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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长生传 浮生偷欢 7289 2025-02-16 17:57:37

顾府

“什么?您是说真的?”听完父亲的话,顾长生吃惊不已。

“当然是真的。”顾侍舜严肃的点点头,“在你受伤之后,我就向少林的方丈顺平提出要求:让你能翻阅洗髓经、易筋经。但顺平诸多推诿,前段时间他实在被我逼不过了,居然告诉我:其实这两部书早就已经失传多年了。”沉吟片刻,他组织着语言,“长生,很明显,这是有人特地针对你的。”

“针对我?”顾长生有些不以为然,“也许真的已经弄丢了吧。”

顾侍舜冷笑道,“除非少林寺最后一个人都死了,否则我才不会相信他们可能把这镇寺之宝弄丢。”

“如果真有人对少林施压,会是谁?”顾长生有些茫然,“能令少林这样的大宗派低头的,会是谁?”

顾侍舜冷笑一声,“长生,你是在骗自己?还是在骗谁?到底是谁针对你,这不是很明显的一回事?”

顾长生心乱如麻,他当然清楚天下间谁会有这么大的本事,但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不知不觉间,他低喃出声,“为什么?”

“为什么?”顾侍舜嗤笑一声,“若你仍是个废人,那么你自然就无法接掌顾家,因为没有功力的你根本无法进入密室。恢复了功力、接掌了顾家,还手握兵权的你,他敢放心??”

“他对我并不是不好。”顾长生低声辩解,“将天下与我共享,他做得已经够多了。”

顾侍舜低笑出声,“封你为亮王,舆服皆与帝同,共决国事――好大的牺牲么?我的傻孩子,你的精明为什么从不放一点点在情爱上?你遇剌后,身体极度虚弱,最好是不要劳心耗神,他却偏偏让你为国事殚精竭虑,――这是在用不见血的软刀子慢慢的杀你啊!”

稍微停顿片刻,顾侍舜继续道,“从你遇剌至今已有三年余,三年来你的身体只能维持着衰弱的现状,是太医们水平仅止于此?还是其实有人另有吩咐?”

“你再想想,世间既有易筋经、洗髓经,以他贵为皇帝之尊,一声令下,怎会没有人自动送上前来……”

顾长生只有苦笑:是啊,世间既有易筋经、洗髓经,以十三贵为皇帝之尊,怎会没人自动送上跟前来?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不许!他不许任何人让自己知道世间有此书――他,不要自己恢复健康!

看着儿子的神情,顾侍舜不动声色的问,“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彻底弄清楚,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夏侯日月下朝回来时,并没有看到顾长生。唤来侍女一问才知,顾长生在沐浴。

走到温泉池旁,夏侯日月毫不意外的看到顾长生泡在水中睡着了。他湿湿的长发由一根簪子别着,在头顶高高的绾起。于是他的眉头不禁微微皱起,脱去衣衫,他轻轻走入池中,靠近顾长生,手轻柔的抚上他的颈项,以不惊醒人的力道按摩着。

动作虽轻,却还是惊醒了顾长生,他一笑,伸出手把夏侯日月揽住,便往他身上靠去。

夏侯日月一手圈住他,一手抽去他头上的发簪,埋怨道,“湿头发簪起来会着凉,等你头痛的时候看你还知不知道注意身体!”

顾长生的头在他肩上蹭蹭,有些孩子气的笑道,“反正我知道你会替我注意。”

“你呀……”夏侯日月温柔的看着他,眼中,是一贯的纵容和宠溺。伸手拿过池边的大丝巾,他轻柔的为顾长生擦拭着头发。头发很快干爽了,他又紧紧搂住顾长生,纵身一跃,出了水中,坐在池边,取过浴巾包住顾长生,往寝宫走去。顾长生懒洋洋的靠在他怀中,很舒服的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他身上,唇边尽是温柔。

夏侯日月把顾长生放在床上,然后拉过被子和他一起躺下。手无意间触到他的左臂,心中不由一痛:几年前,虽然太医们的竭力抢救挽回了他的性命,却再也无法还给他一个健康的体魄。夏侯日月拥紧他,开始在内心里诅咒多里安和源秀吉不得好死,但,他无法否认,在他心底最暗不见天日的地方:存着他不为任何人知的窃喜与安心……

垂下眼帘,夏侯日月将心中的愉悦藏好,把玩着顾长生的长发,他低声叹息,“知道吗?其实我一点也不想注意你的身体。我最想的,是像以前一样,永远是你在为我操心。”

“唔。”顾长生懒洋洋的应了一声。

“对了,你爹今天找你有什么事?”

