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
嘀……
黑暗中,似乎能听到某些仪器运作的声响,规律而冰冷。
刺鼻的消毒水味包裹着他,焦虑的同时,却又隐约嗅到了一丝让他心安的冷香。
很像某个人的气息。
男人下意识地睁开了眼,映入眼球的,首先是一片漆黑,接着在幽暗中可以模糊地看到呈现深蓝色的天花板……
他动了动,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口鼻戴着氧气罩,手背还插着针管。
这里好像是医院。
自己竟然获救了么?身上似乎没什么烧伤——
迷迷糊糊地整理思绪的同时,男人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自己的右侧,顿时,一张漂亮到让人窒息的睡颜出现在眼前。那人浓密、纤丽的睫毛轻垂着,二人的距离近得能让他感到对方呼出的气息。
睡在自己身边的竟然是……
男人僵住,脑袋一下就懵了,对于眼前的状况显然相当意外。
毕竟,这个人已经疏远了他几个月。
男人想着,视线却因为一股药膏的苦味朝下挪去,直至定格在对方置于小腹上的双手。
只消一眼,白千严的双眼瞬间就红了,也什么都明白了——
凌一权一直都有双很漂亮的手,手上的皮肤细腻得仿佛陶瓷一般,几乎找不到丝毫的瑕疵。
但此刻,他的手却仿佛被烙铁碾压过一般,断了几个指甲不说,每一根手指都肿得几乎渗出血来,最严重的部位是掌心。
由于凌一权的掌心大面积被烫伤,进行了修护手术后,在掌心涂上了特制的药。白千严方才闻到的味道,正是来自这些药。
是他救了自己……
这个认知让白千严的心脏骤然酸疼起来,昏沉的脑子也渐渐忆起火灾现场的一些情景。
那个时候,他虽然陷入昏迷,可也依旧能听到一些声音。他记得凌一权在场馆外喊他,虽然并不清晰,却依旧能听出嗓子已经喊到嘶哑……
正在白千严陷入回忆的时候,原本安静平躺的凌一权却渐渐骚动起来。
仿佛陷入了某种绝望的噩梦,他的气息逐渐变得急促,睫毛不断颤抖着,一层层的冷汗不断地从他的脸上冒出。等白千严回过神发现他的异常时,他已控制不住情绪地浑身躁动起来,受伤的双手更是挣扎着想要抓住什么。
“一权!”白千严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摇他,后者浑身一震,瞬间睁开了双眼。
凌一权的情绪,显然还没能从刚才的噩梦中平复下来,失神的双眼依旧大瞪着,浑身上下仿佛被抽光了血液般,阵阵地发冷,连头发都湿了。
他喘息着,过了好一会,才僵硬地将视线移到身边的白千严上,仿佛确认什么般,死死地盯着他看。
男人伸手轻轻撩开他贴在额前的发丝,凝视着他的眼睛刚要轻声安慰,下一刻,凌一权却忽然咬向他的脖子!
“呜!”剧烈的疼痛让白千严闷哼一声,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却不敢乱动——对方透过病服传递到他皮肤上的颤栗,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可随即,他又想起对方的手掌还严重烫伤着,当下急了:“你的手——”
语毕就要拉开彼此的距离,却被凌一权猛地又搂紧了几分,带着焦虑的动作放佛在确认白千严的存在一般,他的气息又乱又湿。
白千严不敢动。
过了很久,终于平静下来的凌一权靠在白千严的颈间。他眨了眨眼睛,原本想要多看白千严几眼,却终将疲惫的双目闭上,嘴角以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微微下垂,而后,吃力地说道:“我……梦到你被烧死了……”
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死寂的湖泊般,没有一丝涟漪。
“火很大,你就躺在里面,一动都不动……我怎么努力,都无法冲到你身边……”
说到这里,凌一权停顿了许久,才终于又缓缓地道:“我看到柱子倒了下来……你没了……”
后面的话,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楚……又或许,他根本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将手上的力道又收了几分,全然不顾掌心传来的那些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他需要确认这个人的存在,比任何时候都需要……
刚才的梦,真的太真实了,尤其是白千严被烈火烧得焦黑的画面,清晰得就像在眼前发生一般。
他甚至能闻到一股人肉被烤熟的可怕气味。
但……怎能不真实呢……
在现实里,就在昨天,他要是晚来那么一步,刚才的梦就会真的成为现实……
以至于,他仅仅只是假象,都有种要窒息的疼痛在浑身蔓延……
“只是梦而已,我没事的……”白千严垂着眼,轻轻抚摸凌一权的头发,满腔心疼:“谢谢你来救我……”
他一度认为凌一权是无坚不摧,毫无弱点的。然而这一刻的他就像彻底卸下冰冷面具的幼兽,真实得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自两个人再次相遇以来,他从来都不曾真的知道凌一权是怎么看自己的。
这孩子一直都表现得相当的冷漠,也不曾对他表露过什么内心的想法。
但他并不在意。
他只是想单纯地待在这个孩子身边。
在他有需要的时候,给予的关怀。
在他不需要的时候,自觉地离开……
以至于他从没有想过,这个孩子竟然会为了救他,冲到随时会倒塌的火灾现场,冒着生命危险将他抱出。
双手那么严重的烫伤,现场的惊现已经不言而喻。
凌一权靠着白千严,沉默了很久,苍白的唇瓣微微动了动,忽然抬头缓缓地问道:“在我五岁的时候,你为什么扔下我不管?”
白千严瞬间就僵硬了。
“回答。”
“……”他的双唇有些发白,白发青年那对墨绿色的瞳,放佛一股妖异的漩涡,让他产生了一种即将被吞噬的畏惧。
脑子,一片的乱。
原来,这个孩子竟然什么都记得……
也清楚的知道他是谁……
那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将自己在孩童时期遇到的“诈骗犯”放到身边的?
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冒着危险将自己从火场里救出的?
他问不出口,也不敢问。
更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难道要告诉他,是你的父亲硬逼我离开的?
