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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长生传 浮生偷欢 7065 2025-02-16 17:57:37

韵竹轩

坐在椅上,荣华直直盯着垂手侍立于旁的夏侯日月,刀子般的眼光似要把他生生活剐了。但夏侯日月却不声不响淡定自如的立于一旁,似乎荣华此时的情绪和他没有半分关联。

过了约半盏热茶的时间,荣华终于开了口,“你跟着朕进来做什么?”

“父皇,儿臣担心您。”温和的声音,仍像往常一样恭敬。

……父皇……

荣华为这称呼冷冰冰的笑了,冷冷的打量着眼前青年:自他一出生,就陷入各式各样的阴谋诡计中,能在这皇城中活到现在的人,自然能够到了这种地步仍然坦对自己,还恭恭敬敬亲亲热热的唤自己为父皇,更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自己哭得情真意切。

通晓诡谲权谋,深谙阴谋之术,心性狠绝,偏又能把仁义道德这层面纱运用自如!

很好!很好!果然是夏侯家的孩子,果然是最合适的皇权继承人!

“担心?”荣华笑得讥讽,“是担心朕还有机会翻身,会致你于死地?”既已图穷匕现,那就不用再顾忌什么,撕破了脸来说话彼此正落得轻松。

“正是。”夏侯日月神色肃穆的回道,“这正是儿臣所虑。”

“哦?”荣华漫不经心的道,“那你打算如何处置朕?”

夏侯日月上前,自怀中取出一只小瓶,恭敬的放在案上,诚恳的对他说道,“儿臣恳请父皇能服下此药,以早登极乐。”

“哈哈哈!好啊!很好啊!!”荣华纵声狂笑起来,“不愧是我夏侯家的孩子啊!哈哈哈!!”此人的刁毒狠辣真的从来没有让他失过望!

面对荣华疯狂的笑声,夏侯日月却面不改色,他柔声道,“父皇,您自十四岁登基到现在已有五十岁了。您为这国家操劳了三十六年!三十六年了!太长了!”他叹息了一声,不胜感慨似的,“儿子觉得您真是太辛苦了!真的应该好好歇歇了!这万钧社稷,就改由儿子帮您担着吧。原本该让您老人家在深宫中享几年清福的,可是父皇您知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若父皇为太上皇,皇帝与太上皇并存,那么,皇帝的至尊权力如何维护?太上皇的权力又如何定位?您更知道,只要您在一天,小人们就会想方设法跟您套上关系,然后用心用力的给儿臣使绊下烂药。所以――为了天朝江山,儿臣不得不忍心让您驾鹤西归。――还望皇上能体谅臣的一片苦心。”他的声音非常轻柔,但却悄然透着透骨的冰寒。

倏地止住笑,荣华以一种很奇怪的表情对夏侯日月说道,“日月,尽管你阴险狠辣,不择手段,但,你却仍有弱点。”

夏侯日月的眼睛闪了一闪,“请万岁赐教。”

荣华沉声道,“你的多情,就是你的致命弱点。”

夏侯日月闻言不由失笑,“我以为,我已经够无情了。”

此时,不是君与臣,不是父与子,仅是前后两任君王之间的对话。

荣华正色道,“你对不在意的人的确无情,连对我这个父亲,你也可以冷静的算计利用。但顾长生呢?对他,你能做到?——你太在意他了!”

夏侯日月默认了荣华的话。

凝望着夏侯日月,荣华的声音十分平静,他徐徐说道,“早在你回宫之初,我就已经告诫过你:若为帝皇,心中绝不可存有私爱。不可特别宠信一个人,不可特别喜欢某样事物,不可沉溺于某种爱好,更不可,完全信任、真正爱上某一个人——帝王,必须不偏不废,不冷不热,冷静理智对待所有人事物。如此,后宫安,天下稳。”

“成功的帝君,没有任何私情牵绊,他只热衷于无上权力,他的一切必须以帝国利益出发。”

夏侯日月静静听着,然后微笑着回答荣华,“也是在那个时候,我就已经说过:就算此人可能会乱我理智,扰我江山,我仍然心甘情愿。”

荣华深深看着他,沉沉问,“为、什、么?”

