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方域一个平常的清晨,刚归家的江昼冷脸站在山洞拐角处,跟面前的小猫小龙大眼瞪小眼。
炭炭坐在地上,低垂着脑袋,毛毛乱糟糟的,小尾巴上还秃了一块。
骨龙窝在它身边,已经缩成了蛇的大小,连接身体的骨头摇摇欲坠。
两只凶兽看着都惨兮兮,这是因为家里好几天没人住,它们追追打打玩儿疯了,把江昼走前精心为徒弟布置的房间、买回来的成亲用品和整整齐齐叠放在床上的喜服全部弄乱,掉落了满屋的猫毛和一堆零散的骨头。
这种房间江昼死也不会自己动手收拾。
他让炭炭转过身,朝小胖屁股上用力一脚把它踹进洞,又把骨龙拎起来,跟着抡进去,警告它们,中午之前不把家里恢复原样,今晚就请全八方域喝骨头汤,再一人送一件猫毛大衣。
两只小凶兽蹿上蹿下,艰难地收拾了半晌,发现自己只适合玩,不适合收拾家。
于是由炭炭出面,和江昼商议,能不能请外援过来。
江昼才不管它们怎么做,只要结果。
他让开路,炭炭哒哒哒跑出去,不多时又哒哒哒跑回来,嘴里叼着两根绳子,绳子那头绑着林霄和云姝。
“……”
小猫绑架来了外援,学着江昼刚才的模样,仰起头喵喵喵给他们安排活。
见江昼在,云姝挣脱自己身上的绳子,抹掉嘴边的饭粒,垮下脸道:“你刚回来,一大早又要干活,怎么总不让我们好好吃饭?”
林霄手里还握着一个鸡腿,他不敢抱怨江昼,先蹲下身把鸡腿喂给炭炭,又借着炭炭给他飘出的毛毛洗了洗手,问:“大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云姝在他身旁阴阳:“饭都没吃完就来给大哥干活,这么上赶着,请问你到底是喜欢干活,还是喜欢大哥?”
林霄:“?”
他惊恐起身,“这种话可不能乱说!我……”
“喵!”这两个俘虏话太多了,炭炭变成大老虎,拿脑袋拱他们的背,把他俩一先一后拱了进去,给江昼一个“你放心”的眼神,又变回小猫,跟着进洞当监工去了。
江昼不想去其他地方,就在家门口坐着等。
云姝越干活肚子越饿,肚子越饿越要出气。
她抱了一大堆喜服到洞门口,挑了块石头坐下,正对着江昼,一边叠衣服,一边开口。
“哪里来的这么些婚服,进货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谁要在八方域开店呢。”
“一定是想开店,总不会是要拿来求婚,谁家姑娘成亲的婚服不是独一无二的?某些暴发户有几个臭钱,就闭眼瞎买来敷衍人,挑都不挑,在我们蓬莱岛,这种人是求不到亲的。”
随后她又微笑,“不过这看起来也不是给姑娘穿的,怪不得不上心,一定是觉得人家好追,随便糊弄糊弄就能求到婚了,能花钱解决的事,谁还用心呢?”
“……”
她也不看江昼,低头叠着衣服,自言自语,指桑骂槐。
“你不要过度解读,”江昼说,“云琅不会这么想,看到这些,他会开心。”
“嗯嗯嗯,江仙师说得都对,你为什么这么自信呢?还是因为在你心里,云琅好追,随便糊弄糊弄他就会开心。”
云姝叠完最后一件衣服,抬眼看向江昼,“云琅自己看不出来,等他来了,我可以提醒他,让他擦亮双眼,不要被你蒙骗。”
江昼:“胡言乱语,这都是你的臆想。”
“哎……”云姝摸摸自己肚子,轻轻叹气,“早上吃不饱,就是会这样的,江仙师既然想要饿肚子的人帮你干活,就不要挑剔了。”
又指着面前一大堆喜服,“这些……”
这时,林霄气喘吁吁拖出一个大衣柜,打开柜门,里面满满当当挂着各样式的喜服,这批喜服很幸运,因为藏在柜子而没有遭两只凶兽的毒手。
“大哥,你到底买了多少啊!”
“不多,”江昼说,“四层楼。”
“我觉得这不太好,大哥,”林霄凑到他身边,压低嗓音给他提建议,“你想追季云琅,就单独挑出来几件,不要堆这么多,你们这个小家装不下的。”
“而且他一来就看到这么多衣服,家里弄得跟仓库似的,肯定会觉得你是想在八方域创业,跟他聊什么致富秘诀,那大哥你精心营造的浪漫感不就没了?”
“对啊,”云姝跟着附和,“云琅一进家门看到这些,不是惊喜,是惊吓。”
一个两个都这么说,让他少在家堆点喜服,江昼回绝他俩:“你们不懂。”
“是你不懂,大哥!”
林霄收拾这些衣服收拾得崩溃,也不怕他了,急切道,“喜服是好寓意,但是家里挂着这么多,吓都吓死了,最后肯定适得其反,季云琅不会跟你甜蜜的,大哥你就等着伤心吧!”
