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千严在黑暗中沉睡,时间过了很久,久到他以为永远睡下去的时候,消毒水的气息跟一股莫名的压迫感让他渐渐恢复了神智,吃力地睁开了眼。
视线先是一片模糊,接着仿佛聚焦一般又渐渐地清晰起来,直到他看见一个冰冷的身影带着来自死亡的威胁站在自己的身边。
“......”饶是白千严这般刚经历过生死的人,也由不得冷汗直冒,尤其是在看清楚对方的样貌后,更是有种说不出的恐惧跟绝望。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身穿黑色西装,犹如刀锋般凌厉深沉的成熟男人,凌一权的父亲,凌天恒。
一个比任何人都想他死的男人。
“这样的车祸你都没死,真有能耐。”凌天恒嗓音非常特别,每一个发音都有无法形容的质感,仿佛能将人吸进去一般,但他说话时的那种冷,却又让你骨子里透出寒意,“就像现在,明明犹如蝼蚁般可以轻易地被我碾死,却总是被一权保护,呵呵。”
凌天恒说着,冰冷的视线挪到了白千严的身边。
白千严顺着对方的视线转头看去,入眼的是比任何时候都显得脆弱的白发青年,无法形容的苍白脸色,连长长的睫毛都仿佛失去了生命般,死寂地垂着。
“一权......”白千严的心脏不受控制地一疼,想要坐起来,却听到一阵清脆的铁链声,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跟青年的手腕被一条精致的手链连在了一起。
怎么回事?
“他不肯跟你分开,也不愿意接受治疗,说什么等你醒来,这手铐连我都打不开。”凌天恒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带着笑意。可白千严还是感觉到了噬骨的恨意,“这种可笑的坚持似乎来自于对你的愧疚,我真的不知道凭什么,他居然还对你这种背叛者愧疚?”
白千严听着,满腔的疑惑跟心疼,尤其当他看到凌一权脖子上竟然还包扎着白色的医疗绷带,就想到在他昏迷的期间,一权必然遭遇了很不好的事情,任何在脖子上的伤,都有可能致命......
何况重点包扎的位置,像是大动脉......
“凌先生,请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权脖子上为什么有伤......”白千严红了眼,一时间忘记了对男人的畏惧,撑起身体艰难地抓住对方的衣角,近乎哀求地看着对方。但后者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而后像是想起了儿子当时鲜血淋漓的惨状,竟是气得浑身颤抖,就连强行抑制住的,不举起拳头,眼看就要往白千严的脸上挥去——
“爷,请别冲动。”这时,一只即便带着手套依旧看起来很漂亮的手轻轻搂住了凌天恒的腰往后挪了挪,并在凌天恒还没反应前无比自然地握住了他的拳头,“您应该知道,杀了他一权少爷会有的反应。”
以白千严这种虚弱的状态,吃凌天恒一记拳头,无疑要了他的命。
“晔殇,闭嘴。”凌天恒像是很忌惮对方如此靠近,沉着脸刚想扯开对方,那人却已经松开手沉稳地站在了一旁,俊美的脸蛋毫无波澜,像是刚才失礼的举动非他所做一样。
“如果不是护士撞了他一下,少爷就抢救不过来了,他是认真的。”晔殇这次没有如同以往那般绝对的听从命令,而是抬眼直视着凌天恒,一字一句地沉声说道。
“不用你提醒!”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儿子的性格,如果真的让他割下去,那一刀就决不会轻到医生可以当场抢救的程度。
“你为什么非要逼他们呢?他们即便一起,也并不会——”
“我绝不允许自己的儿子变成这类恶心又畸形的存在!”凌天恒指着白千严的鼻子低吼,像是被触逆鳞般情绪瞬间失控。
这句话一出,晔殇脸上的血色像是被瞬间抽空般白得吓人,身子微微颤了颤,随即垂下眸再也没说一个字。
“......”凌天恒似乎也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色变得极其复杂难看,他看了眼晔殇,立刻就挪开了视线,沉默地站了会,突然一言不发地朝外面走去。
晔殇仿佛雕塑般僵硬地站着,双眸深得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后才同样沉默地跟上。
白千严看着他们离去还没回过神,门就又一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端庄男跟一位看起来很斯文年轻医生。
白千严立刻认出是在路上救自己的那个人。
“医生,一权现在怎么了?”虽然隐约能从凌天恒跟晔殇的对话猜出什么,但男人显然不敢相信自己想的。
彰木羽没有回答男人的问题,而是不悦地将他按回床上:“躺好,伤口有点裂开了,即便是病人也并允许糟蹋我的手术成果。”
“......”白千严有点无语,一边任医生解开自己的绷带检查,一边求助地看向端庄男。
“他没什么事情,就是你心跳停止的时候割了自己的颈部动脉。”端庄男在离病床半米的距离扶了扶眼镜冰冷的道。
“生命?!”白千严闻言狠狠一抖,竟激动得伤口再度开裂,鲜血从纱布后溢了出来。
这一瞬间,男人什么都听不到了,包括医生的责骂。
他愣愣地看着凌一权脖子上的绷带双唇颤抖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眼睛渐渐湿了。
“被护士给推了一下,没有割太深。”端庄男看着白千严想要碰触凌一权却唯恐弄疼他的摸样,叹了口气补充道。
“怎么那么傻......”白千严的声音因为压抑而显得哽咽,他从来都清楚,这个孩子是真的很在乎自己,比任何人都要来得重视自己,却不知道,竟然决然到了这个地步......