“爹说:这几年来他在家里查找古书,终于让他发现了如何恢复我功力的法子。”

“真的?”

“那当然!”顾长生肯定的点点头,“不过,我需要至少闭关两年,才能恢复昔日功力。多修练一段时间,我的功力甚至能远胜当初。”他接着问他,“十三,可以给我三年的时间吗?”

夏侯日月抿紧了好看的薄唇,没有说话。那应该理所当然的答案到了嘴边却就是说不出来。如果是其他,他一定答应得毫不犹豫。但,顾长生所说的:却是他完全可以恢复昔日功力,甚至远远胜过当初。

他如果答应,就意味着顾长生会健康――手握军权的顾长生若再接掌了顾家,他们之间会成什么样,他不敢想。

如果他不答应,那就意味着虚弱的顾长生不知道会在哪一天死去……

顾长生直直的凝视着夏侯日月,像是要把他看穿看透。紧抿着唇,他静待着夏侯日月的答案。

半晌,夏侯日月几乎是有些无奈的说道,“长生,你也知道,现在的朝廷哪里能离得了你三年?莫说三年,连三天都不行。今天你一走,我就弄得手忙脚乱的。”

跳跃的烛光让顾长生不由眯起眼。身边很熟悉的这张脸,为什么此刻看来却有些陌生?

正恍惚间,却听夏侯日月又说道,“长生,不要走嘛。你走了,我怎么办?”

“功力,真的有那么重要?你从此以后就只做个普通人在我身边,不好吗?我们一样可以长相厮守啊!”

闭上眼,顾长生静静忍受着穿心剌痛。

为什么要眼睁睁看我死去?

十三,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但他也明白,他的十三,不只是十三,他还是光明皇帝!光明皇帝,所思所想所行所为一切只能是为了天朝的利益、帝国的安稳。

如果自己恢复了功力,继承了顾家,那么光明皇帝势必不能容忍,最终他们会互相厮杀,直到一方死去,才能罢休。

所以,就这样吧……

睁开眼,顾长生静静问他,“你的意思是:不要我走?”

夏侯日月深深明白:顾长生,心如磐石,绝不是任何人所能动摇的人,这样的他如果恢复了健康、继承了顾家,那么不是被他反叛,就是自己下阴手除掉他。

如果他的性格能温和一点,如果他不要那么骄傲不羁,如果他能傻一点笨一些,那么他绝不会眼睁睁看他死去。

所以,就这样吧,在有限的时间里,尽情的去爱。当死亡把他们分开时,作为帝王的他,就再无顾忌。

于是夏侯日月回答,“……是。”执住顾长生的手,他柔声道,“反正你现在除了不是绝顶高手以外,其他什么都和以前差不多啊。――答应我,不要走,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顾长生的心中涌起一种浓烈而苦涩的悲凉,他蓦地逼近夏侯日月,双手端起他的脸,含住那冰凉的薄唇,狠狠吻了下去。

激烈的缠吻中,顾长生心中想起的:是那段昏迷的日子里,眼前人的倾心照料。睁开的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以掌撑额,肘靠在床边打盹的十三。在接下来那些昏昏沉沉的痛苦日子中,是十三,日夜守在床边看顾照料,在他耳畔说着安抚的话语,――是这个人不间歇的细心看顾,才让他活了下来……

心,软了。

松开唇,顾长生轻声叹息,“好,我不走。陪你,直到我死。”

夏侯日月安心的微笑,“长生,我爱你……真的很爱你。”

顾长生没有说话。

夏侯日月不由抬起头来,却迎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睛,幽深得像海,平静下含着奔腾,深不见底中却隐藏着激烈暗涛。