江昼:“中午前干完,不要为你们的懒惰找借口。还有……”
他起身,不咸不淡打量了他俩几眼,稳声道:“你们对爱情,一窍不通。”
“……”
江昼说完就走,没理会身后林霄的哀嚎和云姝向他砸来的小石子。
懒懒的年轻人,傻傻的年轻人,没幸福过的年轻人,怎么会懂他和徒弟的感情?
今天回到八方域,江昼本来想直接领季云琅回家,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可季云琅执意要先去找琥生,让他自己回家。
他不说让师尊陪,反而要师尊自己走,江昼不太高兴,什么也没说,径直回了家。
到家就看到被小猫小蛇弄出的一片狼藉。
现在小猫绑架那两人来干活,事后的报酬也该由它跟骨龙想办法支付。
它们要是厚着脸皮不付,那江昼也不管,谁来干都行,反正要给他把家里恢复原样。
他正想着,就见不远处说笑的两个身影。
琥生在照着菜谱做饭,季云琅在旁边尝,不时摸摸他脑袋,夸赞他,给孩子夸得不好意思,小脸蛋儿红扑扑的。
这时,季云琅抬手,丈量一下他现在多高,顺便抱起来掂了掂分量,惊道:“你都这么重了?”
琥生长大后第一次被他抱,生怕有人看见,赶紧挣开他的手臂跳下来,“我都这么大了,你别再把我抱起来了!”
季云琅笑,敲他额头,“你还是小孩子,都没长高呢。”
“那你也不能随便抱我!”
琥生问他:“你像我这么大年纪的时候,你师父也会这么抱你吗?”
季云琅垂眼,“不会,我那时候都大了,他才不抱……”
话未说完,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琥生眼神一亮,脸更红了,兴奋道:“大哥!”
江昼突然出现,季云琅没反应过来,动了动说,“你干嘛呢,放开我。”
“抱你。”江昼说。
琥生嗓门大,已经有人在朝这边看了,季云琅在他怀里挣了挣,生怕江昼一个冲动把他打横抱起来游街,“外面这么多人,不能回家抱?”
“你不是不回家?”
“……”
季云琅:“我让你一个人走,你不高兴,找我算账来了?”
“嗯。”
“那你也别让我丢脸啊,”季云琅语气放缓,“放开我,要不藏一藏,别让他们看到我们光天化日拉拉扯扯。”
江昼:“嗯。”
却不放他,往摆菜的桌前走了两步,跟琥生说:“尝尝。”
琥生连忙拿筷子夹起来喂他,江昼每样都要尝,尝完跟季云琅一样夸赞两句,然后去摸琥生的脑袋,给孩子弄得脸更红了,低着头都不好意思看他,扭捏道:“也没有大哥夸得那么好啦……”
一来二去,季云琅觉出了不对味儿,这根本不是江昼会做的事,除非他是故意的。
果不其然,江昼在夸完孩子后,紧接着就去丈量琥生的身高,然后伸出手要抱他,准备掂掂他的份量。
一个两个都要抱他,琥生这个年纪脸皮正薄,吓得扭头就跑,季云琅在身后提醒他:“别忘了过几天去找神医。”
“知道了——!”
琥生遥遥回完话,一溜烟跑没影了,季云琅回头看了眼江昼,直接拉他到了没人的地方,捏捏他的手,问:“你干嘛呢,孩子的醋都吃?”
江昼松开他的手,背过身。
季云琅顺势环腰抱住他,“行了,你不就是觉得我不陪你,来陪琥生?我不是跟你说了?要先跟他约好去找神医,这是正事。”
“一句话的事,”江昼说,“你不需要陪他吃饭,还聊那么久。”
“我跟他很久不见了,不能说说话?”
“你总是有那么多人能说话。就算没有师尊,你也不无聊。”
不像江昼,没有季云琅在身边,他就百无聊赖,只能在家门前坐着。
“……”
季云琅绕到他身前,跟他面对面抱住,轻声道:“我知道了,是我不好,你再咬我吧,先出出气。”
说着,就露出侧颈那个泛着红的咬痕。
不久前他咬了江昼的嘴唇,进八方域时怕师尊丢人,刻意给他抹了药,消去了。
可江昼不一样,咬了就是咬了,不让他消,所以他就一直带着这个牙印。
江昼俯身,作势要咬,季云琅知道会疼,下意识抱他紧了些。
江昼不咬,就吓吓他,说:“消气了。”
“真的?”
“嗯,饿了。”
季云琅不确定,问:“哪儿饿了?”
江昼:“……”
江昼:“肚子。”
江昼看了看天,还没到正午,家里收拾不出来,不能这时候带季云琅回家,那就先吃个饭,吃完饭时间刚刚好。
刚开吃,云姝和林霄循着味儿就回来了,跟他们拼桌,坐到了一起。
江昼用眼神询问:好了?
云姝用眼神回答:没错。
林霄用眼神保证:大哥放心!