也直到这一刻白千严才真正明白,那一天靖沉跟自己在一起的画面,对凌一权造成的伤害,几乎等同杀了他......
“他的病现在怎么样了?治疗了吗?”
“他原本打算若你一直不醒,自己的病就不去治疗。但他的病情实在是一天都耽搁不起了,我们只能强行麻醉了他,动用凌先生所有的关系奖国外的设备跟医生连夜送过来。”顿了顿,端庄男看向正在为白千严重新处理伤口的年轻医生:“手术风险很大,由于耽误太久了,多亏彰医生也参与了进来,提出几个很好的改进方案,所以很顺利,他晚点就会醒了。”
“太好了......”终于得到了他最期盼的消息,白千严整个人都松了口气,转过头郑重地朝彰木羽道谢:“医生,真的谢谢你......”
“哼。”
“......”
随后,端庄男在离开前隐晦地告诉白千严,凌一权后来调查了事情的经过,虽然时间关系没有查到多少,但凌一权与凌天恒的关系也彻底崩了。
白千严知道后,脸色有点复杂,
======================
白千严毕竟不久前才动完手术,加上又得知了最让他安心的消息,不知不觉就挨着凌一权再次安心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千严感觉异样,像是有人正默默地看着他。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白发的青年正乖巧端正地坐在他旁边,仿佛一只大型犬般低头沉静地盯着他。漂亮的脸蛋比之前气色好了些,但还是苍白,垂落的眸透着疲惫,可更多的是白千严无法读懂的幽深。
“一权......”白千严看着凌一权的双眸,那么一瞬间,他的心脏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酸胀得让他的眼睛都有些发热。
他在看着自己,没有厌恶,没有冰冷,没有恨......
白发青年微微一颤,没吭声,依旧静静地看着男人,竟是不敢靠近。
白千严愣了愣,看着对方跟自己之间保持的那段距离,忽然明白了什么,脸色有那么一瞬间的煞白,但更多的是理解的温柔,不动声色地道:“你什么时候醒了?”
他一直知道,青年有严重的洁癖,即便再喜欢的东西,只要是脏了,最终还是会丢掉。
也很清楚得知道靖沉跟自己在一起的画面,让他多么的恶心。
他可能会因一时的习惯舍不得他,就像心理访谈里说的,妻子因为爱原谅一时糊涂出轨的丈夫,可之后的日子那种恶心感会不时冒出,越压抑就越多,一个碰触一个眼神都会提醒她自己丈夫曾经做过的事情,最后依旧是离婚收场。
而感情越深就越是会如此。
他懂的。
也理解的。
白发青年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保持距离地。
“渴了吧,我去给你倒杯茶。”男人温和地笑了笑,体贴地跟他拉开距离,刚一动,却发现自己大腿受伤的地方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男人顿了顿,却像是没事般爬起来试图离开这张床......
直到一双手从身侧紧紧得抱住了他的腰。
白千严愣了愣,有些没反应过来,随后,一把沙哑的、近乎哽咽的声音从他耳边传来,带着压抑的愧疚跟无措:“对不起......”