这样的话他怎么能说出口?对方毕竟是凌一权的家人。
而对从小失去双亲,孤单一人长大的白千严来说,“家人”这个词从来都是奢侈的存在,奢侈到这辈子他都永远要不起的程度。
沉默了许久,白千严的喉咙动了动,最后,缓慢而沉重地道出三个他一直想对凌一权说,却始终没有机会说出口的字:“对不起……”
而后,便不再开口,似乎在沉默地任凌一权处置。
凌一权同样是长久的沉默,只是静静地直视着白千严。
一时间,房间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致,冷凝得让人发毛。
“你知道,之后的五年,我是在哪里度过的么?”忽然,凌一权问道,声音很轻,听不出一丝悲喜。
可就这样似乎很平静的语调,却白千严的心脏狠狠地抽搐了下,酸胀得发麻。
怔忪无言。
可凌一权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就像他没有再过问白千严以前的事情。
“过去的所有,我可以不再计较。”
淡漠的话,从他水艳的唇瓣缓慢吐出,依旧听不出喜怒,但不知道为何,白千严却渐渐地感觉到一种窒息的压迫感。
“但,我要你对我发誓——”
“余下的一生,永远都不会再背叛我。”
话语间,凌一权的鼻尖几乎贴着他的,呼出的气息很缓,仿佛舔在他的唇瓣上,几乎掠去了他所有的魂。
以至于在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对方那双直视着他的眼,沉得仿佛吞噬了所有的光芒,让他几乎没有犹豫地道出三个字——
“我发誓。”
而那个时候的白千严,也真的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再背叛这个人。
哪怕用全世界的人逼迫他。
可白千严永远都不会明白,这个世界上,总有太多的誓言,被现实一点点的碾碎。
再也拼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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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风,还带着丝丝夜里的寒意,而远处的朝阳也只露出些许黯淡的橘光。
安静的病房内,昨夜在谈话中不知不觉入睡的两人,互相依偎着。
“呲——”
忽然,原本上锁的电子门锁发出了奇怪的声音,然后居然开始冒烟了……
灯亮,黑暗被强行驱逐,随后,凌一权很无语地看着端庄男大步地走了进来。端庄男的手里还捧着一束五颜六色的玫瑰,但玫瑰上面恶趣味地绑了两只奶黄绒鸡。
“早。”他今天的打扮依旧相当有绅士气质,笔挺的黑西装贴合着他高挑的身材,俨然一副商场精英的模样。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端庄男先很是淡定的声音道,“很抱歉打扰你们,我是来探视的,这个是你们的早点,希望符合你们的胃口。”
语毕,将两份还冒着热气的肉粥放在病床旁边的桌子上。
“清晨六点半来探视?”凌一权的声音几乎冷得能冻出冰来。
“出于对朋友无私的关怀,这是应该的。”
“……”随后跟着醒来的白千严则是更无语地看向了那个电子门——看来报废了。所以说,这个人能在非探视时间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这里,是特殊体质的缘故么?
“对了,还有个礼物。”这时,端庄男不知道从哪掏出一团白色、毛球状的物体,随手一抖,顿时看到还在打盹的球狐狸软软地挂在他手上。过了好一会儿,它似乎想用爪子揉揉眼睛,但是肥短的爪子似乎有些勉强,只能做出类似的假动作。然后睁眼,蓝汪汪的双瞳疑惑地看向端庄男,接着,球狐狸那粉色的小鼻头吸了吸,空气中一股熟悉的气息让它毛发顿颤,转头就看到了白千严他们。
“嗷!!”球狐狸肥腿一蹭,猛扑!
“小心!”这个举动让端庄男跟白千严都吓了一跳。因为两个人都看到了球狐狸腿上的骨折支撑器。幸好白千严手快,稳稳地一把抱住了那软绵绵的小东西。
“嗷!嗷呜!嗷嗷嗷嗷!”球狐狸也不顾脚疼,爪子一抱就猛舔白千严的脸跟手,嘴里不断地嚷嚷着什么,肥滚肥滚的小尾巴居然跟小狗一样摇摆起来。
“乖,还疼么?都怪我没丢好——等我回去给你加餐。”白千严心疼地抚摸着球狐狸,很快就发现它又瘦了一圈,背后都是骨头。
“嗷!嗷嗷呜!”球狐狸被摸得极其舒畅,随后居然扭屁股趴在白千严的怀里,用小爪子指了指自己受伤的腿,委屈地求摸。
“乖。”白千严也真的给它摸了,又轻又温柔。
“嗷!”球狐狸舒服得耳朵都往后垂了,竟然又指了指自己的完好浑圆的小屁股。
“……”凌一权很无语地看着,被自己的宠物冷落了不说,还没办法把它丢下去。
端庄男走上前本来想嘲笑两句,忽然发现凌一权的手在出血,当场就骂:“凌一权你疯了么?手还受伤你就乱动,皮肤不要了么?”
白千严身上的衣服都沾到他的血了!
