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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番外一则:中秋番外

中秋的前一天,顾楚生病了。

他像是被一种病毒侵袭,疲劳乏力浑身酸痛,勉强起床,早点也是胃口全无,坐在餐桌旁好像没睡醒。

老管家顾乘松在主人家父子三人的虎视眈眈之下,仔仔细细给这位金贵的侄少爷号了个脉,问题不大,只是有点儿阴虚感冒。

顾承还是担心,但早晨他要去总部视察并旁听两场会议,假期时间紧张,顾长安可以不去,他却不能缺席。五岁的顾虔比他更忧形于色,握着小勺不停地把自己的酸奶往母亲碗里舀,相比起去幼儿园,他觉得自己或许更应该留在家里照顾母亲。

若不是后来老管家特别自信地保证说侄少爷确实没什么大问题而家庭医生又迟迟不到,兄弟俩决计不能出门。

小的容易打发,老的却没有那样容易糊弄,把太太抱回卧室之后,顾长安又把老管家招过去了。

现在没旁人了,他说,你老实说,侄少爷怎么了。

顾乘松神色复杂,说大爷,侄少爷没事,他……好像有喜了。

顾虔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单指在这个四口小家。

中午他从幼儿园回来,跑去找卧病的母亲撒娇,卧室里正开家庭会议。他十五岁的兄长立在床尾,茶色的休闲西服敞开着,一手叉腰,神情紧张严肃。

他父亲正坐床边愤愤打电话:“——你不要跟我说什么发生几率,我现在问你的是会不会发生,会,还是不会?!——你特么有一件事是干成了的吗?!”

顾虔嗅了嗅屋里的气氛,没有扑到床上去跟母亲撒娇,安静地爬上了沙发。

不知道那头说了什么,顾长安甩了电话,顿了几秒,他按捺着暴躁去摸太太的手:“不着急,他现在就过来,最迟明天中午到。“

顾楚疲惫地开口:“我——“

“我知道,“顾长安一把把他摁在了怀里,“我知道,不怕,没事儿啊,没事儿。”

“不是您说没事就能没事的,“顾承烦躁转圈,“您都已经有两个了,为什么还这么不小心?!还要让哥哥再承担这种风险?!”

顾楚伏在顾长安怀里,抬头看这老家伙,他搂着他的手臂在发抖,面色像熬了几宿似的发青。这也难怪,有几个人接受得了自己结扎之后配偶又有了孩子。

“事情不是你像的那样,“他好心帮他向长子解释,“其实你爸——”

顾长安粗暴打断了他:“老子的事用不着跟他解释!“

顾承的脾气绝算不得好,越是他重视的人,越容易令他暴露真面目,他经历过一次母亲的生死大关,永生难忘当时场景。顾虔几乎是顾楚一命换一命生下来的,再来一次是否能这样幸运尚且不说,凭什么获利的是所有人,却只有他哥哥一个人承担这巨大的风险?

他都已经下了决心此生不让任何一个女性因他而孕,父亲为什么会这样自私而残忍?!

他感到绝望,无法接受顾楚再有任何闪失:“拿掉它。找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越快越好。“

顾楚吃了一惊。这一瞬间的顾承令他感到陌生又熟悉,像极了顾长安,但他从来没有表现得这样像顾长安过。

太像顾长安不是好事,恐怕会严重的负面影响他今后的择偶和婚姻。

“它是一条生命,“他试图唤醒他的恻隐心,“它是你的兄弟姐妹。“

“它不是,“顾承冷静而决绝,“至少现在不是。它只是一个来自父亲身体的寄生体,您今早觉得不舒服,正是对它的排异反应,它只会带给您伤害,就像我,就像虔虔。哥哥,你并不需要它。“

“他说的不无道理。“顾长安在太太耳边痛苦低语。

顾楚震惊地抬头看他,但还没等他再说什么去反驳这父子俩,角落里便响起了一道稚嫩愤怒的声音。

“需要!虔虔需要!“顾虔握着小拳头,他终于听懂了:“它不是寄生体!它是妹妹!它是一个妹妹!“

吼完他就涨红着小脸跑了。

顾承几秒错愕,拔腿便追了出去。

顾楚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他坐在床上,不知所措地回忆着过往十五年里对长子的教育,到底是哪一处出了问题,使得一向通情达理的孩子突然如此蛮横执拗。他想质问顾长安是不是又瞒着他对孩子做了什么,但此时的顾长安心里已经根本没有两个儿子了。

他抱着爱人,整个人都陷入了后悔懊恼自责迷茫之中。那么大个家族企业,大几万名员工,关于他们,再大的事情他都能迅速做出反应,但关于顾楚,只用这一件事,便能令他惊恐到六神无主。

这是他造的孽,他的小顾楚只有他,当然只可能是他造的孽。生育是件极其危险的事,他曾经差点因此而失去他,所以他不需要第三个孩子了,哪怕是个女儿。

这不是拿不拿掉的问题,即便能够拿掉又怎样,那难道就不是伤害了吗。

要拿掉,还不是要他的小顾楚孤零零躺在手术台上,躺在陌生人中间,脱掉裤子,暴露出他最害怕暴露的部位,让坚硬冰冷地金属进入他身体最脆弱的地方,从那里一寸寸刮下他的肉。

顾长安哆嗦起来,他觉得疼,太疼了,疼得他眼眶都热起来了。

一下午他都在主卧里跪着,同十五年前哀求太太留下长子时一样的姿态,甚至比那时还要卑微。十五年前他有选择,但今天他没有,这个孩子是去是留,对顾楚而言都已经是无法规避的风险与伤害。

