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9日，元旦放假的前一天。
上午正常上课, 但众所周知, 人在放假前一天都是灵肉分离的, 肉体在学校，灵魂早就飞去过节了, 整栋教学楼满是躁动。
前几天的雪下得不大没能堆起来, 后来又淅淅沥沥地下了场小雨，到今天路边还残留着一些冻成块的雪泥，脏兮兮的, 但阳光照上去又闪烁着细碎的莹光。
盼望着，盼望着, 上午最后一节下课的铃声终于打响。
“Ok，class is over.”放假老师也开心，英语老师对早就坐不住的同学们笑盈盈地说, “Happy New Year，everyone~”
隔壁班已经有人有说有笑地路过高二（6）班门口, 英语老师接着补充：“元旦作业就把习题册上的期末复习题都做完, 快期末考了, 放假也别光顾着玩啊。”
作业也不能打扰同学们享受假期的兴致。
“来来来, 话剧组集合啦~”卢晓橙举起手招呼大家，“我们中午去礼堂走两遍台, 抓紧时间，有工作餐哦！”
听到公费吃喝，全组人员眼睛冒光。
礼堂的舞台昨晚才布置好, 今早开始开放给所有人彩排，苏安他们到的时候某个班的六个女生正在台上跳舞。
大冬天女孩子们统一穿着小短裙，背景是一首活泼可爱的韩文歌，白皙笔直的腿随着舞蹈动作在裙下若隐若现，一群人刚进门就看直了眼。
“高一的学妹，有想法的待会儿后台自己抓紧啊。”卢晓橙开着身后这些男生的玩笑，介绍道，“她们是开场舞，我们的节目差不多正好是晚会一半的时候，黄金时段。”
舞台布置得还算有逼格，但顶上用红色条幅高高挂着“栖城八中第二十九届元旦晚会”一行字很接地气。
站上台看向台下，苏安低低地：“哇——”
沈智也结巴了：“这、这么大啊……”
台上台下，完全是不同的感受。
观众席此刻除了前排零星坐了几个人外都空着，但从台上看过去一排排座位密密麻麻地挨在一起，可以想象坐满了人的时候无数双眼睛注视台上，视线有多灼热。
高三不参加元旦活动，礼堂可以容下全体高一高二的学生，等演出正式开始的时候应该会座无虚席。
“妈妈，我为什么要在这么多人面前穿裙子……”沈智双眼直勾勾的喃喃自语，“我怕是个傻子吧。”
“轩哥……”苏安戳了戳齐文轩，寻找共鸣。
“没什么好紧张的。”齐文轩若无其事地抬头看了眼正对他们的舞台灯，眯着眼说，“待会儿只管演，不需要看台下，就当下面都是大白菜。”
“对哦，你有经验的。”苏安想起来，齐文轩从小到大在学校表演过好几次钢琴演奏，演出经验老到。
难怪了。
齐文轩的每次表演苏安都会在台下看，难怪每次他弹钢琴都低垂着眼不看观众，苏安一直觉得那疏远淡漠的样子特别酷特别有范，原来是避免紧张的操作？
原来轩哥也会紧张啊……
苏安看着齐文轩的眼神若有所思，齐文轩挑着眉一弹他额头：“想什么呢？”
“嗯……想你啊。”苏安实诚地说。
旁边无意将两人对话听进去的同学遭不住了，噫了声：“麻烦你们注意点场合好吗……”
六班熟悉舞台走了遍场，舞台很快被下一个班占领。
这时盒饭也送到了，大家先在后台领了自己那份席地而坐，演员里却有一人迟迟没有出现。
“王欣霸怎么还没来？”卢晓橙有点着急，“他记得今天正式上台了吗？苏安，要不你联系一下他？”
“他记得吧。”苏安夹起自己盒饭里的红烧鸡腿，“我昨天游戏里还跟他提了呢，不可能忘的，不然我待会儿打个电话给他好了。”
那次烧烤店偶遇后，苏安吸取教训留了王欣霸的联系方式，说着就将筷子戳进米饭里，单手掏出手机。
“筷子别这样放。”齐文轩说着，伸手把他筷子搭在饭盒上重新放好。
“轩哥，你好像我妈。”苏安拨出号，将手机贴在耳边，看着被放得端端正正的筷子笑道。
齐文轩手指夹着筷子，佯作要打他脑袋，苏安笑着朝旁边躲。
嘟……嘟……嘟……
“要我说……他这种对人爱理不理不合群的，排练也经常缺席，一开始就不应该报名参加。”大家对王欣霸都有点敢怒不敢言的不满，周瑞边扒饭边说出很多人的心声，“既然报名了就认真点，别拖大家后腿啊。”
“别说了。”刘成伟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怕苏安那边突然接通，言简意赅，“吃饭。”
“别这么说，本来就是大家开心开心来玩的。”卢晓橙也不想在上台前内部闹矛盾，“他肯定也有自己的原因吧，只要他准时来就行，实在不行……”