“......”
“我的病,让你为难了......”凌一权避开着白眼的伤口,却比之前的都用力地抱紧着对方,像是恨不得把男人永远镶入自己怀里。
“傻孩子,你在撒娇吗......”
白千严愣了愣,想跟平常那般微笑的调侃几句,可话还没说完,眼泪瞬间就滚落下来......
怎么都止不住。
被青年紧紧抱在怀中的这个事实,让他这段时间以来的思念、压抑,有人决堤般释放了出来,连呼吸都难以顺畅。
设计了那些无法转圜的事后,他就再也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还能被这个人再次抱住怀里。
他可以不要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东西,只要眼前的这个人平安就好......
他知道他当时处理的方式不够好,可是时间上不容他拿凌一权的生命做任何冒险。
哪怕是对方会恨自己......
“一权......”
“我好想你......好想你......”
男人将头抵在青年的肩膀上,第一次当着对方真正地痛哭出声,脆弱得像个孩子。
当肺部被刺穿,躺在草地里等死的时候,没有人知道,男人对青年的思念已经到了撕心的地步。
想念对方的气息,想念对方的怀抱,想念过去相处的每一个点滴,想得几乎崩溃......
却在电话里连对青年多说一句都不敢。
在青年熟悉的气息中,男人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随后,他感觉到青年放开了自己,白皙冰冷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脸,直到有些颤抖的气息吹拂在彼此的脸上。
恍惚中,男人看着青年那张漂亮的脸越贴越近,自己脸上的眼泪被柔软地一点点抹掉,带着让他心脏都发酸的温柔。
这一天,他们都没有说太多的话,却靠得如此近。
语言有时候比不上一个紧紧的拥抱。
===================
随着被推开的病房门,彰木羽跟另外两个医学教授走了进来,开始给凌一权跟白千严做当天的检查。
一开始那两人是睡双人床,彰木羽以会压到伤口为由替他们换了两张床,但此刻看到凌一权无比自然地在白千严床边坐着,彰木羽有些无语。
“恢复得还不错。”又浏览了一遍手里的各项指标,彰木羽将笔插入口袋后微笑地点了点头,随后让两位教授先离开,自己则低头掀开了白千严的被子。
“怎么?”白千严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
“裤子脱了。”彰木羽一边说着,一边就要直接脱了白千严的裤子,但就在他的手伸向白千严的瞬间,凌一权就已经稳稳拦住。
“干什么?”虽然这个的举动让白发青年很忌惮,但彰木羽毕竟是白千严的救命恩人,所以他只是警惕地询问。
“取手术期间插入的导尿管。”彰木羽很沉稳地微笑解释,正要再伸手,却被后者直接一把扣住手腕扯开。
“不必,我会帮他。”凌一权脸色阴沉,冷声拒绝。
“插都是我插的,你现在还来计较不嫌晚了吗?”
被禁忌词重击,白发青年漂亮的脸直接黑了。
“......”
一时间,房间里的气氛尴尬得白千严整个人都不好了,想开口打个圆场却总觉得说什么都不太对。
“出去。”凌一权冷硬地直接下逐客令。
“呵呵。”彰木羽勾起嘴角,暖暖的笑容看起来温柔又体贴,随后补了一句:“导尿管插了很多天,没有经验会弄疼他。”
“那还是医生你来吧。”白千严一听到疼顿时失立场,刚想让凌一权听话,却被他阴霾的脸色吓得差点从床上掉下去,于是连忙尴尬的微笑。
直到彰木羽离开病房,屋子内的尴尬也丝毫没有减弱,反而让白千严感到背后发毛。
尤其被青年已经一言不发地盯了他足足一百二十秒!