顾长生心中在苦笑:多么讽刺啊,在我已经放下一切戒备,只全心爱你、全心信你的时候,而你,却用柔情不动声色的将我凌迟……

夏侯日月不安的握住他的手,“长生……”

“我也爱你……”顾长生笑了,“一直爱……比你所知道的更多……”说完,抱紧夏侯日月,他俯身吻了下去……

心,却是苦涩的:这身体的主人,让他迷醉,无法自拔。

但,与爱恋同等的,是无止尽的心寒――这个人啊,机心似海,其行其为,在在令他心寒。如果父亲不告诉自己真相,如果自己不这么试一试他,只怕永远都看不到那情深爱浓的画皮下的狰狞吧?

这个人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总是温柔无限,可是在自己没看见的时候,又是闪着怎样冰冷的算计的光芒?

很多年前,这个人曾经告诉了自己画皮的故事。那么,自己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他其实和那厉鬼一样,因为爱,所以才肯花心思欺他骗他瞒他,不愿他看见他最丑陋狰狞不堪的一面?

只是却也明白,这样雄霸天下的人物,又怎会只执着于区区情爱?

顾长生突然失笑,因为他想起了那年自己的回答:“万事原来有命!救了你,是命,那么,他日就算你真是欲取我性命的厉鬼,也不过是我顾长生的命罢了!”

当日说来只是无心,如今看来,却是字字成谶!

顾长生笑着叹息,画皮下的真相,他已经知晓,但却依然不愿把一切揭穿。因为他舍不得。

是的,舍不得。

舍不得这个人。

他的一颗心早已有如枯木,是这个人,让他重新活过来。这个人是热烈的,却也是极冷的;是温存的,却也是残忍到极致的。但,如今只有这个人可以给他温暖,让他眷恋。所以,功力也罢,性命也罢,只要能跟这个人一起渡过有限的余生,不管怎么样他都认了。不想再度跟爱侣反目成仇,不想和他刀剑相向,他只想将片刻的欢娱,幻化成一生一世。

他不是不知道,这个人对他,总是在真情中夹杂着利用,这个人总拿情字拘他,让他无力抗拒,摆脱不得。但,这个人给了他温暖。就为了这温暖,他舍不得放手。所以,真的也好,假的也罢,他都不再计较,留得一刻便是一刻。

所以顾长生认真的看着夏侯日月,“十三,答应我:就算是个梦,你也要陪我做到头。”

顾府

“你已经弄明白了吗?”

“完全明白了。”

“那么你的决定是什么?”

顾长生平平静静的说道,“他既不愿我恢复功力,那我就不恢复功力好了。”

顾侍舜苦笑:他就知道这个儿子会这么做――在情爱上,他永远天真。

“你既不愿意恢复功力,那么你就无法开启秘室,也就是说,你永远也无法成为家主了。”

顾长生淡淡道,“我知道。”

顾侍舜长叹息,他的声音里,透出无尽的苍凉。

“爹,别为我难过。”顾长生低笑,“您知道,我向来任性,所以现在我仍然只任性贪心的执着于情爱。”他想得很清楚:既然不能恢复功力、修复身体,那就不知道这破败的躯壳会在什么时候死去,所以他只希望在有生之日能够率性而为,尽情过自己想要的人生。

顾侍舜颓然,“在情爱上,你真的是无药可救。”

顾长生闻言只是一笑,但心中却是无限感慨。

是啊,也只有父亲才看到自己在情爱上永远天真、永远幼稚。

他不是不知道,有人说他心有山川之险胸有城府之深,有人说他暴戾凶残,有人羡慕他翻手为云覆手雨,有人畏惧他杀人不眨眼……但没有人知道,这么多年来,他其实只是希望有人能好好的爱他。

曾经,他渴望得到父母的爱。但父亲的眼里永远只有家族的利益,而母亲的眼里只有父亲……

曾经,他渴望得到明媚的爱。可是那时的明媚一心渴求自由……

曾经,他渴望得到清明的爱。但却敌不过他的野心他的理想……

伤过那么多次心,渐渐的,他也看淡了。可是十三却出现了,这个少年爱他。这么多年来,只有十三为他留灯守候,也只有十三愿意一直守候。

没有人给过他象十三那么多,为了贪求这份温暖,为了维持这份温暖,他愿意付出一切。

他知道,自己野心虽不大,但却总是不甘居于人下。如果自己有健康的身体、绝世的功力,再加上顾家的权势,就算自己不会生出他心,但作为帝王的十三却绝对会猜忌提防。

而现在,自己的身体极度虚弱,无法继承顾家,只有这样的自己会让十三安心――那么他们的爱情就会一直存在。

顾侍舜深深凝望着儿子,“只是,长生,你甘心?真的不怨、不悔?”