在一旁的白千严听后也吓了一跳,开灯后他的注意力几乎都停在电子门、端庄男和球狐狸上,竟没注意到凌一权的状况,顿时自责不已,连忙按铃。
专责治疗凌一权、白千严的几名医生很快赶来,随后对于凌一权这个不听话的病人感到强烈的不满,差点就破口大骂。尤其是主治医生,那位世界级名医,四十七岁的乔特更是感到恼怒不已,但是一看到凌一权冰冷的面瘫脸,指责的话愣是喷不出来,只能转移注意力开始处理他的伤口。
“会留疤吗?”站在一边的端庄男用英文问乔特。
“只要严格按我的治疗方案,不会留疤的。”乔特头也不抬地回答,手上依旧忙个不停。
而另一边的两名医生则在检查白千严的身体状况——其实,白千严之前会陷入昏迷,大部分的原因在于CO中毒,所幸他吸入体内的CO量并不大,不是很严重,在经过及时的治疗后也已经基本没什么大碍。
正在这时候,凌一权却突然淡淡地宣布:“我要出院。”
“What?!”在场的人瞬间炸锅,凌一权那么严重的烫伤,入院也就三天不到,居然就要出院了?任性也不是这样的,一个不留神很可能造成伤口感染,轻则留疤,重则溃烂。
可最后无论大家怎么反对,甚至连白千严的单独劝说也没有用。
凌一权是铁了心要回家接受后续治疗。
“小鬼,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要回家,也不管你是什么皇什么星的!像你这种程度的烫伤,要想完全恢复,仅仅只是日常的护理就非常繁杂,不是专业的人士根本做不到!”乔特暴躁地捶桌子,八字须上的鼻孔几乎喷出火来。
“给你三个小时,教会他。”凌一权很淡定地指了指旁边的白千严。
“……”白千严无语,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似乎已经扯到了自己。
于是,事情就被这样定下来了。专属治疗团的几位名医也不得不退而求其次,要求凌一权每隔三天来医院检查一次。而白千严则被乔特揪到办公室进行紧急培训——带翻译的。
所幸白千严的领悟力实在非凡,而且记忆力惊人的好,仅仅只要两个多小时,就全部记住了乔特的交代,还主动问了很多问题——这点很是让乔特欣赏。
离开的时候,由于凌一权身份特殊的关系,他们只能往特殊通道走,身边还跟着几个身强力壮的保镖。而负责拿行李的端庄男则有些鄙夷地看向走在前方的凌一权,偷偷地跟白千严正经道:“我用一毛钱打赌,这个人死命要回家的原因只有一个。”
“嗯?”白千严扬眉。
“洗澡。”
“……”
“还好你已经醒过来了,不然,他估计要抓狂了。三天没洗澡对他而言跟刮皮似的,你没发现他一脸大便色么?”
“……”白千严沉默,心想,其实凌一权的身上还是挺香的。
“他的手受伤,又不准别人帮他洗,所以要辛苦你了。”说完,还用一副同情的小眼神看向白千严,并拍了拍他的肩膀,“到时候告诉我尺寸,我一直很好奇,你懂的,呵呵呵呵……”
“你够了。”
“靠,你居然用鄙视的眼神看我,别以为你演技好我看不出来……难道……你怎么知道的?看来我小看你了。”
“……”
白千严决定不再理会这个自说自话的人,保持沉默。
这时,端庄男的语调却突然变了,很低沉,也很认真:“白千严。”
白千严回头看向站在原地的对方,愣了愣,随即也停了下来。
“虽然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我能看出来他很在乎你。”端庄男看了一眼走远的凌一权,过了一会,才继续道,“他这样的人,其实相当极端,并不轻易付出感情。可一旦他认定了一个人,不论这个人是什么出身,什么身份,也不管这个人是朋友还是其他别的什么……总之,他要对一个人好,就必然会倾尽所有。”末了,又补充:“你不要再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情。”
“……”
“他或许能原谅你第一次,但,永远不会有第二次。”
白千严沉默了很久,才慎重的道:“谢谢你的忠告,我会的。”
端庄男点点头,侧头沉吟了片刻,又看向白千严:“你昏迷的这两天,他还做了一件事情,但这件事情不能由我告诉你,你应该知道的时候,他会说的。”
白千严抿唇不语,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我们过去吧,他往这边看了……盯得也太紧了,难道我会做什么么?”端庄男有些无语,随即跟白千严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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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洗澡。”
两个人才刚回到别墅,凌一权便穿着拖鞋自动来到白千严身前,面无表情地宣布。
白千严看着他,额前一阵黑线——还真是为了洗澡啊!但他依旧沉稳地劝道:“你的手暂时不能碰水,我给你擦澡可以么?”
凌一权漂亮的睫毛颤了颤,低头闻了闻自己,又抬头看向白千严:“很臭,今天洗。”
哪里臭了……我怎么什么都没闻到……
白千严叹了口气,对于这孩子的洁癖实在没办法,只好点点头,道:“好吧,我先去拿塑料布给你把手包好。”
待白千严小心的为他包好了手掌,并将人领到浴室脱衣服的时候,白千严才终于开始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因为,凌一权突然变了个人似的——那低垂的睫毛让他看起来并不冷漠,反而显得相当乖巧,像个白玉娃娃。
尤其是解开他胸前扣子的时候,凌一权抬眼直视他,那眼神清澈得仿佛看透一切。
后来的事情白千严不想再提,只是身上多了两个咬痕,深得几乎渗血。
就像要确定他存在一般,对方发狠似地用力。
凌一权在大火中被烫伤的消息,终究还是被以讹传讹地散播了出去。毕竟现场的人数太多,就算凌一权想把消息压下来,也是压不住的。
不过白千严却被保护得很好,身份没有被曝光。
消息传出后,凌一权的官网跟微博当天就被无数担忧的粉丝挤得几度当掉,服务器升级了几次才勉强撑了过来。
无数关切的留言仿佛雪花,不断地涌入留言薄里,不少情绪容易激动的粉丝更是担心得哭了,然后,这种情绪开始感染更多的人,慢慢地,居然发展出一种凌一权已经挂掉,大家都在哭丧的蛋疼趋势……
最后,发现状况失控的凌一权发表了一则留言,情况才稍微好转。
小伤,我没事。
五个字。
是他自己用手敲打键盘。
敲键盘时,牵扯到伤口,有着尖锐的疼痛,但是,他却没有让任何人帮忙。
只是单纯地想要亲自回复那些关心他的人自己现时的状况。
而后,两个人回到了中国,在凌一权的手完全不能动的这段日子里,白千严几乎变成了二十四小时的全职保姆。
因为凌一权那越发登峰造极的洁癖,而一切需要贴身服务的事情,都只准白千严来做。
除此之外,白千严还发现凌一权,似乎变得撒娇起来。
虽然这个词放在面瘫身上实在有些违和,但是除了这个词,白千严已经不知道怎么形容凌一权的某些表现。
比如说早上——
向来比他起得还早的凌一权居然学会了赖床。
“已经八点半了,应该起床了。”看了看窗外已经大亮的天色,又看了看手表,白千严的声音已经有了些许无奈。
“不。”回答他的声音听上去虽然懒懒的,但立场坚定。而那一头白毛的脑袋,头发乱乱的,竟显得有些稚气。
“你想赖床我没什么意见。”白千严似乎叹了口气,而后,才缓缓地道,“但能不压着我吗?”
