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夏明朗连滚带爬地跋涉在黑漆漆的雪地里,陆臻喘着气紧跟着他一步之遥,忽然听到他兴奋的大叫,肖准与徐知着直觉反应是抬枪抵肩警戒,陆臻跳起来喊道:“我们赢了!演习结束了!没人会来杀咱们了!!”
呼!
“靠!三更半夜的,你要吓死人啊!”徐知着心里一下子松懈,气不过,抬腿踹过去,陆臻人在半空过于兴奋,就像被抽了骨头一样一踹就倒,软绵绵地瘫进雪地里说:“噢,我受伤了!”
徐小花气结,继续踹一脚:“给我死起来!”
陆臻顺势翻了几翻,有气无力地呻吟:“噢,你太坏了,你欺负伤号!”
这天寒地冻的本来就冷得够呛,徐小花让他寒得全身汗毛都乍了,一转头发现夏明朗正看着,马上聪明地向夏队长转移这人来疯的烫手大山芋。
夏明朗走过去单膝着地跪在陆臻身边,弯腰慢慢俯低,陆臻瞬间清醒,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徐知着仰头望天,用眼角的余光看到肖准和严炎他们显然在疑惑,正放下头盔上的夜视镜想要细观察,他于是强烈地犹豫着在这种时刻是不是应该要嚷一声:啊!快看!天上有流星!
夏明朗慢慢俯到底,嘴唇贴着陆臻的耳边说:“你是现在给我爬起来走?还是我先把你的腿打断,然后背你走?”
噗……
肖准笑道:“队座您还是一如既往的狠毒。”
夏明朗转头说:“谢谢啊!”
陆臻咕咕哝哝地抱怨着把自己撑起来。人啊,就是那股气撑着,刚刚在逃亡中,怎么跑怎么有劲,知道后面的子弹不长眼,可是现在一下子全没了,骨头缝里都透着酸呐!!
陆臻磨磨蹭蹭地撑到一半的时候,夏明朗的手仿佛无意似的抚过他的脸,拇指贴到下巴尖上微微抬起,嘴唇近在鼻息间。陆臻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身体顺着坐起的方向往上迎,仿佛求吻一般贴上夏明朗的双唇。
一触即收!
夏明朗腿上略一发力,已经站起身,这一切的动作都像夜风一样自然,毫无痕迹地消失在黑夜中,只剩下陆臻兀自坐在地上茫然地睁大眼,心脏跳得像是快要从喉咙口里蹦出来。
这这这……这个疯子!
不玩则已,要玩怎么就这么极限!?
陆臻欲哭无泪!
徐知着过来拉他,说:“你还不起来?真想等着队长敲你腿啊!”
陆臻借力站起来,一步一踉跄。
夏明朗忍不住笑得邪恶:“又怎么了?”
“脚软,”陆臻毫不客气地吼回去:“你得让我缓缓!”
“这就脚软了啊,就这么点小战斗,这才多大点事儿啊?你呀,到底还是不经事!”夏明朗闷笑。
陆臻气得五内升烟,恨不得冲过去捏死他,才开步就听到一声哀号,精神过于紧张造成肌肉收紧,天又凉,这一下踏得猛,居然……真的抽筋了!
夏明朗看着陆臻抱着一只脚脸涨得通红,判断了一下,又权衡了一下,确定这是真的抽了,顿时哭笑不得。
“得得,我背你!”夏明朗认罪态度极好。
肖准打趣说:“不会吧,臻子你这筋抽的真是时候。”
陆臻一把把夏明朗推开,坐到雪地里开始掰脚尖,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咬牙切齿,双目喷火。夏明朗看着他只是笑,越看越觉得可爱。
也不知道怎么的,都是属驴子的,没人抽鞭子就跑不快,等他们拖拖拉拉地走回营地,天都快亮了。
郑楷与陈默一行人已经先一步回来了,反正现在也不用防什么了,山洞里嚣张地升着火,干燥而温暖。可毕竟还是冷,几个人把睡袋拉开连在一起,抱成团相互依偎着取暖。
陆臻他们进去的时候正看到那一堆人睡得形象全无,陈默靠在郑楷背上,方进枕在陈默胸口,阿泰大约是尤其的怕冷,整个人扎在方进怀里,背上还压着个大字型的沈鑫沈少,他居然也不嫌累,睡得一脸满足。陆臻觉得那就像一群海象挤在浮冰上晒太阳,相亲相爱,每一个都压在另一个身上。
火堆上方还吊着一个大号野营饭盒,里面咕嘟咕嘟地熬了半盒浓稠得看不清原材料的汁液。
陈默听到声响首先睁眼,黑黢黢的瞳孔里映着火光,陆臻竖起食指贴在唇上摇了摇,陈默悄无声息地闭目再睡。郑楷挣扎着醒过来,眼睛也不睁地指着火堆说,还有汤,喝点!
陆臻顿时心里暖洋洋的,心想还是人楷哥知道心疼人,哪像那位呀!
夏明朗拿了个勺子搅了搅汤尝一口,从洞外挖了一小块雪回来添进去,熬太久了,干了。
雪融化,破开,慢慢沸腾。
陆臻蹲在火堆边看夏明朗拎着小勺子慢慢地搅,火光映着他的面孔金红发亮,夏明朗舀一勺递过来说尝尝。
陆臻张嘴含进去,火热的,咸甜的滋味在冰冷干涩的口腔中扩散开,迟钝的味蕾费劲儿地分辨着……唔,牛肉、土豆,是土豆烧牛肉的罐头,还放了番茄酱。
“好吃吗?”夏明朗看着他。
“嗯!”陆臻点头。
“行,过来,都过来喝点……”夏明朗低声招呼着。
陆臻抿着嘴,慢慢地笑起来,很幸福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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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有人给小花配了个图,话说,其实这个图昨天就做好了呢,不过为了不要伪更……
我坚强的忍到了现在……
我人多好啊!
黎明前最黑暗也是最冷的时候,一口热汤下去,每一个毛孔都觉得舒服。
喝完汤,夏明朗他们也借鉴了郑楷的经验把睡袋拼到一起睡,陆臻有榜样参考不再心虚,毫不红脸避嫌地趴在夏明朗肩上睡得香甜;徐小花心中有鬼,磨蹭着错开一个,倒是肖准同志浑然不觉,抱着陆臻呼呼大睡。徐知着自觉囧然,偷偷去看夏明朗的脸色,夏明朗看出他眼神有鬼,十分好笑地瞧着他,徐知着咳嗽一声,用力闭上眼。
夏明朗看一看对面,又看一看陆臻。
这小子仰着脸,傻乎乎的半张着嘴,就差在嘴角挂一滴口水。
夏明朗抬头又看看对面,不知怎么的,莫名还是有点心虚,总觉得一样的动作一样的姿态由陆臻做出来就是不同。他叹一口气,沉沉闭眼,心想,这真是此地无银,三千两!
陆臻一觉睡醒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睁眼看,有些队友已经起来了,有些还在睡,方进和阿泰两人抱头挤在一起,像两只不知时日悠长的北极熊。陈默和徐知着他们靠在火边擦枪,陆臻忽然感慨,这次的任务太过惨烈,活下来的除了百战老兵就是狙击手,幸亏不是实战,否则过半数的阵亡率大概会让夏明朗发疯。
夏明朗正抱着卫星电话忙活,看到陆臻睡醒了便招手让他过去,陆臻拿起火边的温水漱口,含了一会,还是觉得嘴里有味道,从背包里撕了一片洁牙胶塞到嘴里嚼。陆臻拿着压缩干粮和水杯踱到夏明朗身边,夏明朗看着他笑笑,卫星电话终于接通。
老许的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不快:“干嘛呢?”
陆臻的眉角跳了跳。
“老伙计,帮个忙,我这边有几个小兔崽子爪子都冻伤了,你带架飞机过来把他们接回去。”夏明朗口气轻松,温柔而亲切,就像是多年不见的好友忽然拍你肩,一转头看到笑容灿烂,他说嘿,晚上去海底捞,我请!
不过,问题是……但是……
陆臻惊愕的看着夏明朗,就在八小时之前刚刚化身破坏狂,打得人家伤亡惨重,那人是谁?这,这这怎么好意思?
许航远说:“行啊!”口气淡淡的。
陆臻几乎就是感动了,看看,看人家这人品,这气度,这胸襟。
“不过,明朗啊,你也知道,我这儿的直升机都让你给打废了。你说,唉,你小子做事还是那么漂亮,都没给我留点儿,要不,您还是自个走出来吧!”
陆臻瞥嘴,这借口找的,也太TM扯了,演习报废和实际报废相差万里。
“哎呀,老伙计你少瞒我,我还不知道你嘛,家底殷实着呢!我不是还给你留了架米-17吗?足够了,我就这么小猫两三只,不会累着你,别闹了,来吧,啊!”夏明朗连消带打说得愉快轻松,一副老大哥哄小弟的腔调。
陆臻捂着嘴闷笑,他可以想象许大马棒磨牙的表情。
可是许航远没磨牙,直接就是个抒情调:“你老兄的事儿,对吧?刀山火海,怎么敢说个累字呢?”
夏明朗终于自己也受不了,把话筒拿开,无声大笑,陆臻竖起耳朵听那个但是,他想知道一个人耍赖究竟可以耍到什么程度。
“但是呢,你也知道,我们这儿的天不好,这西伯利亚的冷空气眼看着就要过来了。你老哥我无能,治下不严,这好天开着还往下栽呢,那起大风了我敢载你吗?您是谁呀,您金贵着呢,我哪敢……”
“嗯!所以?”
“哦,为安全起见,您还是等风停了再说吧!也没多久,也就是个三、五天,不过明朗啊,你老哥哥我可想死你啦,要不然你还是自个走出来吧,这百、八十里地搁你那儿不就是个抬脚的功夫啊?”
“脚伤了!走不了了!”夏明朗眼都不眨地扯谎。
“哦,这样啊!”许航远颇惋惜似的:“那就没办法了啊,那你就等着吧,等着,我马上就过来。”
“行,我等你!”
最后这一句,夏明朗那是用上了真功夫,极温柔而缠绵十足动情,那一般二般的人听了只怕当场泪下,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咔嗒一声挂牢,估计是连老许那强大的心脏与消化系统都已经无法抵受这样的恶心了。
夏明朗扔了话筒抱着肚子狂笑不止,陆臻默默地把洁牙胶吐在包装纸里,蹲下来啃野餐干粮,就在刚刚他见证了一个无赖与无耻的交锋,双方在有限的对话中不断地刷新着人品的下限。
陆臻喝口水,伸脖子把墙粉似的难以下咽的高蛋白饼干冲进肚子里,忽然想起了一句老话: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陆臻想,貌似他离开拿证的日子也不远了。
唉,这世道啊!
夏明朗询问大家是希望马上走出去,还是留下来在洞里住两天,物资还很足,而最重要的是他们可以打点小猎。
群众们欢呼着要求冬令营,其中以方进和阿泰的呼声最盛,完全淹没了陆臻对热水温床的渴望。陆臻一看,得,再对抗下去他就要被树立为封资修典型了,于是两手一摊,随大流吧!
郑楷家是猎户出身,据说拿根绳子就能逮狍子,削根树枝就能叉鱼,方进和阿泰睡醒了之后抹抹脸,再拉上沈鑫欢呼着跟着一起出去了。肖准、严炎、徐知着三个人打赌用空包弹打兔子,陈默被拉走做陪。陆臻坐在火边捣鼓自己的仪器,身上莫名其妙地开始觉得有点痒。天太冷,倒是没有出那么多的汗,只是硝烟的味道浸在骨头缝里散不去,总有一种剥筋蚀骨的疲惫。
陆臻呆呆的看着火说要是能洗个澡就好了。夏明朗闻言一笑,说您真敢想。陆臻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把东西放好,拆了个睡袋裹在身上。
肖大哥与严小弟错误的估计了7.6MM狙击空包弹的杀伤力,本来以为是一定要打眼的,一个个都兴致勃勃的,说什么没打着猎物的就是给狙击组丢人,中午看着别人吃肉,自己喝汤。可没想到子弹崩在哪儿都是个重伤,小白毛雪兔也就三个巴掌大,直接被子弹的冲击力带着飞起半米远,过去捡就成了,一准逃不掉。
可是这么一来,工作难度降低,工作乐趣也随之降低,而且又是冬天,林子里的活物本来就少,在这种时候比得就不光是潜伏与观察力,还要比人品……陈默其实是去做裁判的,结果就看着他走着走着抬手一枪,几百米之外炸开一小团血。
徐知着摇头叹息。
这人呐,命呐!