“好了,这种事你不必插手,我自己来。”过了一会,白千严突然严肃地宣布,脸上还摆出了长辈对小辈的特有气场。
但白发青年没有理会他,盯着他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随后在男人不安的目光中单脚跨上了床,像只白色的大猫。
凌一权手指勾起导管的一边淡淡说道:“衣服撩高。”
“......”白千严因为对方的眼神,觉得背后寒毛阵阵竖起,很想吐槽手这是什么鬼要求?但不知怎么的不敢开口。
虽然青年提出要求,可却没有等男人自己动手的耐心,几乎就是话音落下的后一秒就自己出手了。
“等下,太脏了......”脚腕被握住拉开的感觉令男人觉得非常尴尬,但是更蛋疼的却是凌一权随后的动作。
有着消毒气味的导管被雪白纤长的手指毫无忌惮地捏着,还没拉,白千严就疼得差点喊出声来。
他毕竟昏迷了几天,透明的导尿管一直插着,几乎跟身体黏在了一起,轻轻一碰就疼了,更不要说从里面抽出......
“放松。”看到白千严似乎很抗拒,凌一权干脆将人囚在怀里再动手。
明明很温柔的动作,速度却又带着某种恶意的残忍,他极其缓慢地将还带点血丝的尿管从下面一点点拔出。
白千严皱着眉疼得一身冷汗,忍不住沙哑道:“快点......你弄得我好疼.......”
但是凌一权根本没听,反而更慢,尤其是双眼的专注更是让白千严无语。
“呜......”待到导管整根拔出,白千严已经顶不住,一头冷汗地整个摊在了凌一权的怀里,简直是痛不欲生。
绝对是故意的。
慢慢合拢腿,白千亲眼扶着去年的肩膀想说“裤子递给我”,但白发青年已经乖巧地捡回裤子,低头自觉地替他穿上,只是动作间若有若无地嘀咕了一句,“这里护士医生太多,烦。”
白千严沉默了一下,突然想起什么,马上积极地道:“你也做了手术,同样插了吧?我来帮你。”
“早取了。”
“......”
“允许你仔细检查。”
“......”
=================
一个带着阳光的温馨午后,消毒水的气味跟鲜花的味道在病房中飘散。
白千严窝在沙发上打开了凌一权的笔记本,看着网络上铺天盖地地关于凌一权闯红灯的负面新闻,脸上的神色越发凝重。
虽然很多人知道凌一权是因为他才失去理智,也表示可以理解,但凌一权毕竟站得太高。他这样的地位,除了正面的新闻被无限放大,负面的也同样。
何况凌一权所掌控的鸿宇本身就是一个极其强势的娱乐性跨国集团。
鸿宇能上升到今天的地位,除了本身的实力,有一半是踩着投入的肩膀往上爬的,仇人自然不少。
平常他们不敢吭声,但在这样的时刻却决不会放过反击的机会。他们开始聘用大量的水军在各大论坛煽风点火,同时买下微博的负面话题。而这招他们在凌一权被宣布绝症时就开始干了,有几天更是联合好几家机构使得鸿宇的股价重挫了13%,遭受大量的股民恐慌性抛售,蒸发近数十亿。
如今,仅仅凌一权不顾警察追赶,十五次闯红灯还逆行这一条负面新闻,就已经上了各大门户网站的头条。
虽然凌一权所犯的错在交通规则上扣了十二分,吊销驾照。但是通过水军们添油加醋的渲染,就上升到了应该判刑入狱的程度。因为他是公众人物,影响恶劣,果然有钱什么都可以这类舆论。
白千严看着不少水军在这边煽风点火引导舆论走向,头越来越疼。
他无法忍受网络上有人这样攻击凌一权,而且还带着险恶的目的。
尤其是这些人似乎黑上了瘾,发现鸿宇似乎一反常态没有管的意思,便开始计划挖出更多料来造势,但凌一权本身的负面新闻就极少,这群人干脆得意忘形地制造假新闻。
鸿宇历来的强势被他们选择性抛到了脑后,他们开始用高度逼真的合成照片诬陷凌一权往返夜店,私生活不检。跟甚至找马甲冒充鸿宇的某个小高层,发帖子曝光公司内部管理混乱,坏账一堆,某项跨国合作失败面临巨额赔款,还传言其中几位一线艺人要解约,公司大量裁员人心惶惶。
这类直接关系到鸿宇口碑的负面新闻在细书上捏造得很好,甚至还有各种照片数据。
一时间,鸿宇的股票再次遭受散户的抛售下跌。
凌一权的粉丝一开始并不相信,跟各种掐的人撕起来,但随着负面新闻越来越多,加上鸿宇迟迟不表态,导致她们的立场变得很艰难。
当你最崇拜的人被舆论从神坛上扯下遭人悔辱,那种心酸跟无助只有她们自己能理解。
一时间凌一权的粉丝被大量的水军带头指责三观不正,脑残,以至于这个素来在粉丝圈最强大的群体忽然间像找不到家的孩子,不敢再多说一句给凌一权招黑,可是默默抱着团,异常地沉默。
