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北京,中国的首都,天子脚下,拥有强大的军事实力和先进的军事设备。
那是无数热血男儿追梦的地方。
那也是陆臻即将奔赴的地方。
麒麟基地中难得弥漫的伤感气氛让陆臻感到很惆怅。在接到调令后,以方小侯和徐小花为首的一干人等几乎每天都要用一种生离死别的痛苦眼神看着他。而知道他和夏明朗关系的人,对他欲言又止又悲切摇头仿佛已成为家常便饭,这让本就很舍不得离开的陆臻很是矛盾与无力,恨不得拉着他们的手,用他经典的“陆氏风格”说:你们不要这样,又不是天人永隔了,以后还是会再见的,到时候可别说忘了兄弟啊……”
可是他说不出口。麒麟,他二十四岁就来到的地方,这里承载着他的努力,他的汗水,他的成长,这里有他最重要的兄弟们,还有他最爱的人。
即便前方有他的理想,可身边的这些人,恐怕以后想见,还要通过上头批准,经过重重审查,搞不好谈个笑打个架还回忆人话柄,怎好过如今这种有兄弟有爱人有欢笑的日子?
原本那个千金不换的精密的大脑,此时却充斥着复杂的情感,乱成一团。
日常的训练并没有因为陆臻的即将离开而耽误,于是他便无暇去处理那复杂的情感,一心扎到了训练和分析不完的数据中。
或许他不是无暇,这是不想想罢了,难得的自欺欺人,好像他不去想,就不会离开一样。
所以他这样自欺欺人的将离开前的几天过的与平常无异。
只是今天,真的是最后一天了。
他这帮兄弟们好像找到了的情感的宣泄口——酒。一个一个的拼命地灌他酒,,这让陆臻想到了他在麒麟的第一个生日,他为了躲避大家的酒,故意装醉,可现在他只想在这觥筹交错间醉去,不为别的,只希望在这碰杯的瞬间记住他们的模样,记取这些年的记忆。
他说不出什么漂亮的话,再高的学历,再缜密的大脑在此刻都显得那么无能为力,只有一杯一杯的干下去干下去。
让陆臻感到惊讶的是,这些天他有些有意识的躲着夏明朗,他怕自己失控,怕自己冲动说出:我不走了。”可是夏明朗他这两天也没有在训练之余找他,就连刚刚也只是举起手中的酒杯,笑着看他,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自己,仿佛这样就能看到地老天荒。
移回停驻在他身上的视线,他不无伤感的想:
今晚就是最后一晚了吧?他在麒麟的日子,他出生入死的日子,都终结在这一晚了吧?
明天,他将奔赴北京,从此天高路远,各自安好。
小花和小侯爷等知情人等果然靠谱,他们拼死挡住了来找陆臻喝离别酒的一干疯狂人士,这个夜晚,应该只属于他们俩。
陆臻心情复杂的走向宿舍,他知道夏明朗一定在那里,只是他有些不明白他笑里的意味,他想说什么?
推开宿舍的门,他看到了夏明朗站在窗子旁抽烟,仿佛陷入了甜美的沉思,嘴角上翘,连他开门都没有听见。
他轻轻唤了一声:“队长……”
美梦被惊醒的样子,夏明朗回头,顺手将手中的烟按到烟灰缸里,对他展现了一个与平常无二的笑容:“宝贝儿你回来了!”
“刚刚在想什么呢?”陆臻不接的问。
“没什么,想到你选训的样子,忽然发现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夏明朗飞快了摇了摇头,“不想了,对了,你的东西的收拾好了吗?”
“嗯。”陆臻点点头,其实哪里有什么可收拾的,到了北京自然会有人安排,在这里的一切,除了回忆,还有什么是可以带走的?
“那行了,明天我送你走。”
这么一句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话,让陆臻紧绷多天的神经“啪”一身断裂,他疯了一样的抱住夏明朗,试图将他融入自己的身体里,血液里,心里。他任凭眼泪蹂躏了夏明朗的作训服,任凭将最崩溃的自己展现在他面前。
别这样宝贝,我就知道留不住你,可这么久竟然就给忘了,你最初说过的你的理想永远在前方,不是吗?”
