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嗷!”日上三竿,肚子饿极却始终无人喂食的球狐狸扭动着浑圆的屁股,愤怒地用肉爪子拍打着主人的房门。
岂料才拍了两下,没上锁的房门便自动开了。
"咕?"偷偷歪头朝里窥视,球狐狸水汪汪的蓝眸疑惑地眯了起来,敏锐地察觉到房间里的异样。
房间里很安静,虽然已经是中午时分,但里面的人却丝毫没有起床的意思。
球狐狸挪动着肥短的四肢,小心翼翼地踏着绒毛地毯朝中央的白色大床走去,并不时好奇地看向散乱在床四周的衣物……
咦?居然还有绳子?
难道主人在欺负大叔么?
球狐狸沉默地看着,绒毛似的尾巴抖动起来,渐渐地愤怒起来了。
难怪昨天它似乎隐隐地听到大叔在哭的声音,一副很难受的样子,现在一看,果然是!
愤怒的白毛球猛地跳上雪白的大床,印入眼帘的情景却跟它想的不太一样……
柔软的床单上,白千严如同一只沉睡的黑豹般,呼吸平稳地仰面躺着,裸露在被单外的上身除了一些暧昧的红印外,并没有任何外伤。
他的胸膛上,趴着一位容貌如月色般美丽的白发青年。白发青年似乎睡得很舒适,像一只纯种的白色波斯猫,罕见地,嘴角微微带着一种满足的惬意。
“唔……”感觉到了某种视线,原本沉睡如黑豹的男人皱了皱眉,竟渐渐醒了过来。
男人似乎被一种无法言喻的痛苦折磨着,下意识地想要挪动,却发现自己的大腿被死死地压住,确切的说,他的身体,都被压住。
这是怎么回事……
男人眯着眼,用有些失焦的目光努力地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白发青年。
头好疼……
身体……也疼……
但很快的,他逐渐忆起了昨夜发生的事情,尤其是喝醉后,被洁癖的青年带回家,丢到浴室后的情景。
他记得,当时自己咬了对方……
然后……
男人垂目回忆着,昨夜的画面清晰得让他英气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甚至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显然无法相信竟然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尤其是凌一权将他按压在浴室的墙上……
那些画面,深刻得仿佛还能感受到……
这种完全超乎想象的发展,让男人几乎有些崩溃……
脑子里只剩下一片混乱,什么都理不清楚……
但随即,男人脸上的表情放松了下来,一如平常那般淡然沉稳。
他昨天喝醉了,所以,他选择什么都不记得。
但,也许是因为男人先前的颤抖,惊动了趴在他胸膛上的青年。青年的睫毛动了动,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他慵懒地撑起身子,绸缎般雪白的发丝滑落在赤裸的肩上,却依旧保持着趴在男人胸膛上的姿态,视线直接就对上男人的,那如湖泊般沉静的冰眸,看不出一丝情绪。
“早……”莫名有些恐慌的男人微笑着保持镇定,向青年打了个招呼,刚想再说些什么缓和气氛,青年微凉的鼻尖却已经直接贴到他的鼻尖上。
“你还记得吧?”很平淡的语气。
“什么?”
“昨晚发生的一切。”依旧平淡。
“对不起,我喝……”
“那么再实践一次。”平淡地打断。
“我记得了。”终于发现自己瞒不过对方的男人无奈地承认。
他最近常常觉得,自己的演技再无破绽,对方也都会察觉到他真实的想法。
“嗯。”青年依旧淡淡的,却是又道,“那么,你是谁的?”