太多人享受把曾经的神践踏的快感——尤其是当对方粉丝被逼着闭嘴的时候。
情况似乎越来越恶劣。
合上电脑,白千严皱眉,脸色变得很难看。
鸿宇虽然有公关部门,但这次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迟钝,跟以往雷厉风行的风格不符,白千严有些很不理解。
他却不知道,单单这些人,其实并不足以令鸿宇的根基像现在这般动摇,其中还有一个人也参与了进来,那就是凌一权的父亲凌天恒。
凌天恒对于儿子的叛逆很是恼火,这次算是顺便出手教育了他。
“一权,不能灾耽搁了,我们要尽快把这负面新闻压下去。”
白千严转头看向旁边的青年,后者垂直长长的睫毛,认真地削着苹果,看起来安静又无害,像个漂亮的人偶。
随后,在白千严无语的视线中,人偶将那削得奇形怪状的果肉默默地递到白千严嘴边。
很显然,比起迫在眉睫的丑闻,去年似乎对喂食更感兴趣。
事实上,他也从没有真的在乎外界怎么看公司怎么样。
“一权......”
“你很苦恼,这次的事件?”
“是的,这样下去对你很不利,你应该在谣言没有造成更大的影响前制止。”
虽然语调还算的上平稳,但男人脸上的担忧显而易见。
正在这时,门突然“啪”的一声被推开,一大群拿着相机的记者有些狼狈地摔进来,看样子也很意外居然能闯进来,足足愣了五六秒才拿起相机话筒对准处于风口浪尖的凌一权跟白千严。
“凌音皇,请问你这次十五次闯红灯的真实原因是什么?”
“游言传你往返夜店,还对制服有着深深的偏爱,连照片都有了,对此你有什么感想?”
“贵公司的坏账是真的吗?据传有艺人提出解约这个事实是否属实?”
“白千严,请问你对这个事件怎么看?”
事实上,这些记者又更多更刁钻的问题想问,却在看到白发青年淡漠的脸后收敛了不少。
这些记者都不是新人。虽然自己所在的媒体后台也算强硬,但如果让他们想对待其他一线明星一样,现场故意问过分的问题,再根据回答添油加醋地报道出去,哥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比起依旧面瘫淡定的青年,白千严的脸色有点下沉。
“各位——”他刚想开口说什么,凌一权切的另一块芒果肉就递到了他嘴边。白千严反射性地乖乖吞下,却因心不在焉导致果肉滑了部分在嘴角。
白千严正要继续说话,忽然感觉自己的头部被扣住往后脑扭到一边,紧接着眼前一花,察觉时凌一权正缓缓地吃掉他嘴边的果肉。
嘶——
围观的记者群发出长长的一阵抽气声。
白千严瞪大了双眼,看着白发青年近在咫尺的浓密睫毛,整个人石化了。
这一幕,在凌一权幽深的眼神下,竟让这些见惯了各种世面的记者为之一滞,连快门都忘了按。
“怎么回事,我心跳好快......”
“想不到凌音皇竟然有那么性感的一面,有一种偷偷看午夜片的羞涩感是怎么回事?”
“真不敢相信我刚才看到的,老天......这真的是凌音皇本人么?”
“啊,我居然忘案快门!!”
“我也是!谁有拍到了!有么有么!”
“我就拍了一张......”一个弱弱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接着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有些瘦小懦弱的中年记者吸引住了大家的火力。
几乎就是在他说出照片的一瞬间,一群人已经把他扑倒抢买照片。
还坐在沙发上的白千严看着眼前混乱的记者群,依旧有些缓不过神。足足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颤抖地将视线挪向身边的白发青年。
后者一本正经地回视他,期间还舔了舔自己的唇瓣。
“你疯了吗?!”白千严咬牙切齿地用口型无声地呵斥他。
这种新闻可能对别的艺人会带来些短期的关注,但是对凌一权却是五雷轰顶般的爆点。
凌一权站得太高,也太有距离感,以至于任何绯闻几乎都与他绝缘。
即便是开玩笑打擦边球,关于女性的极少,男性更是直接的禁忌。因为曾经有人在访谈节目中开过类似的玩笑,凌一权当场沉下来的脸几乎让整个平台冻结,主持人近乎吓尿,连同转移话题的水准都降了十个档次。
“现在起没人关心我闯红灯的新闻了。”青年淡定地回了他。
“......”