夏侯日月恬然一笑,淡淡道,“很小的时候,我遇见他,那时的他让我向往。我濒死的时候,是他救了我,给了我生命。我落难的时候,他教导我、扶持我,给了我温暖。是的,天家的孩子,一生无情。但他,却让我拥有了亲情、友情、爱情,他是我的情人,也是我的友人,更是我的亲人——如今我用尽心机才让他留在身边,――父皇,他就是我的命,我怎可能会放开他?怎么可能让你杀了他?”顾长生之于他,是师长,是朋友,是亲人,是爱人,是他成长的见证,更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不可或缺。这样的一个人,他怎可能容忍失去?!

荣华惊愕的看着越走越近的夏侯日月,而随着他的走近,他的口气也越来越咄咄逼人,“父皇,你屡赐他以殊荣,施离间于我们之中,希求他不得好死,我岂会放过你?”

荣华的心一窒,“你看出来了?”

“他字侍剑,你就以其表字为号,特封为侍剑将军,更赐铁、炭使修铠甲。人臣荣耀,可说是已到了极致。”夏侯日月冷冷道,“之所以会这样安排,只为你要让他成为一个替身,一个用来转移所有妒忌、愤怒等负面情绪的替身。妒忌的人最为可怕,他们会用尽了方法来除掉他――父皇,你以为,我会看不出?”这些,荣华不提,顾长生不说,却并不等于他就看不清。之所以一直不动声色,只为他深知:做的,永远比说的来得更为确切。

一把抓住夏侯日月的手,荣华迫切的问道,“既然你已经看穿我的良苦用心,那你会不会照着这个设定做下去?”只要夏侯日月能在登基后杀了顾长生,不但今夜的逼宫可以转嫁在他头上,还可以博得大义灭亲的名声,一举收服因他二人私情而不满的人心,更可以将军权牢牢握在自己手中――一举数得啊!

夏侯日月狠狠抽出手,嗤笑道,“怎么可能?”就算他罔顾真情,狠心举起了屠刀,但顾长生又岂是会甘愿束手就擒引颈就戳的主?

“……那,今后你会怎么安排顾长生?”

夏侯日月的面孔在灯影下显得格外分明,“我将与他,共治天下。我将许他:此生无侍寝,此生无子嗣,此生无背离。”

“共治天下!!”荣华浑身一个激灵,仿佛不认识似的下死眼盯着日月,“你在胡说些什么??”

“是的,父皇,今后的天下是我的,也是长生的。”夏侯日月平静的说道,“我不会让他如你所愿成为一个皇后,关在深宫中抑郁一生。我做不到,也不可能做到。”他很清楚:以顾长生的性格,是绝不会甘愿成为一个所谓皇后,然后像一个女人一样在深宫中渡过一生。如果自己执意如此,只有彻底的失去。即使,从内心来说,他其实非常愿意。

荣华咬着牙问他,“也就是说,你要让他享有和你平等的地位!不止给他你的感情,还要给他你的荣耀你的一切?”

夏侯日月毫不犹豫的回答,“是!”

“荒唐!!”荣华的情绪太激动了,以致于他剧烈的咳嗽起来,好半天,他才胡乱的挥着手,喘息着道,“方才你说了:皇帝是天下唯一的绝对统治者。为此你必须杀了我。对于这一点,我绝无怨言:天朝的统治者,就该这么做。只有这么做了,才是一个合格的天朝皇帝!但为什么,同样的你,却要将天下和皇权与人共享?”

相较于荣华的激动,夏侯日月显得太平静了,他只简短的说道,“他不同。他和任何人都不同。”

“不同?有什么不同?!就算他做了皇后,也只能以帝为尊!何况你根本不打算让他成为皇后,那么他只是你的臣子!”荣华愤怒得须发皆张,他的咆哮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君臣主从之分,岂可轻慢?岂可模糊?――你要知道,皇帝,必须是至高无上的,什么人都得踩在脚下!不如此,无法树立君王的至尊地位!不树立君王的至尊地位,又如何能够从心所欲指挥一切?――帝君,不需要感情,需要的只是良臣、谋士、武将、忠民、勇士,还有打发时间的美人――天下大权,唯握一人之手,而你,居然要与人共享!?你对得起打下这天朝江山的列祖列宗??”

