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顷刻安静了些,唐屿面带微笑,其实连呼吸都止住了,不着痕迹地看了林深一眼。
却见林深不慌不忙地抬起双手,在胸前比划了几个手势。
诺顿看向自己的侍卫,侍卫行了一礼道:“王子,他说今后索菲娅王妃还需您体贴照顾,若是叫他发现您有苛待王妃的地方……”
侍卫顿了顿。
诺顿:“直说便是。”
侍卫低头道:“他定要您好看。”
“哈哈哈……”诺顿摆手让旁边的侍卫退下去,眼泪险些笑了出来:“早听说菲娅的二哥是个不好惹的,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诸位还请放心。”
诺顿抓住伊芙的手放到膝上:“我与菲娅的婚姻,虽然是得了各自长辈的命令,以维系两个星球的和平与友好,但我从初见她开始,就已经为她深深着迷了。”
诺顿轻柔抚着伊芙的手背,眸中深情眷恋之色不假:“菲娅是我见过最温柔美丽的女子,也是我诺顿认定的王妃。”
伊芙把手抽出来,柔弱无骨轻飘飘地拍过诺顿的胳膊:“别在他们跟前说这些。”
这黑历史太过近距离,足以相伴她的余生。
诺顿只当伊芙又不好意思了,宠溺地摇摇头,停止这场寒暄,说起了此行正事:“听说巴德家族来此,是为了给母亲献宝石?”
“是的。”唐屿松了口气,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宝石,递给诺顿:“王子可以先过目一番。”
诺顿面色庄重地接过唐屿递过来的储物盒,侍卫上前想替他查验,诺顿摇头示意自己来:“不用,菲娅母族送来的东西,自然不会有问题。”
“漂亮,真是漂亮。”诺顿打开见过盒内晶莹的祖母绿,并未多看便转手给了等候多时的侍卫:“我会让他们之后仔细收好了,这样漂亮的宝石,母亲一定会喜欢,将它嵌在裙上最显眼的位置。”
“宴会将至,母亲忙于琐事,无法亲临,我先替她谢过诸位的贺礼。”诺顿起身向他们行谢礼时,一个侍卫已经带着宝石飞快地转身离开。
注意到众人的视线,诺顿解释道:“他还需将宝石送去经过专业的检验……不是信不过诸位的意思,只是怕宝石运输途中出了什么差错,被人掉了包,或是其他什么意外,影响了之后的宴会。”
唐屿跟着行礼:“解解。”
“诸位这些天不如先住在比特宫?”诺顿说,“我叫他们收拾几个房间出来。”
“不用麻烦。”唐屿知道诺顿只是客气一说,比特宫在宴会之前并不会留下外人居住,于是自己也客气一拒:“我们还想趁着这次机会,好好逛逛比特星呢,平时也没有这么正当玩乐的由,王子可别拆穿我们。”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出了比特宫,伊芙和诺顿站在宫门口目送他们远去。
伊芙这回眸中神情倒是不掺杂任何水分了,全是情真意切的恋恋不舍。
闻客作为巴德家族人设中最多愁善感的那个哥哥,也在转角处收回了视线,没有再多的由继续看下去了。
精神力探查范围内比特宫的监视人员也全部消失,闻客冷淡地拉开距离,拽了一下自己的手,没拽动。
“……”闻客在比特宫里唇角已经笑出了痉挛,此刻一点笑意也提不起来,耷拉着嘴角直白问罪魁祸首:“你还想攥到什么时候?”
乔克斯俯身靠过来:“有人。”
闻客:“刚走。”
“啧。”乔克斯遗憾地松开手,“有些长官,明面上正儿八经的,背地里其实,用完就扔呢。”
走在前面的几人听到后面异样的动静,好奇又不太敢好奇具体发生了什么,唐屿姿态扭捏地探过上半身,闻客一巴掌把他的头拍回去:“回酒店。”
世豪酒店内西西进行了全方位的外界信号屏蔽和监控巡查,没有人能避开西西靠近他们的房间。
闻客简单介绍了伊芙传递来的信息,西西将整个比特星的卫星3D地图投射在房间的正中央,闻客转动立体星球,标了十几个点:“玛格丽特女王名下明面上的所有王室房产,共有这些。”
“不是明面上。”开阳号驾驶员胡枫笃定的声音从终端对面传来,“长官,请相信我和哥哥,我们确定,比特星玛格丽特女王实际掌控的所有房产,都在这里,有任何一处疏漏,我和哥哥以死谢罪。”
“你自己死去别带上我。”天玑号驾驶员胡杨啐道,“长官,他的意思是,以上信息拥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信度,玛格丽特女王作为整个比特星王室的象征,其大多数信息都处于公开透明状态,没有什么隐私,王室资产本不在此公开行列。”
胡杨的声音听出了幸灾乐祸的意思:“但自从维纳斯事会在多年间以各种或正当或不正当的由,逐渐吞并了众多王室资产将其纳入事会所有,只保留王室成员的“借住权”后,玛格丽特女王便选择将王室资产尽数公之于众,以最大程度保护王室的权益。”
闻客更正了措辞:“玛格丽特女王名下的所有王室房产,共有屏幕上标的十三处,按伊芙的说法,乔免院士就被关在这十三处中的其中之一。”
“离宴会还有三天,在这三天内,排查所有标点关押乔免院士的可能性,并摸清楚兵力。唐屿林深,你们负责A至G区,胡杨胡枫,你们负责H至N区,宁玉,你跟我负责其他区域,有疑问吗?”