“所以不要哭了,我们即使不总在一起,却不会断的,我们可以写信,还可以打电话,还有年假,你看,我又多了一个放假不回家的理由……”
“到了北京好好干,别忘了我告诉过你,要是当不上个将军,我就不要你了……”
疯狂的吻带着咸湿的味道堵住了夏明朗接下来的话,摧枯拉朽般地攻城略池,吮吸着,唇齿纠缠着,陆臻的眼泪仍未停湿哒哒的粘在彼此的脸上。
这就叫相濡以沫吧?可是他们不会相忘于江湖。
在这个清凉如水的夜晚,彼此炙热的身体像是向对方宣告着最真实的渴望,唇齿相缠之间,夏明朗已经拉下了陆臻作训服的拉链,古铜色的胸膛若隐若现,此时此刻,什么分别,什么天高路远,什么难舍难离都化作乌声的吻,从漂亮的锁骨,到胸间敏感的突起,耳畔是陆臻压抑的喘息,和时不时溢出的破碎的呻吟。
夏明朗好像又回到了在喀苏的日子,那些想都不愿想的日子,无助的感觉和今晚一模一样,这个夜晚,他不想再去强撑什么,他只想与他面前这个人,抵死缠绵,不去管日后怎样,今晚,只有今晚,且去放纵,且去沉沦。
衣衫不知何时褪尽,夏明朗抱他跌到床上,咔咔直响的床见证了他们的开始,如今,也见证了他们的别离。
温柔霸道的吻,从优美的脖颈开始,一路漫延至锁骨至突起,细细碎碎的轻咬,抬头见陆臻还充满泪水的双眼中已有熊熊的火焰在燃烧,便加快了进攻的速度,由圆润的突起向下,已到达早已昂扬的灼热,他低下头,轻轻的含上去,慢慢的吞吐,用灵活的舌滑过灼热的顶端,他感到身下的陆臻一阵战栗,好像故意一般,更加卖力的挑逗。
陆臻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理智,口中除了压抑的呻吟外在发不出什么声音,浑身上下失了力气,值得用手抓住夏明朗的头发,深情地呢喃:队长,队长……
如潮水般发泄出去,陆臻只能喘着气,看着夏明朗来到自己的唇边,和着爱与欲的味道浓腻的吻着,几声轻不可闻的“宝贝儿”随着身体的颤动而散在空气中,他一手轻叩陆臻的头,一首包裹着大量的润滑剂娴熟地做着扩张,欲望早以昂扬,而那深蔽的甬道也早已在迎接他的进入。
被贯穿的那一瞬间,炽热的,坚挺的,陆臻脑海中甚至浮现出一丝诗情画意:就是这样吧,古人所说的“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即使以后身边没了他,他也能靠着他们的过往支撑下去。
身体的律动随着深入迁出而不停息,装机似乎惩罚他不专心一般冲散了所有此时不该有的思想,只有爱,只有欲,才是适合这种时刻的美妙词语。
高潮在一瞬间爆发,彼此浓重的喘息声此刻在耳边清晰可闻,他们拥抱,以一种决绝的姿态,仿佛明天即使是末日,也要随你去天堂。
是夜,如此旖旎,如此薄凉。
东方渐露鱼肚白,从睡梦中醒来的夏明朗似有似无的抚过怀中熟睡的人的脸庞陷入了沉思。
这是他的爱人,他的宝贝儿,但更多的时候,他是陆臻。
他也想想方进那样指着陆臻骂:“你丫个死小子,要走也不跟爷说一声,也白跟你做这么多年的兄弟了。”或者像郑楷不断叮嘱这唠叨那,或者像徐知着那样开玩笑似的说:陆臻中校,到了北京后可别忘了我们这帮兄弟啊!