顾长生从容的笑,“我不悔。但,并非不怨。”

怎么会不怨?为什么他的爱情总是要付出代价?为什么十三不能一心一意只爱他?为什么维持爱情不变的代价就是他的命不长久?

怨啊!怎会不怨?!

“既然有怨,那有没有想过改变?”

“如何改变?”

顾侍舜傲然道,“以我顾家之势挟你亮王之威施压,顺平终会屈服。得到易筋经、洗髓经后,你自行修练,然后跟光明皇帝分庭抗礼,甚至可以改朝换代!”

顾长生的心蓦然一颤,脸色急剧的变化着,先是浮现明显的错愕,随即被震惊所取代,再然后,却变成了向往。

改朝换代,成为一代君王……

这,是顾长生从来没有想过的一个问题。

他从不是野心勃勃的人。很多年前会成为三帮九派盟盟主,是那时的他任性妄为,同时半为赌气半为新鲜,他方夺下了三帮九派盟。随着十三回来长安参与到夺嫡激斗中后,他不断扩大手中兵权,只为保护十三。

当手中的权力越来越大,他也看得越来越远,想要做的事也越来越多。

黄袍加身,在夺嫡最激烈的时候,午夜梦回时,他不是没有想过。但,这念头却一直被他死死按压着,不给它任何机会,让它无法破土而出。

但如今,这个禁忌的盒子却被父亲打开了。

万人之上,一言九鼎,乾坤独断……

这,无疑是一个极大的诱惑,更何况这诱惑还是如此的可行:以顾家的威势逼迫少林交出经书,他暗中修习。顾家的财势加上他手上的兵权,这天下,想不生变也难啊……

――只要他一伸手,如画江山也许就唾手可得。

顾长生的心跳不自主的加快了……

“黄袍加身,改朝换代……”顾长生的声音低得像在梦呓,他喃喃道,“从此天下万物都是我的。我就是天子,我就是上天在世间的代言人,从此万民对我所说的任何话都会奉为纶音……”

心底有火苗徐徐燃起。

火苗的名字叫做――野心!

“是啊,从此你就是万人之上,可以随心所欲做你任何想要做的事情。”顾侍舜的眼中闪烁着光芒,“以我顾家数百年来的苦心经营,再加上你在军中无以伦比的影响力,我们完全可以实现这个改朝换代的梦想。”

听到“改朝换代”四个字后,顾长生浑身一震,然后闭上了双目,陷入深思之中……

那人曾经说过:在三年前自己自印河归朝时就在准备封自己为王了。现在想来,那时他会有这个打算,是为通过稳住自己,从而稳定朝局吧。而后不管他到底出于什么原因,他终是将自己这个异姓封王,将权力与自己共享。如今自己与他共治天下,政通人和,国富民强,其关键就在于朝局平稳。而朝局之所以能稳如磐石,其关键又在于平衡――由方方面面的均衡所形成的平衡。

如果自己想黄袍加身独霸天下,那就会破坏现有的平衡结构,从而导致巨大的动荡的出现,直到新的平衡完全建立为止。

顾长生不知道建立新平衡的过程会有多久,也不知道在那动荡中华夏付出的代价会有多大,更不知道等待自己这个引发动荡的人的结局会是怎样――就算自己真的能够夺得天下,但古往今来所有的改朝换代无不伴随着血腥与杀戮,到了那时,自己真的能忍受永失所爱,甚至是亲手扼杀至爱的痛苦与罪孽?