夏明朗收拾完许航远又收拾装备,无聊了,翻出个强光手电试了试电量,如获至宝的拿在手里晃陆臻,陆臻还累在骨子里没脱出来,抬爪子把眼睛蒙上,以示拒绝邀请,夏明朗便拎着手电自己去探洞了。
陆臻趴在睡袋里眼巴巴的看着夏明朗矫健的背影,果然是狼一般的力量啊……可没想到没多久夏明朗就从里面出来了,陆臻诧异:“这么浅?”
夏明朗走过去像摸小狗似的摸摸陆臻的头,感慨:“果然,人只要敢想啊!这地就有多大产。”
陆臻从他手底下钻出来,一头雾水的瞧着他,夏明朗笑着挤挤眼,非常神秘的样子。
2.
冬令营林区围猎的高手们陆续的回来了,郑老大下的套子里没逮着活物,声称全让那些放冷枪的给吓跑了,徐知着手里拎了七只雪兔,后面肖准与严炎削棍子扛着一只狍子。
狙击组颇得意,尤其是严小弟,这小子开局不利,半个兔子都没捞着见,陈默看着他说:“你算了,我分一只给你。”把严炎郁闷得不行。回程的路上他还是不甘心,一个人远远的挂在队伍后面走,走着走着总觉得有个什么东西在观察自己,狙击手本能的警觉一下子乍开了,起初还以为是狼,转身卧倒,瞄准镜里套进去一双黑溜溜正犯愣的圆眼睛……
狍子!
严炎心中大喜,一枪命中,扑过去手起刀落,完成了此行最大的猎物。所以说嘛,莫怨前因,开张晚不要紧,开张吃三年。
郑楷没捉到四条腿的,不过呢,上帝如果关了你的门,总会在哪里又留下一扇窗,他们在山的另一面找到一个冰潭,在冰面上凿个洞,那些鱼都闷了一冬没透气,随便扔什么下去都咬钩,一条条膏肥油厚,放在雪地里冻得硬邦邦的被背包绳串成一串。郑老大一边抱怨冷枪组惊动了他的猎物,一边得瑟自己的鱼,号称山鱼可比山珍金贵,那叫一个鲜!
陆臻吞着口水眼巴巴的瞧着他,夏明朗走过来指节捏得啪啪响,皱眉:“鱼不太会弄啊!”
夏明朗只对有腿的食物有重点研究,小于两条腿大于四条腿的都不是他的势力范围,郑楷拍着他的肩膀大笑:“这你就不懂了吧!这鱼,一出水就冻上的,生吃,绝了!”
“真的啊?”夏明朗两眼放光。
野外生存可以磨砺一个人也可以改造一个人,有些人吃过生肉之后连牛排都要十成熟,还有一些,他们放开肚子和胆子重新审视这个世界。
而夏明朗明显是后一种,陆臻看他笑出一口上好白牙,总觉得那上面泛着冷兵器的寒光。
郑楷把自己的军刀擦干净,在靠近洞口的地方削平了一块冰面出来剖鱼,郑楷是刀客,最近娶了老婆之后更是从大刀转向小刀化发展(小刀方便耍,才能更有效吸引美人的注意力,常耍帅,随时随地,一生……^^),一把95多功能军刺刀被他耍的出得厅堂入得厨房。
郑楷操刀在手,除腮剖肚去内脏一气呵成,然后刀尖沿着鱼脊大骨一字划下去,最后切到鱼头处在刀背上轻轻一拍,整条鱼拆开成了两半。然后从背脊开始去骨,一片片削成薄片。
阿泰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回头找了几个野战餐盒的盖子倒了层水,扔到外面冻着,没多久就结成了一个个冰盘,他把切好的生鱼片都码到盘子里放着。
郑楷很满意的拍一拍阿泰,好!这孩子极有主观能动性!!
另一边夏明朗领了人在剥兔子,也是从放血到剥皮一气,小砍刀嗖嗖的,均匀整齐的肉块码得像小山似的。
阿泰两边帮忙,左看看右看看,忽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嚷起来:“哎,组长,你快点出来,我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陆臻正在里面烧水(他只会烧水),知道这小子乍呼,任凭他叫得山响,还是慢慢悠悠的踱出来,阿泰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劈头就问:“组长,你最顺手是不是用56军刺?”
“干嘛?”陆臻顿时警觉,他那把军刺是从老仓库挑了新品改的,手上就这么一把,不能让人给觊觎上。
“果然!”阿泰大喜。
陆臻看着他一脸的莫名。
冯启泰掰手指开始算,郑重宣布:“我发现,凡是用单边刃口的直刀和砍刀的,都是有手艺的,凡是用双刃刺刀的,都是不怎么样的,另外,组长啊,我们这就你一个用三棱刺的,你果然是只会烧水的。”
噗的一声所有人都爆笑,夏明朗笑得尤其夸张,一手撑腰简直喘不过气;陆臻恶狠狠的瞪着这两人,开始磨牙;刚好徐知着拎着餐盒从里面出来,肩膀撞过陆臻:“哎,跑什么跑啊,水要开了,看着点去!”
不行了,夏明朗抱着肚子笑倒在地,陆臻气结,指着阿泰说你等着。
“哎!”夏明朗扬声叫住他:“回家给你换把刀去啊!哈哈哈!”
陆臻抬手崩了他一枪,吹吹食指以示硝烟,夏明朗很配合的做出中枪的样子,笑声却更响亮。
唉,果然,已经输了人,只能不输阵,用临走时的耍帅来挽回面子,这就是落水狗的悲哀啊……
陆臻很悲伤的转过身。
NND,做饭和军刺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吗?没有吗?
有吗?
难道说,就因为我潜意识里对割肉这种事情有排斥??
陆臻坐在火边胡思乱想,忽然听到水声大响,咕噜咕噜直冒泡,连忙站起来把烧开的水送出去。
得,别再连用军刺的资格都没有了吧!
午饭极为丰盛,郑楷的看家绝活生鱼片、鱼汤;四川佬严小炎神奇的利用餐盒爆炒了一盆辣兔丁;因为这次带出来的米实在是少,郑楷精省的熬了一锅粥,里面放了狍子肉薄片,老郑一边切一边还嘀咕,说这个狍子肉要干的才好吃,生肉煨上盐,然后收在阴凉地方晾几个月,干肉比鲜肉还要香。
夏明朗还是干他的老本行,烤肉!他切了一整只狍腿,剥了一只整兔,烤得黄金香脆,烤得冯启泰坐在火边粘住了不挪步,在短时间内连说了四遍队长你太强大了,我要是女滴我一定要嫁给你……
当他说到第五遍的时候,陆臻终于忍无可忍的暴喝了一声:“够了!”
夏明朗马上抬眼警告,提前瞪他,你小子别又给我犯抽!
陆臻低咳,一把揽过阿泰的脖子做好兄弟窃窃私语状,夏明朗竖着耳朵听。
“为什么想嫁给队长?”陆臻严肃的。
“这手艺太棒了啊!”冯启泰星星眼状。
“嗯,你女朋友手艺怎么样?”
“很好耶,真的,我一开始都不相信这么好运气,但是小宇烧菜超一流……”阿泰速度的被转移了注意力,把对夏明朗的那点水性扬花的爱抛到了九霄云外。
“是嘛,看不出来嘛,傻人傻福哦!”
阿泰嘿嘿笑,居然脸红。
陆臻揽得更紧了些,声音压低:“所以说,找老婆就得找个会做饭的,你看啊,我们在外面这么辛苦为什么?要是回家还没口热饭吃,对着老婆泡泡面,这也太冲击世界观了啊!生活都不美好了!哪儿还有干劲儿啊!”
阿泰猛点头,小鸡啄米状。
“陆臻啊!”夏明朗拉长声调:“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的世界观有问题!”
陆臻嘿嘿一笑:“队长,我保证您的世界观一点问题都没有。”
“你这世界观整得真高……我说这啥事儿都让你老婆干了,那您会干点啥啊?”
“我养家啊!” 陆臻理直气壮的:“我这人花钱不多赚得不少,养老婆绝对没问题。”
夏明朗脸上一黑,心中默默呕血,又不敢说老子赚得比你多花得比你少,养你更没问题!!
“再说了队长,我也不是真的啥事儿都不会啊,好歹我也会炒个蛋炒饭吧,也能煮个白切肉吧……”陆臻继续厚颜无耻的给自己贴金:“其实理论上我做菜很厉害的,你给我菜谱我就能弄出来,味道应该也不会很差,主要就是……就是……厨房会一塌糊涂。”
陆臻抓抓头特别诚恳看着夏明朗,夏明朗苦笑:“我的世界观还是受到了很严重的冲击。”
阿泰却忽然长叹气,一脸的心事:“那我就惨了,小宇赚钱比我多。”
“不会吧,她干什么的?”
“她在银行工作,很厉害的。”阿泰捧着脸。
“那简单啊,回头我跟你说哦,等你结婚了,直接把工资卡扔给她,跟她说,她再有钱,她的钱也是她的,你的钱是全家的,这家你养!”陆臻一本正经的挑着眉头支招儿:“我跟你说,女孩子嘛,缺点安全感,你让她手里有点钱,心里安定。”
阿泰两眼放光的说有道理啊!
说话间,夏明朗的兔子已经成熟,一刀划下去,香气四溢,成功的打断了陆臻少校的婚姻指导课,众人哄抢夺食。夏明朗在心里翻着白眼,称得你多能一样,好像跟女人成过家一样!(陆臻语:老子没杀过猪也吃过猪肉吧,我老妈不是女的啊!!)
另外如果想知道群居的海象是什么样子的,请点这个
第一集,第16分钟,背景音乐很有爱……
酒足饭饱,一个个吃得肚皮弹出……陆臻看到火堆边又东倒西歪的倒下了一堆,一个挨着一个,一个叠着一个,好像群居的海象。陆臻半闭着眼睛,枕在身后某位英雄的身上,小声的哼着歌,调子轻快而俏皮,好像青春校园舞会。
夏明朗忽然站起来拍了拍手说:“兄弟们想要洗个澡吗?”
哗啦一下,脑袋抬起来一片,不会吧?!
郑楷迟疑着:“这天太冷了吧?”
夏明朗气定神闲的一歪头,跟我过来。一个个都乖乖爬起来跟过去了,陆臻力排众人杀在最前线。
不会吧,难道在洞里发现了个温泉?没这么好命吧!!??这里不是温泉带啊!陆臻像放资料带那样检索自己的大脑。
走进去约八、九米,夏明朗指着石壁上的一个洞口说进去看看。
陆臻探头进去,强光手电旋散开白蒙蒙的光斑,四下里一扫,脑子里已经勾出整个空间轮廓,这是个天然石室,最高处约3米,大约4到5个平方。
但是……呃?
陆臻歪着脑袋看向夏明朗,无辜的大眼睛里眨着单纯的疑问,夏明朗一脚把他踹回洞口趴着,戳脑袋数落:“你先拿睡袋把这洞口给封了,在里面生点火烤上,要洗什么不行啊,你要洗桑拿都行!”
陆臻的眼睛亮了。
郑楷一手托着下巴研究:“还差点。”
“哦?”
“你这里面是密封的,火烧久了人会缺氧。”郑楷指出重大安全隐患。
“没的关系噻,我有办法,我们把石头烧红了扔进去噻。”严炎插嘴:“我们老家有个菜就是用石头片子烤牛肉,肉都烤得熟!”
阿泰一听来了兴趣,兴致勃勃搭腔说那肉好吃不?
严炎一脸的骄傲,当然好吃!!