“……”赖床的青年没有回答,但也绝不起身,反而将头又舒服地在对方的颈窝蹭了蹭,又嗅了嗅对方身上的清爽气息,继续补眠。
于是烹饪早餐的时间延后了……
又或者说下午——
身穿宽松睡衣,被伺候得舒舒服服,打理得白白净净的凌一权斜窝在沙发上看书,旁边是正在用吸尘器除尘的白千严。
大约每隔两分钟左右的时间,白千严都会“很顺手”地为他翻页,并不时地喂他喝两口山楂茶。
“葡萄。”
往往在白千严最忙的时候,某个人偶般精致的白发青年就会理所当然地为他增加麻烦。
“……”正在为球狐狸梳理毛发的白千严转头看了青年一眼,点了点头,去厨房仔细洗了手后端了一盘葡萄出来,蹲在他身前开始一颗颗地喂食。
“不吃皮,脏。”青年看了一眼递到嘴边的紫色葡萄,面无表情地道出异议。
“只有小孩子才挑食——”
“……”发现在饮食方面已经无法抗拒白千严的青年张嘴默默地吃掉,虽然从来没有其他人敢这样跟他说话。
“可以不咬到手指么?”片刻后,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纳闷。
“嗷嗷!!”看到两人互动,觉得被冷落球狐狸翻滚起来,争宠地蹭到白千严怀里,肥肥的肉爪就要抢葡萄吃。
很快又到了晚餐时间,而因为烧伤的关系,凌一权有很多东西不能吃,以至于本来就挑食的他难免很不适应。
严格来说,是根本不能适应,因为白千严根本不给他挑食的机会,吃什么,怎么吃,都是由白千严送到嘴里,他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
“好难吃……”餐桌上,某个白发青年面无表情的抗议。
“苦瓜很有营养的。”
“但你喂了我半盘……”这是他最讨厌的食物之一。
“乖。”白千严毫无诚意地安慰,实际上他打算趁这次改掉凌一权挑食的毛病,所以,餐桌上基本都是凌一权不爱吃,但是很有营养价值的东西。
这个时候,窝在餐桌底下的球狐狸突然撒泼起来,小爪子一蹭就扑向白千严的黑色拖鞋,撒娇玩耍似的啃咬起来。
“球狐狸,那不是吃的,别这样。”正在喂食的白千严低头朝下看去,一边躲避着球狐狸的袭击,一边筷子却还是按照刚才的路线夹菜,却不料动作有所偏差,夹到了一颗超辣的指天椒。
“嗷嗷!”得到回应的球狐狸开心起来,直接拖拽白千严的拖鞋,这样几次闹下来,白千严已经有些混乱,过了好一会才抬起筷子继续喂食。
可刚将筷子递到凌一权的嘴边,脚跟又再次被骚扰,注意力不得不再次分散,只是喂食的动作继续保持。
“……”凌一权默默看着已经递到自己唇边的白青色指天椒,只有一截手指大小,又看了看白千严,最后仍旧按照习惯老实地默默吃掉。
他并不懂青椒跟指天椒的区别,只是,白千严喂的,他一律接受而已。
待白千严转头回来再次关注凌一权的时候,却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只见刚才还云淡风轻的凌一权脸色有些发紫,虽然仍旧没有丝毫表情,可湿红眼睛却渐渐含了水雾,似乎变得委屈起来。
“辣。”他指了指白千严面前的一盘小辣椒,声音嘶哑。
“快吐出来!你怎么吃到这个的!”这盘是他给自己留着下菜的。
“你喂的……”
“……”最后白千严极度窘迫地不断给他喂水,还找来了冰块给他含。
事后虽然道歉了几次,但晚上时白千严的身上还是多了几个相当凶狠的牙印,而且位置也相当的尴尬。
但比起这些事情,白千严真正心疼的,却是青年半夜沉睡后的状态。
像一个卸去伪装的孩子,微微地在他怀里蜷缩着,似乎很安静,而白千严却能从他始终没有松开的眉头,以及偶尔一声的痛苦梦呓中,清楚地知道,这个孩子其实时刻都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虽然他一次也没有在自己面前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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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不断地流逝,加上最新的全面治疗,凌一权的烫伤也以最快的速度在愈合。
到了后期阶段,除了在固定的时间需要用药水侵泡已经愈合的手掌,他一般都带着特殊制作的手套紧紧的包裹住双手,以便皮肤完全的恢复。
这天,凌一权突然有事要回本宅几天,习惯了伺候他的白千严很自然地也要跟去,却意外地被拒绝了。
“这几天的时间你自己打发,但别乱跑。”只是交代了这一句,没有过多的解释凌一权就出门了。
独自一人在家的白千严有点疑惑,但并没有多想什么。只是偶尔想到凌一权的父亲,再回忆起之前的一些事情,背脊竟有些莫名地发寒。
正逗弄着越来越滚圆的球狐狸,他接到了一个电话,声音清朗腔调却怪异,绕绕弯弯地总有种让人想用手撸直了他舌头的冲动:“严严严严,来聚会来聚会当!否则诅咒你生儿子五个屁眼。”
但就是这个熟悉的腔调,却让白千严瞬间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一个在高中时代跟自己关系还成的二货同学,家境相当不错,典型的富二代。
“什么聚会?”虽然多年没联系,但在校时已经习惯对方说话风格的白千严很淡定地回了一句。
“高中同学聚会,可以携带亲友啊哟!”
“没兴趣。”他没有什么特别想见的所谓同学。
“靠靠靠靠!一点面子都不给,你就那么喜欢五个屁眼的儿子。”感觉被漠视的同学嘲讽技能再开。
“不要这样夸你未来的女婿。”反嘲讽。
“够够够!快来快来,有礼物有礼物的!”
“没兴趣。”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凌音皇的签名限量CD!口水不死你?”