顾侍舜静静等待着儿子的抉择。

过了很久,他听到顾长生在说话,声音低低的,还极为罕见的出现了颤抖,“他把天下治理得很不错,仅为了一己之私,就令华夏子民自相残杀……自相残杀啊!顾长生你对得起你的良心吗?”

顾长生很清楚:纵观华夏数千年的历史,内斗给华夏带来了无穷尽的血泪。近百年前会有那无比耻辱的“二胡乱华”、“血色大屠杀”的出现,就是因为“五王之乱”给了倭寇与北海这两个强盗国家觊觎天朝上国的机会,其最直接的后果就是让华夏连年征战,民不聊生。

昔年读史的时候他总是愤怒、也总在悲哀:为什么华夏人总爱自相残杀?为什么华夏人的屠刀总是向华夏人挥去?他总是在梦想着:有朝一日,全华夏各族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是的,一致对外。

不是总在遭到异族侵略、满目疮痍,事关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才凝聚起来进行的不屈不挠的抵抗,而是全华夏万众一心征伐异族,让世界在华夏的铁蹄下颤抖!

而一旦自己欲更进一步,那势必会引发动荡,甚至可能让华夏陷入四分五裂的危机中。当这种危局出现时,华夏周围那些恶邻们绝不会放过这么一个良机,他们会想尽一切方法把华夏这块肥肉吞下――到了那时,不但违背了自己愿为华夏开疆拓土、令四夷来朝的梦想,自己更成了罪人――天朝的罪人!华夏的罪人!!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顾长生睁开了双眼,直视着父亲,他冷静而又凝重的说道,“不。爹,长生的屠刀不愿向我华夏儿女挥去,更不愿因一己之私而令天下生乱。”

听到了他的拒绝,顾侍舜似在一瞬之间老了几十年,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却终是什么也没说。

“作为情人来说,夏侯日月的确让我非常心寒。但,作为一个君王,他没有做错。长生愚味,向来总是锋芒毕露,从不懂得收敛,难免会让他忌惮。身为帝皇,他必须要拥有能除去一切无法完全掌控事物的坚定――这一点,他做得很好。”他感慨万千的叹息,“这才是一代明君啊!”

“幼年读史,我愤恨于我华夏曾蒙受的屈辱,总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带兵出征,向天下证明‘犯我华夏天威者,虽远必诛’。可是长生不才,总被私情所惑,先追逐于明媚身后,而后又为了上官抛妻弃家,沦落江湖。再后来跟着日月回京,为了保他平安,长生投身军中。铁血军旅,让我重新燃起对华夏狂热的爱,发誓要为我华夏开疆拓土,洗尽曾有的耻辱,见证他的再度崛起。所以我挟胜利之威不动声色的给了北海一刀,所以我向先帝连上《论开设军事学堂的必要》这三折,所以我重新组建定北军,设立铁甲骑铁血卫,更大力提拨新人。”陷入回忆之中的顾长生眼神幽邈,声音低沉,“经过连番险恶的争斗后,日月终于得承大统,成为了皇帝。这个皇帝和我一样,渴望着征服四夷,令万国来朝。因为爱他,也因为爱着我们共同的梦想,所以我心甘情愿为他出谋划策耽精竭虑。”

说到这里,顾长生的眼眸变得灼人,锐利一如鹰鸷,他继续说道,“明君,绝不会有任何私情牵绊,他的一切所为都是以帝国利益出发。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这句话,不应该是世人对君王的嘲讽,而应该是智者对君王的忠告。”

顾侍舜听到这里,不由冷笑道,“古人还兔死后方烹狗呢,如今他虽派大军征倭,但北有罗萨雄据,西有印河窥测。印河虽败,但百足之虫,死而未僵,他大业未成,就开始藏弓烹狗了,这也算一代明君?”