事实证明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在第一界洗澡政治协商会议之后,会议主席夏明朗同志根据具有中国特色的民主集中制原则,综合了与会各方的意见与建议,制订出一个周全的如何在零下30度的大兴安岭洗桑拿的策略。
刚刚吃饱喝足的小伙子们欢呼着干活去了,砍柴的砍柴,烧炭的烧炭,烧水的烧水。小小的石室里生了好几堆火,烤得室内一片躁热,郑楷大笑着吆喝着说大伙悠着点,别等会出来,皮干净了,人熟了。
陆臻磨了磨牙冲他一笑,好吃!
郑楷指着他说你小子,好样不学净挑差的学。
夏明朗忙着把烧好的木炭拨出来,懒洋洋头也不抬的漫声说:“我又怎么了?”
陆臻正色道:“楷哥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我怎么敢向队长学习呢?那是我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峰啊!像我们队长这种人,在我们老家就只有一句话可以形容:‘小荤苍蝇不吃,大荤死人不吃!’”
郑楷顿时就乐了,说:“你还真抬举他了,你就知道他没吃过苍蝇?”
陆臻的脸马上就绿了,胃里一阵翻腾,夏明朗踹他一脚,说滚,干活去!陆臻冲他一吐舌头,捂着胃跑了。
郑楷心中一动,总是疑心自己刚刚目睹了什么,莫名的就感觉有点尴尬,看夏明朗低着头忙活,火光映在他脸上,额角生汗。郑楷忽然张开大手按在夏明朗的肩膀上,说:“他,他挺好的。”
夏明朗很明显的愣了一下方才笑起来,那笑容里有隐约的羞涩,语言却是一贯的厚颜无耻:“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郑楷哈哈大笑,手上没注意差点把夏明朗推火里去。
小石室里被烤得火热,撤了火堆换过新鲜空气,又把洞口再封上,他们贴着洞口旁边的石壁堆起高高的炭火,热力源源不断的传进去。防水袋撑开套在武器储运箱里面,烧开的热水灌进去,这就是现成的大水箱。
陆臻心中感慨,人类的创造力真是无穷的。
硬件准备就续,小伙子们身上发痒,开始琢磨着宽衣解带,那里面地方不怎么大,一个人浪费三个人又挤,大家各自找对子结伴。陆臻拉着徐知着说我跟你一组,徐知着吓得都快哭了:“兄弟,你想找死啊?”
他心想不对,不是你想找死,你是想我死。
陆臻急了:“我就是不想找死才找你!”
徐知着满脸疑问的看着他。
“我不想跟他一块洗你明白么?”
徐知着继续满脸疑问的看着他。
陆臻深呼吸,闭眼,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要让你跟你老婆一块儿洗鸳鸯浴,你会不会有反应?”
徐知着嘴巴一张,震惊,不会吧!
陆臻非常严肃的点头。
徐知着低头嘀咕:“那你看我没反应。”
“没有!我对你的身材没兴趣。”陆臻很傲然的摇头。
“我靠,为什么啊?老子身材很差吗?跟他能差多少啊!我倒不信了,你那玩意儿这么有节操,老子看片子么,也会……”徐知着忽然一顿。
陆臻囧囧有神的看着他。
徐知着一拍脑门,心想,我这是在发哪门子的神经……病!啊啊啊!
陆臻还在眼巴巴的等回话,领子上一紧,已经被夏明朗倒提着拎走,陆臻想挣扎:“我不跟你一起!”
夏明朗捏着他的后颈拧了一把,八分流氓,十足威胁,:“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陆臻怒了。
夏明朗遇强则软,压低了嗓子贴在他耳边:“你放心,我不动你。”
陆臻耳根一阵酥软,心头啼血:你不动我,我想动你啊,啊啊!
刚被扯过去,前一批两个人顶着湿漉漉头发钻出来,谁,后面谁接上?
“我!”夏明朗高喊了一声,把陆臻推进去。
骑虎难下,陆臻撞墙的心都有了。
“你别碰我!”陆臻缩到边角,几乎贴墙上,一脸的戒备。
夏明朗满脑子的小情小坏被这一盆冰水泼了个通透彻底,顿时老大没趣,拉下脸说:“你放心,绝对不碰你!”
嘴里嘀咕着骂,妈的,别扭,娘们似的……
这里地方没灯,石头缝里插着一支强光手电,只有照到一个圆里是亮的,边上一圈儿的暗色,夏明朗脱了衣服裸身站在阴影里,身上沾了水,明明暗暗影影绰绰的水色……陆臻偷偷看过去,舌根里一阵阵的发痒,津液横生。
陆臻的眼睛太忙,手里就慢了一步,最后拔了靴子赤脚踩下去,脚下一片火烫炽热,陆臻咝声呼痛,迅速的跳开去。夏明朗闻声伸手,把人抄到怀里。
陆臻抱着脚龇牙咧嘴的暗骂,妈的,真他娘的背运!他刚刚那一脚,正好踩到了最初生火的地方,别人都是围着水箱洗,谁让他窜那么边边角角去……妈的,还不是因为……陆臻义愤填膺!
罪魁祸首正抱着他闷笑,起伏的胸膛紧紧的贴着他的背,彼此裸呈,肌肤相亲,陆臻的耳根又烧起来了,心想,我终于知道男人是怎么死的了,淹死的,而且是在同一条河流里跌了淹死两次,一次不够,拼死拼活还要再去淹第二次。
“放开我!”陆臻挣扎着站起来,很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意志力太差了,太容易被挑逗了,妈的……老子都快硬了。
夏明朗慢了一步没拉住,怀里一下就空了,下一秒,想也没想的,手臂已经横到陆臻的腰上,他声音压低,气声而急促:“你想干嘛?”
陆臻在意马心猿中瞬间清醒,这不是半开玩笑的威胁,这是生气,陆臻安静着不再挣扎。
夏明朗咬着陆臻的耳垂,舌尖灵活得像蛇,钻进耳朵眼里又滑出,陆臻的呼吸顿时沉重起来,他终于觉得满意,嘴唇轻啄着,低低开口:“你想干什么?嗯?老子说了不动你就是不动你!你把我当什么?干嘛绷这么张脸?我又怎么得罪你了?不想让我碰了是吗?”
欲望来得极迅捷,于是无可压抑,有如鬼迷心窍。
陆臻难以忍受的仰起头,吞咽唾液,喉结缓缓滑动,夏明朗搓揉着他的胸口,手臂收紧:“说话啊!”
陆臻忽然发力,这次用了真劲,夏明朗猝不及防让他脱身出去,黑暗中更快发力的那个人占了上风,陆臻转身把夏明朗压制住,捏开下巴,几乎是有些暴力的吻,舌尖探入, 一直深压到底,勾弄舌根。
夏明朗莫名其妙,却不由自主地随着陆臻的频率回应,呼吸灼热,脑中轰然一片,目眩头晕。
陆臻放开他时自己的呼吸也不稳,背着光,陆臻的脸失陷在幽暗的光线中,只有漆黑的眼眸与嘴唇泛着水光滟色,起伏不定的胸膛与遏制不住的剧烈喘息代替表情诉说心事。
“知道为什么吗?知道吗?”陆臻低头咬住夏明朗喉结:“老子想上你知道吗?还没走的时候就想,在坦克里更想,昨晚上做梦的时候都在想,我让你别碰我别碰我……你非要 招我,你让我现在怎么办?”
夏明朗有点想笑,可是陆臻的牙间一紧,让他的笑声缩回了喉咙口,听起来仿佛呻吟,却更催情。
陆臻的手掌向下移,擦过夏明朗精瘦的后腰,落到他的屁股上,扣住,微微往前送了送胯,把某个火热坚硬的东西顶在他腰际。
3.
夏明朗伸手握住他,嗓音喑哑:“我帮你。”
掌心里一滑,人又滑了开去,陆臻掐着他的腰用力一推,自己退开了一步,手撑到水箱上。
又怎么了?夏明朗困惑不解的看着他。
光线从侧面射过来,照亮了他半个身体,明亮的白光在瞬间让陆臻的皮肤有一种半透明的质感。
“算了,算了算了……”陆臻掬起水胡乱的往脸上泼:“射出来会有味道的,这么小的地方……”水太热,扑头盖脸的罩下去,在火热的皮肤上乱窜,火上浇油的感觉……
陆臻恼怒的在水面上砸了一拳,水光四溅,有不真实的色彩,像玻璃做的人,头发湿淋淋的乱翘着,水迹凌乱。
“算了,你洗吧,我走了。”陆臻颓然,转身去找三角巾,夏明朗挡在他身前,伸出手指贴在陆臻脸侧:“你这样怎么出去?”
声音灼热暧昧,诱惑难挡。
“裤子反正……也不紧。”
陆臻半吞半吐的,眼眶烧红,僵硬着委屈而又挫败的神情,让夏明朗觉得莫名怜惜。再上前一步,抱紧,硬硬的顶在夏明朗平坦的小腹上,陆臻只觉得下身一热,迅速的咬住了嘴唇。
夏明朗笑着眨了下眼,眼睛狡黠,忽然高声笑道:“我靠,你这么洗得洗到什么时候去?外面的别等了,这小子在摸骨头呢!”
“哎,我说不会吧,臻子你当心火熄了冻死你。”外面有人抱怨。
“很好啦!”徐知着口气很凉的插嘴:“那小子在家洗个澡得一小时,队长,你索性在里面也陪他摸一次骨头吧……我一直想知道他是怎么个洗法的!”
夏明朗心想其实这时候我还应该再逗两句,才更真……但是陆臻没给他这机会。
陆臻手指颤抖地插进他脑后的黑发中扣紧,深入的吻好像要把他吞没一般,从脖子到胸口,一片凌乱的濡痕,陆臻肆无忌惮地吮吸噬咬,留下暗红色的印迹,天寒地冻也就这点好,没有露出让人看到的危险。
“帮我……”陆臻把头埋在夏明朗的颈窝里,嗓音沙哑黝暗,顿了顿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就是……能不能麻烦你吃点亏……吞了它?”
夏明朗伸手握上去,慢慢的套弄,曲起膝盖摩擦陆臻的腰际,声音里低低地压着笑:“你不是想上我吗?”
陆臻整个人一僵。
夏明朗一条腿抬高,缠到陆臻背上,后跟扣在尾锥最敏感的位置,轻轻磨蹭。
“要不要啊?”略带沙哑的声线低沉地折转,无与伦比的华丽。
陆臻在理智崩溃的瞬间咬牙切齿地想,老子死得真不冤,TMD,活生生的妖精!