可是他是夏明朗,是他的爱人,同时也是他的队长,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里留不住他,他从她说出“理想在前方”的庄重誓言就知道,这只九天上的雄鹰总有一天会飞离他,飞向他自己的蓝天。
这么些年的陪伴,倒真叫他忘了,他不是麒麟的嫡子,终究会离开的。
夏明朗无言地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看怀里劳累了一晚的人,轻不可见的弯了弯嘴角。
还有什么可说的,我想说的你都懂,除了拥抱你,亲吻你,占有你,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铭记于心。
纵使分离,纵使远隔万水千山,只要记起便能跋山涉水,去寻你。
所谓欢送会,在麒麟是没有先例的,纯粹是方小侯他们搞出来骗人眼泪的东西,陆臻心里暗想,在战友们依依不舍的泪光中,陆臻早已泪流满面了,接受了大家各种千奇百怪的礼物后,他顶着一双兔子眼睛来到了夏明朗面前,薄怒的看着那一双溢满笑意的眼睛。
夏明朗倒是不在意他的小性儿似的,拉过他的手,加一件东西放到了他的掌心,然后立正,庄重的敬了一个礼。
陆臻被手中的物件弄得怔愣了一瞬,又恢复了笑脸,他亦庄重的回了一个礼,然后道别,转身向麒麟的大门走去。
身后是他最亲的战友,最爱的爱人,前方是他奔赴的理想,迎接的挑战。
他不知道前方的路是艰难,还是平顺,是荆棘密布,还是鲜花满路。
这些他都不清楚,可是,握着手中的QBU-88的空包弹,却也充满勇气。
因为他笃定,在他前方,一定有一双眼睛在注视他,一个身影在陪伴他。
让他以后,无所畏惧,勇敢向前。
2.告别
陆臻一直很喜欢这里的傍晚,夏天的时候,明朗如镜的天空会慢慢被如火如荼的火烧云浸染,就像一块碧玉被浸入了血,不再纯粹,却变得更美。
他站在窗边,开着窗,手边是按满了烟屁股的烟灰缸。
最近他也变得能够理解夏明朗对烟的迷恋,人总有想要忘掉一切烦恼只想开心生活的时候,以前夏明朗是,现在陆臻也是。
身后传来开门又关门的声音,陆臻没回头,就听着那个脚步声缓缓走近,随后是文件被拍到桌上的声音。
一双熟悉的有力的大手从身后环上来,伴随着逐渐加重的力道,青筋毕现。
“队长……”陆臻无奈的苦笑着。
“你个小混蛋……”夏明朗夏明朗在陆臻耳边咬牙切齿,仿佛急不可耐地啃上陆臻的耳垂,好似报复性的想咬,却还是舍不得,最终全部化为黏腻勾人的吮吻。
浓密而甜腻,几乎让人就要溺死在这样毫无空隙的温柔疼宠中。
陆臻这时候还分神想到,什么叫爱你带着痛,老子今天可是明白了。
风轻轻地吹进房间,窗帘温柔地兜头罩住夏明朗和陆臻,将他们剪成两道旖旎的人影。
桌上的文件不甘寂寞地发出哗啦哗啦翻动的声音,白纸黑字上很大一个标题,写的是调任令。
调任令下面是同样清晰的两个大字,正是夏明朗死了化成灰还会念叨的那个名字。
你这个小混蛋!夏明朗几乎要被理智和身体的双重折磨给逼疯。
调任令是一周前下发的,期限是明天,而严正刚刚才拿给他,就说了一句,他也是为你好。
于是夏明朗惶恐地发现,他的爱人……就要离开他了。
而他,好像什么都做不了,除了把这个人一遍又一遍地揉进怀里,向他述说,我是那么爱你!
陆臻喉咙里发出难耐的低吼,两个人纠缠着倒到床上。
夏明朗如同一只被逼入绝境的狼,疯狂地进攻,因为除了进攻已无路可退。
因为太爱这个人,连语言都变得无力,我只能用我最大的狂野和热情,将我对你所有的爱都告诉你!
如果你明天就要走,不如就把你留在今天!
太阳忠实地爬过树梢,照醒了昨晚太疯狂连窗帘都扯烂了的两人。
陆臻坐在床沿沉默地穿裤子,夏明朗望着他光滑笔挺的背脊,觉得这背影像极了他们第一次时,陆臻起身离开的场景。
小混蛋,你总是这么忍心离开我。
夏明朗下意识扯出笑,想掩盖自己此刻眼底的狼狈,但嘴角一扯,就觉得五脏六五好似错位般,让人受不了,几乎想呻吟出声。
陆臻步骤分明地穿完上衣,终于无法坚持方才自虐式的沉默,猛然回过头,居高临下地覆上还躺在床上的夏明朗,发狠地低吼:“夏明朗!你真的打算不跟我说一句话就让我这样走了?啊?你就这么狠,你就这么狠!”