“没有。”北斗异口同声。
“有。”另外一道声音突兀地打破了严肃的氛围,闻客没管乔克斯,径直道:“出发,做好伪装。”
“收到。”
北斗平时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习惯了,但收到正经的命令,从来不会含糊,房间内瞬间只剩下和他一起行动的宁玉,闻客这才看向乔克斯:“你跟着我。”
乔克斯摊了摊手,表示自己现在没有疑问了。
“还有一件事情。”闻客没避着宁玉,宁玉不太习惯思考任务之外的事情,也没有唐屿那天大的好奇心,闻客眯缝了下眼睛,问:“那段程序失效后,她会死?”
乔克斯没有回答他,倒是有些好笑地勾起了唇角:“长官,如果是你,即便她有天大的能力,你会让这个满脑子都是敌对星系的天才科学家,活着离开自己的星系吗?”
不会。
乔免的存在足以改变整场战斗的格局,如果是闻客站在维纳斯星系的视角,会在确定程序失效后的第一时间杀死乔免以永绝后患。
科学院也许会想要留下乔免为自己效力,但军部一定自始至终主张杀死乔免,战争时期,军部的话语权远高于科学院。
只要存在一个清醒的人,乔免就不可能活着离开维纳斯星系。
“三天后宴会正式开始,玛格丽特女王会在宴会最后一天身着镶嵌众多宝石的衣裙上台致意,乔免体内的程序也会在当晚失效,至于更具体的时间,我也无能为力,长官,你留下来,不就是想从我这里得到更多的消息么?”乔克斯弯下腰,情绪不明地看着他:“现在我告诉长官了,你要怎么做呢?”
闻客已经习惯了乔克斯突如其来的靠近,但不知为何不太想直视此时的乔克斯,因而皱着眉别开了脸,本想叫上宁玉快速行动,却看见一旁的宁玉睁大眼睛来回看着他和乔克斯,眸中传递的信息很明显——
长官,他知道的好多,审他。
“审过了。”闻客拍了拍宁玉的肩膀。
宁玉肉眼可见地低落瞬息,很快又提起兴致,问他:“现在出发吗,长官?”
闻客:“出发。”
王室的房产有大有小,大的几乎是一个小型比特宫,是王室别院,小的只是普通住宅,没有藏匿人的条件,也没有守卫看护,北斗用三天时间排查了所有标点,最终确定了四处有条件的地点,无一不戒备森严,轻易无法靠近。
盛大宴会开席当天,比特宫南北二门齐开,举星球欢庆,整颗星球的兵力几乎都被调往比特宫附近维护秩序,天玑号和开阳号分别传来消息,现存的四个地点守卫都有所松懈,宴会三天内,是他们攻破目标防守的唯一机会。
以北斗的战斗力,全力突破一处不成问题,可他们无法确定乔免具体被关押在何处,一旦打草惊蛇,之后的行动会更加困难。
闻客命令胡杨和胡枫按兵不动,继续监视剩下的四个地点。
其他人刚进比特宫,便被诺顿迎到了贵宾席落座。
普通群众只被允许在比特宫的一二层活动,而二层向上,是更为私密的王室成员寝宫和贵宾接待室。
诺顿热情地邀请他们品尝比特宫最负盛名的特产,用完餐后再亲自带领他们参观比特宫内从古至今的藏品。