陆臻伸长手把自己的衣服勾过来,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挖出一个小小的扁圆盒子,夏明朗看过一眼说这是什么。陆臻俯身狠狠地吻住他的嘴,在舌尖的快速纠缠中昵喃着递出几个字:冻裂膏。夏明朗模糊地想,冻裂膏干嘛要带进来啊?你小子是不是早就惦念着了啊……膝盖发软,熟悉的触感在身体内部摸索,陆臻的手指已经扣了进去。
“唔?什么东西……”有点凉……不正常的凉,夏明朗低声问。
“唔,大概有薄荷……”陆臻忽然看了他一眼,声音小小的里面藏着笑:“凉吗?我会让你热起来的。”
呃……好像不是……凉意转瞬间即逝,辗转暧昧模糊。
不对,是烫,太刺激的感觉,几乎有点疼痛,夏明朗有点抓狂地掐住陆臻的肩膀,你到底在里面放了什么?你小子为什么又不用制式装备!他忽然有种上了贼船的预感。
陆臻已经换到三根手指探入,然而太紧,几乎不能转动,站立本来就是最不容易放松的姿势。
靠……陆臻心里一阵焦躁,热血冲过头顶,手掌掐夏明朗大腿的根部用力往上掰,夏明朗登时脚软,重心全失,被陆臻抱住压倒。后背靠在水箱上,双腿被陆臻强硬地扳开,用膝盖抵住,身下只胡乱垫了几件内衣裤。
夏明朗不喜欢后背位,他不喜欢所有看不到脸的姿势,这是仅存的可以足够深入并速战速决的选择。
陆臻俯身压在他身上,光线被挡住,眼前是腻烦的浓黑,他只觉热得难耐,后背与胸前都是火,里里外外都在烧,手指在身体内部旋转插入,刮挠着,一下又一下。他拉过陆臻的脖子侧头咬上他光润的嘴唇,反复地吮咬,饥渴难耐……
“快一点!”夏明朗低声喘息。
陆臻咬牙抵了进去,一点一点,滑动着进出,缓慢地深插到底。
长久地屏息,然后长长地叹息。
结合
夏明朗有时候觉得这个词比做爱更让人感觉悸动,毕竟做爱有很多种方式,而结合……只有一种。
有些事永远都能不适应,有些感觉永远都不能无动于衷,插入的瞬间两个人的脑子里都是空白,忘记还需要呼吸空气。
陆臻扣住夏明朗的脖子细致地亲吻,手掌在他光裸的胸口来回地摩挲,好像安抚又好像邀功请赏。
队长,队长,队长,队长……
他用带了喘息的声音小声地呼唤着他,事到如今,他仍然不习惯叫他名字,队长这两个字似乎更具催情的魔力。
陆臻微微仰起头,开始律动,迎着光,灿白的灯光让他的面孔看起来几乎不像真人,好像陶瓷做的娃娃那样光滑而坚硬,泛着淡淡青色的白,而睁开眼,潮湿的眼眸里有无穷无尽的浓黑,十足迷恋的眼神,赤裸的,浓情的,几乎有些哀伤的,让夏明朗感觉心头有些什么地方隐隐地炸裂开。
几乎没有什么过渡的,陆臻开始加速,毕竟时间不多……
夏明朗用力咬住嘴唇,慢慢皱起眉,所有的呻吟与呼吸搅乱在喉咙口,头晕眼花的燥热,眼前只剩下明明灭灭的光感,他在水箱上用力磕着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陆臻托着背把夏明朗抱起来,俯身堵住他的嘴,舌尖纠缠着绞在一起,彼此颤抖着抵消叫喊的冲动,终于可以放心失去对自己的控制,夏明朗慢慢把眼睛闭上。最后的冲刺中每一下都深入彻底,挤压敏感的肠壁,辗过某处深藏着难以触及的开关。
通向极乐的门,快乐的顶端……那种悸动到抽搐的快感随着每一下准确的撞击,像过电一样传遍全身,身体不自觉地颤动,脚趾绷紧,有快要痉挛的错觉。炽热的液体终于喷涌而出,陆臻握着他的腰埋到最深处,一下一下持续了很久。
夏明朗难耐地仰着脸,眉头紧锁,挑高的下巴上镀着一层光,陆臻凑过去咬住他的喉结,窒息与快感交织,难分难舍。夏明朗一声不吭的安静地承受,嘴唇咬紧,苍白失血,直到那东西在他身体里慢慢软下去。
“帮我!”夏明朗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又骤然抽紧,因为陆臻已经滑下去含住他。
“别,别往里吞,别咬着我!”夏明朗顿时紧张,男人那地方最脆弱敏感,一朝被人咬,足可以怕上十年。
陆臻垂着头看他一眼,有些含羞又似恼怒,睫毛一飞一挑,转而又垂下,罩在这奇异的光感中,仿佛冰冷却又风情绝艳,夏明朗低声喃喃说算了,你随意吧……
其实并不需要太多动作,夏明朗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只是舌尖略做绕弄就已经射了出来,他以前从来没敢让陆臻做到最后,生怕呛着了这位祖宗,他下半辈子落叶都没得归根,只是这一次形势比人强,陆臻被射了满口,紧紧地闭着嘴,脸皱得像个大包子。
夏明朗喘息着摸他的脸:“要不要吐掉?”
陆臻眨巴眼睛:“我吞掉了。”他张开嘴给他看,鲜润的舌尖微微颤动着,夏明朗看在眼里,喉咙口又是一阵烧灼,真要命,没时间了……
“味道有点怪。”陆臻皱眉。
“你又不是没尝过。”夏明朗把自己撑起来,毛巾沾了水往身上泼,有些凉了,不过,倒是正好,血还热着。
“我只尝过自己的。”陆臻也开始跟着洗战斗澡,微凉的水从头顶流过脚背,慢慢地流淌到地势凹陷处去。
“难道会不一样?”夏明朗大奇。
“不一样。”
“那,哪个味道好一点?”夏明朗笑眯眯凑过去,呼吸热热的喷到陆臻脸上,又流氓又情色。
“当然是我自己的!!”陆臻骄傲的。
夏明朗马上免费翻出一个白眼送给他。
时间就是那样神奇的东西,所以才会有相对论,有时候一分钟漫长得永远不会结束,有时候眨眼间苍海已变桑田。
陆臻与夏明朗手忙脚乱的清扫战场顺带收拾自己,陆臻做贼心虚,临走时闻了半天,可奇怪的发现味道是有,可怎么闻都不是那个味。他陡然意识他们三天没洗的大头军靴是怎样的毒气弹,那些堆在角落里粘腻腻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臭袜子足可以掩盖一切奸情,陆臻长叹一口气,第一次发现原来脏也有脏得好处。
可饶是如此,陆臻还是心虚,钻出去之后牢牢的盯着徐知着的脸,总觉得他眼神古怪。
“我洗了多久?”陆臻小心翼翼的凑过去问。
“20……分钟吧!”徐知着低头看表:“挺快的啊,耶?”
这……这么快,陆臻诧异又遗憾,早知道再做久一点了……啊!痛心,夏明朗今天那么热情,妖得入骨……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陆臻赶紧深呼吸。
“不对啊!”徐知着兀自嘀咕:“不对啊……怎么这么快?看队长那身胚不像这么不能顶的人啊!”
陆臻的脸瞬间就绿了。
“你小子想什么呢!”陆臻扑上去掐徐知着的脖子,你你你……你下流你,你龌龊,你俗气!!!
“哎,哎,难道……”徐知着挣扎。
“你想什么啊!!!”陆臻强力压倒,继续掐他脖子。
“唔……呃,不会吧,难道……那又久了点啊……”
你……太他妈找死了!!!!
陆臻瞪起眼,脸红脖子粗,嗷的一声又掐下去,徐知着终于被掐得愤怒了,翻身压上,两个人滑碌碌翻滚在地上,像两只蒙头撕咬的小狮子。
“这,这,又怎么了?”大好人郑老大在义务给大家烧着水,夏明朗坐在他身边烤头发,淡淡的瞥一眼:“没什么,精力过剩。”后半句他咽回了肚子里没说——欲求不满!
严炎跟他们后面一拨出来,四下望了望就笔直往陆臻那边走过去,陆臻顿时警觉,瞪大眼睛看着他心脏砰砰直跳,心想不会吧,明明已经收拾得……很干净了……啊!!
严炎在离开他三、四米远的地方凌空抛过去一个小盒子:“臻子是你的吧!落里面了。”
陆臻心头一松,把东西抄到手里,圆圆的扁扁的塑料盒子,贴纸已经浸湿了,带着温暖的潮气,就这么握着它,指尖竟酥软,心潮起伏想入非非。徐知着拿胳膊肘儿顶他:“想什么呢,一脸淫 荡的表情。”
陆臻怨恨的瞪了他一眼,转回视线,瞬间又变得滚烫而热辣,颇珍视的摊开手,眼珠子一下就瞪圆了……不不不,不会吧!
商标上虽然沾着水,可是三个大字仍然清晰可辨:冻疮膏!
陆臻后背上冷汗都起来了,翻来翻去看了半天,确定自己不是老眼了昏花了,疯了呆了傻了……他真的就是拿错了!
冻疮膏与冻裂膏虽然只差一字,看起来功能好像也差不多,然而……实际上天差地别。
陆臻最近钻研纯植物配方药剂,治疗冻裂需要的是舒缓疼痛,镇定收敛,促进破损皮肤再生,想想看,这是多么不纯洁的疗效,这让陆臻在下单购买时心中荡漾良久,打算随时随地的揣在兜里,那叫有备无患。而冻疮……嗯,活血是主要的,发热……陆臻闭上眼睛回忆配方:甘油,芦荟,天竺葵……姜~~
陆臻一拍脑门,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他旋开盖子沾了一点抹在手背上,暖暖的,居然还挺舒服,心脏刚刚放下一寸忽然又想起粘膜的特殊性,索性狠狠心把指尖上剩下的那些全涂到嘴唇上……
我靠!
陆臻捂脸,惨了,果然是有点辣味的!
嘴唇一涨一涨的发热,陆臻整张脸都红了,手忙脚乱的把赃物藏到背包的最深处,他发誓要把这玩意儿毁尸灭迹,好让它死无对证。
唉,我说今天怎么就那么烫呢?都有点烧得慌!
陆臻呆呆的放空三秒,年轻的身体又开始翻腾出躁热感,他忿忿,索性饿死也就算了,这么半饥不饱的更撩人!!他兀自这么胡思乱想了一阵,忽然又开始担心夏明朗,马上搜索全场把人找着。
夏明朗的头发已经干了,正靠在郑楷身上闭目养神,垂着头,火光拉长了头发的阴影遮了小半张脸。睁开眼睛再怎么坏,睡着的时候总是那么乖,瘦削的脸颊看起来几乎有些小,半蜷着身体,有精悍流畅的线条,像云豹。
陆臻小心翼翼的偷瞄着他,喉咙烧灼着某种炽烈的感觉,总想再凑过去亲亲他,摸摸他,于是更不敢稍做动弹。夏明朗忽然睁开眼,眸光一闪,已经准确无误的看过来,陆臻一时屏息。夏明朗微微笑起来,眼神向洞外飘过去,陆臻会意的点头。
不一会儿,夏明朗把帽子和风镜扣上,站起来伸个懒腰说,闷死了,出去走走。
又过了一会,陆臻也偷偷溜了出去。
陆臻一出洞口就忙着搜寻夏明朗,没头苍蝇似的找了一圈才想起来静下心找痕迹,从凌乱的脚印中找到夏明朗的那个码,一路追了过去。夏明朗走得不算快,听到后面有脚步声也没放慢速度,忽然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压力起了变化,他条件反射的往旁边闪,陆臻已经飞身扑过来,手臂带到他的肩膀,把他侧身拉倒陷到雪堆里。防风墨镜磕在一起,嘴唇硌着雪粒在厮摩,极粗鲁,然而热烈。
夏明朗有沉醉的感觉,下半身忽然发力,把陆臻掀翻压到身下。
“你干嘛呢?今天,哦?”夏明朗低笑。
刚刚亲吻过的嘴唇红艳艳的,前一天撕开的破口在激吻中又揉出了血,薄薄的凝着一层血色,陆臻看着他微笑,薄唇里冒出热气,夏明朗蓦然心动,有些尴尬的把自己撑起来,大张旗鼓的把雪花拍了满天。
陆臻又凑过去吻他,夏明朗含糊着说,你也不怕有人。陆臻把他推到树后笑容得意的说我下手之前已经观察过地形了。夏明朗失笑。陆臻把脸埋到他的颈窝里,冻得通红的鼻尖又湿又凉,摩蹭着颈边的皮肤。
夏明朗想说你别乱撩,这天寒地冻的你想下手都没机会,可是又有点舍不得,抱着这么一个暖哄哄的小家伙在怀里,如此满足的感觉。陆臻的手臂扣在夏明朗的腰上,手掌向下移,有些犹豫不决的样子,侧了脸,呼吸热热的凑在他耳边:“还疼吗?”
夏明朗一愣,脸上止不住的红起来,灿黑的眸子火光跳跳的,陆臻顿时有点怯,转瞬间下腹火辣辣的炸开,夏明朗一下膝击准确的撞在他肋下。
“咳……咳……”陆臻抱着肚子弯下腰去,抬起一只手指着夏明朗:“队长……虽然有点,咳……找死,我还是想说,你害羞的时候好可爱。”于是,肩膀上挨了一脚,整个人栽进雪堆里。
夏明朗扶着头,痛心疾首,心想老子真……他妈的!!没方向的转了几圈,从兜里把烟掏出来。
“队长……林区防火!”陆臻慢慢爬起来。
夏明朗劈头踢过去一脚雪,从盒里抖了根烟出来点上,抽了两口,忽然又燥热,有些事不提就算了,忍忍也就过去了,一撩火又起来了,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总之就是个难受。夏明朗心头火起,索性又扑过去曲起一条腿压在陆臻胸口,半跪在他身上,揪着衣领骂:“你小子到底在里面放什么东西?”
