自主脱困,兰天又怎么会比他弱。
“其次,根据兰天所说,那名姓廖的男人既然是那群人的头目,在着火那么久以后,还依旧在下面逗留,这实在是有些说不通。”
而且,还有那个电击棒...
对方五六个人,就因为区区一个电击棒,就被秦星阑堵在了门后,这也未免有些牵强。
孟云眯起了眼,一字一顿道:“你是怀疑,他们是故意放走的兰天?”
时景舒挑了下眉头,不置可否。
孟云“嘶”了一声,越想也觉得时景舒说的有些道理,不解道:“可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兰天被救出来,他们所做的事情恐怕都会暴露,而且...
“还有秦星阑,那些人最开始计划的到底是放走他们两个,还是随便哪个都行?”孟云自问自答道:“应该...是哪个都行,毕竟秦星阑他...”
想到他们在药厂后山发现的那辆撞毁的汽车,孟云突然有些后怕,朝病房里看了一眼,道:“秦星阑的事情,你要一直瞒着他?”
时景舒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道:“他刚醒,让他再休息一晚吧。”
他抬眼,紧接着道:“而且,DNA检测结果还没出,你怎么就能确定,车里死的那个就是秦星阑?”
孟云呼吸一顿,被时景舒话中的意思弄得有些懵。
今早,在药厂的火被扑灭后,他们在附近搜寻到了一辆撞毁后自燃的汽车。
虽然车里那三具尸体都被烧得面目全非,但经法医确认,其中一具尸体,年龄和外形都十分接近秦星阑,更重要的是,那具尸体的右腿膝盖处也留有数年前的旧伤,和秦星阑私人医生的描述几乎是一模一样。
“那、不然呢?”孟云脸色难看道:“喂我说,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如果车里的尸体不是秦星阑,但却被伪装成了秦星阑的样子,那整件事情的性质就彻底变了。
泽西生物那群人正悲痛欲绝,要让他们知道时景舒怀疑到了秦星阑头上,下一秒律师函就能埋了他们警局的大门。
“我就说说而已。”时景舒摊开手,“又没真的干什么。”
孟云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警告道:“等DNA结果吧。”
等结果一出,是真是假就都清楚了,孟云数不清他今天叹了多少次气,摇头道:“那兰天这一天多在地下发生的事,你准备什么时候问?”
兰天在药厂的所有经历,都会成为他们重要的证据。
不只是孟云,黄龙区警局那边更是伸长了脖子在等。
更何况,如果那群人真的是在进行非法人体实验,那兰天作为此次事件唯一的目击证人,其证词的关键性更是不言而喻。
时景舒心里也清楚这一点,下颌绷得死紧,僵硬道:“我会去问他。”
孟云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抬手在时景舒肩膀上拍了拍,毫无留恋地离开了这个不能抽烟的地方。
时景舒在门外站了一会儿,随后拧开了病房的门。
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半,隔着一道窗户,外面是恍如披着一层纱幕的夜色。
兰天偏头看着天上的星星,见时景舒进来后,笑着朝他弯了弯眼睛。
星芒仿佛落入了他的眼底,直直砸进了时景舒的心里。
时景舒还未开口,就看到兰天扁了扁嘴,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
时景舒笑了,坐到床边的椅子上,温柔道:“怎么了?”