“喂，辛巴。”说话间，苏安那边接通了，几人都不再交流。
“你在哪呢？”苏安问那边，“下午元旦演出还记得吗，大家都在彩排了，还有盒饭吃呢。”
“啊？知道知道。”王欣霸的声音隔着听筒从那边传过来，一如既往的带着丝丝不耐烦，大家面前都能准确无误地浮现出那张脸的表情，“有点事，待会儿去。”
说完就挂了，苏安盯着自己被切断的通话：“啧——”
他放下手机，拿起筷子，指着角落里那盒饭：“别给他留，咱们分了，鸡腿归我。”
*
王欣霸赶上了最后一次走台，一眼就能看出跟人打架了，颧骨青了一块，伤痕还挺新鲜。
“这是什么不良版仙女教母……”卢晓橙觉得头疼，“待会儿要给你多盖点粉看看能不能遮掉，别瞪我，谁让你把自己脸上搞成这样的？”
卢晓橙第一次对着这个全班敬而远之的危险分子瞪了回去。
都知道要上台表演还打架，真的是很不像话。
王欣霸眼睛又圆了一圈，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了三秒，他张了张嘴，最终偏开视线很不耐烦地挠着头发妥协：“知道了。”
所有人换好衣服，女孩子们大多自己会化妆，另有几人给男生们脸上挨个抹过去，每个男生都是新奇又别扭。
“噫，还要涂口红吗？”沈智脖子朝后仰着避开那支朝他嘴唇怼过来的口红，“别了吧？”
“你还记得自己是反串女孩吗？”给他化妆的女生丝毫不留他商量的余地，“你以为你这个黯淡的唇色王子会看上你？”
说着，不由分说地把他脑袋掰过来抹：“你当口红便宜啊，给你用我还心疼呢……我待会儿还要给你打腮红上眼影，闭嘴别动。”
女孩子强势起来真是太可怕了。
沈智不敢说话，瑟瑟发抖地任她在自己脸上自由发挥。
王欣霸自始至终闭着眼没讲话，如果不是眉间一直蹙着，就跟看破红尘的老僧入定一样，饶是如此还是被给他化妆的女生把眉头捋直：“别皱着，待会儿卡粉了。”
王欣霸深吸了口气。
“轩哥，你看我你看我！”苏安作为一号大反派，刚被涂上大红唇，对着镜子笑得龇牙咧嘴，随后双手开花一样捧着自己的脸，“我美吗？”
“美，你就是人群中最妖艳的星。”齐文轩正在被画眼影，闭着眼头都没回，唇色也跟自己的那身红色裙子非常相配。
“啧啧啧，我们班男生真是国色天香。”孟萤今天妆画得非常英气，一身帅气礼服，手指抵着下巴端详坐成一排化妆的男生们，像在欣赏自己的后宫，“不如组团出道吧，名字我都想好了，高二六班王妃团。”
“我拒绝！”刘成伟第一个摇头。
孟萤叹了口气：“体委，我没说你。”
周围人哄笑。
化好妆，戴上假发，几个男生相互看了看，彼此嘲笑对方后又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样子，陷入沉默。
“挺好看的。”齐文轩拨弄着苏安的刘海，安慰他。
苏安不知道该不该接受这种夸奖，作为回礼同样说：“呃，你也是。”
因为舞台灯光会吃妆，演员必须画得相当浓，因此舞台妆在台下……非常之夸张。
而且要反串女生，这群男生脸上此刻都画着厚重的眼影和两大坨腮红，妈都认不出。
沈智开场的时候要穿着灰不溜秋的裙子，一点也没有华丽的色彩，跟脸上的妆非常不搭。
“我觉得我的头像是P上去的。”他看着镜子说。
仙女教母背着自己的小翅膀路过，拿仙女棒的姿势如同拿着甩棍准备抽人，化妆的小姐姐已经竭尽所能想把他那张戾气横生的脸画得仙气柔和，但很明显，收效胜微。
“他适合去演黑魔仙。”沈智悄咪咪地跟苏安吐槽，“他就该抹个大紫唇当反派。”
台上音乐结束，礼堂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开场舞的女孩子们有说有笑地回到后台，看见高二（6）班这一撮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捂着嘴笑。
男生们脸皮薄的捂住脸，脸皮厚的朝她们招手，还肆无忌惮地放出飞吻。
“噫~”女孩子们嫌弃地把飞过来的小心心扇掉。
“咔嚓——”
苏安低头看台词，忽然听见拍照的声音，抬头看见是齐文轩举着手机。
他完全没有偷拍被发现的窘迫，反而对偷拍对象说：“啊忘了关声音……来，笑一个。”
苏安进入角色，面对自己的“大女儿”，不遗余力地给他表现出慈母般的笑容。
尽管配上一张烈焰红唇，像刚吃完小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