“墙上的壁画都是汉姆二世在位时修建的,汉姆一世极尽节俭,二世又极爱奢华,我们目前能看到的大部分雕塑,头顶的琉璃灯等等,都是汉姆二世的功劳,若是没有他,就没有现在这金碧辉煌的比特宫,钱八成还在库里躺着,如今便都‘充公’了,所以我常说,人活着还是要奢华些好,这不二世就给咱们后人留下了这么多珍贵的藏品,随便一件挑出来,也价值连城。”诺顿笑着压低声音,“这些话可不能告到我母亲那里去,让她知道我背地里编排祖宗,我可就完了。”
唐屿让他尽管放心,绝对守口如瓶。
诺顿亲自做导游,挨个讲解他从小摸过来的一件件藏品,一天过去,进度甚至还停留在一层。
天色渐晚,诺顿意犹未尽地让侍卫给他递水,小心润喉几口后,又提出让他们留宿。
婚宴在宴会最后一天,现在留宿是比特宫的待客之道,诺顿提的真心实意,他们也没有拒绝的道,按照比特宫原本的安排,在三层住了客卧。
一二层的游客被疏散干净,热闹了一整天的比特宫重新回归平静,唐屿几人串门过来,拉着伊芙唠家常,嘴上叽里呱啦聊着白天看过的藏品,哪件花瓶尤其漂亮,哪副油画色彩好看,诺顿终于识趣地没有再来打扰,欣慰地看着监控里,巴德一家其乐融融的景象,全然不知几人脑子里精神链接已经快骂疯了。
“这二王子是不是有什么神经病!一整天啥事也不干,就拉着我们介绍藏品是吧?”唐屿笑嘻嘻地骂骂咧咧,“一层介绍完了明天还有二层,两天就这么过去了,这还探查什么!我们暴露了?不然他为什么防我们防得这么紧?”
“蠢货,我们要是暴露了,迎接我们的还会是这个笑面虎吗?维纳斯的军队直接就闯进来拿下敌人了,哪里需要牺牲他们的二王子来拖住我们。”伊芙一边拉着唐屿的胳膊撒娇,一边在脑子里冷笑道,“至少在诺顿这里,我可以保证,他没有发现我的真实身份,否则我绝不可能活着见你们。”
唐屿听到诺顿这么危险,瞬间又有些心疼伊芙做出的贡献,也没再反驳那一句蠢货,匪夷所思地做出自己的猜测:“难不成诺顿平时就是这么热情好客的人?只是上回见面没有机会展现?”
伊芙忍不住又骂道:“蠢货。”
“蠢货。”宁玉跟着道。
唐屿:“?干嘛?!北斗内部不允许抱团霸凌谢谢,林深你说句话啊!”
“蠢货。”林深说完,不顾唐屿强烈的反对,开口将话题从“日常集体霸凌唐屿”带回正轨:“不管是否暴露,作为‘索菲娅准王妃’的母族,我们都是唯一有资格进入比特宫三层以上的贵客,也是三层以上他们唯一不熟悉的外族,是最容易被调换身份的存在,事实上我们也确实抓住了这个空隙,来了一招偷天换日,他们探查不出任何端倪,又没有严格看守我们的由,派出诺顿限制我们的行动最合不过。”
“只好看长官他们能否打破僵局了。”林深定了定眸,面上坚定地维持哑巴人设,只强迫自己用温柔的目光滑过在场的每一个“哥哥”“妹妹”。
哥哥在骂诺顿,妹妹在骂蠢货。
北斗的未来真是一眼就能看见。
脑中的争论持续不休,闻客听了一会没再听出任何有用的信息,果断退出了北斗群聊,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乔克斯入戏地抓住他的手,替他按了会眉心:“好些了吗?”