“几点?在那里?”白千严神情一振,认真而诚恳的问道,态度变化之快,姿态之自然竟显得毫无违和。
“求我,求我就告诉你地点!!咩哈哈哈!”感觉被重视的富二代抖肩得瑟起来。
“你还记得自己在学校时被我揍完后拍下的留念照么?”白千严没有在意他的得瑟,只是很淡定地问了一句。
“啊?”
“挺不错的,姿势优美,风华绝代,只可惜裤子似乎掉了一半,至少证明你屁股真的很白。”
“……”磨牙声。
“不知道你女朋友看了后会觉得你更性感不?试试?”
“尼玛!算你凶残!明天晚上八点,踏歌四楼419号包厢,哥请客!”
到了第二天,夜幕降临,位于市中心的娱乐街在褪去了白天的清冷后,各种色彩的霓虹灯错落着绽放,妖娆而多姿,照映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踏歌”作为本市最具规模的顶级娱乐场所,除了各种特色的娱乐设施,最有意思的却是它的KTV智能评分系统。
当客人开启了这套系统,系统就会在客人唱完一首歌后给出一个评分。
满分为100,标准的分界线大约如下:90分以上为顶级歌手,80分以上为职业歌手,70分以上是业余的高手,60分则为优秀,普通的一般为50分或者更低。
但这套据说花了九千万而设计的系统程序,显然远远不止这些功能。
它的逆天在于,它竟能在客人唱完后进行点评。
用非常可爱的萝莉音,灵活地针对客人的风格进行精准的建议。
比如说,它会告诉某个客人,起音的时候应该怎么运用胸腔让声音释放出来,又或者在某一句的时候,建议客人的声音可以在某一截往下压一些、稳一些,甚至有时还会示范地唱出来。
其专业的程度,居然丝毫不亚于一些职业级的导师,最开始还请了很多实力派的歌手考证过,一度引发轰动。
不单单这些,它还会毫无纰漏地记下不同客人的声线,在客人进步的时候,还会自己交服务台送来礼物,进步的越多,礼物越贵重,其中还包括现金。
当然,“踏歌”本身也会给高分的客人送上礼物:首次80分以上的,永久五折外加五万现金,而首次90分以上的,则永久免单外加十万现金。
单单这点近乎烧钱的行为,已经不难看出,这家娱乐场所的老板对音乐的喜爱程度。
久而久之,“踏歌”的这套系统评分已经是很多年轻人评判歌喉的标准,70分已经是普通人值得炫耀的成绩。
只是踏入这间娱乐场所的白千严,却并不知道这间会所的老板,正巧是几个月前被他借用了名字唬人的道上少主——靖沉。
来到指定的包厢,白千严推开门,很快就将大家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尤其是一些女性。
白千严虽然并不是那种长得很俊美的人,但五官相当英气,高鼻凤眼剑眉,加上气质稳重而内敛,配上凌一权给他挑的黑色衣服,仅仅只是微笑的话,隐隐就有一种暗夜般的诱惑,很自然就能吸引一些女性的注意。
“千严!那么久不见,变帅很多呢!”其中一个正被多名男性围绕,且打扮得相当性感的紫衣女人朝他款款走来。虽然多年不见,却丝毫没有生疏的意思,白玉般的手指妖娆地点了点白千严的胸口,软滴滴地道:“最近怎么样了?嗯?为什么给你寄邮件从不回我呢?”
白千严在这等美色前却是相当地淡定——除了面对某人。实际上性子很冷的他却也没什么客套,直接就问:“嗯?你是谁?”
虽然多年不见同学,但在白千严的印象中,班里貌似没有这个人。
现场气氛顿时一滞,女人妖娆的脸变得有些苍白,似乎从没有接受过这样的待遇,而旁边的二货富二代则有些囧囧地看着他们。
“真过分!”女人扭头就走回座位,显然气得不轻,当即就有两位男士上前安慰,其中一个染茶色头发的,长得还成的男人还阴狠地瞪了白千严一眼。不过这个人白千严倒是认出来了,高中时候一直跟自己作对的家伙,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我说你是来破坏气氛的吧,混球!就算一下想不起别人也好歹客套一下啊,太群嘲了啊,她是以前经常来我们班的学生会副主席,给了我们班很多帮助呢!”富二代同学走上前拍了他一下,无框眼镜下的双眼依旧大得惊人,有种小鹿拟人化的错觉。
“呵呵。”白千严无奈的微笑,倒显得有些无辜。但实际上他却是故意的,他来这里是要获得凌一权签名CD的,不是来联谊的,被人缠上会很烦。
“人都到齐了么?”
“噢,都到齐了呢!”随后,小鹿富二代领着白千严跟大家都打了招呼,毕竟多年不见,加上白千严在学时性子比较孤冷,熟悉的人根本不多。
在场的人大概有三十多个人,但其中小半却是这些同学带来的“家眷”,大部分是情人,部分则是已经结婚了。
“嘿!老同学,好久不见,跟哥们干一杯!迟到要受惩罚的!”除了紫衣女人的那伙人,大部分都跟白千严打了招呼,热情点的直接就要拉他喝酒了。
“我说,白千严,你怎么一个人来啊?”这时,那个坐在紫衣女人旁边,在高中就一直跟白千严作对的茶色头发男人阴阳怪气地问道:“不会还没女朋友吧?这可不像你风格啊,记得在学校的时候,你同时能跟几个女生暧昧的啊,很厉害的啊!”
男人的名叫阵凯,高中时跟白千严同班,两个人开始时没什么交集,直到有一天,他无意中看到自己正在热追的女生,居然跟白千严告白还被拒后,便彻底地恨上了白千严。
只要能让白千严不舒坦的话,或者不愉快的事情,他都会去说或做,其中还包含无数次的穿小鞋。
也正因为他的暗中挑拨,导致本来就性子孤冷的白千严跟班里的同学关系一直不好。
但对方却似乎从来没有把他的刁难放在心上,就如同此刻——已经被拉到沙发上坐下的白千严神色丝毫没变,只是淡漠地斜了他一眼,道:“这跟你有关系么?”
