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解决完,大家各自回卧室。
莫卿越发睡不着,在床上翻来翻去,像一只被人扔进了滚红油锅里煎熬的鱼。直到下腹部一阵胀痛袭来,这才尴尬地想到,重要的问题还没解决掉!
她认命地从被子里爬起来。
门外依旧是一片黑暗,她头脑昏昏地走着,终于摸到了门把手,扭开之后往里面走——然后呆在原地,嘴角一抽:“那个……不好意思……”
虽然她想,从他龇牙咧嘴的表情来看,这个道歉他是不会接受了吧……
林今桅浑身上下赤裸得只穿了条小短裤,正对着镜子努力尝试给自己背上的伤上药,不料听到门声一抬眼就看到了她。
——看到她就来气!
本来在外面被揍的伤不算特别严重,回来和她莫名打一架,本来止住血的伤口就裂开了。他强忍着没露出一丝怯色,打算听自家老爹骂完之后回房上药,结果她那一通谎话下来,害得他又被自家老爹关上书房门一通好打。
而他咬着牙,一声痛都不肯喊。
这个样子更让林父痛恨,于是打得越发厉害。
以至于此时莫卿看到他身上满是鲜红青紫一大片。她明白大部分责任在于自己,越发内疚,涨红了脸不知该怎么道歉。
“你打算看到什么时候?!”林今桅气急败坏。
遇到她之后还没满二十四小时就遇到一篓子破事!她这个丧门星!
一想到这里,他就满肚子气没地撒。他本来就恨极了安雯,现在再加莫卿这个一来就让自己倒霉的拖油瓶,更坐实了他心里一直以来的揣测:如果不是为了林家的钱,年轻貌美的安雯干嘛嫁给一个老头子!这才结婚不足一年,已经迫不及待露出了狐狸尾巴,以后还得了!
“喂。”林今桅皱眉,望着小心翼翼打算出去的莫卿,“叫你呢!聋了还是傻了?站住!”
“……还有事?”
林今桅扔给她一个小瓶子,趴到大床上,从枕头里传出他闷闷的声音:“帮我涂药。”
刚才他一直在纠结着怎么涂背上的伤口,眼下既然已经被莫卿看到,也没必要白白放过劳动力。
莫卿嘴角猛地一抽搐,望向林今桅。只可惜他如今脸埋在枕头里,半晌都没动静,跟死鱼似的。
她站在原地犹豫许久,才走了过去,打开药瓶,细致地帮他涂起药来。心里同时在想:无论如何,虽然也不求他多喜欢自己,好歹彼此能融洽相处也是好的,毕竟以后要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莫卿比常人体温要低,冬天会格外冰,然而在此时盛夏,就显得舒服。原本药涂到伤口上消炎,免不了针刺一样的灼痛感,但莫卿的手不经意拂过伤口,恰到好处的缓解了大部分伤痛。
林今桅困得不行,此时一舒服,意识渐渐涣散。朦胧间感觉到令自己舒服的凉感没了,不耐地吱唔了两声。
涂完药的莫卿打算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轻轻叫了他两声,见他没应,便将药瓶放到床头柜上,转身蹑手蹑脚地要开溜。此时听到他出声,她摸不清这个大少爷到底要干嘛,迟疑着站在原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眼皮实在太沉,他心理斗争了许久,才从枕头里稍稍抬起头,侧眼瞥莫卿:“过来。”
莫卿往床边挪了两厘米。
“再过来一点。”
她再挪了两厘米,赶紧解释:“我已经贴着床站了。”
“哦……”他漫不经心地回答着,又许久没了动静。莫卿小心翼翼观察许久,试图偷偷转身——
她的惊呼还未完全喊出喉咙,就已经被人扼杀回肚子里。
林今桅在一瞬间将她扯到了床上,并且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用两条腿锁住了她的动作,把她牢牢压制在了他的床上。这身手一气呵成,流畅得很,哪里像个睡迷糊了的人,让莫卿立刻在心里暗骂起来:这个混蛋装得倒挺像!
见她先是一脸诧然惊惧,随即又恍然的样子,林今桅嗤笑一声,不再捂她嘴,一点也不怕她会叫。
他看透她,所以绝对笃定,她绝不会叫出声把所有人引来。到时候大家看到她半夜三更出现在他的房间里,会怎么想?这下子她还能找到什么理由?
他得意地笑起来。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空气里蔓延着药膏的刺鼻味道,闻久了令人觉得头晕。虽然莫卿并不矫情,但这种姿势毕竟不雅,特别是压在自己身上的这个家伙还裸得只剩了一条小短裤……变态!
