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注定无法平静。
以往不允许外人进入的白色别墅,反常的灯火通明,数个穿着笔挺西装的黑衣人在屋子内忙碌的进出,打破了原本属于这里的宁静与温馨。
铺着奶茶色地毯的大厅中,球狐狸一声不吭的窝在角落,不转睛地盯着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黑衣人,不时或又警惕地挪动步子。
无法形容的压抑在空气中弥漫。
球狐狸不懂这些人是谁,也不懂他们为什么被允许进入这里,他愣愣的看着这些人把数台通讯用的仪器搬入屋内,然后动作利落的开始组合,直至机器能联系到凌家遍布全世界的情报网络,其中—包含卫星。
球狐狸好奇地嗅了嗅其中一个人的气息,察觉到的黑衣人只是瞥了它一眼,却让接触到黑衣人视线的球狐狸吓得尾巴一夹,当场又躲了起来。
那是种骨子里溢出冰冷血腥。
即使这些人看起来还算规矩,连说话都很低调,但球狐狸依旧嗅到他们身上那股常年在生死中搏杀,近乎刀刃般凌厉的味道。
它有些害怕,无法抑制的颤抖,即使这样球狐狸也依旧没有像自己的主人凌一权寻求庇护的意思。
因为,在这群人中,最可怕的就是坐在主沙发上的凌一权。
那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如同雕像般笔挺的坐在大厅中央的白发男人,可象是被黑雾笼罩着的,杀神,散发着令人骨子里都发寒的气息。
它没看过这样的主人。仅仅是沉默的坐着,就让那些让他感到害怕的黑衣人战栗,就连交报告的时候都绷紧的神经。
因为白白不在吗?
白白去哪里了?
为什么不回家?
没有人理它,也没有人喂它吃的,如果是以往,球狐狸估计早就发飙的跳到凌一权头上,但此时球狐狸的直觉告诉他,不要在这个时候作死,非常危险。
大厅的地毯上,除了在忙碌调查的黑衣人,还跪着几个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的中年人。
他们是这次剧组的制片方以及正副导演。
在这里已经整整跪了四个小时,仍没有人理他们,他们也不敢走。
他们清楚自己的命运取决于白千严的下落。
至于那两个弄丢了白千严的保镖导演跟副导演并没有看到他们,更不敢想象他们的下场。
屋子里还算安静,除了各种通讯器材的滴滴声。凌一权垂眸看着下属呈上来的调查结果,周身的气压越发慑人,双瞳近乎凝结出冰霜。
依旧没有任何进展。
白千严仿佛消失一般,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一位漂亮的女性下属谨慎地从厨房中走出来,手里端着一份,还冒着热气的食物。
“主人,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这是我特地为您准备的。”带着些期许,漂亮的女下属娇羞的在凌一权面前打开了食物的盖子,顿时一股浓郁的奶香味飘了出来——一份鲜嫩可口的牛奶炖蛋,几片松茸点缀其中,几乎与白千严平常做过一样。
这也是她特地调查的结果。
凌一权面无表情的看着女下属呈上来的炖蛋,仿佛瞬间凝滞了片刻,下一秒,那份香嫩可口的炖蛋,便被她他狠狠扫在了地上,撒了一地。
周围一片诡异的死寂,像是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对不起,我逾越了!”脸色煞白的女下属颤抖着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收拾干净。”
冰冷的丢下一句话,白发青年便起身上了楼,平静的有些诡异。
但没人知道,青年在关上门的瞬间,几乎站不稳地靠在门后双目带血般通红。
如果说无尽的懊悔早已淹没了他的理智,那么炖蛋的香味直仿佛利刃般,狠狠刺穿了他的心脏。
恨自己的粗心,也恐惧白千严可能遭遇到的伤害。
虽然他暂时查不出什么,可从现场的痕迹已经不难看出,绑架了白千严的人已经陷入了扭曲的极端。
那狡猾也掩不住的残忍……
当时,因为察觉到事情不对劲,那几个工作人员想要冲进去山洞的时候,埋在山洞里的炸弹居然被引爆了!如果不是现场那两个保镖察觉不对,出手拦下了要冲进去的人,那么恐怕今晚会多出几具尸体……
而被这样的人绑架的白千严,凌一权不敢想他会遇到的遭遇……
死寂的囚室中,白千严独自一人坐在空旷的房间中央,没有焦距的视线,茫然地望着前方。来自上方的灯光照在男人苍白的脸上,六道伤疤仿佛狰狞的血色蜈蚣爬在男人的脸颊上,使得原本冷峻的五官似被生生地撕坏,恐怖又慑人。
身上的麻醉药药效还没有完全褪去男人,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小时,又或许过了一天。
但这些显然已经无关紧要。
男人缓缓的闭起了眼,浓密的睫毛微微发颤。
他不知晓自己为何会遭到这样的事情,也不懂是谁下的手。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对方对自己的恨,肯定极深,否则也不会对他下这样的重手。
最顶尖的医疗机构也没办法修复的双重刀痕……
白千严苦笑。
只是毁容,他或许不会那么绝望,可故意把他的脸弄成那个让凌一权最厌恶的样子,比任何方式都来的残忍。
“呵呵……”
一声轻柔却诡异的笑声,突然在耳边响起,仿佛在舔舐他的耳朵。
白千严的瞳孔狠狠一颤,立即就扭身拉开了距离,却在看清楚对方的瞬间整个人都傻在了原地。
“靖沉……”
白千严想过很多可能,唯独没有想过竟然是靖沉绑架了他。
莫名的,脸上的伤痕仿佛撕裂般疼痛起来。
“好久不见,白千严。”靖沉那张英俊的脸在灯光下微笑着,完美得不可思议,却让白千严感到自己的骨子都透着寒气。
“为什么?”