夏侯日月笑得淡定,“我的一切作为,不会让夏侯氏蒙羞。”

死死瞪着夏侯日月半晌,荣华艰难的开口问他,“为什么在那个时候会答应跟他分开?”此时他才终于清醒:以这个儿子的心计,是绝不会做任何无用功。那几个月会跟顾长生分开,必有所图。

夏侯日月无言的看着荣华,此时荣华喘息着靠躺在铺着明黄绸缎的椅中,已经花白的胡须颤巍巍的抖动着。莫名的,他心中一酸:一日以前的荣华虽有重病在身,但仍精神抖搂,举手投足中都带着从容自信的帝王之气。然而,此刻在自己面前坐着的这个人,一切威仪都已消散,分明只是个普普通通伤心欲绝的老人。

默默看了荣华很久,夏侯日月终于开了口,“父皇,现在只有我们两人,而你更要仙去了,所以儿子也不瞒你:那几个月的分开,是因为儿子另有打算。”

“就像一张弓一样,弦崩得太紧,总会坏的。所以,一张一弛,方是文武之道。”稍稍想了想,他方加以说明,“失而复得,总是会让人格外珍惜。”

那几个月其实是他刻意安排。他很明白人的心理:一直以来,是他主动。他的痴缠,难免会让顾长生觉得压力太重。所以他故意答应了分手――他就是要让顾长生在以为已经彻底失去后,再重新给他一切。失而复得的喜悦,又怎能让人不珍惜?他就是要让顾长生从此以后对他死心塌地绝无异心。

同时他原打算趁着那段时间留下子嗣,一劳永逸的解决掉江山传承的问题。他曾经告诉顾长生:他对别的人根本提不起兴趣。那并不是假话,但吃下春药后男人又怎会没有反应?那几个月中他临幸不少女人,在他看来,他并不是接受对方,那不过是为了达到目的所采用的手段,所以也就并不存在欺骗。他更笃定:当他回到顾长生身边时,即使身边有女人有子嗣,但失而复得的喜悦能让顾长生漠视一切。所以他一直安心的进行着自己的计划。

当有几个女子有孕时,夏侯子文开始公然拉拢顾长生,这一点原在他算计之中,他并不担心。他清楚只要自己表现得只在意顾长生,只要自己回头,顾长生就会什么也不顾。――情,是顾长生唯一的死穴。

但当顾长生开始眠花宿柳放浪形骸,他才真正惊慌起来――这是他唯一失算的地方。他从来没有想到,跟自己分开后,顾长生会过这样一种纸醉金迷的日子。

醇酒美人,最是能改变人的意志。更何况情之一事,最是磨人。如果顾长生真的对别的人动心生情……那个时候就算他回头,顾长生的感觉也会变淡。如果再加上他身边已有妃妾子嗣,在已有人替代他的情况下,顾长生不会再度选择他。

所以急急忙忙的,他处决掉所有侍过寝的女子,然后在叶明进生日那一天――那个汇集了朝野无数重要人物的日子里,公然拉走了顾长生。

――此生此世,顾长生只能是他的!

听了夏侯日月的话,荣华不语,但紧抓住椅背的手上绽起的青筋,却已经足以说明一切。半晌,粗重的吐出一口气,荣华的声音都在颤抖,“日月,上官清明的教训难道还不足以让你警惕?”顾长生,是一匹狼,谁也养不熟。只看他先叛唐明媚,复杀上官清明,然后选择入宫为官,就可以知道此人心性坚忍自私非比寻常,是真正的以自我为中心,再爱一个人,也不可能为他委屈自己,更可以翻脸无情转手加害――此人,危险之甚啊!