白千严被这近乎直白的话呛到,想说点什么转移话题,可压在身上的青年却越来越近,仿佛不染尘埃的脸颊明明纯净得有些透明,凝视着他的瞳孔却深的有种难以形容的危险,以至于他瞬间就丧失了对视的勇气,有些局促地垂下双眼。
有些东西,虽遥不可及,甚至连做梦都在渴望……
可等真的摆到面前,却是有太多的顾虑,以至于连碰触都没有勇气。
“没关系。”等不到回答的凌一权依旧没有表情,只是坐直了身体,白色的睫毛垂着,居高临下地淡声道,“我会拿出更多的时间帮你确认。”
“……”
房间的温度仿佛在缓慢地上升,而一旁的球狐狸则愣愣地望着他们,半天都没敢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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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中午到底是怎么过去的,白千严已经无法再忆起。
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凌一权这个孩子,只觉得整个脑袋都被乱七八糟的情绪塞满,明明混乱得不行,却又好像空白一片,整个人茫然无措。
所幸的是,凌一权所在的家族似乎有些什么事情,以至于他在接了电话后不得不马上坐专机回去。
临走的时候只朝男人丢了一句话:“在家待着,没事不要外出。”
然后,一走就是十天。
这十天对白千严来说简直是难以言喻地难熬。
以往他都会随凌一权去公司,只是不知道什么缘故,他的工作几乎完全是围绕着凌一权而设,大到为他决策企划,小到为他递茶点餐。
其余的工作,则完全不允许他去插手,以至于工作到现在,他几乎没有相熟的同事。而演艺圈这方面,也完全没有任何剧组再找他拍戏,甚至连不露脸的也没有。他也试过主动打电话去争取,得到的答案都是委婉到含糊其辞的拒绝。
或许最近的运气真的太差了。
这样想着的同时,白千严已经在超市采购完毕,抱着各种生活所需的物品朝地下停车场走去。因为天气过冷的关系,最近外出的人相当的少,以至于整个地下停车场都静的有些诡异,透着一种机械、空旷的冰冷。
将买来的食物跟清洁用品丢到后车厢,白千严坐上驾驶座,正要发动车子,左边车窗就被人轻轻拍响。转头看去,一个神情内敛的年轻男子正有些焦急地望着他,似乎需要帮助的样子。
白千严没有马上下车,而是打开车窗询问道:“有什么需要帮助么?”
男子没有说话,一把冰冷的黑色枪支直接抵上了白千严的额头,紧接着手指一动,就要扣下扳机。
死亡的骤然逼近让白千严的神经瞬间绷到了极点,反射性地将头一扭,消音子弹直接射穿了身后的玻璃。
男子脸色不变,扭手就要补枪,但沉下脸的白千严已经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往车里狠撞,连续三次,男子已经有些发晕,嘴角都溢出血来。白千严一声不响地将车门打开,动作利落地将他反扭在地上,也不发问,直接用手肘将其砸晕。
这时,天生的敏锐直觉让他下意识地低头,避开一记飞腿。转头,一个黑衣男子正招式狠辣地朝他袭击,只是似乎有些顾虑,没有再用枪,可从这名黑衣男子攻击的角度看来,他显然是要将白千严击晕带走。
而白千严的下场?从刚才毫不犹豫的枪击能看出,若被带走,他绝对难逃生天。
待好不容易解决了那个黑衣男子,嘴角已经流血的白千严还没站起身,后脑就被毫无预兆地一记狠击——铺天盖地的晕眩让他浑身一阵发软,眼前的景物也不断地旋转起来。
糟了!
白千严倒下的瞬间,心开始下沉,鲜少有人能带着恶意朝他靠近而不被发现,这次显然来了个更危险的角色。
恍惚中,他感觉自己被人拽起甩到车盖上,背后一阵剧痛。
“呵,这些废物,居然两个人都搞不定你。”脸上有一道狰狞伤疤,眼神却冰冷得让人不敢动弹的年轻男子将头脑发晕的白千严按压在车盖上,强壮的身躯覆了上去。
白千严甩了甩头,想让自己清醒点,却只是徒劳。他甚至连这名年轻男子说了什么也听不到,整个耳朵都在“嗡嗡”直响。
似乎是出于好奇地,年轻男子恣意地拉开了白千严的黑西装外套,带着皮手套的修长手指勾了勾衬衣的领口,而后,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恶意,手掌顺着结实的胸膛一路下滑,透过绵薄的雪白衬衣,玩弄般地抚向白千严的腰腹……
“虽然年纪大了点,但身材不错。”嘴角勾着笑,男子压低身子,很暧昧地朝白千严的耳内吹了口气,又热又软,“你就靠这个引诱某人的吧?”
白千严皱着眉,冰冷地看着覆压在身上的男子,心里却已经有些明白这些人是为什么而来。
“可惜,你犯忌了,所以,只能死。”话锋一转,语调不变,目光中却已经透出彻骨的杀机,而后,一把消音的手枪再次抵上了白千严的额头。
砰!
