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在十五岁的时候，顾承隐约察觉到了他可能无法对女性产生性冲动。
当时他参加了一个大学同学派对——这同喜好与否没有关系——人类是群居动物，社交是不可避免的群体化行为，表现得合群可以省去更多的麻烦。同学中的大多数人都已成年，派对在一个地下酒吧举行，有人携带了大麻。没人记得他的真实年龄，如果不是服务生鲁莽撞掉了他手里的酒杯，他其实也想喝一点。酒精清冽芬芳，他对它的好感或许来自基因。
派对后来有些混乱，他之前听闻过那样的场面，因此亲身经历了也不慌张。遇到新的事物、陌生的人类行为，他的第一反应往往并不是回避，而是观察和采集一些特征性的信息以便学习和模仿。
后来他被一名看起来神志并不是特别清醒的外籍学姐热情拥吻着带进了卫生间。她察觉他没有经验，愈加觉得他可爱，于是她在逼仄的空间里脱掉了她的底裤。那一刹那，他的思维停止了运转，周身温度骤降，甚至闻到了空调新风口吹进来一阵阵并不存在的血腥气味。他慢慢想起来，这不是他第一次直面女性的性器官。
恍惚之间，门板被敲响，有人在外面警告他：小少爷，你待的时间太久了，顾先生希望你马上出来。
他回过神来，冷汗涔涔向学姐低声道歉，对不起，我没有成年。他原本就预备用这个理由在适当的时候离开。
开门出来，等候他的保镖正是之前撞掉他酒的服务生。
冷静下来之后，他对自己在学姐面前的表现耿耿于怀。性冲动是基因为了繁殖而产生的本能，他可以控制，但不能一点都没有，况且他即将步入青春期。
这虽然谈不上是个多大的困扰，但他实在不喜欢留着问题不解决。他下载了一些色 情电影，但最后他还是决定打电话给他的小奴才。
顾兰生正调试新产品，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小少爷是要什么，等他听明白，他显然很震惊，有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你才十五。“
“下周吧，我生日，十六岁了。”
“那也为时尚早！”
顾承莫名其妙，因为对方的语气里有少见的强硬：“——你在管教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到底没再忤逆，只阴沉沉问：”你要什么样的人？……女人，还是男人？”
有一瞬间顾承感觉好像小时候被他抱在怀里问要哪种口味的冰激凌。冰激凌他会把每一种都拿给他舔一口，顾承一点都不怀疑如果他不坚定的回答这个问题，这奴才照样会依照条件每样安排一个，那他倒用不了那么多，因为他一个都想不出来：“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我比较了各个国家、人种、年龄、体格、性别的色 情电影——”
“色 情电影？！谁给你找的这些东西？”顾兰生几乎咬牙切齿。
“我不看我怎么确定自己的喜好，”顾承多少有些沮丧，“我不知道，我都没感觉。”甚至有的剧情还很烦人。
一片更久的沉默之后，顾兰生说：“我知道了。”
顾承警告了一句：“别让我妈知道。”
他不知道他挂电话后，顾兰生的手都在抖。
主仆俩都没想到，这通电话之后，两个人会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见了面。
长久以来，顾兰生这个人物，无论在任何场合、任何人面前，存在感都极低。他不爱出声，不好动，像角落里一只沉睡的大猫，与周围环境融合为一体，丝毫不引人注意。
只有与他合作过的一些政府要员、一些经营特殊器材的商人、一些非政府组织的武装团体首脑对他有些额外的见解——他机警灵敏，精通各类武 器，很少亲自动手，但从身形看来，却像个常年在刀口上讨生活的镖师。军火商背后都有政府背景，但他几乎无亲无故，他从小被生母抛弃，跟着所谓的“父亲”在一个商人家庭寄宿过几年，出走之后，再未与任何故人有联系——几乎找不到他一处弱点。
开门做生意，一张八仙桌，铜炉煮三江，从来他都相当大方随意，能力范围内，交易过程中对方甚至是受他保护的，哪怕最后签不成单。军火买卖一旦涉及到走私，自然也就没有任何受法律保护的合同，遇到不善的买家，就比如他最近正交易的一个中东小国，因为政权分裂常年动乱经济崩盘，在付不出货款之后，他们意图用人头交换，因为从不涉足人口买卖——总不能恶贯满盈，所以一开始顾兰生冷漠拒绝，但最后他还是同意了。
夜里，其中一个“人蛇”被送到他房里伺候。
顾兰生有两个贴身的私人保镖，一个叫涂行锵，一个叫花战鸣，两个人轮流，每次他出门谈生意，其中一个会跟在他身边，另一个则在休假状态。
休假的那一个，通常会在爱丁堡。
所以当顾兰生在那群被买卖的“人蛇”中间看见他的小少爷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找理应跟在小少爷身边的花战鸣。很好，他失职的保镖正伪装在对方阵营里，显然他暂时还没找到营救出小少爷的好方法，大约是已经准备好以死谢罪了，所以与他对视那一秒显得异样镇定。什么金牌保镖，什么行业精英，到头连个孩子都看不住。幸亏只是八百万货款，要是八百亿，命在人家手里，他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顾承被蒙着眼睛，捆着双手，嘴里的布团被摘掉之后，他瑟缩着嘴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在学校里被袭击，行凶者是那位被他拒绝的学姐的男朋友，从昏迷中苏醒之后，他很快明白过来自己遭遇了什么。军火、毒品、人口，无数生命有去无回的三种生意，他怀疑自己已经不在英国境内，父母或许已经发现他失踪，但如果他死在此地，他们可能永远找不到他的尸体。
“或许你知道‘荣晟’，”小少年强迫自己镇定，用通用语言努力为自己争取生机，“又或者你知道一个叫‘狼牙’的私人佣兵组织，我爸爸叫顾长安，他是‘荣晟’的老板，是‘狼牙’的合伙人之一。你放我回去，他会报答你的。”
如果是从前，他还会加一句，我是他的独生子，这会为他争取更多机会。但现在他不能这么说了，有了顾虔，他已不再是顾家的唯一。
顾兰生坐在沙发上端详他，一天半天没看着他，他就从爱丁堡被卖到中东，像只落难的小豹子似的，浑身脏兮兮，脸上还有伤痕。一开始应该是挨了打，但他很聪明，没让自己再继续受更严重的伤。他一定不知道，跟他一起被卖了的那些偷渡客，大部分会被当成性奴隶，远不止挨打那么简单。
小家伙，他甚至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愿他看的那些色 情电影能帮助到他。
拖延时间只会让他受更多恐惧带来的折磨，顾兰生不再犹豫，他起身脱下外套，摘掉了手表、袖扣、皮带等一切可能会使对方在挣扎中受伤的金属物品，然后弯腰将小家伙大步抱进了浴室。