夏侯日月笑得很冷,“正因为有他作为教训,所以我才知道应该怎么做。”

他太清楚顾长生了,他敢肯定的说:这个世上,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顾长生。

这个人,太善变太矛盾,情感太激烈。为博情人一璨,他可以不顾一切的跳下悬崖去摘一朵花;却又可以在深爱着的时候把剑剌入情人的胸膛。他善妒,为了独占,他不会在意与任何人为敌,更不惜铲除一切障碍。对这个人而言,没有什么只要能够看着爱人幸福就好的事,他要求公平:他在付出的同时总要求着对方也付出与他同等的感情。这种强人所难的事在他看来再天经地义不过。如果对方不能,他要么另寻替代,要么就彻底毁灭――要想得到这个人,必须要付出同等的激烈、执着与疯狂,更要有强有力的性格,狡诈深沉的心机,还有,能不动声色布下天罗地网的能力。

顾长生是个危险的人,他非常清楚。他如果理智一点,就应该趁早把他杀了,以免遭到反噬。但,没有办法,这么多年了,顾长生早就已经刻到他骨中,溶入他血中,镌在他心上,无法抹去,无法消却。含笑饮砒霜,指的就是他了。明知是毒,甘心笑饮。所以对自己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他从不觉得羞愧――处心积虑的捍护自己的爱情,那是理所应当的事。

当然,他绝不会让顾长生知道他所做的一切。坦白不过是视程度需要而言。他永远不会告诉他真相,也永远不会让他发现自己的真面目。因为他深深了解:再亲密的人之间,也需要若干不同程度的谎言,才能把感情维持下去――顾长生爱着十三,需要十三,那么在顾长生面前,他就只是十三――只有让顾长生一直爱着十三,才会一直在他身边。

“……你会怎么做?”

夏侯日月看着荣华,款款说道,“我会让他,永远也离不开我。”

太了解顾长生了,所以他绝不会重蹈上官清明的覆辙。

突然间他觉得幸运,和上官清明比起来,自己实在是太幸运了。上官清明无法给顾长生唯一,只能妥协,只能通过联婚以获得支持,而他,现在的太子将来的皇帝,他会怕谁?谁敢反对,他杀了谁。

不,不是幸运。他冷冷的笑起来,是他的才干!他用自己的才干,让皇帝赏识,从而在二十几个皇子中脱颖而出,成为太子,手握实权。

所以,上官清明根本无法和他相提并论。

上官清明又真的无法和他相比?

反问着自己这个早已心知肚明的问题,刹那间他的心中充满苦涩:其实,自己一直都在比,一直都想知道:在顾长生心中,自己和上官,到底哪一个更重要?

那几个月的刻意分开,其实,也是为了看清自己在那个人心中的位置到底如何啊……

他知道顾长生爱着自己,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不能容忍若有一天他不再爱自己。害怕失去,所以他牢牢将他握住,不让他逃脱。恐惧着自己在他心中不够重要,所以执意一次又一次的试探。

但那一次试探的结果真的让他失了望。刻意大张旗鼓的让臣子们张罗着要为他说亲,那时他以为,顾长生在知道他欲纳妃的情况,应该会有激烈反应,但没想到他真的确实做到他的承诺:做他忠实的臣子。除了公务,根本连多的话也不和他说一句,更不要说如同当年一般的阻挠破坏。

他不是没有想过趁着那个时候成亲,定下正妃。但他也知道这样做,不过是重蹈上官清明的旧路,所以他只秘密招女子侍寝,企图能让她们生下孩子。但顾长生的花天酒地,终于让他不得不放弃两全其美的打算,因为他清楚:当他回到顾长生身边时,如果有了妃妾子嗣,那就意味着他和上官清明一样,给予顾长生的感情并不纯粹,那就给了顾长生将来变心的理由与借口。而且,顾长生可以承受自己的一切作为,包括伤害,在爱着的时候,他可以漠视掉一切,但他绝对无法接受自己与他人有了关系的实质证明――而孩子,就是那个证明。他永远不会忘记,顾长生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跟上官清明真正决裂!