一声闷响,刺目的艳红仿佛被拧碎的蔷薇般,支离破碎的凋谢在雪白的车盖上,隐隐可见某种乳白色的液体。
依旧仰躺着的白千严双眼瞪大着,他那煞白的脸上,鲜血不断滴落……
片刻后,他才仿佛找到呼吸般,深深地吸了口气,却依旧控制不住地双手发颤,不无后怕。
就在刚才,他以为,自己真的完了,再也见不到那个孩子了……
可现在……
他垂着眼,先是皱着眉,看向倒在自己身上,头部被子弹打穿的男子,又转头看向朝他这边小跑过来的几名白衣男子,却是一个都不认识。
“白生生,很抱歉,刚才出了点状况,没能及时制止他们,让您受到了惊吓,下次不会了。”
为首的是一个绑着细辫子的男人,一边扯开倒在白千严身上的男子,一边沉声地道歉。
“你们是谁?”
“我们是权爷的人,主要负责保护您的安全。”
“他们又是谁?为什么要杀我?”权爷?是一权么?他暗中派人保护我?他知道我有危险?
“很抱歉,无法告知。”
“为什么?”
“很抱歉。”
白千严没有再问了,而是神情复杂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几个人。倒不是觉得他们可怜,毕竟杀人者被杀,没有什么值得同情的,只是这样,一权会有麻烦么?
“这些人我们会处理干净,请放心。”像是看出白千严的顾虑,为首的人难得体贴地交代,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再过两天事情应该就会得到解决,所以,您也不必太过担心。”
白千严点点头,却是问道:“一权会有危险么?”
“不会,请放心。”
白千严脸色有些凝重地按了按太阳穴,又问了几个问题,才开车驶离现场。
回到家后,他立刻给凌一权打了电话,却没有人接。
于是,一夜无眠。
直到第二天中午,正在整理书房的白千严才接到了凌一权的电话。
“还好么?”电话那头很安静,以至于白千严仿佛能听到凌一权平稳的呼吸声,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没事……”白千严垂着眼,轻轻摸着凑上来的球狐狸,“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能告诉我么?”
“害怕么?”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淡,依旧有着完美到机械化的质感。
“……”白千严沉默了,过了很久,嘴唇终于微微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想要轻松地回答他一句什么,声音却已然沙哑得仿佛能磨出血来,“没什么……只是怕……再也见不到你……”
“……”电话的那头一阵沉默,好一会儿,才再度传来声音,“不会的。”
很简单的三个字,听起来甚至冷漠如初,可白千严却知道,这个孩子,其实什么都懂。
只是,他似乎并不想多谈这件事情的细节。因此,白千严也不打算再过问。
“情况暂时得到了控制,我过几天就会回去,在家等我。”
“嗯。”
“不要买苦瓜。”
“……”
“青椒也不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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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天,上午九点,正在二楼健身房锻炼身体的白千严,接到了一个让他感到很意外的电话。
“千严,还记得我吗?在同学会时坐在你身边的靖晔。”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着一种很自然的温柔。
白千严愣了愣,停止了锻炼,一边擦汗一边微笑地打了招呼:“你好,我还记得。”
自己似乎没有给她联系方式,是小鹿富二代的杰作么?
“听你这样说,真是很难得。”这话虽然有些许埋怨的意思,却依旧能从语调的上扬听出声音的主人很开心,“今天找你,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跟你合作,现在方便出来一下吗?”
“现在?”白千严扬了扬眉,印象中的靖晔给他的感觉还不错,于是,他便没有推辞,“可以,在哪?”
“月华街的时光茶吧,我等你。”
“好的。”
一旁的球狐见白千严洗了澡要出去,肥短的四肢便死死地抱住他的拖鞋,死都不挪开。
“你最近越来越爱撒娇了。”白千严宠溺地摸了摸它的小屁股。
“嗷嗷!”虽然被摸得很舒服,但球狐狸依旧仰头朝白千严嚷嚷着什么。
“好吧,两串羊肉。”
“嗷嗷嗷嗷嗷!”五串!