这种明知道他是污蔑,却连正眼都懒得给他的模样,每次都让阵凯恨得浑身发痒,总想再干点什么激烈的事情让这个人不准再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气氛再度有些僵,正在这时,白千严的手机却响了,掏出一看,署名是圈圈。
“接个电话。”白千严很意外,跟小鹿富二代打了声招呼就到走廊上接了:“喂,圈圈么?”
这孩子已经两天不跟他联系了。
“你叫我什么?”凌一权极富质感的美妙嗓音从电话那头清晰的传来,淡淡的。
“一权。”白千严很淡定地撒谎,内心却在捶胸自己的失态。
“你在哪?怎么那么吵?”凌一权却注意起了别的事情,当下直接就问。
“我在‘踏歌’,今天高中同学聚会。”白千严沉吟了一下,决定隐瞒自己来这是为了要签名CD的目的,以免被对方的眼神射杀。
正在这个时候,要去卫生间的厕所的阵凯从包厢里走了出来,似乎要去厕所的样子,见到白千严正在打电话,想也没想的上去就拍了对方的肩膀,似笑非笑地道:“哟,怎么了,见我笑你没带家眷,想临时拉一个冒充?哈哈?至于那么伪装么?哥给你介绍一个嘛?虽然是我甩了的女人,但我的品位你知道的,绝对上档次啊,不要客气啊……你看约个什么时间……呃,我先去厕所,你继续打电话。”
白千严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甚至没有什么表情,可是那种眼神里暗涌的幽暗跟冷意,却让阵凯有点发毛,顿时赶紧找借口走了。
“什么人?”凌一权有些寒意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啊,只是一个无聊的同学,不需要在意,你什么时候回来呢?球狐狸很想你了……喂?喂喂?”
“嘟……”电话那头已经是一阵忙音,很显然,凌一权已经挂了电话。
“这孩子……”白千严有些无语,知道对方的脾气怪,但这个真的有些莫名其妙啊。
他试着打回去,电话能通,却不接。过了约十五分后,有些纳闷的白千严走回了包厢。
小鹿富二代敏感的察觉到白千严的不妥,上前有些关切的询问,白千严随意地打发过去了,仍旧在努力的回想自己刚才说的话,到底哪一句让事情变成这样了。
但想了半天,却仍没有发现问题……
突然什么都没了兴致,白千严考虑要不要回去算了。
“请问,介意我坐旁边么?”这时,白千严身旁一个相当文静的白衣女子指了指他身边的位置低声地问道。
白千严抬头,有些意外,但很随意地道:“请。”
这里又不是他的地方,女孩想坐哪里都可以。
“谢谢。”女子温和的笑笑,优雅地坐了下来,仪态非常的高雅,看得出家教很好。
她坐下来后,没有马上说话,而是轻轻嗅了嗅周围的空气,尤其是白千严这边的,而后才像是安心一般松了口气,见白千严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便微笑道:“我对气味比较敏感,请别介意。”
严格来说,这个女子对人的气味非常敏感,一旦她跟人靠近一定的距离,对方身上的味道就会无限放大地传到她的鼻腔里,如果是身上带着烟酒味的男人,她就更受不了。同样,女人身上的香水味也是她无法接受的气味之一,哪怕是稍微浓一点,都会让她有种窒息的感觉。
而这次的聚会她也是被小鹿富二代死拉硬拽来的,不然以她的性子,是绝对不愿意出现在这种人多的地方。
哪怕这家娱乐会所是自家的表弟靖沉开的。
白千严进来后,她就注意到了对方,突然有种感觉,对方身上的味道应该是她可以接受的范围。
等靠近后她才发现,男人身上的味道虽然很淡,但非常的好闻,还有种让人眷恋的感觉。
这也是第一次她从成人的身上闻到舒服的味道。
“那个,你还好么?”白千严有些无语,这位看起来有些陌生的女性刚坐下来的时候还好,现在怎么像小猫一样往他身上嗅。
“啊……”白衣女子一僵,脸瞬间就红了,如蜜桃般粉扑扑的,连忙坐直:“对不起……我失态了。”
“没事。”白千严也不太在意,给自己跟对方随意地倒了茶。
“嗯,请问,你还记得我吗?”女子安静了一会,突然幽幽地问道。
“……”白千严认真地看了她半响,摇头道:“抱歉。”
“也难怪,我那个时候一直生病,所以来学校的时间少,又小你两届,你不记得也正常。”女子低头缓缓的抚了抚头发,又笑道:“但是我记得你呢,那天我中暑倒在校园操场,是你抱我去医务室的,真的非常感谢。”
“哦……”白千严点点头,貌似有一点点印象:“小事。”
“后来为什么不继续读书了呢?”她还记得他辍学的事情。
白千严还没回答,行为一直很二的小鹿富二代突然旁边起哄:“有意思啊,靖晔,你居然会主动靠近男人啊,对我的兄弟有意思嘛?直接交往嘛,什么时候喝喜酒啊?我要闹洞房的!”
周围的人狂囧,有这样起哄的么?居然直接扯到喜酒洞房了?!