夏明朗一听,居然莫名其妙乐了。
世事总是循环往复,夏明朗清楚地记得,你就这么狠这句话,他自己也对着陆臻离开的背影说过。
“宝贝儿,陆臻。”夏明朗伸出一条胳膊,勾住陆臻的脖子,贴到自己唇上,细细描摹着彼此的嘴唇,“你只要永远记得,不管你走到哪儿,你男人的爱都跟着你,粘着你,看着你呢!”
陆臻眼底氤出红,但固执地没让泪掉下来。他已经在夏明朗面前掉过太多眼泪,而此时此刻,心里最不好受的人绝不是他,所以他不能哭。
他伸手从兜里掏出两枚泛着光的银色小牌子,将其中一块给夏明朗,也伸手从床头柜上拿下属于夏明朗的那一块军牌。
夏明朗看了一眼,模模糊糊地说:“你把自己那块能定位的带上!把那个带上!”
陆臻扑哧笑了,“队长,你这可是犯纪律的,而且我真把那个带上了我连那儿的门我都带不进去!”
夏明朗哪儿能不知道这个啊?
“我就是想着,啥时候我想你了,查查你在哪儿,也能安心点儿。”夏明朗嘀嘀咕咕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陆臻没说话,只是俯下身,用力在夏明朗嘴唇上亲了一口。
“不管我在哪儿,我们永远都在一起。到我死!到你死!”
陆臻穿着常服的身影,永远是夏明朗记忆里最好看的剪影。
他看着陆臻关门离去的样子,半是心酸半是自豪地笑了。
你飞了,可你还是我的。
所以我不怕。
3.泪光
夏明朗站在窗前抽烟。
烟在训作服口袋里放了一天,被汗水浸的有些潮了,勉强还能解瘾,陆臻一天只让他抽一支,他只好早上出操前从烟盒里抽一支带在身上,实在忍不住就拿出来抽了。
窗外依旧是连绵起伏的山,落日挂在山坳之间,变成了雾蒙蒙的黄,让他无端的想起某个操场上的黄昏,那时候陆臻顶撞他被罚跑五十圈,他就站在跑道边上看落日,偶尔上去踢一脚,看他映着余晖颤颤巍巍爬起来继续跑,像拼命挣扎的倔强小豹。好多年前的事了,反而倒像是默片一样在脑海中清晰的回放。
从这个窗口是看不到基地正门的,他知道陆臻这个时候一定正坐在车里,离着基地越来越远的方向疾驰而去。他能想象陆臻的表情,大眼睛里水汪汪的噙着泪花,在兄弟们的簇拥下挥挥手转身走上车,恋恋不舍的离开。
夏明朗忽然觉得烟瘾上来了,转身在左手边的抽屉里找烟盒,他记得上次开会顺来的芙蓉王被他放在笔记本下面的,才抽了两三支,却越翻越找不到了,夏大队挑了挑眉,心想算了,连老天爷都帮着那小子,今儿就抽一根吧。
陆臻提着行李往楼下走。
司机小王是个士官,等了蛮久,一看到陆臻下楼忙不迭的敬礼,又抢过行礼往车上放。
“没事儿,行礼不重,我自己拎着就行”
陆臻摆了摆手。
“中校,您行礼这么少,有没有什么没带全的?”
“没有,出发吧”
陆臻依旧是淡淡的,不显得怠慢更不显得热络,小王忍了忍,欲言又止,心思却转了千回,听说一中队的关系好的不得了,中校这一调任,怎么连送行的都没有。
陆臻知道小王在想什么,在车发动的时候突然出了声,
“我没给他们说,没什么可送的,又不是不回来了”。
只有陆臻自己知道,他的出发时间只告诉了夏明朗。一纸调书来的匆忙,虽然之前上面已经通过气,毕竟总军区的调动要层层批示,没想到调令却紧急下来,一上任就要直接去参加通信防御研讨会,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只好买了晚班的飞机直飞。
快到基地门口的时候,小王听到陆臻叹了口气,几乎是微不可闻的一声,却让他忍不住转头看向副驾驶上的年轻中校,陆臻直勾勾的看着尘土飞扬的操场,缓缓的开口
“那时候我一直不服他的训练理念,觉得他冷血粗暴,他伐我在一天训练之后跑五十圈,别人都去吃饭,我却要吃连狗都不吃的脏馒头”
陆臻缓缓低下头去,从裤兜里摸出一盒烟,深蓝色的盒子上有几个烫金的字,打开盒子,烟草的苦涩和微香散发出来,陆臻抽出一根来,放在鼻尖轻嗅,却没有抽。
“就知道他不会来送我,那个倔驴,还好我拿了他那包舍不得抽的烟,让他狠狠后悔一下”
小王看见中校把烟盒又攥在了手里,自言自语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搭什么话好。
还好,这烟的味道跟他手指上的味道一模一样,陆臻将红着眼眶看着后视镜里渐渐变小的基地大门,终于转头绽出一个笑。
“小王,灰有点大,都眯眼睛了,把两边窗户关上行吗?”