“三串,不能再多了。”
“嗷!”球狐狸很干脆地放手,还很殷勤地帮白千严拍了拍鞋面,小眼神甚是谄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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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月华街的时光茶吧是一间纯欧式田野风格的建筑,米白色的栅栏,柔而软的草皮,奶黄色的砖墙,各种颜色的花卉组合着,透出一股都市鲜少有的悠然与惬意。
来到目的地的白千严拉开了门,随着门边上清脆的铃铛声响起,一旁身穿蓝色格子制服,系着白色围裙的侍者便主动上前将他带到了靖晔的面前。
“你来了。”教养很好的靖晔起身对他点了点头,淡绿色的长裙让她看起来更显温柔了几分,笑容恬静而优雅。
“抱歉,久等了。”将外套挂在一旁的椅子上,白千严接过对方递来的菜单,随意地点了一杯奶茶,随后很直接地问道,“靖小姐找我有什么事情。”
“叫我小晔就好。我以为……你会先跟我聊一会儿天。”靖晔有些苦恼地歪歪头,嘴唇微嘟,却并不显得做作,反而让人觉得很自然。而后她也没有纠缠的意思,从包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递给白千严:“你看看这个。”
“嗯?”白千严有些好奇地接过来。
“是剧本。”靖晔喝了一口红茶。
“剧本”两字让天生骨子里就是演员的白千严很快就集中了注意力,竟不再理会靖晔,专注地看了起来。后者似乎并不介意,托着下颚凝视着他专注的脸,嘴角的笑容略微有些羞涩。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靖晔觉得白千严比上次,似乎性感了许多。
是什么原因呢?
嘴唇一副很好啃的模样……
大约二十分钟后,白千严放下剧本,很认真地对靖晔道:“剧本很棒,描写的角度也很特别。”
“谢谢。”靖晔脸上露出了很灿烂的笑容,“我希望你能担任这部电影的主角。”说完,她直接将所有的法律文件、资料,以及合同都拿了出来递给白千严——
竟然是投资三亿的特技大片!
白千严是真的有些愣住了,即便是素来镇定自若的他,也是好半天后才能反应过来,声音沙哑地问道:“为什么会找我?”
这种直接担当巨额大片主角的机会,对一直当龙套,连台词都少得可怜的他来说,已是不敢想象的存在。
“你没有信心演好么?”靖晔收敛了笑容,沉静地看着他。
“当然不。”白千严抬眼直视对方,幽深的眼眸中透出一道让人不敢直视的锐利光芒,那是一种长久以来被生活压制的,对于理想的执着与自信,“我能演得比任何人都好。”
顿了顿,白千严却又淡淡地道:“但我不知道,我凭什么演。”
毕竟在这个圈子待了很久,即便他只是一个龙套,却也深知,这等巨额大片的主角,从来都是找一线的、本身就具有极强票房号召力的影星担任。
除此之外,这个影星的人脉、实力,包括背景,也都必须具备一定的优越条件。
这些几乎都是他所没有的。
毕竟,实力,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有时候并不代表着什么,也同样不意味着就会成功。
“凭你能演好。”靖晔站起身,手心按着桌子支撑起身体,凑过来,同样直视白千严的双眼。
“……”白千严静静地跟她对视了片刻,轻轻地笑了。他有些欣慰,但更多的是自嘲,“傻姑娘,我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给我一个机会,但我并不符合那些投资商的口味,他们不会同意你的。”
他的资历,几乎是一片空白,光是想象,就能知道那些投资商会怎么样极力地反对。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笑着的白千严,让靖晔控制不住地感到心口酸堵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才温柔地笑道:“别担心,这部电影的导演兼投资人,指名让你演的。”
白千严再次愣住了,整整五分钟,才回过神来:“谁?”
“靖沉,我的弟弟。”
靖沉,大约在九年前,他跟本族脱离关系,后被势力占据天朝东半部的藏南远收为义子,直至后来逐渐继承其所拥有的家业。
这样突如其来的转变,靖家并不知道个中缘由,就连跟他关系最密切的靖晔,也无法得知。
可在她的心中,不管变得如何,他还是自己那可爱的、肉团团的靖弟弟。
靖沉这个名字,怎么听,怎么有种阴冷的味道在里面……
“……”白千严沉吟了片刻,觉得这个名字甚耳熟,却是半天都想不起来,于是认真地道,“不认识。”
他这个人对旁人及他们的脸都有一定程度的记忆障碍,尤其是不太在意的人,很快就会自动被他从记忆中剔除掉。
以至于,完全不记得在几个月前,他还用“靖沉”这个名字,吓退过一个欺负妻子的赌徒流氓。
“你这样,有时候真的很让人伤心。”靖晔难得叹气,斜视着他的漂亮双眸有些无奈,也有些幽怨,“亏他还记得你,那么清楚地记得。”
“啊?”