江昼才不放心,站起身,说:“我有事,离开一下。”
季云琅叫住他,“你回来饭都凉了。”
江昼忙着回去检查自己家有没有恢复原样,随口道:“你们吃,我不饿。”
季云琅:“……”
江昼走了,季云琅坐回去,阴了脸。
说饿的是他,做好了不吃的也是他,江昼这分明是没消气,故意溜人来玩。
“混蛋。”他骂。
云姝咽下一口饭,意有所指道:“没错,云琅,虽然我很希望你能赶紧成亲,但是在感情中一定要擦亮双眼,不要太轻易接受一个暴发户的示爱。”
季云琅:“什么?”
“没事。”云姝说,“你会懂的。”
不出片刻,江昼回来了,用眼神向他俩表示:不错,原模原样恢复了,报酬找小猫要。
他准备吃饭,坐下才发现,自己的碗筷已经被收了。
他没看季云琅,用眼神询问旁边两人:怎么回事?
云姝:不知道啊。
林霄:不知道啊。
江昼:那我的碗呢?
突然,季云琅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用眼神对他说:你再敢跟他俩眉来眼去,我就杀了你。
“……”
一顿饭吃下来眼睛酸得不行,江昼开始似有若无地暗示季云琅回家看看,季云琅心想,回什么家,肯定是江昼新一轮的阴谋,为了出气不停作弄他。
心眼真小。
于是他不紧不慢,先饭后散了会儿步,又去看看菜地,照料照料花田,顺便去摸了摸新种的小树,就是不回家。
后来江昼沉不住气,二话不说攥住他的手腕把他往家里带。
季云琅路上依然对他爱答不理,心中冷笑,这是等不及了。
也好,就让他看看江昼还能有什么作弄人的……
想着,就被江昼牵进了洞穴,他抬眼,怔住。
江昼走之前把家装饰成了婚房的模样,家具都是以前季云琅在观海峰住的那件房里的。
江昼买了很多装饰婚房的用品,也没管什么美观不美观,买多少往外摆多少,摆得整个洞穴都洋溢着大婚的喜庆。
季云琅脸慢慢跟着红了,问江昼:“你一直催我回家,是想给我看这个?”
江昼推了下他的腰,让他往里走,里面放了很多婚服。
林霄和云姝都说他送这么一大堆不够浪漫,江昼才不管,他知道季云琅总惦记着师尊成过亲、跟别人穿过婚服,他也不清楚季云琅心里惦记了多少回,反正有多少他就给季云琅补多少,就算成亲后,他们也可以天天穿,挑拣着穿,不重样地穿。
他是这么想的,并不清楚季云琅的心思,所以他让季云琅先进,自己在拐角处停了片刻才启步。
刚拐过弯,就被季云琅整个扑过来抱了满怀。
江昼接住他,顺势托了托他的臀。
季云琅看到了他准备的满室婚服,刚跳到他身上就狂亲他好几下,随后撤开唇,微微喘息着,跟他对视。
他这回不光脸红,眼也跟着红了,整个人挂在江昼身上,唇角上扬,低头问:“你什么时候弄的?”
不等江昼回答,就再次过去连亲他的唇,边亲眼尾边湿润了,抱他抱得更紧,跟他脸贴着脸,不停笑,“你怎么这么好,江昼,真好,喜欢你,爱你,爱你,亲死你,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他太兴奋了,又开始狂亲,亲得江昼毫无招架之力,只得后撤两步,靠到墙上,仰起头,跟他亲个尽兴。
一墙之隔,偷偷跟过来看热闹的云姝和林霄:“……”
热闹没看上,倒听了不少亲嘴儿的声音,由深至浅由远极近,不同的音效代表着他们在用不同的方式亲,眼看声音越来越不对了,两人默默退出洞穴。
林霄:“很恩爱啊。”
云姝:“很幸福啊。”
云琅还是轻易被暴发户骗走了,虽然今天没能看上江仙师的热闹,但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坏事。
这两人快成亲了,她很快就能独享一整桌的满汉全席。
正想着,就见不远处一个小孩飞奔过来,掠过门口两人蹿进洞穴,喊道:“大哥!嫂嫂!那边打起来了!要死人了——!”
季云琅都挂在江昼身上吃到第二根手指了,闻言大喊一声:“别动!”
琥生倏地停在门口,焦急道:“快点,那边在揍人,咱们的人快把那几个仙洲人打死了!”
本来江昼听到打架就没什么反应,自顾自地弄着季云琅,现在又听到不是自己人挨揍,更无所谓了,亲了一下季云琅侧颈的咬痕,提枪就要上。
他刚才让季云琅亲迷糊了,小小徒弟,边亲还边告白,把自己从小到大的所有心思都变成了甜甜的话,一点一点往师尊耳朵里送,还磨着师尊要他,想跟师尊亲热。
然而江昼刚准备好疼爱他,季云琅就松了力,从他身上跳下去,边穿衣服边往洞外走。
整个过程一句话也没跟他说,消失在拐角时,江昼只瞥见一截光/裸的腰。
这是丢下师尊,多管闲事去了。
刚被玩通透,湿润润的,就这么走了,也不嫌难受。
江昼也难受,在家里待了片刻,出门,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