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题里面蓝色的花瓶呢，表达了作者此刻悲伤忧郁的心情……”
郑国风在讲评卷子上的阅读理解题, 满教室有一半人都在走神, 眼睛盯着窗外或是桌底藏着的手机, 左耳进右耳出。
天气预报说平安夜当天有雪，天空也很给面子, 从中午开始变得阴沉沉, 有那么点要下雪的意思，却总迟迟没动静，吊人胃口。
靠窗的同学时不时瞥一眼窗外, 雀跃地期盼能看见今年冬天的第一朵雪花。
“灰色的天空表达了同学们此刻无心上课的心情。”苏安对着实时天气活学活用，往齐文轩靠近了点小声吐槽, “所以如果花瓶是红色的，是不是得解释成用热烈的颜色反衬出作者内心的悲伤啊？”
“是啊，你真聪明。”齐文轩点了点他这题的扣分, “所以你为什么做错了？”
苏安瞥了下嘴：“都说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文字这么玄妙的东西, 他凭什么就说标准答案里的解读是对的而我的是错的啊？”
“就凭它决定你高考的分数。”齐文轩跟着老师把卷子翻到下一面, 顺带把苏安的也翻过去, “阅读理解的套路了解一下？”
“啊……这样的太无趣了。”
苏安瞄了眼手机时间, 默默数着距离下课铃响还有几分钟。
“三……二……一~”
最后一个数字落下，苏安的嘴角和跃跃欲试的手指同时翘起, 食指指挥棒似的朝上划出道弧度，轻快的下课铃一秒不差地拉响。
“好了同学们，今天的课就到这里。”郑国风从来不拖堂, 他整理着讲台上的东西，面带微笑对早就心不在焉的学生们说，“今天自习课取消，提早放学，大家平安夜快乐。”
教室从安静到沸腾只需要一秒。
突然而至的幸福让全班变成欢乐的海洋，郑老师忙抬手往下压：“同学们安静一点安静一点，别的班不一定提早放学，别打扰到他们。”
同学们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象征性放低了声音，郑国风收拾完东西走出教室时有人在后面扯着嗓子喊了句：“郑老师——爱你——！”
郑国风背影一顿，回过头笑着用手指指教室，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班上没吵闹太久，人很快风风火火地走了大半。
“走吧~”孟萤收拾完书包，从座位上轻快地弹起来，“去活动室，交换礼物~”
她和卢晓橙今天的发圈都是圣诞款，一个图案是小小的圣诞帽，另一个是圣诞糖果。
“好啊。”苏安应着，将用来交换的礼物提在手里，轻轻拍了拍半鼓的包。
里面有单独送给齐文轩的礼物，苏安一个字都没提过，想给他一个惊喜。
活动室门上很有心地挂了一个圣诞花环，仪式感十足。
除了王欣霸外参加话剧的所有人都在，卢晓橙进门就给大家分纸条：“大家贴在自己的礼物上编号，然后我们把礼物全堆到一起，再抽号码。”
“是这种交换啊？”沈智捧着自己的礼物盒子略感失望，“我还以为是自己挑交换对象……”
“那万一有人收不到礼物不是很尴尬。”孟萤解释说，“这样谁都不知道会抽到谁的，刺不刺激？”
刺激，苏安刚走进门就瞥见不知谁带来的一本精选试题，它已经贴好了编号放在桌子上，明显是被用来交换的礼物之一。
这种这么蒋学霸风格的礼物也不知道是谁准备的，肯定是被上次蒋丰送孟萤的生日礼物打通了任督二脉灵感迸发。
“哇……抽到那个打死我吧。”同为学渣的沈智退避三舍，“2号，待会儿千万不能抽到2号，我宁可抽到4号的蝴蝶结发箍也不要抽到2号。”
“哦忘了说，待会儿要跟抽到的圣诞礼物一起合照的。”孟萤双手在脸颊前欢脱地一合十，笑眯眯地说，“如果抽到需要佩戴或者穿着的东西，要穿戴好再拍哟~”
“……”沈智凝视着那个发箍，权衡一下，觉得一定要选还是选择发箍。
毕竟都要穿裙子上台了，这里的东西没什么能让这帮男生感觉到羞耻的，小小蝴蝶结算什么。
“好，那我们开始吧？”孟萤捧着一个小纸盒，里面是折成同样大小的纸条，“一人抽一个。”
证明自己血统的时候到了。
苏安小小祈祷了下不要抽到“2”，两指进去随意一夹，夹出了自己命运的号码牌。
别是2号别是2号别是2号……
心里碎碎念，苏安一点一点打开纸条，看见一个数字……不知道9还是6。
“那个，能有谁给我解释一下。”苏安举起纸条，“这是9还是6？”
“啊……”齐文轩也举起纸条，“我的也是，9还是6？”
两人说完对视一眼，苏安先笑出声，齐文轩也跟着扬起嘴角。