“时间不早了,我们去鸿宇签约吧,靖沉应该也快到了。”
鸿宇?签约?靖沉?这是什么神进展?
白千严还没消化这些看似简单,实则牵扯巨大的信息碎片,就被靖晔强势地拉出了茶吧,直奔停车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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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们要找的主演?”鸿宇最顶层的会议室上,作为第二投资商,主要负责电影合作这块的张经理在看到白千严的一瞬间差点跳起来。
“请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下一瞬,这位已在大风浪中翻滚多年的张经理便换上了得体的微笑,朝旁边的一名身穿墨蓝色西服,气度相当不凡的年轻男子微笑,“靖总。”
被称为靖总的男子非常地年轻,看起来就二十出头,却透着一股久经沙场的老练与稳重。一头相当利落的短发,脸却英俊得有些妖异,特别是那对颜色过浅的双眸,望过来的时候,总有种被狼王盯视的危险感。但他似乎为了缓和这种太对于直接的血腥味,在线条优美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微笑的时候,倒是显得莫名地温柔了很多。
可即便是这般温柔得让男女都有些酥麻的微笑,白千严看着,还是觉得心里阵阵发毛……
“你来了。”
狼王般的男子微微撇头看向白千严,居然直接不管那脸上努力微笑,实则内脏都在抽搐的张经理。狼王般的男子很是自然地和白千严打了声招呼后,主动上前将白千严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显出一副老熟人的样子。
这人谁啊,打招呼的方式跟他姐姐一样……
白千严忍住额上的黑线,努力翻找着记忆。就这个长相,见过的话,他应该不会忘记。
“不记得我了?”靖沉似乎读懂了白千严暗藏的讯息,脸上温柔的微笑褪去,双眸直接就透出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杀意。
在场的人呼吸一滞,寒毛根根倒竖起来,可随即,靖沉却道出让人几乎喷血,怎么听,怎么都感觉在撒娇的两个字:“伤心。”
“……”这人能好好说话么?
白千严觉得自己遇到了第二个火星思维的人类(第一个是凌一权)。
“靖沉么?我并不认识你。”白千严直视着他的双眼,很确定地道。
居然直呼Boss名字!找死!
几个跟着靖沉来的,看起来还算斯文,实际手上血案累累的下属齐刷刷地将视线烙向白千严。
“严学长,你真是贵人多忘事。”靖沉注视着他,双眸的颜色变得很深很深,但嘴角又渐渐地露出了温柔的微笑,“您可是我的启蒙导师,那年夏天发生的事,我一辈子都深深记得。”
“……”什么夏天?什么启蒙?
现场的人,除了陷入疑惑状态中的白千严,都纷纷竖起耳朵,一副“我没在听”,实际却八卦之心熊熊燃烧的状态。
“那时,还是夏天……”靖沉丝毫不介意地侃侃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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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前,一场意外,又或者是阴谋,他失去了母亲,成了半个孤儿。
他从小性子就温和,温和到有些软弱的地步。以至于在母亲离开后,在这样形势复杂的大家族中,还不知道该怎么生存。
父亲从没有关心过他,其他的人视他为潜在的障碍,他的日子并不好过。
除了住校的姐姐靖晔在回家时给予他的那点亲情,他在这个家族中只能感受到无尽的恶意跟冷漠。
有几次,他差点被暗中打死……
他不懂应该怎么撑下去,所以,只有微笑,只是退让,只能装孙子。
于是,那些打他的行为,似乎少了一些,却多了不屑。
他这样的性格,在学校同样被欺负——什么方式都有。而且,小孩子残酷起来,有时候比大人更可怕。
他几乎熬不下去,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长得很胖,肥得像头猪,以至于在校也从没有人愿意靠近他,哪怕,只是听他说一句话。更没有人知道,他不是贪吃,只是压抑得太痛苦了,所以只能靠吃来发泄……
那天下午,他被几个高中部的人堵在校园的一个角落,钱财被抢光,衣服被划烂,手上、身上都是烟头烫伤的痕迹,还有数不清的淤痕。
“死肥猪,明天再多带点钱来!不然我们就把你推下天台!”
