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机甲？借机甲干什么？上太空？上太空干什么？送死？命多了闲的？”
——城主大人这样说。
闻客盯着肖震通讯器里的一连串问号陷入沉思。
肖震的效率很高，闻客刚提出向城主借机甲，肖震立即领着一队人捆着一个非人，带着他和乔克斯进了外城。
肖钰的脑袋上被简单粗暴盖了个黑布，进城时守卫多看了两眼，肖震哥俩好地把守卫拉过去说了几句话，塞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守卫连队伍中出现的陌生人都没过问就直接放行了。
说是外城，但闻客没有从这些横七竖八的建筑中看到“城市”的影子，闻客记得自己从外太空看17星的模样，这是一颗表面百分之九十都被海洋覆盖的星球，大量的人口被集中在少量的适宜居住地，基础建设水平的低下导致这个星球本身没有能力维持高质量的生活水平，甚至温饱都是问题。
闻客一眼扫过去，只用肉眼便能判断出走在街上有五成的人，基因变异率早已达到非人极限，只是还未像肖钰那样爆发。
进城后肖震招呼属下把先前不知藏在何处的装甲车开上，一车人在城市里七弯八绕，绕进了一处狭窄的巷子。
甫一下车，闻客还在观察建筑构造时，身旁的巷子墙壁上突然伸出来一只黝黑的手。
闻客后退两步，认出来这只手是从墙上的窗口伸出来的。
窗口面积很小，仅有一个胳膊的宽度，比起“窗口”这种说法，更像是在墙上凿开了一个洞。那只手坠在瘦骨嶙峋的胳膊末端，夸张地把五指张开到极致，几乎怼到了他脸上。
闻客和空无一物的黝黑掌心沉默相互对视，肖震从驾驶位上跳下来，快速蹦到手掌跟前，顺手和它击了个掌。
闻客担心以肖震的力度，这只剩下骨头的胳膊可能会径直折断——但胳膊的主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暴力的击掌方式，心满意足地把胳膊又从窗口缩了回去。
还贴心地从上而下把砖头大小的窗口关了个严实。
这看起来异常古怪的事情对肖震来说似乎和吃饭喝水一样寻常，甚至人已经顺着惯性走出很远，才想起来跟闻客解释道：“这是我妹妹，肖晓，她听出了我的车声，在跟我打招呼，你站的是我平常下车的位置。”
“齐哥，麻烦你把车开走。”肖震交代完齐恒，走在前面带路：“来这边，我有城主的对外通讯号码，但是只有用公共通讯装置才能把信息发送出去——毕竟若是人人都去打城主的通讯器，他是会被烦死的。”
闻客点了点头，看着肖震在古老的公共通讯装置上打字操作，发送。
三秒钟后六个问号直接出现在肖震的通讯器里。
城主的效率也很高，“命多了闲的”的问候一刻也没耽搁。
肖震收起通讯器，悄悄观察闻客的表情，咳了声：“城主他这也是为了我们好，别的星球资源枯竭时会强制居民去星盟抢东西，咱们城主都是亲力亲为，怕我们去送死，想上太空去星盟抢资源的话需要经历严格的筛选流程，精神力或者身体素质不达标的一辈子都只能留在17星，做不了星际海盗。”
“我们小队现在只是挂名在外城的训练营里做任务，偶尔能分配到一些简单的后勤工作，还不能算真正的星际海盗。”肖震说着神采奕奕地偷眼望向乔克斯，“我这辈子的梦想，就是能成为像他这样的星际海盗，想抢什么机型抢什么机型！让星盟听见我的名字都抖上三抖！”
闻客给他鼓了鼓掌：“祝你早日成功。”
能被他经手的星际海盗，都是罪行上不容小觑的，那便暂且祝福肖震以后落到他手里，也算完成了这辈子的梦想。
“啊，说起来，我借不到，但是！如果报上乔克斯的名字，城主一定会热烈欢迎的！”肖震想起来什么激动道。
乔克斯本人并没有很大的反应，敷衍地反问道：“是吗？”
“是啊！”肖震说，“五年前，你只身一人截了纳布塔星的监狱，放出来一众海盗，我们城主就在其中！他本来定在一周后执行死刑的，谁知道从天而降你这个意外！某种意义上说，你是他的救命恩人！”
乔克斯好像来了点兴趣，挑了挑眉问：“你们城主叫什么？”
肖震：“卢卡。”
乔克斯回忆了两秒，而后在肖震期待的目光里开了口：“不认识。”
肖震急道：“就是那个一只眼睛的独眼龙卢卡……”
“一只眼睛？”乔克斯问。
肖震：“对。”
乔克斯若有所思地点了下自己的眉骨正中：“这里有道疤？”
肖震喜道：“没错！就是他！你这不是认识吗？那我直接跟城主说是你来了！他肯定兴高采烈地把你迎进内城，你不知道城主这些年一直四处在找你的下落，悬赏都发了一波又一波，可惜你神出鬼没的踪迹难寻……”
“我不建议你这么做。”乔克斯打断肖震兴奋的胡言乱语。
肖震一愣：“咋了？”
乔克斯仔细回忆片刻：“如果你不想被你们城主一枪托敲开脑壳的话，不要告诉他你跟我认识。”