一身白衣的靖晔脸红得几乎冒起烟来,羞怒地瞪着小鹿富二代。而白千严则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淡定地用某侦探地话吐槽回去:“喝多的话自己去厕所冲头,整间包厢的情商都被你拉低了。”
“好,好,我错了我错了。”也觉得自己不妥当的小鹿抓了抓头。
就在周围人的哄笑声中,门突然被推开了,一名身穿雪白中山装的男子出现在门口,这人没有什么表情,甚至连动作也缺乏,却是瞬间就夺取了所有人的呼吸。
一条斜垂在肩上的辫子,古韵味十足,明明是一般男人根本无法驾驭的发型,却非常适合眼前的这个男人。并不是说他的五官有多么漂亮,而是他的气质本身就凌驾于长相之上。
他放佛一幅浓郁的水墨画般,顷刻间就让整间现代化的包厢有些不真实起来。
只见男人冷冷扫了包厢的人一眼,放佛暗夜般深沉的瞳孔有着冰玉般的质感,而后,视线就直接盯在了白千严的身上。
可能是本身气场实在太过强大,以至于他不打招呼直接走进来,在白千严面前沉默地站定,都没有一个人敢出来说话,更别说对这个陌生人提出任何询问。
男子跟白千严对视片刻,而后也不再理他,反而侧头看向同样在旁边发愣的靖晔一眼,淡漠的对她道:“我的位子。”
“啊……”靖晔浑身一颤,刷地一下站起,连忙道歉着让开,完全没有意识到对方其实才是刚来的那个人,甚至还是没有被任何人介绍过的陌生人。
只是,擦身而过的瞬间,她嗅到了这个男子身上的味道,竟然也非常地好闻,甚至有种淡淡的奶香。
可她却喜欢不起来,因为这位男子的气息,有种让人骨子发寒的冰冷。
不过,她总有种错觉,这个男子身上的味道,怎么跟白千严身上的,有些类似的感觉呢?就像,两个人的气息混合在一起般。
音乐依旧静静地播放着,大家都还没从惊艳中缓过神来,而男子在支走了靖晔后,却没有坐她的位置,而是坐在了白千严跟另一个女性的中间,直接将白千严孤立在长沙发的边缘。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组织这场同学聚会的小鹿富二代抓了抓头发,小心翼翼地朝男子询问道,并不时地看向一旁始终默默喝茶,并且表情变得有些怪异的白千严。
“他家眷。”男子淡淡地道。
“噗!”白千严一口茶水喷了出来,直接喷了小鹿一脸。
小鹿富二代呆滞地抹了一把脸,显然没能消化男人的话,跟他同样情况的还有在周围的人,尤其是阵凯和靖晔。
再次冷场了一分钟后,白衣男子又平静地道:“怎么?不是需要携带家眷么?有问题?”
“啊,没有没有……”小鹿连忙赔笑点头。
一边的白千严看着情况貌似有点失控,连忙道:“他是我……”男的朋友。
可惜后面的四个字愣是不敢说出,因为对方冰冷的视线已经朝他扫了过来。白千严骤然间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恐惧感,当场就萎了。
而这位让白千严退让的男子却不是别人,就是画了易容妆的凌一权。
所谓的易容妆则是运用特殊的阴影、色彩,在原本的五官上进行一种五官结构的修饰,比如说双眼的距离,又比如说眉眼的形状,最终给人一种另一张脸的错觉。而凌一权的化妆技术则妖孽到即便是对他最熟悉的白千严,也是在观察了一番,再结合凌一权本身的火星思维,才勉强断定这个人是他。
至于其他人就完全不用提了,根本没有人发现这个跟他们坐一张沙发的,淡定自若的长发男人,其实正是红得发紫的国际巨星凌一权。
“你怎么会知道这里的?”白千严小声地问道,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你怎么会来?
这种都是陌生人的公共场合,这孩子不是一向不喜的么。
凌一权撇了他一眼,没回答,而是将视线锁到了阵凯身上,天生的直觉让他敏锐地察觉出这个人就是之前电话里挑衅白千严的人。
想介绍女朋友给白千严?
很好。
阵凯被盯得寒毛倒竖,心虚连连,即便是生性嚣张的他也不由得借着倒酒来回避视线,不料他却紧张得把酒水都倒到了桌面上。
感觉会被杀死是怎么回事?!
而渐渐适应凌一权强大气场的其他人也开始偷偷地小声讨论起来。
八卦心人人皆有。
“这张脸比女人还好看,情何以堪啊……”幽怨的。
“看起来很不好搞定的样子,总觉得白千严是那种完全被打压的。”莫名兴奋的。
“整个就是个奢侈品……到底去哪里拐到的……”
“难怪我说白千严这家伙在高中时明明很受欢迎却没有女友,原来如此。”恍然大悟的。
“好配啊!”
“噗!”白千严再次喷茶,几乎内伤,当下道,“我们回家。”
说完拉起凌一权就要走,这时小鹿富二代却扭动着跳了出来,一边拦住白千严,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张银蓝色的CD——凌一权出道的第一张限量签名CD,保存的极好,还用水晶壳镶嵌着,上面的签名比现在丑上十倍,却是瞬间就夺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我想在这里呢,应该很多凌音皇的粉丝,那么本少爷今晚给大家一个福利,现场唱歌谁最高分的!这张限量的签名CD就送给谁!每个人都有一次机会!本少爷说话算话!”
“好棒!”
“很好!必须是我的!”
“感觉又能再爱了!”
包厢里的兴奋的尖叫声跟口哨声不断,气氛刹那间沸腾到了极点。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签名CD,而是凌一权的出道作品,珍贵程度根本就是拿重金都买不到。
于是,白千严没有任何节操地再次坐下,同时还将凌一权也拽到了沙发上,一副打死都不走的状态。
“……”
低头按了按眉心,凌一权彻底无语了。
接下来自然是激烈的争夺战,每个人有一次唱歌的机会,显然都豁了出去,高音部分嚎得几乎断气。
不过大部分的人都是40至60分不等,个别奇葩的竟也达到了30分左右。
“我很久没听过你唱歌。”凌一权突然幽幽地道,已经懒得计较白千严的无聊。
“放心吧,我势在必得,最后出场,秒杀全部。”白千严竟然相当的自信,似乎还喝了点酒。
“……”
凌一权顿时无语地看着白千严,心想——我有说担心这个么?
倒数第二出场的是阵凯,拿到话筒的时候,他斜视了一眼白千严,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暗讽。
他完全能看出白千严势在必得的决心,可惜,今晚他注定要饮恨了。
能让这个男人难受,从来都是他最愉快的事情。虽然他根本就不是凌一权的粉丝,但一想到这个男人那么想要的东西被他丢垃圾桶,一定是无比愉快的。
不,应该当他面折断才对……
让他以后再也不敢再用漠视的眼神看自己。
随后,阵凯自信满满,但却是认真的对待了这场比赛,每一句歌词,每一个尾音,都唱得十分到位,甚至是感情也唱出了九成九。
他要让白千严完全没有翻身的余地。
一曲终了,现场先是一片安静,紧接着热烈的掌声跟吃惊的尖叫声。
在场的众男女显然都相当的意外,也从不知道阵凯居然能把歌唱得那么好,再看看评分,居然高达86分!