推吧,活着好累……
“反正你这么矮肥挫,活着也没意思啊,嘿嘿!”
说的也是……我死了,这个世界上,就只有姐姐会感到有点伤心吧……
“那是,这种人,连老师都不愿意理会,成天阴沉得像一具被淹死的腐尸,班上的女同学都恶心死你了。”
我什么都没干……
“小兰说你老偷看她是不是!妈的,我的人你也敢窥视?胆子真肥上天了!”
小兰?那个对我吐口水的女生么?我只是……有一次告诉她东西掉了而已……
“不然你先把遗书写好算了!”
不知道要写什么……什么都不想说……
“你们在干什么?”这个时候,一个清冷的,介于少年与成年之间的声音从旁边懒懒地传来。透过肿胀的眼皮,靖沉看到那人浅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有着很漂亮的质感。那人腿很长,像只刚成年的黑豹,走过来的姿势优雅而危险……
“千严学长好……”一时间,刚才还嚣张跋扈的几个高中部男生萎靡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打着招呼。
“你们刚才让我恶心了。”还就读着高三的白千严抿着嘴笑了,眸子流转着刺骨的寒意。显然,他听到了刚才的对话,“那么,承担代价吧。”
还没说完,他抬脚便直接踹飞了最壮实的一个,手肘往身侧一顶,又击中一个人的鼻梁,血花四溅。
其中一个性子烈的看到自己人如此吃亏,冲上前就抱住白千严的小腿猛往上掀。这股力道很猛,在没有着力点的情况下,白千严被直接掀飞了起来,眼看就要摔倒被人继续攻击,却见他空中一个扭转,另一只脚借力踹飞了对方,随后落地,朝下一个目标动手。
仅仅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先前还生龙活虎的几个少年,就倒了一地,不敢吭声地蜷缩着,惊恐地看着白千严。
靖沉也第一次发现,竟然有人打架也打得那么好看,漂亮得让他几乎移不开双眼……
随后,他看到那个让他几乎想膜拜的身影缓步朝他走来,一步一步,依旧优雅而漂亮……
最后,却比那群人,更凶残的揍了他……
“呜!!”他委屈、痛苦、疑惑。
但更多的,是愤怒。
“很生气么?”白千严毫不费力地一把揪住靖沉的发,冷笑着将他的头揪起,“你这样的人,真是活得窝囊。”
还是少年时期的白千严,唇色比现在更淡,嘴角微微的勾着,总是带着一抹残酷的意味,眼神比谁都来得冷,仿佛谁都不允许触摸——自然,除了和凌一权相处时。
“你其实有两个选择——要么,站起来踩人,要么,趴着当狗。”说罢,离开,“好好想想吧,废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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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选择了踩人。”依旧坐在沙发上的靖沉收回了因回忆而放空的视线,懒懒的将目光转移到白千严的身上,看着那个跟记忆中有些差别的淡色唇瓣,舔了舔自己的唇角。
你其实只是……以为对方要救你,结果又被凑成狗所以不甘心吧!记那么多年,你是有多小气啊!
在场的人都控制不住的在内心咆哮着,但脸上却还要摆出一副同情的表情来。
不过倒是靖沉的几个下属把佩服的目光默默地投给了白千严。
那么多年,你是唯一揍了Boss,还健在的人,这得多么的坚强啊!而我们跟Boss那么多年,第一次知道,Boss话那么多啊——他平常都是不吭声的啊!完全是眼神交流啊!他居然还会这样笑啊——但平常皮笑肉不笑是有多惊悚啊!
“……”白千严皱眉,印象中,似乎有这么一回事,当时他还觉得小胖子的手感特别好,揍起来还会弹的……
“我记得你当时明明走了,回头又揍了我两拳,怎么回事?”仿佛什么都知道一般,靖沉笑得阴冷,“手感很好么?”
