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尔斯今天穿了件交领的常服,依旧是华丽的朱红色,两片领子贴着颈子高高耸立,眼睛周围描了一圈浓重的眼线,神冠高竖,和照片看上去一样肃穆、神秘。
在资料上见过不下百次的面孔,活生生对面对,尼奥还是惊艳到,她太美丽了,比电视上,杂志封面上,节庆日为她做的纪念品上,都要好看。
出于职业敏感,尼奥觉得JOAAN和他在照片上看到的不大一样,她的眼睛里……似乎多了点东西,那种你无法在一个少女眼里找到的风情,像朦胧的雨季后遇见一朵花将开,晨曦来临前,潮湿在枝芽尖,悬下的一滴露光。
“我叫尼奥。”他有点忘词,收了收目光,从上衣口袋摸出一张名片,自我介绍,“是一名记者,也是YHRI坎帕地区的负责人,很感谢你愿意见我。”
帕尔斯知道他,大祭司巴隆说过,他是巴曼达青年人权组织的号召人,因为这次闹得沸沸扬扬的圣女退位,迫于舆论压力,皇室特许安排了这场会面。
对圣女的沉默,尼奥并不在意,他身上有种亲切松快的劲儿,单从笑容就能看出,是个没脾气的人:“这是普瑞蒂,这是萨米塔。”他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几张照片,摊开给帕尔斯看,“她们分别在12和14岁退位,重新进入学校。”
本职是摄影记者的尼奥,敏锐地捕捉到,他说到“退位”两个字时,帕尔斯的眼睛亮了亮:“你呢?退位之后,想念书吗?”他低声问。
没有获得回应,神是不会同凡人交谈的,但即使不开口,尼奥也看得出,她在动摇,因为向往,眼神都软化。
巴隆不喜欢他这种提问的方式:“神庙有为JOAAN聘请专职的教师为她上课。”
“这并不能代替学校和人际的重要性。”并不想得罪人,尼奥的话说得很恳切,“为了她今后的生活,她需要适应社交。”
巴隆却窝火:“作为神,她每天见到的人,远比你想得多。”
尼奥不认同:“可来朝拜的人,有几个会和她交流。”他知道从JOAAN身上得不到回答,转而寻求她身边的人,“你们算过吗?她一天能开口说几句话?”
“她不需要说话也能跟人交流!”青年的放肆,挑衅了老祭司,“JOAAN,是神!”在场所有的人,都在这三个字面前,低下头。
可是尼奥站了起来:“她不会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神。”他突然为她惋惜,忿忿不平,“总有一天她会回归正常人的生活,和所有的人一样,去经历、去感受、去爱。”
一瞬间,横亘在心的巨墙,多米诺骨牌似的坍塌。
睫毛从单薄的眼皮上,颤抖着升起,尼奥仿佛料定了帕尔斯会抬头,目光才碰上,他就把她轻轻地接住,看懂:“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气氛一触即发,不适合再待下去,尼奥临走前,把地上他那张名片,往前推了推:“这是我的名片,上头有我办公室的电话和手机,任何时候,只要你想,你都可以找到我。”
巴隆气坏了,尼奥刚一走,他就让人把他带来的礼物都扔出去。
他的脸色很难看,额头的皱纹山一般压倒,阴云密布的老眼,蓄着一场暴风雨,他本想对帕尔斯再多说两句,可话到嘴边又强咽下去,只是看看他的样子,巴隆就懊悔安排这次见面,帕尔斯被蛊惑了,他听进去了,心驰神往,说什么都晚了。
可他没有发作的时间,敬奉者到访的小铃叮铃当啷响个没完。
巴隆忍住了,退出神殿,在走廊的廊柱后头,拦下翁沙丽:“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神庙一切都好么?”
翁沙丽有点怕他,为他的眼神,和其中说不清的一些东西:“都好。”她心里很乱,避重就轻,“就是前些日子,院里遭贼了,没丢什么大东西,有个侍女的衣服被偷了。”
巴隆对这个漠不关心,他只在乎:“帕尔斯……他没什么吧?”
翁沙丽抖索了一下:“没……JOAAN还是老样子,没什么不同。”
巴隆盯着她看一会儿,扬头,用下巴指指神殿的方向:“最近,你看紧点他,找机会,把那张名片收回来,别弄出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