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不知疲倦。
高三疯了，整栋楼的人都疯了, 无数的书页从楼上巨大的雪花瓣儿似的往下飘, 夹杂着沸腾的欢呼, 跟楼下树上的蝉鸣比音高，一波更比一波浪。
起先还只是寥寥几人往下扔撕碎的书, 渐渐越来越多的人情绪被带动起来, 从二楼开始每层楼的走廊都有人趴在边上往下撒，楼层低的嫌不带劲，噔噔噔爬上顶楼, 认识的不认识的人疯成一团，别说教导主任, 校长来了都不好使。
高一高二趴在窗户边远远看着自己的学长学姐解放后的狂欢，整栋楼往下撒书页的场景蔚为壮观，沈智瞪着眼喃喃：“不是吧……这又不是刚考完, 成绩都出来了，今天不是他们回校毕业典礼吗怎么兴奋得跟刚下考场一样, 而且哪来的这么多书？”
“可能他们反射弧比较长吧。”蒋丰站在窗户口看了会儿就没了兴致, “扫地阿姨该骂娘了。”
“他们今天过后就走啦。”不知谁感叹了声, “唉……过两天我们就要搬过去咯。”
尽管暑假还没到, 但进了那栋楼就好像被套上了名为“高三”的枷锁，事实上, 距离他们高考也已经不足一年了。
对面楼上他们的书大概是撕完了，慢慢消停下来，这边刚准备从看戏的窗户口离开, 又听见那边爆发出一阵更加热烈的欢呼。
刚离开窗户的人又趴回去，就见楼下一个男生用扫帚把落在地上的纸张聚拢，苏安他们这边看得茫然，但那帮高三的显然知道什么，全聚在走廊边往下起哄。
很快，地上的纸张渐渐聚成图形，慢慢变成个尖端朝着高三楼方向的爱心。
“哇哦——”苏安吹着口哨惊呼了声。
那个男生把扫帚往身后草坪里随手一丢，抬起头，整栋楼的人很配合他立刻安静下来，只不过各个脸上都漾着激动好奇的笑意。
“范圆圆——！”男生双手在两颊边聚成喇叭，朝楼上大喊，“范圆圆——！你别躲着！！我知道你在！！！”
“范圆圆——！我喜欢你——！！”他继续大喊，喊得面红耳赤，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地闭着眼喊，“做我女朋友吧！！！”
不止高三的楼，这种难得一见的好瓜让高二高一这边也跟着沸腾起来，苏安感受到拥挤回头看了眼，见齐文轩撑在自己身后护着他，再旁边乌压压的挤满了人头，全够在窗户口往楼下看。
有女孩子娇声低呼：“好浪漫啊~”
也有人嗤笑：“什么鬼，弄的爱心丑死了。”
但不论哪一种态度观望的人，都怀着愉悦吃瓜的心情等着人群中某个女孩子出现。
高三教学楼的三楼突然一阵推搡，一个梳着丸子头的女孩被几个女孩半推半就地推到最前面，脸颊绯红，眼神躲躲闪闪的看上去既高兴，又想飞快逃离。
“圆圆！范圆圆！”那男生开心地笑了，连声喊她。
“闭嘴！”范圆圆嗔怒道，“你搞什么鬼，不许再喊了！”
“好啊，那你做我女朋友吧！”男生大声道。
“你——！”女生耳朵红得通透，像鲜红欲滴的玛瑙。
在同伴们越来越欢的起哄中，女生猝然转身拨开人群而去。
男生的眼底神色失落，就在围观者和主角都以为这段大胆又青涩的情感即将无疾而终时，男生望着前方的双眼忽然绽放出光彩。
女生没有离开，而是跑跳下楼梯，越过地上那个简陋到可笑的爱心，猛地扑进了男生怀里。
一时间口哨声铺天盖地，苏安的耳膜险些被旁边一个女生不能自已的高分贝尖叫刺破，捂着耳朵也跟着吹口哨起哄。
“干嘛呢，干嘛呢这是！”老肖一进班就看见这幅场景，脾气暴躁地拍讲台，“看戏呢？要不要我把梨园去给你搬过来唱一曲《贵妃醉酒》啊？！”
反正一口甜瓜吃到肚子里了，整个班的人在呵斥声中推推搡搡地回到自己位置，肖老师恨铁不成钢地把一沓卷子丢在讲台上：“不像话！”
他让课代表把卷子分发下去，自己负手在讲台上边踱步边指着虚空的地方连点好几下：“这两堂课做个小测，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么兴奋是不是讲的都会了。你说说你们啊，高三毕业他们庆祝他们的，关你们什么事？人家告个白怎么你们也激动啊，都想造反是吧，都想早恋是吧？”
苏安趴在桌上，勾着齐文轩手指小小声地说了句：“是呀。”
齐文轩反勾了勾，算作回应。
“他们解放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们就踏进高三了！”老肖继续说，声音掷地有声，“现在疯，以后有你们哭的时候！同学们，高三了啊，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高考马上就来了啊！再不努力就晚了！”