“……”白千严面无表情地沉默。
“咳!靖总!请回到话题来!”八卦看完的张经理咳了一声,挺直背脊严肃道,“关于这次的剧本,主要的剧情展开几乎都维系在主角一个人的身上,可以说票房几乎都绑在这个演员的身上。如果我们用一个毫无资历,观众毫无印象,毫无票房号召力的新人,那跟把钱丢火堆没有任何区别。”顿了顿,冰冷的视线斜斜的瞥向白千严,皮笑肉不笑地道,“何况,他的年纪这么大,连新人的新鲜劲儿都算不上了……”
白千严依旧沉默,虽然不意外,却还是有种心脏被一点点撕开的闷疼。
靖沉抬手制止了张经理的话,刚想开口,门被推开,依旧一身白的凌一权跟端庄男走了进来。看样子,他似乎刚刚才从飞机上下来。
“怎么回事?”冷漠的视线淡淡地扫了现场一圈,在白千严跟靖沉的身上顿了顿后,便直接转向刚才说话的张经理。
现场的人纷纷起身问好,而张经理呆立着,一种莫名的不安笼罩着他,但他依旧用比较客观的角度分析了这次的合作。
“事情就是这样的……无论从哪个角度去分析,这次的合作都不能以这样的条件签约。”
凌一权没说话,拿起放在桌面上的剧本翻阅着,而白千严则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凌一权。
虽然凌一权从来不说,但是白千严能感觉出,对方并不喜欢自己拍戏。
现场很安静,靖沉看了一眼白千严,又看了看凌一权,嘴角勾起,似乎知道了什么。
“签吧。”十分钟后,凌一权合上了剧本,语气平淡得让张经理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他是不是睡眠不足,所以产生了幻听?三个亿的合作,还不包括后期的宣传,竟然用一个十年红不起来的老男人兼龙套当主角?!
“凌董,你不能用他当主角,先不说人气,他根本连拍电影的经验都没有……”张经理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地站起来,神情很激动。
“他可以的。”凌一权淡淡地打断他。
凌一权后面似乎还说了什么,但白千严已经听不进去,只觉得头脑“嗡嗡”地直发晕。他有点搞不清楚状况,自己是否在梦中?
凌一权这种无条件的信赖,让他的心口,涨得发疼,差点就落下泪来……
过了好一会儿,张经理似乎屈服了,面色如土,半死不活地道:“如果是这样,按照合同,我们公司要选出其他的艺人当第二主角……凌董……”
鸿宇作为一个国际化的娱乐公司,旗下的艺人几乎都是一线的大牌,或者是极有潜力的新人。
要这些人给一个快十年都红不起来的人当陪衬?垫脚石?
这是搞笑么?
“嗯。”凌一权淡漠的点了点头,垂着眼理了理衣领,似乎思考了一下,才道:“我来演。”
咚!!
几乎一大半的人摔下了椅子,气都喘不过来。
您是经过怎样的考虑才得出这个奇葩的结论?!
什么叫你来演!
考虑过我们的心脏么?
这边的高层还没缓过气来,白千严却皱眉了,竟然有些不赞同地道:“你会演戏么?”
于是,另一半的人也摔下椅子了。
我擦!这个是打脸啊!赤裸裸的打脸啊!!
就算我们内心有那么一点点的怀疑,也断然不敢当面提出来的!你狠啊!直接就说出来了啊!
不过也是啊,歌唱得再逆天,这跟演技,是没有一点关系的啊。
“噢?”凌一权站了起来,视线森冷地射向白千严,而后,竟然微微地笑了,语调却让人从骨子里都渗出一股寒意来,“这种内容的剧本,你还想跟谁对演?”
说完,剧本直接摔在了白千严的身前。
擦!摔剧本了居然摔剧本了!!
凌董你确定刚才没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身么?这种傲娇的举动,绝对不可能出现在您身上啊!
这内容怎么了?只是有点暧昧而已啊!!
在场的人,被这一波连着一波的冲击凌乱得说不出话来,内心仿佛有一千只草泥马在狂奔。
就在气氛怪异到了极点,别扭到了极点的时候,一个秘书弱弱的声音打破了僵局:“报、报告凌董……张经理……他哭晕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