陆臻看着他笑,声调温柔而和缓:“还是不舒服?”
我X你妈我!夏明朗绝望的闭眼,心想你信不信我捏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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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我努力一下,看能不能给山洞画个示意图……囧……
4.
陆臻从他身下挣出来贴着后背把夏明朗搂到怀里,诚恳的道歉:“是我不好,我没注意,那里面有……薄荷,薄荷这种东西好像有人受不了,觉得刺激……”
“薄荷?”夏明朗满眼狐疑。
“真的,有些人真的受不了,你大……大概就是那种,你看啊,有些人连KY都过敏,我真的,绝对不是故意的!”陆臻赌咒发誓,心想我离通行证又进了一步,言之凿凿之后转而又柔情蜜意:“而且你看啊,我要是知道你对这个过敏,我怎么舍得给你用……你看我这么心疼你!啊,我我我这么喜欢你……”
夏明朗摸着胃说:“得得,别肉麻了,我胃疼。”
“别动呀!”陆臻垂下一只手滑到夏明朗腰上扣住,身体往后挪了挪,靠到树上:“别动,让我抱一会儿,你看这太阳多好啊,现在是一天里最暖和的时候,你睡一下,我陪你?”
夏明朗虽然觉得莫名,可到底还是被这温柔的声音所蛊惑,慢慢合上眼。
陆臻恍然发觉这是个陌生而少见的姿势,夏明朗靠在他的胸口睡着,被他抱在怀里。陆臻扯开墨镜,侧过头俯下去轻轻的碰他嘴唇,夏明朗闭着眼睛微笑,探出舌尖与他接吻。
空气清寒,嘴唇冰冷而舌头火热,双唇胶着,缓慢的绞动,注意不让冷空气钻进去,陆臻退开一些,把夏明朗的雪镜拿开,左手从他脖子下面绕上去,蒙住他的双眼。
“嗯?”夏明朗晃了晃头,有些不解。
“别动!”陆臻又吻下去。
别看我,别睁眼,你的眼神太可怕,连我的灵魂都戳穿,让我在你面前变得透明,无从隐藏。我总是浑身赤 裸的面对着你的一身戎装,无比的羞愧与胆怯。
陆臻轻轻吻过他的嘴唇与下巴,夏明朗大约是觉得痒,略略偏过头,把脸埋到陆臻怀里,陆臻忽然收起手臂抱紧他。
其实我也想,有时候我也会想,我也想把你剥光抱紧你,让你怎样都逃不开,你像一头黑色的野狼那样危险而诱人,奇异的美丽……可是我想你应该不会喜欢,你那么骄傲,强悍到纯粹,不可捉摸的神秘感是你生存的本能,我宁愿你保留它,我不想去征服你,在我面前你永远都可以自由。
夏明朗困惑的睁开眼睛从陆臻手里钻出来:“怎么了?”
陆臻笑了笑说:“我想应该没人跟你说过,可我真觉得,你真漂亮。”
夏明朗直接扑到了一边,他扶着胃趴在雪地里咳了半天,抬起头时眼神哀怨:“我真吐了,不骗你!鸡皮疙瘩全起来了!你想谋杀亲夫也不用这样吧?”
“那我以后不说了。”陆臻反常的乖顺,让夏明朗疑惑的挑起眉毛。
不过,夏明朗暗忖,那是怎样的一种精神……病啊,居然会觉得我像个小姑娘一样害羞还漂……亮……??
陆臻站起来拍拍雪,把手伸给夏明朗:“走,我看地图前面应该有个地方会很漂亮。”
夏明朗借力站起,乍然听到漂亮两个字又是一阵脚软,NND,太有伤杀力了!生化武器么这是!
那个传说中应该会很漂亮的地方并没有辜负陆臻的期待,翻过一道山梁,下到谷底,再往前走了一阵,夏明朗看到一挂冰瀑嵌在山梁上,在阳光下流转七彩璀璨的光芒,有如水晶世界。
哇哦……
夏明朗吹了一声口哨,又觉得不够尽兴,索性把手套脱开,咬住拇指与食指,尖声清啸,对面的雪层里发出轰轰的回响,雷声越来越大,终于化成隆隆的巨响,滑下一大片雪。
夏明朗愣住傻了会,陆臻踹他一脚说:“雪崩了,破坏狂!”
夏明朗忍不住想笑,陆臻冲上去按他嘴巴,夏明朗拍拍他手背示意他拿开,小心翼翼的说我不动。陆臻忍不住闷笑出声。
山谷里的雪层积得厚,两个人连滚带爬的相互拉扯着走,雪地靴的底面上有铁钉,真正踩到冰层上倒是不会滑,陆臻拉着夏明朗站在一面冰墙前,泛着淡淡蓝光的冰面上映出两个人影。
陆臻轻声咳一下,昂首挺胸的站着,手指从头顶上平拉出去,夏明朗眼角斜挑,扫了他一眼,陆臻马上跳闪到底还是慢了一步,被夏明朗一下抱摔结结实实的砸在冰面上。
“小东西,要造反么?”夏明朗横肘压住他的脖子。
“我,我就这么一点比你强,你也要允许我得意嘛。”
“不允许!”夏明朗断然拒绝:“老子现在就打断你的腿!”说着就要去掰陆臻的大腿,两个人四肢纠缠着绞在一起从冰面上滑下去砸到下面的雪坑里。
飞雪又扬起,散了满天,陆臻忽然拉住夏明朗往上指了指,天空清蓝,空灵而通透,鲜润无比。夏明朗松手在他身边躺下。碎雪在空中扬成细粉,飘飘荡荡的落下来,陆臻张开嘴接了一点,冰寒的化开在舌尖。
冬日的天光收得早,太阳已经走到了山顶上,温暖的灿黄中融进了一丝带着红色的金,明亮的色彩在冰层上反复跳跃,被折射,被激发,融成一片辉煌的金色的光雾,好像河流、瀑布……浩浩荡荡的汹涌澎湃。
陆臻慢慢坐起身,鬼迷心窍一般,冒险把雪镜拿开,光的墙扑面而来,穿刺双眼,让心脏停跳,呼吸静止,从来没有哪一种金黄这样闪耀,如此浓烈,有如神迹。
陆臻的眼中滚下泪水,耳边响起嘹亮号角,手指摸索着在雪地里找到夏明朗的,分开五指牢牢握紧……
夏明朗猛然扑上来把陆臻压倒,手掌按住他的双眼,声音里有明显的怒气:“你疯啦!眼睛会瞎的!”
陆臻用力拉开夏明朗的手,在眼前的一切都是朦胧的,夏明朗的脸与金光融在一起,陆臻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他在想,我是个唯物主义者,那肯定,可是因为你,我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明。
圣境总是转瞬即逝,太阳又落下一度,一切光的魔法都黯淡下去,陆臻被强制性的戴上黑镜,被刺伤的双眼还在不停的流着眼泪。夏明朗把他拉起来帮着拍身上的雪,看着他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又觉得怜爱万分,拍着他的胸口说:“好啦,不该看的东西乱看,现在变成个小瞎子了。”
“真好!”陆臻说:“一辈子有这么一天都够了。”
这种话夏明朗最不爱听,马上瞪他:“什么一辈子一辈子的!你今年才几岁啊,知道一辈子什么样吗?二十啷当岁你跟我说一辈子,你酸不酸呐?”
陆臻很温柔的笑了笑,并不反驳。
夏明朗看表说不早了,得回去了,还挺远的。他开着玩笑说为了照顾残障人士,允许你拉着我的手走,陆臻很乖的点了点头,走得一丝不苟。天色已经暗下来,走到山脚的时候陆臻的视力已经逐渐恢复,而这时雪镜也可以收起来了。上坡时艰难,手脚并用的爬着,彼此拉扯。到下坡时轻松了许多,慢慢的往下滑,拉着树干平衡方向。
夏明朗回头看到陆臻一个人默默埋头走得小心谨慎,脑子里闪过一句话,他于是便问了:“严头说调走的事,你考虑好怎么答复他了吗?”
“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说吧!”陆臻随口回答,语调很柔和,却坚定的传达出一个意思。
是拒绝!
夏明朗顿时不快:“干嘛要以后?”
“因为我现在还没有想好。”陆臻站定看了他一眼。
有时候夏明朗真觉得他想把陆臻的眼睛就那么给挖出来,那么黑那么亮,一眨不眨的看着你,目光像子弹一样,一发不会回头的那种坚定与执拗。
“回去再说吧,你看这天寒地冻的,干嘛非得在路上说这事儿。”陆臻的态度已经软下来,脸上浮起讨好的笑,好像撒娇的小孩子的模样。
夏明朗一把拉住他:“什么叫你还没想好?你是打算想好了再通知我个结果还是怎么样?”
“我不是……我是还有点整体的地方没有想好。”陆臻被逼得也有些急了。
夏明朗紧紧的盯着他,带着怒意的:“你他妈到底有什么好想的,就这么点小破事值得你这么翻来覆去折腾吗?”
“我们今天不谈这事儿好吗?”陆臻脸色有点沉,仿佛哀求似的。可是他的态度越是软弱,避而不谈,夏明朗心里就越是没底,惊慌害怕,好像手中不再掌握,被挣脱。
总是这样,该死的样子,乖的时候甜的时候让你恨不得揉到怀里去,可这小子从来不是颗糖,像刺猬……不对,不是刺猬,像风,抓不住。夏明朗几乎有点抓狂的想怎么会有这种人,迷你迷得跟疯了一样,让你看着都害怕,想劝他缓一点,可他仍然不是你的,抓不住。
可怕的坚定与固执,用大脑过日子的小孩,好像他那么喜欢你都跟你没什么关系的无力感让夏明朗莫名愤怒。
他扯住陆臻的领口拉近:“你到底想干嘛?我说过你走不了就是走不了。那地方我来之前打听过了。就那种地方你想走严头也不会放。他那是诈你呢,你明白吗?这老狐狸敲山震虎,他是看我们两个住一块了,他不放心,他就是想敲打你,让你别太得意忘形。否则他为什么不先跟我商量?我们俩什么关系?撇开别的不说,你是我直属、嫡系,你是我一手拉出来的,再亲也没有了,你要走,他会不通过我?他就是怕我看出来,才直接去刺激你,也就你小子傻乎乎的硬当成一本帐去算!”
陆臻垂着头一言不发,白生生的牙齿咬在下唇上,刚刚结出薄翳的地方又渗出血。
夏明朗开始觉得心里没底。
陆臻再抬头的时候眼眶发红,前所未有的愤怒:“对,我是傻,我是笨,你可以靠直觉过日子我不行!我不像你有天分,一眼就能看出来什么是什么!我不行!我没你那么了解严头,我不能看眼睛就知道一个人的心,我不可能像你那样看着莫明其妙的半句话就知道别人想什么!行了吗?够了吗?你还想说什么?所以你是不是觉得像我这么个人就不用去想什么了,烦什么呀,最后还不是听你的,你都把道划好了,我凭什么不顺着走?”
夏明朗被他推得退了一步,他有些无措,恍然想起这些年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面对过陆臻的愤怒,陆臻几乎是不生气的,他偶尔会在什么时候发一点火,那也只是因为他需要让对方明白自己做错了,当年初训的时候他气成那个样子,说出来的话仍然条理分明,盛怒之中也有一个镇定冷笑着的陆臻镇在他的脑子里。
可是现在这小子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呼吸急促,胸口急促的起伏。
怎么了?夏明朗心想,这是怎么了?我想对你好都不行吗?