“还是说,你依然苦恼?”
“......”白千严惨白着脸疯狂地摇头。
这近乎同样的问话,让他浑身汗毛的倒竖了一背。脑子抽了才会真的回应他,天知道这孩子下一步会不会出现更惊骇世俗的举动。
“......”但男人没想到自己的拒绝导致白发青年的脸色当场沉了下来,充满了无法形容的压迫感。
居然还不高兴了......
这孩子到底在想什么,还能好好交流吗?
白千严一阵无语,青年低头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忽然抬眼直视男人,沉缓地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我不在乎他们怎么看。
“我会当上音皇,仅仅只是为了让你能看到我的承诺而已。
“其他的,都不重要。”
“......”
====================
另一方面,那些记者虽然得到两人爆点十足的暧昧照片,但却不敢乱写。
虽然这张照片让人不免联想到先前那个被骂惨的劈腿男艺人——曾短时间导致整个群体被围观的罪魁祸首,但凌一权的性质毕竟有很大的不同,没有涉及背叛跟欺骗。
何况记者脑子都不笨,别看前段时间凌一权的负面新闻满天飞,那只是因为鸿宇反常地未做任何公关处理,而此刻放他们进来采访凌一权,显然释放一个信号:
反击。
而鸿宇的手段,想想都觉得背脊发毛。
那种只是发发律师函告对方诽谤的温柔风格,完全不是鸿宇会干的事情。
鸿宇一般不轻易攻击人,一旦攻击都是直接碾压。
第二天,果然各大门户网站都开始疯狂地刷凌一权跟白千严那天的照片。
娱乐圈直接就炸开了,无数网友吃惊得能直接张嘴吞蛋,纷纷叫着“是假的吧?这根本不可能在凌音皇身上发生。”
然而照片有不像合成的。
众人的讨论很快陷入白热化,各种相关的热门话题冲上头条。也有人猜测可能是鸿宇炒男明星绯闻,转移大家注意力的权宜之计。
何况在他们的印象中,凌一权从来都是跟男人保持着距离,也很反感别人拿他与另一个男性开玩笑,绝对是禁忌——
那照片上显然的主动简直是——
除此之外,很多人非常好奇凌一权脖子上的绷带,纷纷八卦他是怎么受伤的。
就在大家都热烈讨论的时候,鸿宇所属的公关部门开始迅速地扭转舆论——首先是凌一权开记者招待会就闯红灯的事实郑重道歉。发表的言论不多,但词句诚恳,态度认真,迅速博得了好感。
毕竟,凌一权已经按照相关法规交了罚款,也扣了驾照。
随后而来的,是之前诽谤凌一权的幕后黑手被鸿宇的特殊团队一个不漏电揪了出来。指控造谣,诽谤只是温柔的开场,后续则是鸿宇的律师团对他们进行了狂轰乱炸,当时如何诽谤造谣现在百倍千倍偿还,恶意商业攻击,巨额罚款一个不落。
舆论方面,这些涉及侵害鸿宇的公司也有不少毁三观的内部丑闻被直接贴到微博跟论坛,相比对凌一权造的假新闻,他们自己被曝光的丑闻则是证据确凿,照片录音新闻采访一样不少。
小的有五十岁的导演用威逼利诱的方式对待公司里的新人,大的直接是上千万的合同诈骗......