“哎呀，我疏忽了。”卢晓橙拍了下自己额头，“我竟然没标正反……拿来我看看？”
自己的字迹自己还是认得的，卢晓橙笃定地说：“苏安的是9，齐文轩的是6。”
9号是一个一米四的棕色玩具熊，6号是一顶圣诞帽。
苏安犹豫着抱起熊：“我一个大男生要这个干嘛，有谁想要的吗？我可以跟你们换。”
齐文轩拿起那顶软趴趴的圣诞帽，心想每次去游戏厅都要抓娃娃的是谁，床底下一纸箱毛绒娃娃的又是谁？
心口不一，嗯，真可爱。
“我我我我！”沈智举着纸条走过来，“安哥我跟你换！”
苏安看见纸条上的“2”，无情地嘲笑出声，笑过后再冷酷拒绝：“不好意思，2号除外。”
沈智想哭，特别是在眼睁睁看见刘成伟抽走了孟萤准备的礼物，又看见自己本想给孟萤的被另一个男生抽走后。
“你是不是真的傻。”齐文轩都看不下去，低声说，“你想送孟萤圣诞礼物，当然应该跟交换礼物的分开，单独送啊。”
“可是……”沈智委屈，他这不是惨遭一次拒绝后暂时没有勇气，想浑水摸鱼来着。
“把这个给蒋丰吧。”苏安一只胳膊夹着大熊，抬起另一手拍拍沈智的肩，“他会很高兴的。”
“……哦。”沈智蔫了吧唧地抠着包装纸。
“说起来，谁抽到我们的礼物了？”苏安仰头四下看了圈，“啊，我的在孟萤手上。”
“什么？？？”沈智一秒回神，拉起警报。
齐文轩捏着圣诞帽的手一紧，也看过去，看见两个女孩凑在一起自拍的背影，两只熊分别被她们放在自己脸颊边入镜。
“卢晓橙抽到了我的。”齐文轩认出那个打扮成驯鹿的棕熊玩偶。
“天生一对天生一对。”苏安忍不住给她们鼓掌。
“那我怎么办啊！”沈智悲怆地嚎叫。
苏安只能微笑着，再拍了拍他的肩。
*
交换礼物的活动在欢声笑语的大合照中结束。
苏安把带来的零食分给大家，孟萤和卢晓橙还贴心地给所有人准备了平安果，照片里桌子上被零食糖果和礼物包装堆得五颜六色，红艳艳的苹果像每个人笑开的脸颊。
除了沈智捧着本精选试题，表情凝重到像拍证件照。
走出教学楼，天已经彻底黑下来，布满乌云的天空没有星月。
他们在校门口道别，苏安、齐文轩和沈智同路，骑着自行车风呼呼的灌，在冷风中交谈的话语都被冻成硬邦邦的冰块，乒铃乓啷地砸到地上。
岔路口沈智拐向另一边，余下苏安和齐文轩并排在路灯下骑行，大熊头上戴着齐文轩的圣诞帽，被苏安用斜挎包的带子固定在背后，地上他的影子就变成很大一坨，跟着路灯变幻莫测。
居民区倒没什么过节的氛围，门卫大爷紧紧关着门不让冰冷的空气进去一丝，裹着军大衣窝在垫了厚垫的椅子上看连续剧。
两人骑到楼下，苏安刚停好车，齐文轩在后面轻轻喊了他一声。
他回过头，一圈毛绒暖和的东西圈上了他的脖子。
“圣诞快乐。”齐文轩用深卡其色的围巾把苏安脖子和半张脸都裹住，打了个结，“送你的。”
“我……你……”苏安睁大眼，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摸索着从自己包里拿出个包装袋，递给齐文轩，“我、我没想到……”
齐文轩拆开一看，也忍不住为两人的默契哑然失笑。
苏安给他准备的礼物是一条蓝黑色的格子围巾，与他冬天常穿的外套颜色很配，摸上去手感舒适，戴着一定很暖和。
“我们也太心有灵犀了。”苏安把嘴巴前的围巾往下扯了扯，笑得露出八颗整齐的牙，“轩哥，圣诞快乐。”
“谢谢。”齐文轩把围巾又递到苏安面前，“帮我围上吧？”
“都到家了……”苏安嘟囔着，还是抬起胳膊把围巾绕过齐文轩的脖子，在前面打了个松松的结。
路灯暖黄，将裹在围巾里的两人面容都映得柔和。
苏安微抬着头，忽然“咦”了一声：“下雪了？”
路灯下，零星两朵雪花慢悠悠飘摇而下，如果不是灯光的照耀都发现不了它们的存在。
苏安刚说完，齐文轩就感觉到鼻尖落上一个冰凉的温度，抬起手刚想摸一下鼻头，指尖便又落上一片。
“嗯，下雪了。”齐文轩收起手，笑着说。
夜空中，更多的雪花离开乌云乘风而下，打着转点缀着城市的夜景。
“回家吧？”齐文轩掸掉苏安头发上的雪花，“明天起来就能看雪景了。”
“嗯，明天能打雪仗！”苏安跟着齐文轩走进楼道，两阶两阶地跨着上楼，身后背着的熊垂着四肢，跟着他的动作一颠一颠。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终于在平安夜的夜晚，如期而至。
作者有话要说：大夏天写下雪，写着写着羡慕了_(:з」∠)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