“我这人怎么就这么不知道好歹??你是不是就这么想的?是不是大家都这么想?要命的是现在连我都开始这么想!从一开始,到现在,有什么事情我能不听你的?就算是我开始不乐意,你也会把我拉过去,你想做什么会不成?你是夏明朗,你太灵了,在你面前一点秘密都没有,我就觉得我好像是被扒光的,我是你养的小孩儿。我知道我这人算是想法多的,可是人总有点自己的想法,想藏着的,还没想好的。但你不会让我想下去,你一定会感觉到,你一定会把它挖出来,然后我一定要按照你想的办。”陆臻用力敲着自己的脑袋,眼睛瞪圆,压着火。
“我,我只是想帮你!”夏明朗着急的为自己分辩:“我喜欢你,你知道,我只是不想让你太操心。”
有些事我能做的我就想帮你做了,我只是不想你走弯路,不想你太费神,我只是心疼你……难道这样也有错吗?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陆臻把脸埋在手心,慢慢的蹲下去:“你以为我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先想?难道我会就这么走了,都不问问你的想法?这怎么可能!其实……其实是因为我已经开始变得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我不敢跟你商量,因为你一定有办法让我觉得,你说的那个结果就是我最想要的,我知道的,你一定可以。可我现在不是在决定今天中午吃什么,或者今天晚上我们要不要上个床,这是我人生最重要的一个选择,它可能要决定我未来几十年的工作方向。我需要认真思考一下我将来要走什么路,什么领域,哪些部门,我需要首先理清楚自己的思路,然后我才有那个底气听你的建议。”
“所以你嫌我管太宽,你烦我了?”
“我不是烦你!”陆臻急得嚷起来:“我是说你不能这样要求我,明白吗?你不能要求我把任何蛛丝马迹的想法都告诉你,夏明朗,我真的特别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来没想过我会这么喜欢一个人,我真的很想去满足你所有的要求,你要什么我都想给你,只要你能觉得满意,但是,你不能剥夺,我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权利。”
陆臻用力握住夏明朗的手,仰起头:“你能想象吗?一个不再自己去思考的陆臻?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我就听夏明朗怎么说就怎么做,那就好了……的陆臻?这样的人,你还喜欢吗?”
夏明朗有点无措,他想说其实我会喜欢的,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你,而且我觉得问题不会那么严重,让你不去想比要你死都难,可是这么说这小子大概会哭。
“周国平说过两个人相爱就像在黑暗中并肩行走,我们不能无限制的去索求别人的灵魂,心灵也有外衣,我们不应该脱掉它。每个人对于别人来说都是一个秘密,可是在你面前我的灵魂总是赤 裸的,你让我觉得很不安。你已经洞悉了我人生99%的秘密,然后还试图剥开最后那1%,如果我不给你,你就会生气……而你总是有办法让我开口。夏明朗,你太有攻击性,你对我的影响从来不是太少,而是太深。”
“周……周什么?”
“周国平,一个现代哲学家。”陆臻忽然笑,很自嘲样子:“敢情我说了那么多,你就关心这个了?”
夏明朗半跪下去用力抱着陆臻的头:“你说那么多,绕来绕去的,其实还不就是那个意思,你觉得你也是个爷们,得有自己的秘密,遇事得自己拿主意,我不能像个老娘们似的成天盯着你,啥事儿都要插一脚,不顺我意还特生气。”
陆臻愕然的张着嘴,半晌之后闭上,苦笑:“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但,但关键不在这里。”
夏明朗低下头,额角相贴碰在一起。
“憋很久了吧,这些话?”
陆臻慢慢点头。
“我让你那么难受?”
陆臻马上摇头。
“气成这样,还说不难受?都没见你这么生气过。”
“其实我早就想劝你,就这个问题好好谈一次,可是我舍不得,我总觉得你那么想……了解我,也是因为喜欢我,我觉得很幸福,我就怕跟你提了会让你觉得难受,想对我好点儿都不成,我这人真矫情是吗?”陆臻垂着头,说话的声音变慢,终于开始有了一些委屈的意思,像是在对着情人撒娇抱怨而不是在义正词严的论证自己的哲学观点:“这辈子,能遇上你,被你喜欢,是我最幸福的事。我老是跟自己说,别那么任性,还想要什么,把天都给你了,你还想要什么?”
夏明朗握住陆臻的脖子慢慢把他拉到怀里,当满腔的怒火化为泪水从陆臻眼中滑落,夏明朗起初受到惊吓飘浮的心脏又落回了原处,无论如何他肯冲着他发火,抱着他哭,总好过干干净净的笑着说:夏明朗,我们两个需要谈谈。
5.
“对不起,我不应该冲你发火。”陆臻深呼吸捂住鼻子和嘴,用力眨着眼睛把眼泪逼回去:“你说过的,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谈,可是最近我跟你的沟通进行不下去,我一跟你说我们之间有什么,你就特别敏感。好像我一提我们之间有问题,我就要跟你散伙,其实根本不是这样的。”
夏明朗忽然觉得愧疚,这两年,这些日子。小事陆臻不管,大事全凭自己做主,从来不发火,从来不生气,偶尔耍耍小性子也像情趣多过任性。大大小小的矛盾或者有争吵,最后总是陆臻先道歉。
你就不会错吗?
夏明朗扪心自问。
就算真的从来没错过,你把他逼成这样……这两年回头去看,或者算不上百依百顺,可总是你夏明朗在当大爷,他陆臻在陪小心,真换个没主意的小姑娘也不见得能做到这样,可他是谁?他是陆臻,那身骨头硬得整个军区都硌得慌,连军长都敢瞧不起,他怕过谁?
有时候我们在一个人面前一直赢,耀武扬威说一不二的占着上风,不见得你就真的那么能,也不过就是他不肯跟你计较,他怕你,怕你会生气。
你也不过就是仗着人家喜欢你!夏明朗有点无语,心想老子怎么沦落于此了,占这小孩儿的便宜?
“对不起!”夏明朗抬起陆臻的脸,摸索到嘴唇的位置吻下去:“对不起,是我……是我不好。”
陆臻看着他眼睛发愣,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眼眶已经彻底的红起来:“其实你不用道歉的,我知道你没错,是我自己还不行,我太容易被你影响,可我不喜欢这样,可能再过些年,我更成熟了,我就不会再害怕这个……可是我现在我还不行。我已经很努力的去追赶你,可我真的还不够,其实我没你想的那么聪明,我只是比别人记性好,比一般人会念书。你……能不能原谅我,你让我缓一些。”
陆臻的声音哽咽,眼泪流下来,被很快的擦去,雪地手套上凝着一层冰渣,将冬季干燥脆弱的皮肤擦出细小的血丝。
“不不,不是的,是我不对,我以后不逼你,我以后保证不逼你了。”
夏明朗总觉得无措,手忙脚乱的。老了老了,当年多剽悍呢,看着这小子筋疲力尽的趴在地上还能再去踢一脚,哪像现在呀,看着他眼泪珠子叭嗒一掉,心都疼得碎成八瓣儿了。
是呀,你都把事儿做完了,你让他怎么办呢?总是说心疼他,怕他操心,可那就是个操心的命你不知道吗?你把十层楼都造完了,他要么承认自己没用,要么再造个第十一层。
夏明朗心里百味杂陈,异样的酸涩,最近这一年,这小孩像玩命一样,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严正说你别这么逼他,当时听了只觉得莫名其妙,多委屈啊,心想我怎么逼他了,我对他那么好,我啥事儿都想为他干,我怎么逼他了,他自己乐意这么折腾能怨我吗?
可是现在想想怎么不怨你呢,你都逼得他快跳楼了。
陆臻!
夏明朗觉得无奈又特别心疼,这两个字扔在地上都带响,硬邦邦的。
就这么个人,这么傲气的,你想像个老母鸡似的把他护在羽毛底下,这可能吗?他在你面前那么需要夸奖,那么需要肯定,为什么?你把他做人的自信都压没了,还好意思问他怎么了。
“别擦了。”
夏明朗抓住陆臻的手套慢慢拉开,眼角磨红了一片,有些地方渗出细小的血珠,融到眼泪里,凝成晶莹剔透的红,看来触目惊心。
“我我,我止不住,不擦,冻在脸上更疼。”陆臻实在不喜欢自己现在这副脆弱的模样,想要转头,却被夏明朗捏住下巴。
仿佛被蛊惑,鬼使神差的欲望与冲动,夏明朗探出舌尖抵上陆臻的眼角,太过明显的温差让陆臻的眼眶骤然发热,眼泪汹涌而出,沾在舌尖上满是咸涩的滋味。
“哭吧,没事的。”夏明朗耐心的舐去陆臻眼角的泪水。
陆臻张开双臂抱住他。
“你老是怪我为什么不肯放心,为什么就不能把一切都交给你。可我为什么就一定要放心?我为什么应该把一切交给你?我们是同行者,夏明朗,不记得了吗?我为什么就不能是跟你一起走,我为什么就不能跟你一起去承担我们的未来。我知道我不行,你信不过我……”
“我没有!”夏明朗固执的反驳,我只是……
“那你能不能对我多一点信心?你能不能相信我,就算你不拉着我跑,我也一定会跟着你,你能不能对我放心点儿?”
陆臻的声音里带着潮气,软弱的哀求的味道。
夏明朗移开嘴唇看向他,漆黑的眸子潮湿明亮,睫毛上沾着细小的水珠,面孔冻得苍白,只有眼眶是鲜红的,眼泪不停的滚下来,呼吸时带出的白雾让他看起来面容模糊。
仿佛已经伤心到极点又好像全无意识,像一个设错了功能的娃娃。
夏明朗真觉得你怎么能这么哭呢?祖宗,你哭成这样,你要我命我都给你,他胡乱的点着头,说我一定。
陆臻努力笑了笑,说:“有时候,我会说你哪里不对,那不代表我想跟你分手。”
“我知道!”
“有时候,我可能会比较忧虑,说一些悲观的事,你知道我就是那种习惯,那……那不是说我觉得我们两个就过不下去了,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要正视那些问题。”
“我我,我明白,我保证。”
“我现在跟你说什么你都知道。”陆臻苦笑,忍不住又想去擦眼睛,被夏明朗一把拉住。
“停不下来?”夏明朗忽然警觉,仔细看过去。
“嗯。”应声含糊,哭得这么唏里哗啦一塌糊涂,让陆臻觉得非常丢人。
“不对,是雪肓。”夏明朗瞬间反应过来,马上站起来翻身上的口袋:“有没有戴眼药水?”
陆臻知道问题严重,从贴身的内袋里把药水找出来,夏明朗帮他把药水点上:“有没有戴眼罩?”
陆臻摇头说没有,全身上下都翻过,只有用来缠枪的迷彩防红外伪装布条,出来的时候领错了的,或者说没注意,雪地装配了丛林迷彩,陆臻想好歹能捆点东西就放了一条在兜里。夏明朗对着光看了一下发现能用,仔细的蒙到陆臻眼睛上,在他脑后打结固定。
“完了,这下真的成瞎子了。”陆臻伸出手感觉四下的空间。
夏明朗连忙抓住他:“跟我走,快点回去。”
陆臻猛然把手抽了出来:“我能走,我自己能走。”
夏明朗倒吸一口冷气,憋住了吐不出,他狠狠的瞪了陆臻三秒种才想起他现在看不到。这小子倔劲上来了,他知道。
算了,夏明朗望天叹气,他说他可以,你就让他疯一次不行吗?又不是什么需要出生入死的大事。
夏明朗当机立断的转身开路:“那你跟着我!”
“我知道。”陆臻笑起来,侧着头分辨声音传来的方向。
这片山坡也不算平缓,夏明朗手脚并用的往下滑,到底是不放心,滑下去几米就忍不住回头去看,陆臻一棵树一棵树的攀着滑下去,虽然有点慢,倒也稳当,偶尔茫然四顾,夏明朗马上出声提醒说:“我在这儿。”
陆臻很快找到方向,冲着他笑得很灿烂,当然也有栽倒的时候,蒙头滚下去三米远,好在雪层厚,倒也不会真的受伤。
人长得漂亮就是占点便宜,夏明朗心想,怎么折腾都好看,溅着一头一脸的雪也好看。蒙着眼睛,那无助的小样儿招得他只想扑过去把人揉到怀里去疼,一步一牵的带着走,可是不行,再心疼再心焦也不行。
夏明朗!他对自己说,你应该清醒了!
这不是一朵可以让你捧在手心里养的花。
临到洞口的最后那几步,有一个陡直的断层,夏明朗助跑了几步冲上去,站在上面往下看。有人听到动静钻出来看,惊讶,臻子怎么了。
“雪盲,晃到眼睛了。”夏明朗踩在边缘上,陆臻正在摸索着试探。
“那我下去拉他上来?”