白千严的声音嘶哑得几乎破碎。靖沉诡异的笑容,让他察觉到对方似乎处在一种精神极端不稳定的状态,他警惕地拉开距离,手臂却被对方一把抓住。
“你在颤抖,我让你很害怕么?”
靖沉的笑容更深,如墨的双瞳如看不到的深渊,透着幽火。下一瞬,白千严整个人被强行拉入对方的怀里。
陌生又熟悉的清冷气息噬咬着他。
“你这样排斥我,我很不愉快。”说话的同时,靖沉修长的指尖竟直接抚向了白千严脸上的伤口,用带着恶意的力道,“我希望你记住一点,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伤口被按压的疼痛让白千严脸色发青,可麻醉未退,他根本挣脱不开靖沉的怀抱。反而越发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气息,以至于他不由得地想起了那段难堪的回忆。
“放开我……”
“只是皮相而已,这算什么伤害呢,虽然现在的你,变得有够恶心的。”
说着这种让白千严难以置信的话,靖沉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温柔,也越发的妖异,“只是你最重要的一权,估计看到会忍不住吐出来,毕竟再怎么喜欢你,面对这张与他年幼时在噩梦中经常出现的脸如此相似的脸,怎么也无法接受吧。”
“住口……”
“你恐怕不知道,凌一权被绑架过后,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他甚至对伤疤产生了恐惧——尤其是脸上的。而你现在的这些伤痕,跟那个伤害了他的人近乎分毫不差,你猜,他会是怎样的反应。”
“……”
白千严失色的双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你也好奇他的反应吗,那么,现在打电话让他过来接你是个不错的选择。”靖沉轻松的语气像是在聊晚餐的口味,随后他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按下了一连串白千严熟悉到几乎刻在心上的号码。
啪!
最后一个号码还没按出,手机已经被浑身冷汗的白千严扇到了地上,怒火骤然升腾的他反手抓向靖沉,愤恨地低吼:“够了!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做错了什么让你那么恨我!!”
但这股怒意却又被瞬间浇灭,以至于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
白千严僵硬地将视线从靖沉的脸挪到他的左手,整个人都愣了。
靖沉的左手,从手臂下方,全没了……
“呵呵,凌一权做事的方式,连你也说不出话来了吗?”
靖沉笑笑,竟然听不出什么情绪。
“……”白千严说不出话来。
“我并不是很在意这个。”靖沉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温柔,似乎有些疲惫般,将头挨向了白千严的颈边,微微蹭了蹭:“你还记得靖晔吗?我那个老好人的姐姐。”
白千严看向靖沉,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她是一个很好的姐姐,温柔,漂亮,聪明,也是我童年时唯一让我感到温暖的存在。”
靖沉停顿了片刻,像是在回想着什么,才继续缓缓道:“哪个时候我被家族排挤,被人欺辱,狗都过得比我好,也只有她肯为我站出来说话,哪怕弱小的她无法真的改变什么。
“我知道她其实为我做了很多,但我只顾着往上爬,对她并没有过多关注,直到我看到她为了我替我挡子弹,被误杀——”
“……”白千严脸上仅存的血色,在这一瞬间退的干干净净。
靖沉依旧笑着,可他那冰冷的双眸却渐渐发红,气息都乱了:“早上还给我买早餐的人,就这样一下没了——彻底没了!可我连谢谢都没有跟她说过!”森白的牙齿,忽然带着无法控制的怨恨咬向白千严苍白的颈部!