他卑躬屈膝跪在床边,大脑袋抵着床沿,几乎直不起腰。

顾楚也有些茫然,事情实在太突然,又完全超乎寻常。输精管结扎之后自然再通这种微乎其微的事情,换做别人,听着都觉得荒谬,但是顾长安,他便麻木了。总归是他前世恶事做尽,这辈子才遇到这么个老东西。

他不得不打起精神安抚他:“这件事情的决定权在我,你没必要有这么大压力。“

顾长安没说话,他说不出话来。

顾楚动起了歪脑筋:“不如你这样想,兴许不是你的……你真的一点都不怀疑吗?“

顾长安还是没说话。

顾楚只好摸他脑袋,吩咐他去做点事:“你去把承儿跟虔虔叫过来。“

“——别管他们了,“顾长安闷声说,“你现在需要休息。“

顾楚无可奈何哄他:“我遇到了人生难题,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解决,你还要我哄你,还要我哄孩子,我不累呀?三个人里你最大,你懂事一点,别叫我操心,嗯?“

顾长安抬头看他,眼睛都是红的。

“你去找承儿谈谈,他中午说的那些话,你有听出来吗,“顾楚很忧心,“他说他跟虔虔对我来说都是不需要的伤害——”

“他说的不无道理,“顾长安沮丧极了。

顾楚皱起了眉:“伤害我的从来都不是他跟虔虔。我爱他,是我有愧于他,我只是,一开始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我在剑桥上学,但是我没忘记过我有一个小孩——“

“我明白。“顾长安又一次打断了他。

你明白,你能明白什么?顾楚有些头晕。当年遗弃顾承是事实,想打掉顾虔也是事实,顾承从来不讲,但恐怕一笔一笔都记在心里,那还怎么让他相信他爱他们,这是他自己都解释不清的事情。

但凡顾长安稍微不那么混账一些,他都不至于跟长子离心。

再多讲两句他觉得自己火气会更大,从来如此,他跟这老家伙不沟通好过有沟通,讲什么都是对牛弹琴,他们的婚姻能维持这么多年,靠的也不是有效沟通。

“顾长安,你先不要管第三个,“他当机立断,“你出去,去找承儿谈,我不管你怎么跟他谈,我只要两个结果,第一,你要让他知道,从他一生下来,我就不能再失去他;第二,当时不要虔虔,是因为我没有信心给虔虔一个正常的家,我怕他要吃苦,因为他有一对不称职的父母。“

“不不不,“顾长安慌张反驳,“不称职的只有我,心肝,你一直是个好妈妈,你只是小,不知道怎么做——”

顾楚忍无可忍,崩溃大叫起来:“出去!”

亚瑟下了飞机,连杯咖啡都没来得及买,顾家的人就把他押上了车。

好的,他心想,我没事,我很好。

经历过雇主前两个孩子的出生,他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能够接受这第三个孩子的到来,哪怕他雇主只是用眼神让他那可怜的妻子受孕,他也能为此撰写足够论据的文章来论述它的真实性。

他很好,他完全没问题,至多就是中断手头的工作,再接生一个新生命。

麻烦大了的是他的雇主。

这一次,盯着他给顾楚做腹部超声检查的是三个人了。

但顾楚的子宫里并没有东西,他甚至仔细扫了整个腹腔,并没有发现有任何异物。

“您是从什么渠道得知尊夫人怀孕的?“他耐心询问雇主。

顾长安说:“中医脉诊。“

亚瑟不确定这是时候是应该说“恭喜“,还是应该说“遗憾“,他的中文适用于绝大部分中国人,但不适用于他的雇主。

所以他换了一个委婉的说法:“顾先生,通常情况,输精管离断之后,是不可能在自然状态下再通的。“

“也就是说——“顾楚一眨不眨看着他。

“您没有。“

“那我上学去了。“顾虔难掩失落,垂头丧气地出去找保姆了。

顾长安站不稳。他真上了年纪了,经不起这样的惊吓了,昨夜望着太太的睡颜一夜未眠,早起白发都多了许多。

他摁着左胸去扶沙发扶手,等坐下去了,才想起让人把这位备受折腾的洋大夫送去酒店休息。

虚惊一场,他撑着大腿捂脸压惊,眼泪浸湿了指缝。

顾楚见他这样失态,不愿他在孩子面前失了威严,便打发顾承:“承承,你先出去。“

顾承听话地转身走,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呃,我想先解释一下,就是,您其实不需要让爸爸来跟我谈什么,我完全理解您的处境。就比方说您这次是真的有,昨天我说要您放弃它,也不是因为我不爱它,您知道的吧?”

顾楚说:“我知道。“

“好的,“顾承说,“那您二位有谁能跟我解释一下,什么是输——”

“出去。“顾楚说。

顾承立刻就出去了。

顾楚看了一眼沙发上那惊魂未定的老家伙,心里无限同情起来。

好端端一个节日,顾长安一直睡到了晚饭时间。

中午顾承走了之后,顾楚见他可怜,想用他最乐意的方式安抚他一下,但他没成功,顾长安没什么反应。无奈之下,他只好喂他吃了一片助眠的药,让他小睡了一觉。

夜里赏月,一大家人在院子里切月饼吃,顾长安躺在躺椅里,还有些疲惫低落。孩子们同他打闹,他也只是草草打发。

兴许是叫哥哥传染了感冒,顾承悄悄跟奶奶解释,最近流感很厉害。

哪里就有这么经不起吓,顾楚无奈极了,老东西,可不要从此就落下病根了。

作者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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