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都消失的时候,夏明朗才动了动。
站了很久的脚有些麻,刚才小侯爷和黑子几个冲过来讨公道,陆臻居然没给他们说就偷跑,还真是孩子脾气。夏大队扯了扯嘴角,小家伙还是长大了,可以飞出麒麟飞出自己的一片天来了,那样优秀的孩子,经历血腥杀戮的洗礼,终于用更优雅的姿势冲向更辽阔的苍穹,不是一件好事么,可这心里怎么还是酸酸涩涩的。夏大队忽然就觉得心情不好了,夏大队心情不好的时候麒麟们就危险了。
“最近麒麟们有些懈怠,今晚拉出来操一下吧”夏明朗边往外走边甩上了办公室的门。
关门的声音有些大,震得窗户上的灰尘簌簌的落下来,没人知道,连夏明朗自己也没察觉,水泥窗台上有几滴水渍,沿着龟裂的细缝渗进了更深处,只留下了淡淡的斑痕。
4.回梦
夜深深,陆臻在黑暗中张开了眼。
九月,北京秋意正浓。即使白天秋老虎余威不减,夜里也还是清凉如水,吸进肺里丝丝缕缕的凉气宛如清泠的溪水漫过肺部的血管,滤掉杂念,安抚烦躁,留下静谧与想念。
是的,想念。
一个人的时候,真正变成一个人的时候,没有战友没有同事没有朋友,没有分析不完的数据和永无止境的会议,更没有生死边缘的战斗,完完全全一个人的时候,生命仿佛被抽空,余下的,只有想念。
那个祖国西南边陲某个地图上永远不会标注的地方。
那里的,与他骨肉相连的兄弟,血脉相容的战友。
还有,灵魂相吸的爱人。
陆臻抬起手臂遮住眼,屏住呼吸。
对于陆臻早已被锤炼得强悍的神经和躯体而言,如此频繁严重的做梦并不正常。他习惯于给自己一个指令,便能在一秒钟入睡,即使此刻艳阳高照。他习惯于整个睡眠过程中的任何时刻,微小的扰动便能惊醒,完成从持枪、换弹夹到跪立待射的全过程。他习惯于凭借半个一两个小时的睡眠,来获得相当于八小时充分休息的精力。
他的身体永远顺服于他的意志,即使是与爱人在一起,也不会放松他全部的神经。
可是现在,此时此刻,完全无法掌控。他的思维如同粘连在导弹上,被带着飞越千山万水,到达祖国西南边陲的那个地方,代替他的神经,触摸感受着那里的人与物。
本来他以为,再想,也就是那三个字——夏明朗。
而实际上,更多的时候,是两个字——麒麟。
他想起他与夏明朗两个人在加勒比的海岛上养病的日子,为了转移队长的注意力他陪他24小时地下聊到天上的长谈。他的队长告诉他,曾经,他顶着两毛三的肩章,在一群金星闪耀的长辈堆儿里,一个人默默崩溃并重建。
他说,他本来知道的,你总会离开的,你并不是麒麟的嫡子,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把它忘了。
陆臻当时轻笑,搂着队长的肩膀把他扶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上,说,“怎么不是,我就是你的嫡系啊,你是,我就是。”
夏明朗眼底湿润,仿佛一汪沉静的湖。
然而,当时陆臻心里并不这样认为,他已经半正式地接受了聂卓将军的邀请,他深知他离开麒麟的日子,已经在可预见的未来内。
原来离开了才知道,夏明朗,原来我比你更把自己当成麒麟的嫡子。
陆臻翻了个身,蒙上被子。心中默念起他的誓言:
筑梦踏实,我的理想永远在前方,而同时做好下的事。
如同咒语一般,但凡心中有所动摇,想起这句话,总能很快的找回应有的状态。
陆臻轻轻叹了口气,几不可闻。
我的理想还在前方,梦想却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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