兰天指了指反光的玻璃,上面映着他乱糟糟的头发和青肿交加的脸。
兰天看了一眼就嫌弃地瞥开视线,小声道:“好丑...你也不告诉我。”
“有么。”时景舒笑着在他的脑袋上揉了一把,把原本就乱的头发揉得更是没眼看,他端详了一阵,半晌后,直言道:“真的好丑。”
兰天抿起唇,扭过头不肯看他。
时景舒看着兰天脖子后面那几道明显的掐痕,心里一阵发疼,他凑上前,用唇碰了碰兰天后颈上的皮肉。
兰天的感觉变得迟钝,他转过身,猝然对上了时景舒的双眼。
两人鼻尖相碰,下一秒,时景舒就按着他的脑袋,整个人都贴了上来。
唇瓣相贴的那刻,兰天浑身一颤,分不清是身体本能还是自己在愉悦不已,他闭上眼睛,配合着时景舒的动作。
可没一会儿,兰天就换不上气,趴在床边剧烈地咳嗽起来。
时景舒手忙脚乱,好不容易等兰天顺过了气,时景舒才打开双臂把人小心地抱在怀里,低声承诺道:“以后,不会再让你变得这么丑了。”
兰天抬起头,就看到了时景舒通红的双眼。
自从兰天醒来后,病房里终于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时景舒一遍一遍地,附在兰天的耳边说着对不起。
兰天从未见过时景舒这个样子,一时间有些无措,结结巴巴地安慰着时景舒,一边说都是自己的疏忽,一边又说其实身上一点也不疼。
最后,他抬头亲了亲时景舒冒着胡茬的下巴,小声道:“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时景舒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声音道:“没有下次了,在这件事情最终结束之前,我都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兰天完全放松地倒在时景舒的身上,轻轻地“嗯”了一声。
没过一会儿,兰天就感觉到了强烈的困意。
时景舒把人抱到卫生间,简单洗漱后,又把人塞回到了床上,拿出两瓶药剂就要给兰天身上的伤口涂药。
最开始,兰天还十分不配合,原因无他,时景舒每次涂药前,都要在他的伤口附近落下一个吻。
兰天被剥得干干净净地,脸颊爆红,恨不得找个地缝躲起来。
可渐渐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意识就模糊起来,最终沉沉地睡了过去。
时景舒把他全身上下的伤口都妥善处理好,洗了洗手后,一个人在床边坐了很久。
他一共只给兰天涂过两次药,但他闭着眼睛都能还原出那些伤口所在的位置以及形状。
出于职业原因,他太清楚那些伤是如何造成的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久久无法平静。
时景舒自虐一般地想着,直到月亮都没忍住藏进了云里,他才检查了一下门锁,到房间的另一张病床上躺了下来。
...
次日,时景舒还没睡醒,手机上便收到了一条孟云的消息。
【DNA结果出来了,应该就是秦星阑。】
时景舒看着“应该”两个字,微微皱起了眉。
他看了眼还在熟睡中的兰天,拿起手机小心翼翼地出了病房。
门外,他拨通了孟云的电话。
“什么叫‘应该’?现在报告上都是这么写的?”
“...大清早的火气怎么这么大。”孟云啧了一声,“听我跟你解释,送来检测的样品是从秦星阑办公室和家中采集到的几根毛发,DNA结果也的确和车上那具尸体完全吻合。”
时景舒替他补充,“但是...”
孟云笑了一下,“但是去取样的人员说了,秦星阑不论是家中还是办公室,卫生都是一天一清理,整间屋子的生物性痕迹基本没有,就那几根毛发还是在沙发夹缝里找到的。”
“那具尸体的指纹已经无法提取了,血样对比只能靠毛发和血液,虽然毛发的DNA对得上,但是...样品实在太少了。”
样品少,就有造假的可能。
孟云原本并未对那具尸体的情况起疑,但昨天经时景舒那么一说,今早又看到那寥寥的样品,他心里就止不住的有些犯嘀咕。
“你说,不会真的被你蒙对了吧...”
时景舒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出声。
孟云等了一会儿,继续道:“害,不管怎样,现在朱队这边已经认定了秦星阑的身份,如果真的是你想的那样,咱们后期再找证据吧,对了,兰天怎么样了?那些该问的事儿...”
“他很好,我知道了,再见。”
时景舒没理会孟云在电话那边的叫喊,火速挂断了电话。
透过病房的门,兰天还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睡得香甜。
时景舒眯起双眼,如果秦星阑的身份真有问题,那么从他们去荷兴镇开始,这就是一场针对兰天的巨大骗局...
作者有话说:
发现自己节奏变慢。。我得想办法加快一下hh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