直逼顶级歌手!
在这个连70分都值得骄傲的业余圈子里,一个重量级的86分,已经是完全能傲视职业圈的某些歌手了!
“宝贝儿!你真的太棒了!居然为了我想要CD而把歌唱地如此出色!我真的非常感动!太感动了!”一开始调戏白千严的紫衣女人兴奋的扑向他,狠狠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好爱你哦!”
阵凯愣了愣,干笑。心想——貌似我没说要送你啊。
“我靠!居然给你这个混蛋拿走了!你老实交代是不是签约那家唱片公司了?!这不科学!!”
“我恨你!!第一刚才还是我的!!”
“CD卖我吧?多少钱你说!”
正在大家都基本默认CD是阵凯的时候,白千严平静的声音从一边传出:“我还没唱,你们认为签名CD就一定是他的?”
刹那间所有人视线都集火在了白千严的身上。
大家都知道阵凯跟白千严是死对头,不,应该来说,是阵凯自己认为的死对头,因为白千严基本不怎么鸟他。
如此直接地对上,自然是相当难得,一些人的八卦心纷纷燃烧。
至于白千严身边的那位长发美人,虽然大家都很好奇,却没有人敢指望他上台唱歌——一是这样清冷的气质,在KTV唱歌总是非违和,再来,万一美人唱歌很难听,那一定会破坏他的这种气质,这个是绝对不允许也无法接受的。
于是,在大家的鼓掌声以及挑拨声中,白千严从容而自信的走上了矮台,很惬意地坐上了高椅,修长的手指舞动,很快就点好了歌。
台下的阵凯有些紧张起来,白千严看起来太自信了,在他获得的这种成绩下还如此镇静自若的,必然不会简单,很可能跟他实力差不多。
加上白千严本身的声线非常的好,以至于他竟然有种可能被他超过的不安。
音乐声缓缓响起——凌一权的《无昼》。
大家都很自觉的安静了下来。
凌一权有很多歌难度都相当高,并不适合在KTV跟唱,但《无昼》这首却相对而言好唱很多,旋律也大气而优美。
白千严闭上了眼,缓缓将话筒递到了自己的嘴边。
凌一权也在台下认真地听。
白千严唱第一句的时候,现场的听众有种呼吸都停滞的错觉。
第二句时,脑子渐渐有些空白……
第三句,变成表情渐渐呆滞……
而后,随着白千严越发深情的演唱,在场的人,除了一直面无表情的凌一权,都渐渐露出一副被雷狠狠劈到的表情。
尤其是富二代小鹿,整个就一副吃到了苍蝇的纠结样。
诈骗!赤裸裸的诈骗!谁能告诉他们,为什么白千严的嗓音如此优秀,却能把歌唱成这样?到底是怎么唱的?
一首唱完,大家似乎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只是沉默着。
评分系统则自动弹了出来,只见画面几个华丽的转换,一个极可爱的黑发萝莉轻灵地几个起落,竟直接跃入了无昼这首MV的场景里,极其自然地融入了进去。
小萝莉这次的打扮为一身奶黄色的唐装,相当俏皮可爱,只是脸上的微笑似乎有点僵硬。
她转头看向白千严,微微朝他点头致意,甜美的嗓音有些娇憨的奶气:“感谢您对我的支持,现在我将为你点评这次的演唱,这首凌音皇的《无昼》,您运用了……最后评分为……”
极其诡异的,小萝莉的声音似乎莫名其妙的打顿,似乎忍了又忍,嘴角颤抖着,最后居然摆摆手扭头吐了!
“我擦!白千严!你太狠了!‘踏歌’的这位萌妹子都被你搞崩溃了!你到底是不是人类!”富二代小鹿整个人的状态都斯巴达了。
“我一定是今天坐下来的姿势不对!我听到什么了!”
“感觉这辈子都不会再幸福了,我要回家……”
“老兄你的下限呢!你到底是怎么唱的!我刚才脑子都空白了!活了三十年没听过这样的,真的,难听到我都要哭了……”其中一个特别激动的大叔说道,眼睛还真有点发红。
一旁的凌一权默默地又按了按眉心,表面平静内心却因歌声而粉碎的他,突然想起来,很早很早以前,在他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曾让白千严唱歌哄他睡觉过……
只是一首很简单的摇篮曲……
然后,那天晚上的记忆是空白的……
他一直搞不明白,现在似乎知道答案了……
白千严无语地看着大家的反应,似乎也知道没戏了。尤其是阵凯,在被雷后几乎笑岔了气,指着白千严劣笑地放狠话:“爷我今天就把话撂这了,你不是混演艺圈的么?想必定认识很多艺人吧,随便你叫来,我输了就把话筒吃下去!不然你今天就看着我把这个CD掰断!”
阵凯的嚣张是有原因的,因为他料定白千严叫不来人。
虽然,他知道对方混演艺圈,但却更了解白千严只是一个跑龙套的临演,估计连台词都没有,真认识什么大神的话,能混成这样?
何况他的唱歌水平是一般歌星都有所不及的。
白千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脸色也有些冰冷起来。
而刚才还活跃的气氛,在两个人的对峙下僵持到了极点。
富二代小鹿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他知道阵凯对白千严有怨念,却不知道黑化成这样。
可他说出的话从来都不会回收,阵凯最高分,无论对方怎么样,签名CD也只能给他。
“怎么了?说不出话?叫不来人?哈哈,那你给我跪下,我考虑考虑保留这张CD,我知道你喜欢,你也别装……”
阵凯看白千严不说话,越发亢奋起来。
白千严看着他,如墨般深沉的瞳孔渐渐翻涌着一些极其阴暗的东西,某种极端的想法在他的脑海里慢慢形成,正在这时,他感觉到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转头看去,凌一权就静静站在他身边,很自然地拿过他的麦:“放心,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