顾长生丝毫不以为忤的笑了笑,只是,那笑容中却带着几分苦涩,他淡淡道,“如今天朝军队被我牢牢的掌握在手中,很多人只知有长生而不知有圣上,这天下哪一个皇帝能够容忍?又有哪个皇帝愿意看到整个军队只服从同一个人?更何况,我的才干让他忌惮,更让他觉得无法掌控。无法掌控,就意味着未知与危险。所以为了夏侯家的江山,他必须要除掉我。”

顾侍舜颤栗,为儿子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一切看清,更能够毫不避讳的直言。

顾长生无声的一笑,接着说道,“对我尚且能够如此处置,那他对其他人的安排就更不在话下了――爹,你说我怎么可能跟这样的人为敌?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真正引领我华夏走向辉煌啊!只要他能令我华夏雄霸天下,牺牲一个小小的顾长生,又何足挂齿??”

“不!!”听出了儿子话中的决绝,顾侍舜一把抓住儿子的手臂,惊恐的说道,“不!你这是在自杀!不!我绝不要看到这样的情景!”紧紧抓着儿子,他一迭声的说道,“长生,你怎忍心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不不不!绝不!绝不!”

在这一瞬间,顾长生突然明白,也许这么多年来,父亲一直以他自己的方式在爱着他:母亲离开后,父亲虽对他不闻不问,但却仍让他入读宗学,保留了他唯一嫡子的身份;幼时他受欺负,父亲不帮助自己,但他对自己说过的话,却分明是在激励;被逐出家门后,父亲拒绝让其他人进入宗学,更把自己曾住过的院子保留下来,拒绝他人入住,还定时派人打扫;他和十三的事情在朝野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父亲劝自己与十三分开,既为顾家,也是为了他顾长生……

静静凝视着父亲,顾长生不动声色的说道,“爹,谢谢你多年以来暗中的照顾了。”

顾侍舜愕然,“你说什么?”

顾长生微笑道,“儿子愚钝,多年来竟不知道您的苦心。如果不是孙鹏给我说,还真不知道会误解您到什么时候?”此时越想越觉得可疑,母亲离家后,孙鹏就来到自己身边,多年来忠心耿耿,对自己爱护有加。如果那饱受欺凌、充满了阴谋与暗杀的幼年没有孙鹏的照顾,他顾长生哪里可能活到今天?母亲离开后,人人都对自己避之不及,只有孙鹏主动愿意跟随自己,为什么?只有一个可能:他是受人指使。

“他全给你说了?”顾侍舜的眼中闪过一丝愧色,“长生,我是个失职的父亲,那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

顾长生拍着父亲的手,温柔的说道,“您做的,已经够多了。儿子已经知足了。”

放开手,他屈膝向父亲跪下,慎重的行了一个大礼,然后起身,他低声叮嘱道,“爹,下一任家主,应该考虑人选了。长生但在一日,必护顾家一日——您,保重……”

深深的看着他,顾侍舜眼中泪光闪烁,“不,长生,下一任家主就是你。我会迫顺平交出经书,——长生,我要你好好活着!!”一直没向顺平施压,只为他想以此事令儿子与皇帝生隙,从而为顾家谋求最大利益。但他真的没有想到,儿子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顾长生微笑,“长生若恢复功力,日月必不能容忍,势必会引发动乱。儿子的刀不愿向他挥去,更不愿华夏子民之间兵戎相见。”

“你身体这么虚弱,更要为国事操劳,不恢复功力,这样下去,不出十年,你一定会死。”顾侍舜哽咽着问他,“他这样待你,值得吗?为这种狼心狗肺冷血薄情的人付出,值得吗?”

“……那年我杀了清明后火烧长生殿,准备和他一同赴死。是日月,冲入烈火中,要与我同生共死……所以,”他柔和的一笑,平静的说道,“在离开长生殿后,我就做了决定:无论他日夏侯日月要做什么,我都陪着,义无返顾。”

“长生!”

“更何况,让我失去功力的,并不是他。他只是,……利用了这个机会,为自己谋求了最大利益。”

顾侍舜悲鸣道,“痴儿,痴儿,你为什么就这么傻?”

顾长生默然,很久过后,他的脸上浮现了一个异常柔和的微笑,声音也显得异常温柔,“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吧。我们这一代人,注定了是要用血和泪为后人铺就道路。所以我们都别无选择。”

听到这句话,顾侍舜的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下……

***

注:快活林是在浮生偷欢坊关闭后新崛起的青楼,以美人多、消费高著称。

作者感言

浮生偷欢

浮生偷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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