她压低声音:“今晚的事情对不起,我知道我有苦衷是我自己的事情,害你挨了一顿打和骂,我也不打算狡辩。你松开我,我站起来由你揍行不行?”
这恳切的语气已经是十分的服软,同时也条理分明。
林今桅半是诧然半是轻蔑地说:“这不脑袋挺清楚的嘛,先前装那一脸委屈相给谁看?给我爸?那你倒是成功了。”他看不惯先前她那低眉顺眼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安雯给他买了个童养媳呢。
她并不想多说什么,想来说了也是白说。
在这个世上,存在很多截然不同的圈子。林今桅可以这么嚣张,无非是因为他投了个好胎。她自认没有这个好命,那么就只有认命。人贵在自知,若这么多年了连这点都学不会,那才真正可怕。
无论怎么解释,林今桅也不会明白“机会”一词对莫卿的巨大吸引力,正如莫卿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林今桅会这么讨人厌。
她垂眼这么想着,抬眼便看到林今桅放大的一张脸凑近了自己,被吓了一跳。本来不惊慌的原因除了她惯来表情寡淡,也是想到他该不会真的在这里对自己做什么……
用常理来看待林今桅做什么!她心里警钟大响:“那个……你要干什么?”
他嘿嘿笑两声,回答得简明扼要:“当然是你。”
“你……”莫卿一时大窘,林今桅会粗鄙到这种地步是她完全没料到的,差点气死当场,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下流!”
林今桅反倒乐了,低下头有意暧昧地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别急啊,还有更下流的没来呢。”
他温热的气息呼出在她的皮肤上,令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而林今桅强硬地拽起她的手,在他赤裸的胸膛上蹭了蹭,她被迫感受到了上面蜿蜒的疤痕,是十分恐怖的手感。莫卿越发气极,死死咬着嘴唇,双眼胀得通红,强忍着不哭出来。
声音却到底发颤,泄露了她的胆怯:“林今桅你有病啊!”
他坦然:“我也这么觉得,改天陪我去医院看看?”
俗话说,死猪不怕开水烫。林今桅他绝对就是那头猪!
身份低微就只能无能为力,无能为力就只能被人欺负。明明是从小就最先懂得的人生哲理,可似乎还是永远无法接受。所以当母亲面对安雯的提议而犹豫不决时,自己最先表示了同意,为的就是死也要跳出这种不公平的怪圈,何况只是要暂时离开母亲身边而已。然而现在才知道,自己根本忘记了世事绝不会这么轻易的道理。
低贱的人到了哪里都还是低贱,命运才没有那么宽容!即便没有继父那边的苛待刻薄,这里也还有个林今桅排着队。
她终于忍受不了,眼泪沿着眼角流了出来,落到纯棉的枕头上,极快就被吸收,只留下了深浅不一的水痕。而她一声不发,水润润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明亮,闪烁着她委屈而倔强的恨意。
——委屈?恨?他还没找到地儿来说自己的委屈和恨呢,她倒好意思!
原本她的手贴在他身上确实冰冰凉凉挺舒服,尤其对那些正在结痂的伤口来说,疼痒的难耐也被缓解许多。然而被她的眼神一望,林今桅顿时觉得自己越发烦躁起来。
“记住了,以后少给老子惹麻烦,不然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下流。”他起身将她用力拽下床,往门口一推,“滚!”
望着她出去,他往床上一躺,不料碰到伤口,痛得龇牙咧嘴,低声骂出来。
莫卿从林今桅房里出来,将门关好,一转身差点被吓得炸毛。她及时稳住心神,望着直直看自己的夏续,欲言又止间被夏续扯过手腕,一声不吭地拖着她往他的房间走。
夏续住的客房也在一楼,关好门后,他望着脸上泪痕还没干的莫卿,低声道:“姐,跟我回去。”
莫卿摇了摇头。
“他欺负你。”
“回去了也不见得比现在好。”莫卿抬手揉了揉夏续的头发——他一直很瘦弱,现在读初中了,却还是比她矮半个头,所以总令她觉得需要保护,“我真的没事,你别担心。”
夏续的手握成紧紧的拳头,黑漆漆的眼眸盯着莫卿:“如果我哪天也能买这种大房子了,是不是你就回来?”
听到他这种孩子话,莫卿哑然失笑,一晚上的惊心和委屈全都被压了下去:“嗯,以后你买这种大房子,我就赖进去住着不走了。”顿了顿,她不放心地嘱咐,“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也一定要认真读书。至于你爸那……能躲就躲,尽量和他避开。”
因为自己和他还是这样弱小,根本无法去反抗来自于外界的压迫和伤害,只能慌不择路地逃跑。可是终有一天……总会有那么一天,她能拥有力量,去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可是那一天,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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