白千严疼的一声闷哼,一抹极其复杂的神色闪过他的双眼,最后,他选择了默默承受,任对方将她的腰部几乎勒断。
鲜血很快顺着靖沉冰冷的唇瓣边溢出,仿佛撕裂的蔷薇般渗到白千严被扯开的衣领上。
靖沉双眸几近猩红,他在白千严的颈边深深吸了口气,随后才缓缓的抬头,渐渐回复了平静。
“靖沉。”白千严望着前方,突然平静地说到:“一权的错,我来偿还。”
靖沉的身体微微一僵。
随后,白千严的视线对上靖沉的双眸,又道:“事情毕竟是我引起的,你想要怎么报复我都可以,哪怕是杀了我,但别再找他,可以吗?”
“呵呵……”靖沉侧过头望向已经被毁容的男人,看着对方那双仿若能把人的灵魂都吸走的坚韧双眸,笑了。
他没有直接回应白千严的问题,而是站起身将无力的男人扯起来,低头朝白千严微笑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我想,你会很惊喜的。”
白千严愣了愣,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恐慌在心口蔓延。
他试图从靖沉的手里挣脱,但没有成功,反而把被扯开的衣服弄得更乱。靖沉没有再开口,而是抓着白千严的手腕朝门外走去。
这里的空间很大,看起来像是一座地下的实验室。在穿过几条雪白蜿蜒的长廊,两个人来到了一间类似于医疗室的房前。
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白千严还没反应过来,靖沉已经扯着他直接进到了房间里。
一尘不染的房间,通体雪白,各种先进的医疗设备陈列其中,很多都是百千严见都没见过的奇怪仪器,但白千严第一眼注意的,却是一位正从手术台上坐起来,被几个医护人员检查的男人……
一股寒意从白千严的脚底冒出,他甩开靖沉的手,步骤不稳地走到那个男人面前,死死的盯着对方,像是努力在控制情绪,却还是渐渐露出了崩溃的神色。
“你好,白千严。”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从对方口中传出,还附带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你到底想做什么……”白千严,摇了摇头,颤抖着后退了两步,有些混乱地看向靖沉。
“还满意你看到的吗,是不是很像?”
靖沉走到那个手术台前,修长的手指轻佻的抬起那个男人的下颚,转头看向白千严道:“在你昏迷期间,我们用细胞再生液还有手术,将一个与你有八分像的男人,完全按照你的样子进行了改造。”
正如靖沉所说,这位刚从手术台上下来的男人,跟白千严拥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孔。
那细致完美的程度甚至让白千严有种正在看镜子的错觉。
事实也正是如此,这个男人是靖沉花费了高昂代价改造出来的,用电脑完全按照白千严的五官分毫不差的雕塑。
“你想用一个代替品,替换我回到一权的身边?”白千严吸了口气,强行控制着情绪的失控,盯着靖沉冰冷地质问:“你凭什么认为一权会把这个人错认成我?就因为外表一模一样?我记得你不是这种低级错误也会犯的人。”
“如果直接送过去,我想恐怕骗不过凌一权。”对于白千严的话,靖沉也没有反驳,只是依旧微笑着道:“虽然外表一样,但气息还有言行举止,并不能做到跟你完全一致。”
白千严冷凝着脸一言不发地等着靖沉继续说。
“凌一权对你的感情,我想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至少我了解到的,他愿意为了你去死。”靖沉一边说着,一边动作优雅的用单手泡着咖啡,直至香浓的咖啡味弥漫在空气中。
“要是你失踪半年,你说像他这样执着的人,将会是怎样的精神状态?”靖沉将其中一杯递给了白千严,后者只是死死的盯着靖沉,没有接也没有回话。
靖沉笑笑也不在意,喝了一口咖啡又继续道:“试着想象,接近崩溃的小一权,终于在最在乎的人失踪了半年后,在医院找到对方,还没来得及狂喜,却发现对方不单瘦了一大圈,还失忆了,浑身上下都是药物的味道……”
“你疯了……”白千严有些站不稳地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摇摇头。
虽然靖沉没有说完,但是白千严能猜到,靖沉打算用这个假的白千严去伤害凌一权。
靖沉只是笑。
笑得让人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