老肖操碎了心，一堆话憋在肚子里源源不绝地往外蹦，最后还是蒋丰实在忍无可忍举手说了句：“老师，考试开始了。”
老肖这才歇了声，搬了张椅子坐在讲台后面监考，目光如炬，谁也别想在他的火眼金睛下搞小动作。
窗外，蝉鸣合着高三毕业生的喧闹在教学楼上空盘旋，苏安将注意力集中到笔下的卷子上，默默认真做题，不知不觉，耳边只余下自己在草稿纸上演算的沙沙声。
老肖很有心，给他们做的卷子是这段时间着重讲过的错题类型，苏安都有听，难得一次做完数学卷子感受到舒畅，交卷的时候甚至飘飘然觉得这回能得一百二十分以上。
放学的时候，高三楼下的一片狼藉已经不止何时被打扫干净了，整栋楼在经历了热闹到极致的喧嚣后，人去楼空。
“轩哥……”苏安和齐文轩慢慢推着车路过楼下，看着一间间空旷的教室突然有点伤感，“明年我们就毕业了。”
“嗯，但我们还是在一起。”齐文轩看着他说，“到哪里都一样。”
苏安笑起来：“也对。”
校门口人头攒动，齐文轩粗略扫过人群，没看见苏鸿的影子，稍微放下心。
从高考前那天瞥见他后，齐文轩没再见过那人，也没从苏安这边听见他提起那人，齐文轩心里觉得奇怪，不知道苏鸿突然出现是什么意思，只凭着直觉，不想让那人再接近苏安和兰姨。
他记得那年事情刚发生时苏安的模样，从一个整天嘻嘻哈哈的小可爱转眼就蔫了下去，过了不知多久才恢复成现在明朗的样子，也记得不小心看见过向来要强的兰姨眼角噙着泪，看得他也只觉得难过。
别人家的事情他没法管，但从那时候开始，他也就非常讨厌这个让苏安和兰姨伤心的男人。
“兰姨最近……还好吗？”齐文轩突然问。
“还是一样工作忙。”苏安说，“跟以前一样吧，怎么了？”
“没事，关心关心岳母大人。”齐文轩开玩笑说。
苏安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两人停在路边等红灯的时候他左右看看没认识的人，一手拉着齐文轩的衣领斜过上半身，很快又很用力地亲了一口。
“怎么办呀？”苏安松开他，盯着红灯不断减少的秒数说，“轩哥，我老想亲你，上课想下课想，上学想放学想，醒着想，睡着了也想。”
没等齐文轩回答，苏安像有点紧张似的抿了抿唇，说：“轩哥，今天我妈说她会回来得晚……”
“所以呢？”齐文轩故意问他。
红灯的秒数刚好跳到“0”，黄灯闪烁两下，苏安脚一踏便蹬了出去，声音跟着风飘散：“不来算了——”
不来是不可能的，没人可以拒绝自己小男朋友这么直白热烈的邀请。
两人书包还没放下就亲在了一起，也不知道是谁主动的，苏安双手挂在齐文轩脖子上带着人往后退，小腿碰到沙发边儿，使坏地笑了笑，拉着齐文轩双双倒在沙发上。
齐文轩支在苏安身上，两人间隔了三寸的距离，都脑袋发懵地微微喘气，苏安头正好枕在靠垫上舒坦得很，抬起两指勾住齐文轩衬衫的第一颗纽扣将人往下拉了些许，稍微一用力扣子就被解开，露出半片鲜明的锁骨。
“轩哥……”苏安低喊了声，微微发哑，“我们还可以做点别的。”
“比如呢？”齐文轩贴在他耳侧问。
苏安勾着唇，整个身体突然往下滑了点，仰首轻咬上齐文轩的喉结，声音模糊道：“比如这样……”
这样还不够，苏安平放在沙发上的腿慢慢曲起，很快就碰到某个不言可说的部位。
“苏小安！”齐文轩抽了口气，想起身，却被苏安拽着衣领不让走，后者还无辜地眨了下眼，说出的话却像个小恶魔：“轩哥，你有反应了。”
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被这样撩拨没反应那才叫有问题，要去阿波罗医院的那种。
“哎……”苏安叹了口气，暖暖的气息喷在齐文轩颈侧，“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成年啊……”
等齐文轩成年了还要半年苏安自己才能成年，想到这儿，苏安第一次埋怨起两人相差半年的年龄差。
齐文轩低下头，嘴唇落在苏安的头发上：“快了，不到一年。”
“好久哦。”苏安嘟囔着，“到时候都快高考了。”
“高考又怎么了。”齐文轩换了个姿势，两人相拥着侧躺在沙发上，苏安的衣摆在移位中撩起，露出少年纤瘦的腰肢，齐文轩本想帮他整好衣服，没忍住轻轻摸了把，苏安被动到痒痒肉，忍不住笑得发颤。
“等高考完。”齐文轩吻着他说，“来日方长啊，男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