然后这些还只是前菜,最致命的是这些人突然被不明人士匿名向相关部门举报了一些绝不能公开的证据跟账目,直到一个个被抓进去后,不少第一次参与进来的人才惊觉鸿宇的恐怖,只是为时已晚——当然这些是之后的事情了。
这些大家的眼睛还没看够,忽然有一个陌生的、头像是只荷兰猪的账号出现在微博的一个角落,并带来了一句话跟五个视频。
——爬网无意中翻到的,挺有意思。
可是之所以很少一部分人点开,后来疯狂地自发转载,短短不到两天就直接冲上热门头条。
是凌一权当时的驾车视频剪辑。
看样子是各个路段的监控,只是不知道怎么被弄到了网上。
虽然一权那件事算是已经揭过,但很多人依旧好奇点开。
随着视频播放完毕,大家下巴都凉掉了。
“神啊,这个是什么车技?不是特效么?”
“我知道凌音皇违规不对,但是谁能告诉我他是怎么能把车开成这样的?”
“当年的老片《生死时速》既视感!”
“哎哟,快看,中间有个小孩闯红灯跑到马路中间,明明应该是看不到的转角,居然被凌音皇漂移避开了!这到底是什么反射神经?!”
“这段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视频!”
这段意外的视频插曲鸿宇也没料到,估计是哪个黑客搞的,等到想要删除已经来不及了。
虽然这些天凌一权相关的各种八卦满天飞,但最让大家讨论不休的还是凌一权跟白千严一起这张照片。
虽然当事人凌一权没有再做出任何回应,但他脖子上的伤却越发地引人注目。
其中一个颇有影响力的微博大V还放话:“神赐给我的直觉,这个伤跟白千严有关!”
这条微博再次引发各种讨论,毕竟大家都知道凌一权去医院前并没有受伤。
一个叫“肥羊快掉毛给我”的网友贴上了一张朋友圈截屏,并声称“虽然朋友删除得很快,但是被我截图了,内容高能”。
图片上是一条染血的绷带,一些理疗器材,像是手术后整理的画面。
还附上了一段话:
“今天真的吓到了,没想到我家男神竟差点就救不回来了,还好我撞开了他!真是吓死了有没有,但也还是割伤了,好心疼......
PS:他们的感情竟然那么深?!”
这张图才是真正引起了轩然大波。医院的电话简直被打爆,那个护士更是被记者围堵得不敢出门。
凌一权的决然真的让大家震惊了,就连怀疑他跟白千严故意炒作的人纷纷闭了嘴,学医的都知道颈动脉一旦割下去就算躺手术台也只有少数的几率存活——
于是白千严也被公众彻底烙上了“某人的专属标签”。
事情的发展也让白千严大跌眼镜,忽然有种从头到尾被算计的感觉。
从凌一权被猛然攻击却不回应开始......
但转头看着正在沙发上乖乖写曲子,无害又沉静的冷峻青年,又觉得这个念头简直是亵渎。
给对方泡了一杯山楂茶,白千严悄无声息地到阳台吹了吹风,感叹了一下这段时间的惬意,尤其是每天睁眼都能看到凌一权这点,忽然有种如获新生的感觉。
虽然现在还在特殊病房待观察中。
正在这时,白千严新买的手机接到了一个陌生了来电,号码显示是国外。
“喂?”白千严按下接听键,但是对方没有声音,安静得极其诡异,像是在无声地笑。
白千严皱眉,刚想挂电话,电话里便传出低沉的笑声,接着一个清冷却又带着一丝诡异性感的男声从接听的地方缓缓传出:“千严学长,好久不见......”
“......”白千严脸色瞬间发白,想要挂掉电话,却发现自己的手指有些僵硬。
靖沉......
白千严到现在都不愿意回想那天发生的事情,明明一开始只是演戏,却被强迫成了真正无法挽回的局面。
对方的手指,体温以及有些冰冷的气息,都如同烙在了他的记忆中一般,清晰得历历在目。
那些事情发生后,直到现在,凌一权跟他都仿佛又一种默契,一句都没有提起,他是不敢,而凌一权心里的想法却也看不出分毫。
但白千严却知道,那件事情是禁忌,凌一权绝对的禁忌。
“呵,为什么不说话?”靖沉的声音低低地传过来,平静得诡异,“你在怕我吗?学长......”
“没有”
“还是我上次,太粗鲁了?”
“......”
白千严脸色一沉,刚想说什么,身后的玻璃门自动打开,刚才还在专注写着曲子的凌一权脸色冰冷地站在他的身后,道:“谁的电话?”
白千严的瞳孔微微一缩,背后冷汗瞬间冒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掌心的手机就被凌一权拿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