“不用!”陆臻在下面吼:“告诉我几米?”
“三米,有八个踏脚点……”夏明朗把地形描述给他。
哟,嗨嗨……这下把洞里的兄弟们都惊动了,七嘴八舌的观望打气,一个说破里斯,狗昂……夜魔侠!另一个嚷着,什么夜魔侠,小米的东西有什么好了,盲侠知道不?盲侠?神州奇侠!
陆臻把陡坡仔细摸了摸,数着步子退开,加速猛冲,一只手率先冲过崖顶,夏明朗一把拉住他,用力一拽,陆臻裹着一身冰寒气撞到他怀里。
哇,不错不错,众人瓜唧瓜唧,夏明朗一个个踹过去,妈的,看猴戏呢?!
先是被光刺激,然后又哭又揉的,陆臻那双眼睛跟着他算是彻底的遭了罪,拉到洞里又上了一次药,眼泪还在不停的流,陆臻呆在暗处半靠着背包休息,徐知着偷偷走过去蹲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的指着他的鼻子说:“爱哭鬼!”
陆臻迅速摸出一块石头砸过去,徐知着气定神闲的跳开,哈哈大笑着跑远。
过了一会又溜过去,忽然跳起来大声喊了一声:“鼻涕虫!”
啪,晚了一步,石子砸到地上,陆臻恨恨。这会儿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了,一个个歪着脑袋唯恐天下不乱的看着好戏。
徐小花按一按手让大家安静,拿出狙击手接近预定目标的谨慎劲儿,悄无声息的向陆臻那边摸过去,堪堪就位,徐知着张嘴正想喊,夏明朗低低咳嗽一声,就听着徐知着啊的一声惨叫,仰面倒地。
陆臻早就把石子扣在手里就等着他,横竖是看不见,只能凭上一次的声音来源做判断,歪打正着就弹在徐知着脸上,徐小花捂着脸在地上翻滚,哀号:“我毁容了!”
陆臻抱肩挑眉一笑,十分傲然:“活该!”
方进鄙夷的看向徐知着,一点不同情。
哼,有队长在你还想欺负臻儿?太没眼色了,亏你还跟他一个屋里呆过,太迟钝了,感觉太不敏锐了。方进恍然有了一种智商上的优越感,因为洞悉着人所不知的真相。
陆臻被郑楷下了严令要瞎一天,夏明朗用饭盒盛了饭拿过去给他,陆臻听到脚步声转头笑道:“队长?”
夏明朗在他面前蹲下:“我喂你?”
“我自己来就行。”
意料之中的回答,夏明朗用手背蹭一蹭陆臻的脸,把饭盒和勺子塞到他手心里。
闭着眼睛吃也不是什么高难度的技术,陆臻埋着头吃得很香。
眼睛被蒙着,看不到黑白分明的执拗的眼神,也看不到透明的泪水,夏明朗觉得压力小了很多,他伸出食指抹掉陆臻沾了腮帮子上的一点汤汁。
“你今天下午跟我说的话,我想过了,是我不对。”
陆臻停下来:“我没有想指责你的意思。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要绑住我……怎么样,你只是喜欢这样,你个性如此,我都知道的,所以你不用道歉。”
“妈的,老子最怕你这么一本正经的对我说话,我宁愿你发火冲我吼呢!夏明朗你他妈混蛋不是人什么的……”夏明朗挠着头发。
“我这人不擅长发火,你也知道,没你那气势,桌子一拍气壮山河的,我要是拍桌子骂娘就是个被人调戏的命。”陆臻咬着勺子笑出漂亮的小白牙:“而且我也不觉得你有什么错,你挺好的,只是我一时还没有适应。我不想改变你什么,我希望你在我面前是自由的,你想怎么就可以怎么样,你喜欢什么就能去干什么,对我你永远都不必有愧疚。”
夏明朗换了个姿式坐下来,脚软,真的,蹲不住。
因为看不到陆臻的眼神,反而更能想象他说这些话时的样子,在脑海里一点点的自动映现。夏明朗心想我也算是个能扯的人,酸溜溜的情话也张嘴就来过,不过从来没扯过这种,当然也没听过这种的,哄人都没有这么哄的。
当然,他也知道陆臻不是在哄他,陆臻从来不说谎,真要命,夏明朗觉得自己脸上烧得慌,好像被人劈头打了两个耳括子。
“队长?”陆臻等了一阵,没有听到回应,蓦然有点紧张。
“我在。”夏明朗马上说。
陆臻安心的笑了笑,捧起饭盒把剩下的那些汤喝光,夏明朗把饭盒送回去塞给方进,方小爷默默接手,一转头扔给了阿泰,于是食物链的最后一环乖乖去洗碗。
夏明朗回去把陆臻移了一个位置,陆臻诧异的问他干嘛,夏明朗抚着他唇角的血印说这里没人能看到,我们聊会天。
陆臻抱膝坐着,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啊,聊什么。”
“你从来不管我,你这样我也很慌,我有时候宁愿你像别的女孩子……哦不是,别的男人那样。”
陆臻闷声笑:“我管什么啊?我觉得你都挺好的,真的,除了有些时候对我有点蛮以外,别的都很好,我总不能给你管钱吧!”
“对啊,我把工资卡给你吧!”
“行!我回去下个会计学回来看看,保证帮你把账面做得漂漂亮亮的!”陆臻一拍脑门说:“搞笑了,我自己的钱还都在我妈那儿呢!”
“那我养你啊!”夏明朗小声说。
“好。”陆臻轻轻点头,耳尖上烧出一片红。
夏明朗反反复复的抚摸着陆臻的脸颊与耳垂,想吻上去,可到底觉得不安全,还是作罢。
“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陆臻问。
“你不能这么纵容我。”
“这不叫纵容,”陆臻固执的更正:“我不是怕你不爱我了,想讨好你什么的,我就是想给你最好的。有人说一段长时间而保证质量的爱情,不是因为他有多好,而是你喜欢在他面前的你自己。我可能不是最好的,但我希望能够给你最好的爱情,在我面前的你是你最喜欢的样子。”
“可是现在呢?现在你开始不喜欢在我面前的你自己了,你让我怎么办?你这是陷我于不义啊!”夏明朗抬手顺着陆臻后脑上硬刺刺的短发。
陆臻一下愣了,过了好一会才说:“有道理。”
“那你现在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夏明朗学着陆臻的腔调问。
陆臻有点犹豫,然而黑暗给了他力量,蒙住他的眼睛让他有勇气亮出自己的心:“我,我一直有种很怪的感觉……你好像有点怕我,我大概知道你怕什么,可是我怎么想都想不出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会让你有这种不安。”
陆臻慢慢转头,看向他。
呃……夏明朗张口结舌,真是邪了门了,为什么隔着一层布都会觉得目光逼人。
“夏明朗!”
呃?别叫名字,夏明朗一阵紧张。
“难得今天话都说到这里了,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我,陆臻,可以现在发誓,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跟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在一起……”
“行了,行了……别说了!”夏明朗扑上去按住陆臻的嘴,妈的,几辈子没哭过了,眼睛全湿了,东西都看不清了。
陆臻一声不吭的让他抱着,不动也不说话,有时候看不见的人反而占便宜,因为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表情,所以一门心思的表达自己,刚刚那句话,说实在的他是赌了气的,可是平心而论他做得到。
“我不是说对你有怀疑……”夏明朗忽然觉得自己也有点说不下去,如果说陆臻不容质疑,自己也没什么出错,那问题都出在哪儿了?
“眼睛还疼吗?”夏明朗叹气。
“好多了!没事儿的,多大的事儿啊!明天早上就好了。”
毕竟几米之外隔着几块山石就是战友们,他心里再舍不得,也还是得把人放开。不知道是不是心态不同了,其实是就是同之前一般无二的模样,迷彩色的布条蒙在眼睛上,可是薄唇紧抿,神色安定,看起来一点也不迷茫,一点也不茫然。夏明朗甚至相信现在给他一个口令他马上就能拿起枪。
“你最近很拼命。”
“我想赶上你。”陆臻笑得很浅,几乎有点天真的味道:“我以为只要我能赶上你,我就能足够坚定到在你的影响力面前还依旧保持自我,我就能在我们两个之间找到某种平衡。”
“小笨蛋。”夏明朗撸着他的头发,当然我更笨。
早就知道家里养的是一头鹰,翅膀极硬,可为什么就是不肯认命呢?
是鹰就得飞,就应该飞,直入云天,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翱翔,看不到他又怎么样,就算手上没有握着绳子又怎么样?只要吹声口哨他能落下来,他还是你的。这两年他收起爪牙像个小麻雀似的围着你转,就真拿他当麻雀养了,稍微扑腾一下就不放心。
该知足了。
我们两个,都一厢情愿的想给对方最好的,可最好的是什么样,你说了不算,要他说了再才算。
夏明朗终于忍不住,偏过头去吻陆臻的嘴。
陆臻躲不开,又看不见,一边竖起耳朵听着,微微紧张的抓着夏明朗的衣服。
*****
6.
林区的天气一日三变,后半夜开始起风,天亮时已经扬了漫天的雪。
夏明朗给许航远打电话大骂你个乌鸦嘴!
老许气定神闲的说,哥哥我早就说了飞机飞不进来,让你自己走,你还不信,我啥时候骗过你?夏明朗气结,劈手挂断电话,也好,卫星电话省着点儿用,资费也不便宜。
只是这么一来人都被关住了出不了门去,冬令营成了大闷锅,麒麟这一帮人全是属猴子的,这辈子最怕的事就是无所事事。好嘛,本来还说好今天要结伴去游陆臻口中的圣地,看到底是哪位天仙迷花了他的眼,让他长泪满襟,湿了一夜,如今这大风一起,全歇菜了。
闷着,不能动,一个个开始蠢蠢欲动的给自己找乐子,打架的,赌博的,用树枝在地上划道子下军棋、象棋、围棋、斗兽棋的……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睡了一夜,陆臻自觉眼睛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开了电脑看东西,夏明朗刚刚赢了严炎一局棋,得意儿的转着脖子,一眼看到陆臻,脸上就黑了大半。陆臻还没来及反应已经被夏明朗劈手抢过电脑,退程序,关机,睡觉……
“暴君!”陆臻闭着眼睛小声嘀咕。
呃……夏明朗一愣,抓了抓头发,脸上浮起暧昧难言的笑,弯下腰去尖着嗓子轻声细气的说:“陆臻哥,我们不玩本本,我们睡觉觉好吗?”
唏里哗啦,叮铃当……各种各样的东西落了一地,其中包括三块用来当棋子的小石子与众人的眼珠子和下巴。
陆臻的脸都绿了,眼睛飞快的眨巴着,按住胸口,心跳180了,真的!
夏明朗笑眯眯的瞧着他,陆臻吞了口唾沫:“我有罪,我检讨!”
夏明朗用力裂嘴,笑出一脸欠扁的讨好。
陆臻诚恳的看着他:“我现在请求您恢复原样还来得及吗?”
“陆臻……”
夏明朗刚刚落下两字,远远近近的哀号声已经起了一片。
“队长……您饶了我们吧!”
“果子,你怎么得罪队长了,你领罪吧!兄弟们活不下去了!”
“队长,您这是私人恩怨,您不能殃及无辜啊……”
陆臻拽住夏明朗的袖子:“我求你了!”