肖震的困惑简直要溢出这张脸，闻客盯着乔克斯的眉骨，了然：“卢卡的疤是你用枪托敲的？”
“聪明，长……”乔克斯在闻客警告的视线里吞下后面一个音，意味深长地对肖震笑了笑。
肖震：“？”
肖震：“你为什么要敲我们城主？”
纳布塔星的事情已经相当久远，乔克斯记不太清楚自己当时做这些事情的动机，想做，就做了。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可能是单纯看纳布塔星的监狱长不顺眼，现在那个监狱长早已因为监管不当任职期间出现重大失误，被脱下官帽，前途一片光明。
他从来没打算救人，只是炸完监狱想走的时候，被困在监狱里的一群人叫住了，那些人让他救他们。
“为什么要救你们？”纳布塔星的通讯监控系统已经全面瘫痪，乔克斯并不担心星盟那群废物能在他离开前发现这个星球的异常，面对众人的求救只是有些好奇，因而不慌不忙地找了个座椅坐下，等待这群人给他一个由。
一群平均教育水平低下的星际海盗绞尽脑汁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甚至有个弱智的跟他说：“我不敢保证整个流放区……但至少你可以得到第三星的感激。”
乔克斯认真地问他：“你们的感激有什么用？”
这根本没法谈判！
众人七嘴八舌地和他谈条件，乔克斯听了几耳朵就听烦了，不耐地皱了皱眉，旋即道：“给你们两个选择。”
众人洗耳恭听状。
乔克斯：“把你们终端里所有的墨丘利星币都划给我。”
“你这是抢劫！”一听要他们所有的钱，没人还能淡定地听第二个选择。
“多稀罕。”乔克斯，“在座的哪个不是抢劫进来的？”
“第二个选择呢？”先前提到“感激”的那个弱智又开了口。
乔克斯看了眼那个弱智，兴奋地笑了：“打赢我。”
听到第二个选择，压抑的气氛瞬间高昂起来，当场就有个人喊道：“我来！”
乔克斯直接打开他的控制器：“来。”
他看起来实在太年轻了，在流放区摸爬滚打长大的星际海盗从不认为会输在他的手上，即便前几个甚至都来不及动手就被强大的精神力攻击成了真智障，依然有人想来挑战。
乔克斯对这些碾压局势的对手是谁毫无记忆了，之所以还能想起来有个独眼的海盗，是因为那个海盗藏了枪。
星际海盗入狱前都要搜身，身上不可能留有任何武器，不知道那个人是如何藏了一把激光枪，在乔克斯打开他的控制器时，一束激光擦着他的肩膀射出，烧焦了干净的黑色衬衫。
乔克斯躲过他的激光，用几乎人类无法到达的速度两步靠近那个人，反手夺过枪，胳膊的动作带动手腕，枪托狠狠砸到那人的眉骨上，在场所有人都清晰地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那人痛苦地捂住头，鲜血源源不断从指尖涌出。
乔克斯把激光枪踢到远处，没再看被这一下打得跪到地上的人，神色淡淡的：“不玩了。现在，把你们身上所有的星币划给我——你们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他不愿意被我抢劫。”乔克斯言简意赅地概括了当年的事情。
肖震的表情看起来有万千困惑，奈何没有那个胆子，憋得嘴唇都快跳起舞来。
闻客有，从这简单的几个字里大概猜到了乔克斯的所作所为，话说出口时用的陈述语气：“你抢了纳布塔星监狱里的所有星际海盗。”
乔克斯说：“没错。”
闻客：“卢卡呢？”
乔克斯：“自然也抢了。”
闻客总结道：“你既敲开了他的脑壳，也抢了他的钱。”
乔克斯笑了下：“通俗地来说是这样，闻……闻。”
闻客点点头，转过去问神游天外的肖震：“外城能买到塑形剂吗？”
面部虚拟系统这种高级科技是指望不上了。
肖震还没反应过来，乔克斯倒是先发问了：“买塑形剂给谁用？”
闻客把两个手指怼到乔克斯脸上，乔克斯一只眼睛看一根手指，片刻后两个眼睛越过指缝，尽数落到闻客的唇上。
闻客嘴唇一张一合：“给你两个选择。”
乔克斯听着这句话，突然笑出了声。
闻客没管犯神经的人，继续盯着他道：“把你这张脸给我抹上，或者我把你捆去送给卢卡换机甲，我想他会热烈欢迎。”
“你舍得吗？”乔克斯抬起手，把他伸出来的两个手指一起抓到掌心，漫不经心地问。
——你舍得把我这唾手可得的罪犯送给卢卡吗？
这话落在肖震耳里是截然不同的意思，从没谈过恋爱的未成年“蹭”地红了脸，感觉自己站在这里是当真多余，一时也找不到地缝让他钻，转了几圈最后弱弱举起手道：“那个……塑形剂我能买到。”
闻客把手抽出来，顺路点了下乔克斯手腕的终端：“钱问他要。”
【作者有话说】
闻长官：失算了。
在星盟人人喊打的星际海盗，到了流放区原来也不逞多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