当他听着属下们向他报告:顾长生知道他要纳妃时的平静反应、又跟谁有了肌肤之亲、又看上了哪个美人……时,他才终于接受这么一个认知:此生此世,顾长生绝对无法给他当年那种激烈到不惜伤害一切的爱情。——在顾长生心中,上官清明和他,根、本、不、同……

很想就这么割舍他,让他淡出自己的生命。但没有办法,他无法做到。这个人在他生命中扮演了太多重要角色,失去了他,就是失去了一切。更何况,这个人手握重兵,只要他愿意,顷刻间就可以颠覆朝局……

所以即使他再怎么不甘,也只能认命。于是他告诉自己:

至少,上官清明已经死了,而他,却仍活得好好的,仍能跟顾长生长相厮守。

活着的人也许永远无法取代死去的人的地位,但日子,却只能由仍活着的人所陪伴。

――握在手中真实的幸福,比什么都重要。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才真正死了跟上官清明的竞争之心……

“太愚蠢了!”荣华冷冷道,“人心,是天下最容易变的东西,你怎么敢保证他永远不变?永远无法离开你?”

夏侯日月微微一笑,“我会给他最想要的东西。”

荣华声音尖锐,“如果他要皇位,你当如何?”

“……给了他,也未尝不可……”

“你!!”荣华瞪着夏侯日月,一时之间,气得什么也说不出来。半晌,他颓然叹息,“你爱他爱得太多太深了。远远超过他所付出、他所能承受……”

夏侯日月轻描淡写的道,“一份爱情,若以十为计,五五是罕见的异数,六四也是可遇而不可求,多的是三七、二八、九一……甚至十一负一也有。他爱我不如我爱他深,没有关系,不足的部分由我来补足好了。”

荣华冷峻的盯着夏侯日月,问道,“如果日后顾长生对你有不轨之心,不满于共享天下,偏要独占天下,对你磨刀霍霍……”

夏侯日月一口截断了他的话,“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你太自信!太天真!更太不理智了!”缓缓的,荣华对夏侯日月进行着关于皇权的最后一课:

“皇帝,应在万人之上,冷静理智的俯视一切,不为私欲所惑,不为情感所乱。――皇权,永远是至高无上的。一个帝王所做的一切,必须都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与权力。身为皇帝,就应该把天下看得比什么都重。再爱一个人,也不能为了他不顾天下、罔视君权!”

“你必须为权力杀掉任何人!任何跟你权力起冲突的事物,你都必须毫不留情的铲除,包括我这个父皇,当然,也包括顾长生。”

“父皇,您说的,儿臣记下了。”夏侯日月笑了,笑容刻在脸上,却到不了眼中,拿起小瓶,他双手奉上,“时候不早了,还请父皇服下此药,早些上路吧。”

盯着夏侯日月手中的小瓶,荣华笑得苦涩异常:一夜之间,风云变幻。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的时候却失去一切。皇城啊,永远包绕在不断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中。同室操戈、手足相残、父子相争……围绕皇权的,永远是你死我活的绝决斗争……为皇之路啊,是用多少人的血肉堆彻而成?

伸手接过小瓶,荣华笑笑,轻声说出了诅咒一般的预言,“任何人都会被权力腐化改变,你们也不会例外。日月,终有一日,你会后悔!”

拔开瓶寒,荣华将瓶中液体一饮而尽……

胸口剧烈的燃烧起来,万分艰难的集中起所有精力,荣华说出最后的嘱托,“做事的时候多想一想,须知我天朝千千万万的子民都盯着你呢!”

夏侯日月凝重的点头,“父皇宽怀,儿臣绝不会稍忘职责。”

“很好!”荣华吐出一口气,冰冷的目光在儿子健硕的身躯上巡视良久,才淡淡道,“那么,我就在阴间等着看你的结局。”那一刻里,他那双已经略显混浊的眼睛猛地闪过一道利芒,杀意一闪既逝。

夏侯日月看着他寒凛凛的眼睛,心里不由一紧,但他随即笑道,“成王败寇,古来如此。”轻扬的唇角溢出冷意,“不幸生在帝王家,自古天家无亲情――父皇,您,就认命吧!”