夏明朗收起笑,清了清嗓子,陆臻马上做猫爪捂脸状:“我睡着了。”
夏明朗看着觉得好笑,拦腰把他扛起来,搬到更深处光线昏暗的地方去,陆臻感觉到自己背后来射来无数道同情的目光。
到底还是无聊,夏明朗坐在陆臻身边把掌上电脑开到最低背光玩俄罗斯方块,夏明朗玩这个可以成精,速度开到最快,像下雨似的往下落,一般人看着他玩眼睛都发花,陆臻戏称夏明朗对所有动物神经直觉反射性的游戏都有狼的天分。
陆臻睡了一整夜,一大早的怎么可能还睡得着,小猫崽似的乖乖趴着趴了一阵,终于忍不住从指头缝里偷偷往外看,看了一会儿见夏明朗不理他,轻轻踹过去一脚,小声问:“哎,我这人是不是特难伺候?小人,近则不逊远则怨。”
“还行啊,看跟谁比了,跟我比是好远了去了,”夏明朗埋头打游戏,手指按得飞快:“我这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遇上人鬼就说胡话,别人退一步,我就进一步,您要是犯了急我再让着点。小人逐利,我这才叫小人,总得图点什么。你那不叫小人,你那叫没事瞎折腾自己。”
“你也觉得我是没事瞎折腾。”
夏明朗攒了四行连消,画面一闪一闪的定格,他连忙抓紧时间回头给陆臻笑一个:“您放心!我就算不赞同你的瞎折腾,我也誓死悍卫你瞎折腾的权利。”
“想听我说小时候的事儿吗?”陆臻翻个身躺着,看着洞顶上嶙峋的石山阴影。
“说,我听着呢!”
“我小时候,我妈管我特别严……”
“就跟我似的?”
“跟您不能比,我妈是衣食住行型的,我小时候就特别烦她,她给我买什么衣服我都不想穿,她让我学小提琴我硬要去学钢琴。当然我现在不这样了,我现在特别听她的,她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就想让她高兴,现在回想当年那种别扭真幼稚。”
“都一样!”夏明朗轻笑。
“那时候小,人小鬼大嘛,明明自己没主意,还特别喜欢装得自己有本事,就特别不喜欢照着大人说得干,干成了也觉得特没成就感。我爸说,人,我们,凭什么认定自己存在,因为有独立的,不可复制的人格,我一直记得。”
“伯父活得可真学术。”
“叫爹!”陆臻侧着身子踹他。
夏明朗手上一抖一根棍子捅错了地方,他惨叫一声手指按得飞快,砖块纷落如雨,总算挽救了回来。陆臻把膝盖顶在他腰上,威胁:“叫爹。”
“咱爹活得真学术!”夏明朗从善如流。
陆臻满意了,又翻了个身回去仰着:“我小时候最恨别人说我聪明,谁说我聪明就不给好脸儿。”
夏明朗低着头笑。
“你别不信呐,真的,我跟蓝田还特别研究过这种心理,我们觉得夸我们聪明就是在抹煞我们的努力,聪明是老天赏的,咱也是自己一道题一道题闯出来的。”
“你小时候就认识蓝田了?”夏明朗不动声色。
“哦,十四……没有,十一、二岁吧!”陆臻眯着眼睛仔细观察夏明朗的脸。
“你这么小就认识蓝田了?”夏明朗震惊,猛一转头,砖块唏哗啦堆上去,瞬间堆满,Game Over。
“想什么呢,一脸淫 荡的表情……嗯,你怎么知道是他?”
“有什么事我会不知道。”夏明朗怏怏。
“成精了你!想什么呢,那么小懂什么呀,那会儿我都还在跟着同学欺负小姑娘呢!都是很后来的事儿了。”
“这么久,这么好的基础,怎么没走下去?”夏明朗按着ENTER键迟迟按不下个开始。
“那时候年轻不懂事,我不知道珍惜,他不懂得挽留,或者反过来说也是一样。”
夏明朗找到陆臻的手用力握一握:“我一定挽留你,我拘留你!”
陆臻反手扣住夏明朗的手腕,指上用力,几乎可以听到骨骼的轻响:“我昨天想了一夜,我自问现在可以做一个好的伴侣,我个性宽和,行为缜密,从不绝望,乐观向善,有耐性,有毅力,值得信赖……而且足够爱你,跟我在一起,可能你唯一需要容忍的就是,我终究没有办法真正对谁臣服,连你,也不行!”
“傻小子,我干嘛要你……”
“你别着急回答我,又说什么都可以,不可能什么都可以的,我以前也觉得我对你什么都可以……”
“我我,我在想,我在想。”夏明朗按住陆臻的胸口安抚他。
“你以前说,我对你的那种相信就是个鬼,空的,我不是真的相信你,而是我认为你说得是对的,所以相信你。我是相信你说的,所以相信你;而不是因为相信你,所以相信你说的。”
呃……夏明朗苦笑,这么绕的话,一定不是我说的。
“这个问题我也好好想过了,然后我发现我好像不能做到你期待的那样,这对我说来很要命,我是个怀疑主义者,可恶的怀疑主义者,如果我对某一个事物失去自己的判断,那种感觉会让我很恐慌。”
夏明朗沉默了一会,从兜里把烟掏出来点上,抽一口,眼睛微眯着,仿佛某种攻击性猫科动物的神情,陆臻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知道吗?你不应该这么跟我说话,”夏明朗右手夹着烟很拽的指指点点:“你这算什么,一本正经的,说真对不住啊,我一定要这样,甭管你乐不乐意我就是要这样,你要是不同意啊,我们就分。”
“我,我我不想分手。”陆臻一下子坐直了起来。
“我知道,我都知道。”夏明朗亲昵的拍一拍陆臻的脸:“你就是吃亏在不够糊涂。知道吗,我现在都有点可怜那个蓝田了,他当年指不定就是被你这么一手给吓跑了。当然这样也好,就便宜我了。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被吓跑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你不能这么跟我说。你应该要说,宝贝儿,我这人脾气有点硬,就这么个毛病,我争取改,你别计较。我要是不同意,你就得跟我急,你就应该指着骂我,说你这个混蛋没良心我对你还不够好哇,我就这么点小毛病你这都受不了?你还是男人么,你要敢甩我,我整不死你……”
夏明朗越说越得意,几乎眉飞色舞,陆臻已经趴在旁边笑成了一个团。
夏明朗垂手顺着他的头发,像在抚摸一只猫:“我记得你们家老祖宗,姓苏的那个说过一句话。”
陆臻一愣。
“那话好像是这么说的,你要是娶到一个好老婆,你就能过幸福的生活,你要是娶了个坏老婆,你就能成为哲学家。亲爱的,你最近可是越来越哲学了,你这样让我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夏明朗手上忽得一紧,陆臻被他捏得吱嗷乱叫,远处火堆边的众人闻声看过来,夏明朗咬着烟头放过去一记眼刀,众人迅速回头,窃窃私语陆臻这次到底把队长怎么了。
陆臻好不容易从魔爪下挣脱,小擒拿起手式戒备,夏明朗慢慢转过头去,微笑,眼角眉稍里都是温柔:“对不起!”
陆臻一怔,这人变太快,他摸不着头脑。
“对不起,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我以为这是对你好,没想过反而是压力。但是你要原谅我,你是我遇上的第一个男人,我没有经验,以前姑娘们甩我,说我不够温柔体贴,我只想对你更好点儿。我知道这是我的错,我争取改,你别跟我计较。”夏明朗顿了顿,眼中涌出顽皮的笑意:“不过你这混蛋真没良心,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我就这么点小毛病你上纲上线的?你还是男人么,你TM敢甩我,老子整不死你……”
陆臻仍然石化着,有种欲哭无泪的冲动,过了一会儿,舌尖轻挑,声音俏皮:“宝贝儿。”
“嗯!”夏明朗非常厚脸皮的答应。
“我想写一个牛逼est的标语,贴在你脑门上!”
“行啊!谢谢夸奖!”夏明朗笑容可掬。
陆臻呆坐了一会儿,他想不通为什么在他深思熟虑引君入瓮,百万铁骑只差临门一脚的瞬间,那个根本就不占理,完全被压倒的家伙怎么就神奇般的,翻身了??!!
陆臻有点心酸,他心想,我好不容易鼓这么个劲,好不容易借此东风,好不容易把自己脑子里的那些东西搞清楚了,来谈判……我后面还有一肚子话没说呢!
陆臻挑了挑眉毛说:“亲爱的!”他表情正直,声音甜腻,轻飘飘的飘过去。
“哎!”夏明朗头也不转,应得坦然。
陆臻转了转眼珠,心一横:“小亲亲?”
靠……胃里好不舒服的感觉!
“怎么了!”夏明朗气定神闲。
陆臻眼前一亮,压住了妖娆的鼻音:“明~明……”
夏明朗手上一抖,把一个L放倒了地方,落花流水,Game Over。
“我认输!”夏明朗低头亮白旗。
陆臻转过身,抱膝靠在夏明朗背上,肩膀相抵,头碰着头。
“记得吗?最初,选训的时候,那就是一个战场,你把我们扔进去,站在终点上等我们,你看着我们挣扎,拼命,倒下,伤了累了逃了,不行了……你心疼,但你不管,你要我们自己走出去。”
“我现在不可能这样对你。”
“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不能让你被淘汰。”夏明朗索性把游戏关了,握在手里。
“你公私不分了。”
“别傻了,我们俩现在这样,公私还怎么分啊?你觉得我因私害公了?不可能的,我们俩因公废私的时候更多,没我你会这么拼吗?凭良心讲,我要不是喜欢你,我也不会这么对你,我对别人也没那么上心。这都是人之常情,陆臻,我们没碍着谁的路,我没有为了你害过谁,我们没有黄了任务,我们对得起人民对得起国家,我们对得起这身军装,就够了。”
夏明朗垂下一只手,摸索着探到身后,陆臻张开五指握住他,好像基督徒祈祷时的握法,十分的牢固。
夏明朗说:“我知道你想得比我多,我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人,你不是。我就是怕你太费心,压力太大,吃不住劲儿,我心疼你。”
“我知道。”陆臻仰起脸看着洞顶:“可是你能理解那种感觉吗?某一天早上醒过来,我被你抱在怀里,然后我发现我被你包围了,我在完全按照你划给我的轨道在前进。我相信,我完全相信你一定为我做了最好的选择,那甚至是我自己也无法看到的……高度!可是……我相信一定有很多人会羡慕我,拥有一个像你这样的伴侣,甚至连我自己都觉得我不应该对你有不满,我应该很愉快的接受这些,我不应该辜负你的心意。可是我最后发现……我做不到。我花了很长的时间去思考为什么,我自认不是一个固执的人,我也乐于接受别人的建议,我在想那有什么分别……我害怕了,因为我发现依赖一个人的感觉是那么好,好到让我忍不住想要再多依赖一点。”
夏明朗本想说傻小子那有那么多为什么,你觉得不爽就是不爽了,这个理由才大过天,直接告诉我不就成了?
转念一想,又闭上嘴,最近他是挺暴君的,对待问题简单粗暴,而且总觉得是小孩子欠调教。但是夏明朗咬着嘴角心中忿忿,他心想这也不能怨我呀,这两个人过日子不就是抢地盘么,你自己空一块地在那儿,我能不抢嘛!
“队长?”
“嗯。”
“我们能不能还是回到最初那样,让我自己去闯,能不能……请你相信我,你只要站在我看得到的地方,让我知道你在关注我,你对我有期待,我就……一定能闯过去。无论,遇到什么事,我都能跟上你。”
“不是跟上我,跟上我算什么本事,你要超过我,混不得好就不要你了。”
“我不是指军衔这种……”陆臻忽然笑:“你敢不要我,老子灭了你。”
夏明朗长长叹息:“我太欣慰了,你终于肯对我这么说了,以前尽听你说什么你去结婚没关系,我肝都颤你知道吗……”
“我要说我现在还是这么想的,你是不是又得揍我?”
夏明朗声音微沉:“我不揍你,我毙了你。”
陆臻移过脑袋,枕到夏明朗的肩膀上,夏明朗微微偏头,颈侧的皮肤擦过陆臻的耳根,脑中有轰然的错觉。能做的都做过了,该发生的也都发生了,按说不应该还有如此的敏锐悸动,可是,总有一些事,一些人是不按常理的。
他看到金色的光雾将他笼罩,流动着,像一条河,他听到两岸传来的号角声,仿佛晨歌。
时间,最可怕的洪水,足以洗去一切的痕迹与曾经的悸动。
然而,当你我携起手,或者真的可以抵御这漫长的……时光之变。
“夏明朗。”
“呃?!”
“我爱你。”
……
“噢……”夏明朗低头轻笑,耳根浮出一点点红。
“我也爱你啊……”他轻声说。
【兵天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