谢谢,更疼了。
门口的守卫换岗陷入了短暂的真空期,他们趁机溜了出来,借楼梯处唯一的一点监控死角上了四层。
四层的走道没有任何死角,他们一旦踏上去,便会完全暴露在监视下,闻客堂而皇之地沿着走廊缓缓走过,精神力散开探查每个房间的动静,刚走到尽头,准备上五层时,身着维纳斯长官制服的人带着一队守卫从五层下来,拦在了楼梯口。
闻客看到此人肩上的肩章,是个上将。
“再上面便是女王的寝宫,想来两位是巴德家族的客人,想面见女王叫守卫传唤便是,径直闯上去可不是什么合身份的做法。”上将开口道。
闻客摇了摇头便躲进了乔克斯的怀里,乔克斯压住嘴角的笑,心情很好地配合他的长官:“女王?这么晚了,怎么好打扰女王,只是白天听诺顿王子说医务室在四楼还是五楼,赛西到了陌生环境睡不着,我想着上来给他要点安神药……”乔克斯手指插进他的头发丝里,指腹轻轻抚过他的头皮,闻客体验到了物意义上的头皮发麻,双手抱住乔克斯的腰,右手在背后掐乔克斯的腰肉,这个力道绝对能掐出淤青来。
可乔克斯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变化,甚至抽出功夫淡定地再把他作乱的手抓进了掌心,继续回答面前的上将:“只是他离不开我,我就只好把他一起带上来了,敢问这位……”
“站在你面前的,是大名鼎鼎的格威将军!”身后一个守卫给自家将军报了姓名。
乔克斯于是跟着念道:“敢问这位格威将军,医药室是在哪一层哪一间,我给他要了安神药就走绝不停留,再睡不好,他还要闹我的。”
“离不开你?”格威莫名其妙地一皱眉。
“是啊。”乔克斯认真地把玩他的手指,嘴上的应答有一茬没一茬:“一离开我,就又哭又闹的,这不来比特参加妹妹婚礼,还必须把我带过来。”
乔克斯把玩上了兴致,没听格威再说什么,突然就低下头,在闻客指节上落下一吻。
一句话不能说,一点反抗不能有,安安静静任他肆意妄为的闻长官。
乔克斯视线挪到闻客暗中瞪他的眼上,闻客被他这浑话气得几乎灵魂出窍了,不能有大幅度动作,只好单用眼睛瞪他,眼皮上的褶皱都撑开了,乔克斯看了会,又俯身而下,在他眼角落下一吻。
闻客的眼角瞬间就烧了起来。
乔克斯终于圆了心思,又略带遗憾地想,要是真能“又哭又闹”,岂不更好。
“霍森。”格威听下属介绍了眼前两个人的身份,目睹完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两人不知羞耻的行径,这一句喊得嗓子都劈叉了。
乔克斯终于想起来这是他现在的名字,漫不经心地应了声:“格威将军。”
格威把话到嘴边的“你俩别生我眼里!”咽了下去,冷哼一声道:“医务室在四层,我带你们过去,之后还请不要乱逛了,否则别人可没我这么好说话。”
闻客猛地抬起头:“多谢将军。”
格威看了这坐立不安全身发抖的omega两眼,倒像是真精神不济,急需安神,便屏退了下属带他们去了医务室,拿了吃完能睡死三天量的安神药扔给乔克斯:“回去吧,不要再随意出来了。”
乔克斯又选择性失聪了,只专心致志地牵住眼前的omega,歪了歪头叫他:“回去吧?”
睡觉的卧房里终于没再丧心病狂地安装监控,闻客关上门便冷着脸甩开了乔克斯的手,站在原地冷静了会,勉强按捺住了现在跟乔克斯打一架的冲动。
外面会听到动静,打也打不尽兴,等回阿波罗星系,有的是时间让他用正当由打。
况且此次探查也算有收获,整个第四层住满了人,有几间像是会议室,透过门缝看去都灯火通明,临近午夜仍在开会,说明比特宫不仅仅是办宴会那么简单,否则这些人没有必要聚集在这里。
乔克斯也勉强算作配合,除了自作主张加了很多戏,以及做出很多神神颠颠抽风的行径外。
被温凉唇肉碰过的眼角至今仍然滚着灼热的温度,久久无法褪去,闻客好不容易给自己做完了“现在不杀乔克斯”的心建设,慢吞吞摸了一把脸,把挥之不去的触感抹去,一抬眼发现乔克斯弯了腰,眼睛和他持平,直直地看着他。
闻客张嘴刚想让他滚,乔克斯突然凑近他,鼻尖抵在他的鼻尖上,轻轻碰了下,双眼望进他的瞳孔,开口道:“长官,你哭给我看吧?”
闻客:“?”
闻客用“你又犯什么病”的眼神死气沉沉看了乔克斯一会,可乔克斯却好像完全解不了他的意思,甚至伸出手指,不顾他越发震惊的眼神,径直摸了摸自己先前吻过的眼角,用力擦了几下,将脆弱的皮肤擦得比原先更为鲜红显眼,乔克斯终于心满意足地收回胳膊,再次重复道:“长官,你哭给我看吧,我想看。”
乔克斯的眼神中充斥着“长官你现在就哭”的祈愿。
闻客将三番两次涌上心头的巨大荒谬感强压下去,气极反笑,低头把自己的衬衫袖子挨个捋上去:“任务刚有起色。”闻客一只手掐住乔克斯伸过来的下巴,手指按进肉里:“你别逼我在这么要紧的时候一枪崩了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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