荣华的胸口越来越烫,视线越来越模糊,突然莫名的,他的眼前变得异常清明,一道道人影在他面前穿梭:有幽怨望着他的风离,有死不瞑目的皇兄,有七窍流血的皇弟,有笑得狰狞的母亲……最后闪现的,是那两个他一生无缘的人……

他伸手想捉住那两个人,却发现根本力不从心,连手也无法举起。他极力挣扎,却动弹不得。

突然的,坐在椅上的荣华全身都在剧烈的抽搐着,他用双手撑着自己,想勉强坐直,但手一软,又歪倒了下去,急促的喘息着,他的口中狂喷出一口鲜血,随后他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夏侯日月一直在一旁守着,直到确认荣华已没有心跳,没了体温,他才轻轻笑了,“父皇,您走好了。”

缓缓自怀中取出一个布包。包中藏着一枚针,他将它深深剌入荣华心口,停留片刻后他方取出,又剌入荣华后脑际。

天上人间此毒,无药可救。但若荣华身有异药,也许仍逃得开这一劫。为了稳妥,他又将淬了剧毒的针剌入荣华要害,以确保万无一失。

收回针与小瓶,夏侯日月扶起荣华身体,让他看来是因为夜里思考问题时猝然发病而亡。

做好一切后,他静静走出殿门。远远的,他看到刘冬和右监门卫傅博凯还有霍凡正领着一干铁血卫守在院口。“刘冬,博凯,霍凡,你们过来。”他招手轻声唤过他们。

三人急急迎了上来,“臣在。”

夏侯日月目光有些茫然的望着远方,轻轻叹息,“皇上驾崩了。”眼泪,夺眶而下。

三人心中皆是一惊,但他们随即镇定下来。互相对望一眼,左右权衡,片刻间即已得了主意。

傅博凯长叹一声,缓缓说道,“皇上为国操劳数十年,真的太累了。前些日子他老人家召见臣询问宫中诸门防务时就吐了好多血,还晕厥了过去……唉,皇上啊,您真是太苦了!”说话间,傅博凯的眼眶已是红了。

“是啊,皇上真是太辛苦了!”刘冬接口道,“太医署的几次来回事,我都问过,宁作人曾跟我私下说过:左右就是这数月间的事……唉……皇上为国为民付出真的是太多了……”说着说着,他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傅博凯含泪哽咽着劝道,“主子,您请节哀顺便吧。千悲万痛,但老佛爷他终归还是西去了。您伤心悲凄,老佛爷在天之灵瞧着也是难受的。如今要紧的事是议一下丧礼,老主子才好敛柩奉安啊。”

“是啊,主子,”霍凡也抽咽着道,“如今多少事情还等着您圣躬独断呢。您再伤心,伤了龙体,可叫臣工们心里怎么过啊?”

在三人的劝说下,夏侯日月收了眼泪,满面倦容的道,“寡人心里难过啊。博凯,先封锁韵竹轩,不要让人进来扰了父皇安宁。”

“臣以为极是。”傅博凯知机的说道,“如今长安城中局势不明,万不能让小人们趁机作乱。臣以为,待局势稳定后再徐徐布告天下老佛爷的薨逝,这才有利于人心稳定……”

夏侯日月一边听一边点着头。正商议间,他看见顾长生快步走了过来,眼神交融间,他们知道对方都已把事办妥。

顾长生走到夏侯日月跟前,向他行了一个军礼,“禀殿下,末将幸不辱命!”

听到顾长生的话,刘冬三人终于放下一直紧提着的心。

夏侯日月闭上眼,安心的吐出一口气,良久,他才睁开眼,徐徐道,“刘冬,博凯,两个时辰后,将皇上大薨的消息传出去吧……记住:今夜与皇上密谈后,寡人一直夜宿景德殿,什么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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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偷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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